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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归也很郁闷,连他自己也不认识这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危险定然是没有,你们小二爷这人你还不知道?今天就是喝高兴了,你不用过于担心。”沈归说着转过头来,一眼看见在抱着痰盂反酒的颜青鸿,皱了皱眉说道:“你们二爷这酒量不行啊,没喝了多少,咋就这样了?”
这中年人懊恼的拍了拍脑门:“这事怨我。中午遇见您的时候,老奴就该先和孙少爷通个气的。平日里逢二爷想喝酒,我们都先兑上一多半的水。可今天这酒,是孙少爷您买的,我们没来得及兑水啊!”
第一章.太初始也 20.冬雪
沈归回到正厅之中,仔细看了看放在桌边的三个酒坛,发现其中一坛,泥封处有一道不起眼的墨迹。沈归暗暗感慨,这颜青鸿虽放浪形骸,丝毫没有皇子身份该有的自持,可无论是随身护卫,还是府中管事,尽是一等一的好手。
沈归四处打量,发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曾摆在老乞丐面前的杯碟狼藉,早已连同席布,尽数撤换一新。此时的桌面上,摆上了几样干果蜜饯,还有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精美酒器。高如先代祭器青铜酒樽,低至普通人家的白瓷大碗;贵到整块雕刻的翡翠夜光杯,奇有青松叶纹犀角杯。沈归虽断不出真假来,也觉的大开眼界。
再好的酒器,也是用来盛酒的。于是沈归转过头来打量四周,想寻个酒搭子来。
这颜青鸿正享受身后小厮的纤纤玉指,闭着眼睛, 身体随着小厮揉捏的力道摇头晃脑,还不时张嘴向小厮讨些水果来吃。看上去虽已酒醒过半,但此时也不便前去打扰。
再看向一旁的老乞丐,更是差点把沈归的鼻子给气歪了:这老乞丐听完了自己跟乐师点的小曲儿后,连连摇头。自己则站起身来,把一只脚踏上了檀木椅。不知道他从哪掏出一副竹板来,一边打一边唱起了莲花落,旁边的粉头们纷纷大笑着起哄叫好。这华禹大陆上,三教九流东南西北的有名艺人,大半都来过这绿柳楼里串过场子。可是这当堂要饭,粉头们还是头一次见。
沈归摇了摇头,打开没有暗书墨迹的一坛苞谷烧。这是刚才那个微胖的二管事,送来的家酿。也不知是什么祖传秘方,这坛苞谷烧,色如白水酒香辛冽,颇像沈归曾经喝过的白酒。
一道清澈液的酒液缓缓流淌,落入桌上一个最普通的白瓷大碗,沈归拖起酒碗来,慢慢踱着步子走到窗前。此时窗外犹如化不开的浓墨,还有一轮如钩的昏黄,孤高的挂在空中,略嫌几分冷清,直把一个对月独酌的沈归,看的鼻子发酸。
“也不知道那个老太太,现在在哪,过得怎样了。”
老乞丐放下了手中的竹板,又从乐师那拿过一把胡琴。一弓一弦,声声催人泪。沈归虽不知老乞丐拉的是什么曲牌,但,他知道心中所念的是谁。
“这曲子不好,听的人难过。”一曲过后,颜青鸿缓缓睁开了双眼。此时他的眼中已有了一些清明之色,但较于平日间的颜青鸿,却多了一份狂傲之气。
“男儿汉听得曲子,不当是这样的。”说罢从椅子上直挺挺地弹起身子,大步流星地走上了戏台。随手抄起乐师班放在一旁的鼓锤,挥臂拉下了台上的幕布。这幕布后所挡之物,竟然是一面足有四人高的城楼大鼓。虽然这鼓蒙血迹斑斑,鼓身也有残破落漆之处,可即使摆在这莺莺燕燕的绿柳楼厅堂之中,也丝毫无损于这面大鼓自身所带来的威严庄重。
“贤弟与我把一盏酒来。”
颜青鸿双目闪耀出光华来,朝着身后的沈归讨酒喝。沈归闻言昂首饮下半盏,递过了酒碗。
颜青鸿一见哈哈大笑,开口饮尽残酒,挥手把青花大瓷碗摔碎在脚边。再一抬手鼓锤雷动,豪气直冲九霄。
一通鼓罢,唱的是: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二通鼓罢,唱的是: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三通鼓罢,唱的是: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颜青鸿醉酒上乐台,三通大鼓歌无衣,直把那一曲胡琴的凄幽婉转,冲了个魂飞魄散。就连厅中的粉头歌姬们,都听了个泪滚香腮。
“好个无衣。”
几声清脆的掌声,打断了众人的心绪。沈归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在通向二层的楼廊处,出现了一名女子。这女子自上而下一袭大红,眉眼间妆容浓厚,竟还能露出一丝难掩的英武之气、
“兴之所至,歌一曲无衣,倒也没什么紧要的。奴家知道,公子出身至金至贵,又有文韬武略加于己身,自是不想终身在别人的羽翼之下寻求庇佑。”这女子口中说着话,莲步轻移缓缓而下。
“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一怒,怒的是天家。而伏尸的,却不知是谁家夫君;流血的,又不知是谁家高堂。只怕怒的人也根本不在意吧。公子您说呢?”
颜青鸿满腔的豪气骤然被抽去一半,愣了几许就大力地甩出了手中鼓槌,抬起手来指着这名开口说话的女子:
“一个烟花女子也敢妄言兵事?十五年前,先代齐王颜武率先锋军十五万,南下扣关之际,遇北燕青芒剑神岳海山所挡。壮哉我齐王皇叔,即便被那岳老狗三剑阵斩三千金甲族卫,也丝毫未见胆怯。只可恨宗族监军祭出了宗族令,无奈齐王才在阵前强令退兵。不是这宗族令,又怎会有那平北侯郭孝的奇兵绕后,截断我大军退路。兵败如山倒,这郭孝几路轻骑尾随着齐王老皇叔的先锋军,一路追一路杀,才活生生的啃噬了我十五万的幽北好男儿!”
颜青鸿提起此事,周身颤抖不能自持,双目热泪滚滚而下,几度哽咽不能开口言说。
“那出兵南征,是谁的决定?遇一武夫挡路,小败退兵又是谁的决定?如此反复无常又自相矛盾的军令,又是什么原因下发出的呢?公子您可曾仔细的想过?这十五万幽北男儿,到底是亡在岳海山的手里?还是亡在平北侯郭安顺的手里?亦或是亡在先代齐王颜武手里呢?你恨也好怨也好,总得要先找准了正主才是。”
这女子虽面无表情,可一身大红袍趁得她格外妩媚娇艳,再加之眼神中略带不屑的清冷,合在一起有种错乱颠倒的美。
“我……我还没想过。但绝不能怪皇叔,那岳海山可是天灵脉者,非排兵布阵妙计奇谋可胜的。而且据说,皇叔回到奉京城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弥留之际想起东海关大败,仍是耿耿于怀血泪两行。”
“先代齐王颜武殿下虽然兵败身死,好歹也算留了个全尸,还是以国丧之礼发送。而现在的齐王殿下,还是他的独子颜复九。瞧瞧,一个兵败的齐王病逝,子嗣一级未降的承袭了他的爵位。如今更可笑了,颜复九连内军太白卫都握在了手里。真不知该说这十五万人,是我幽北儿郎,还是他北燕男儿。这士卒兵败,要身首异处客死他乡;可主将兵败,却能锦衣玉食封妻荫子。您来评评,这是哪家的道理?”
姑娘说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斜着眼睛,看向这个幽北二皇子颜青鸿。此时的二皇子陷入了迷茫和痛苦之中,双手捂着头瘫坐在地上,低头无语。
“这小姑娘嘴巴倒是翘的紧啊。”自打颜青鸿一上了戏台,老乞丐就坐在桌前,自斟自酌冷眼旁观。此时见颜青鸿呆若木鸡瘫坐无语,他便手托酒碗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女子面前。
“莫不是你认为,自古以来的战乱纷争,皆是由那些皇帝君上,官宦朝臣所选择的吗?”
姑娘双目微瞪:“这话才叫好笑,不是他们所选,难道还是老百姓吗?”
老乞丐扬手,整碗的酒全泼在了一边呆坐的颜青鸿身上。然后又自上而下地打量起姑娘的身段来:
“身条不错,可惜脑子却笨了些。哎,我说……”
说到这,老乞丐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一旁吃鲜果的沈归,用下巴略微领过了他的视线:“这笨妞,买回去给你当媳妇怎么样?”
刚刚张大嘴吃进一串葡萄的沈归,闻听立即拼命摇头,从嘴里‘噗噗噗’的吐出了一地的葡萄籽:
“我才不要蠢货呢。又何况她年岁大不说,人还刻薄。再加上这自负自傲的性子,谁若讨她当了媳妇,等着家破人亡吧。”
“我年方及笄,怎么就年岁大了!”这红衣女子闻言,一改刚才冷静自负的模样,朝着沈归高喊起来。
“不大不大,你芳华正茂。要不你看看地上坐着的那位,能让你随便欺负不说,家里条件还好呢。”沈归一副安慰小孩的语气,面目上极其的不诚恳。
“我一个教坊司出身的犯官之女,早就不敢奢求寻常的婚嫁了。”女子突然说起自己的身世,脸上表情仿佛一桶凉水自上而下的浇了个通透。情绪瞬间沉到了谷底,低头不再开口说话。
“叫个什么名儿啊?”老乞丐眼睛一斜,看着心情低落的红衣女子问道。
“本名邓怜儿,来这后他们给取了个名字,叫红鸾。”
“不愿意在这,那就去中山王府住吧。”
沈归一听就急了:
“哎哎哎我说叫花子,给人家许愿就说你自己的,可别带上我啊。什么啊就住我们家,我今天来这玩,要是让外公知道都得老大的不乐意,更何况再带回去一个呢。”
老乞丐指着一边缓过些神来,正任由小厮擦脸的颜青鸿:
“住也住不了几年。看见那浪荡货了吧,这俩蠢货那是早晚的事。”
沈归闻言噗嗤乐了:
“虽这浪荡货在家里排行老二,可也没听过皇子娶一个……娶一个寻常女子的。”
自觉略有失言的沈归不敢看向红鸾,只得硬着头皮调笑起颜青鸿来。而红鸾恍若未闻一般,看着呆若木鸡的颜青鸿,按捺不住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笑意。
“以后,别再用这些小手段引人注意了。这次是遇见了颜家老二和中山王府的孙少爷,才能如你所想,赚了个赎身脱籍。此等招数,若是来者是颜家老大的话,老夫保你刚一开口,脑袋就飞出去了。”
老乞丐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大腿:
“去找老鸨子要典身契吧,带她回去也能给中山老王爷做个伴。”
沈归一脸不屑的撇着嘴:
“哪用得着她作伴?花多少银子且不说,她人老嘴黑脑袋笨,若是把外公气出个病来那多不值。何况王府里还有铁甲,有我,还有舅舅,哪用得着她啊。”
老乞丐听完迈步走到了窗边,抬头望月,入眼一片墨色。回过神来的颜青鸿也有些意兴阑珊,随手从身边拉过一个姑娘来,手搭着着她的肩膀站起身来,伸手指了指楼上厢房,没有看过红鸾一眼。整间绿柳楼的正厅安静了下来。
沈归目送颜青鸿被粉头搀扶着上楼,又看了看倚在窗边的老乞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愣在原地。
红鸾被老乞丐道破了心事,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手足无措。沈归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没事,老鸨子不敢为难你的。回去收拾收拾细软,明早我让铁甲来接你便是。虽是家中是中山王府,但外公本就是武将出身,平日里为人也是豁达豪放,再加上你还未曾梳头见客,也算不上败坏王府门庭。在府中安心住下就是。”
红鸾脸色几番变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神色颇为郑重的对老乞丐和沈归行了礼,也回身上楼进了自己的绣房。
也不知什么时候,整个绿柳楼的前厅只剩下了老乞丐和沈归二人。
“有什么事情,现在说吧。”
“你的娘舅,小王爷郭太苍,已经魂归九霄了。”
“你……说明白些……我不懂。”
“你外公的小儿子,你的娘舅郭太苍,刚刚死了。”
老乞丐倚窗而立,没有回头。
第一章.太初始也 21.赌注
相比往年来说,这幽北三路的头场雪,提早了多半个月。好似白羽一般松软的雪花,在凛冽的北风中飞舞出诡异的弧线,落在地上又会很快融化水,浸入干裂的土地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就在这飘荡的初雪冬夜,由奉京城南市场方向,一个少年郎奔跑而来,由远至近,脚步声音急促。这少年风雪中呼啸而来,撞开了前来拦人的两个巡夜兵丁。被撞开的年轻兵丁从地上爬起来,抄起落在地上的更锣刚要发声示警,却被身旁的同僚捂住了嘴,拖入了一旁的小巷:
“闭嘴你个生瓜蛋,自己不想活,也别连累着老子。”这年长些的巡兵说完,也没松开捂着对方嘴巴的手,见这年轻小兵眼神中还带着些许不忿,又‘啪啪’左右开弓的甩了两耳光上去,这两下彻底把这小年轻打懵了。
“咱就是俩臭巡城的,要不是在这奉京都城里,就这活那都是更夫干的。管不了人也管不了鬼。只要不走水,那就当自己是瞎子聋子傻子,懂吗?”这中年巡城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可咱咋也是当兵拿饷,鬼虽然管不了,可这人正该是咱管的啊。这么晚了,城门也关了,也不知道哪跑来这么个孩子,怎么也得问问吧?”年轻巡城兵揉着被扇红的脸,有些委屈的嘀咕着。
“当初你娘央求我给你在衙门找个事做,我也是一时按捺不住臭显摆的毛病,怎么就能答应她呢。走,进更房里暖和暖和,叔和你仔细说道说道。”这中年人拉起小巡街的手,朝着更房走去。
“这奉京城里啊,是大官三百六,小官赛牛毛,你看着就是普通百姓的那么个人,没准家里就有人在哪个官家府中当差呢。宰相门前七品官,不管这好人赖人,咱们可都惹不起。”那年长一些的巡城兵,此时正围着更房中间的炭火炉,眯眼看着这个愣头青,就着浑浊的家酿米酒,仔细的跟他说起了奉京城里的门道。
“那行,我听您的。这当官的有钱的老百姓我都不管,可是这万一是遇见贼了呢?那还不是得咱们抓去吗?”说罢这孩子一拍腰间的刀鞘,直了直胸脯。
“可别介小祖宗,我受你娘的托付,就是给你找个事做。这可本是一片好心。可别为这片好心,再把你这命给交代了。”这当叔的蹿到跟前,一把按住了他正在拍刀鞘的手:“二狗子你给叔记住喽,这刀,是衙门给你配的那不假,可除了你自己的小命,谁的命你都要不了。你还想靠它抓贼?敢在夜里,在这奉京城中走飞檐的贼,那能是一般的小蟊贼吗?江湖上有句老话:挣钱放滚账,练胆偷皇上。就这种飞天遁地的江湖,要是真让你个胡子都没长齐的小崽子给逮住了,你自己敢信吗?”
“那今天那孩子,我看也就十岁出点头,还能是大贼?”这年轻人挨了一顿训斥,面上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反问道。
“呵,这你就不懂了吧。叔我一辈子,来的全是小角色,从军中的巡营放哨,到衙门口的三班六房,起起落落的什么都没攒下来。唯有些剩下来的,那就是人脉和见识了。就今天撞咱的那位小孩,那可是中山王爷郭云松他老人家的亲外孙。就是大萨满祈天赎灵,用神力从阎王爷那扯回来的那个死胎。”
这年轻人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死胎也能救回来?大萨满真有这么神吗?别是街面上传来传去,给传神的吧?”说完就瞪大了双眼,怀疑地看着这个同僚世叔。
这年长之人喝了一口浑酒,用着颇为神秘的语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十年前你才多大,肯定不知道大萨满是何许人也。你叔我当年,那可是亲眼见过大萨满的神通。就在东海关战场前,她老人家前去为阵亡的袍泽们安魂祈灵。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就在那片战场之上,她老人家祈神安魂的仪式结束的一刹那,竟然凭空升起了密密麻麻的魂灵幽火。”说罢摇了摇头,不肯再细说下去了。
“哎叔啊,要让您说,已经这个时辰了,还漫天大雪的,那孙少爷在城里疯跑是为啥呢?”这小兵见他不再说下去,又想起沈归来,打算把这事问个清楚。
“记住,在这都城里当差什么都好,只要你人机灵会办事,赚银子的机会是大把大把的。可你若是想活得长久些,能给你老娘养老送终,那就少说少问。至于今天这孙少爷是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凭我的经验,今天这风雪里夹的尽是些血腥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哇。你就别出去了,在更房里睡会吧。剩下的我自己巡去就行。”
说完,这中年人拎起了地上的腰刀,提过灯笼来,迈步走出了更房门。他在挑开棉门帘,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际,转过头对屋里说了一声:“你今天可什么都没遇见,记住咯,什么都没遇见,什么也没听见。”说罢放下帘子迈步进入了漫天大雪的黑夜中。
这年轻人斜躺在火炕上,琢磨着刚才听到的事,忽听得窗外传来了一快三慢的四声铜锣响,随即熟悉的声音穿透风雪传至耳边:“四更梆响,平安无事。”
刚撞完人的沈归,脚步踉跄地朝着中山王府疾步狂奔。直到王府的胡同口,沈归才停住了脚步。他缓神定睛仔细观看,见中山王府的匾额两边,有两个白晃晃的纸灯笼挂着,正随着风雪吹过的方向飘摆。沈归艰难吞咽了一口,随即直接穿过敞开的王府大门,快步穿过门廊直扑正厅而去。
“回来了?来,先给你娘舅上柱香。”已经披挂全身太白将军盔甲的中山王郭云松,正在正厅上首处端坐。见沈归进入厅堂中,伸手指了指地上放着的一卷草席。
沈归脚步有些虚浮,略带踉跄地上前点燃了三柱安魂香,敬在草席前摆着的铜香炉里面。敬香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已经披挂齐整的外公问道:
“这……这确实………确实是吗?”他心中还有些希望,神情中带着些急切。沈归来这奉京城中也才个把月,还未来得及见自己的亲娘舅郭霜。只是听铁甲提起过,就在两个月之前,二萨满林思忧曾遣人来过中山王府送信。在得知自己马上要来奉京城的消息之后,外公就向皇帝主动提出,自己要卸甲归田。皇帝准后,也赏赐了一些金银布帛,又晋升自己的娘舅郭霜,承袭父业,提拔为太白卫副统领,辅佐新齐王颜复九,一切都顺理成章。正因如此,郭霜平日都住在内宫太白卫的营房里,方便当值练兵。所以在沈归回来的这段时间,还未曾见过这个亲娘舅。
“是,属下亲自确认过了。”站在老王爷身边的铁甲,眼眶泛红,从紧咬的牙缝里说出一句来。
“谁下的令?谁下的手?理由是什么?”沈归伸了伸手,还是不忍揭开这血迹斑驳的草席。
“暂时还不清楚。半个时辰前,是宫中御马监的两个狗太监,带着太白卫里的几个老卒,一起抬着少爷回来的。来人只说,是巡夜的之时,被闯入内宫中的贼人所害。这巡夜的一队十二人,包括带队副统领郭霜,没一个活口。”
“一派胡言。若是行窃的贼人,但凡有神不知鬼不觉瞒过城门卫潜入内宫的能耐,也定是取了东西就走,根本没理由与禁卫军搏杀,怎么来怎么走就是;若是行刺的江湖人,那也定然是直扑皇帝寝宫。能屠戮一整队由娘舅亲自提领的太白禁卫,这样的人江湖上能有几个?更别说太白卫还是内宫最后一道屏障,这人能杀尽一队的太白禁卫,当然也能顺手取了……”
“咳咳!”老王郭云松打断了沈归的话,自己伸手从桌上拿起了一块口布,不停地咳着。铁甲连忙上前,隔着白甲用力捶打着老王的后背,另一只手招手唤茶。
“宫中不只有太白卫,还有御马监呢。皇帝陛下的安全无忧。霜儿这次……是他武艺不精,有辱………”说到这,老王爷又开始咳嗽,只好止住了话,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