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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旁的傅忆,自小便被他那个甩手总督的爹,训练出了职业病,看着被刘半仙一道剑气斩出的碎石板,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得多少银子呀!齐胖子看见准得疯了。要不然以后用三合土随便凑合凑合吧。这样以后再来杀手,也省的糟践东西……沈少爷啊,沈公子!听我一句劝吧,知道家里和自己的人缘都不太好,就别这么着急置办家业了呗?”
就在众人各说各话之时,由院墙外翻进一个人来。这人刚在院中站稳,就双眼发直的看着地上那道剑痕,许久之后,才用怪异的语气开口:
“小姐,天色晚了,相爷让我来接您回家……”说到这,单清泉看了看李乐安,之间她身边正摆着一只雪兔尸体,身上还插着那枝响箭。”
“您刚才和沈归……出城游猎去了?”
单清泉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小冤家。
第二章.幽北风云 21.道化清泉
瞬间找到了救命稻草的李乐安,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去而复返的单清泉说:
“怪他怪他!要不是他先把你打成重伤,你是肯定不会落败的!”一边说着,还一边朝单清泉使劲地挤眼睛。可惜单清泉有些木讷,未能领会求中三昧。
“大小姐,我刚才就只是划破了他一层油皮而已,血都流不了几滴;何况我自己身上也有很严重的内伤,怎么可能……”
刘半仙闻言身形微动,伸出一臂朝单清泉的手腕探去。单清泉立刻撤步抵挡,但只是眨眼的功夫,已经被身后攀来的一只干枯手掌捏住了喉头,而右手的手腕处,也同时被掐住了脉门:
轻而易举拿住单清泉的刘半仙,此时操着训狗一般的语气,柔和的说:
“乖一点,不闹啊!我先来给你瞧瞧内伤……恩,原来是练岔了气伤了宗筋,就这么点小伤也值得你说的那么严重?”
单清泉一听刘半仙此言,先是面色一怔,接着双目闪出激动的光芒:
“前辈!小人刚才一见那剑气之痕,就已心下有所疑惑。没想到是您这位不露相的真人所为!小人这伤,在您这般天人看来,定然只是小疾,还望前辈不吝出手相救,我……我……”
说到这里,自小便饱受隐伤之苦的单清泉,怎么都想不到,能在此时此地遇到一个复原的希望。他与二师兄陆向寅不同,虽同出玄岳道宫一门,但陆向寅是自愿净身,甘为宣德帝走狗的师门叛徒;而反观单清泉,作为玄岳三杰中年纪最轻的一个,自小便展露出超过众人的武道天赋,所以年仅七岁之时,便成为自玄岳道宫立派以来,名号最响的天才,甚至还有人给他封了一个名号——“道祖衣钵化清泉”,赞他为玄虚道君转世之人,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单清泉本是玄岳山下一名樵夫的儿子。那一年父亲被猛兽所伤,自幼丧母的单清泉,才刚会跑就成了孤儿。后来玄岳道宫伙房的【创建和谐家园】傅听说了这件事,念在平日与单清泉之父有旧,便把这个孤儿带回山上收养起来。单清泉自小便机灵过人,没过多久,便被玄虚道君座下二【创建和谐家园】——南阳真人收入门墙之下,成为玄岳门人。
可惜好景不长,他被南阳真人收下还没几天,江湖上便传出他的二师兄,陆向寅自我【创建和谐家园】入宫,甘为幽北颜家走狗,这直接导致南阳真人愧对祖师,先是在三清洞炼心阵闭关十年,出关后便立刻跳入万丈悬崖以下。
所以单清泉真正的授业恩师,其实是他的三师兄,也就是玄虚道宫现任掌教——无量真人。
但是在他心中,对南阳真人这个名义上的师父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也正因如此,在陆向寅叛门间接害死师傅后,年纪尚青的单清泉,就由一个无忧无虑的武学奇才,变成了日夜苦练的武痴。
心中带着对陆向寅欺师灭祖的恨,又被人架上“道祖衣钵化清泉”的名号,急于报仇只求速成的他,自然也就练岔了气息,年纪轻轻伤了宗筋,变成了一副不男不女的鬼样子。
这世间的事情往往都很奇怪,本与陆向寅有着弑师之恨的他,到头来竟然落得与仇人一个下场。
单清泉不明白,自己平日里待人和善,门派里上到前辈师兄,下到迎门道童都对他礼遇有加,赞美与讨好的话整日间不绝于耳;如今自己不过是练攻练伤了身子,为何往日里的赞美吹捧瞬间就变为了嘲笑疏远呢?
终于有一天,单清泉被难听的闲言碎语彻底惹恼,想要出手教训一个以前与自己最为要好的师弟,但自己根本无法调动内息,反而落得被师弟随手一掌掀飞,吐血倒地。恶毒的言语要比打在身上的一掌要痛苦的多,单清泉终于来到了如师如父的南阳真人剑冢之前,他想要仿效仙师,也在三清洞前的悬崖边纵身一跃,好歹也落个清净,但就在此时,身后一只大手捏住了自己的肩膀。
单清泉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那名为师兄,实为师父的无量真人:
“清泉啊,你想去寻师父,我也不拦你。三师兄想告诉你的是,每人都有自己必须要修的道,躲是躲不开的。你师父之所以由此处跃下,并不是世人以为的那般,是他无法战胜愧对师祖的心魔。他这一跃,而是在为日后的玄岳道宫【创建和谐家园】斩断恩仇。师兄他在炼心阵十载悟道,若是仍心有不甘,又怎么会写下遗命,在炼心阵前立下剑冢呢?”
单清泉在生死之间徘徊一瞬,如今再见师兄慈祥的面目,直哭了一个泣不成声,一个清晰的音都发不出来,眼泪鼻涕全糊在无量真人那一袭青白的道袍之上,那怪异的哭声犹如一只思春的野猫,从这风景如画的玄岳后山顶上,传开了好远。
“小师弟啊,你是我玄岳道宫五百年来最杰出的武道天才。我本以为你与关师兄二人,可以分别承袭祖师的道法与武艺两道。可如今你这伤……看来是师兄浅薄了。后山的大阵名曰炼心,可本是天之骄子的你,哪会有什么心魔,又谈何炼心呢?去吧,去那人世间走一遭,以自己的躯壳,去亲身体会那些彻骨之痛吧。”
于是,被师父拦回的单清泉,回到了寝房之内。在周围一片的讥讽笑骂之中,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又取下了刻有自己名字的净莲牌,顺手丢入炉中烧了个干净,随后背起包袱,下山去了。
这些年,单清泉这副有伤的身子不知给他带来了多少羞辱,从最开始的愤怒、羞愧,变为天长日久后的麻木、平淡,其中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直到遇见了不以自己身体为意的李登,相见恨晚之下,便随他回到了幽北三路。当然,与李登同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陆向寅,也在那奉京的皇城之中。
按理说,单清泉饱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苦,早已对自己的隐伤不再报什么希望了。但如今眼见只有天灵脉者才能外放的剑气痕迹在先,又得天灵脉者亲口确认在后,不禁悲从中来,刚刚开口已是满面泪痕。
刘半仙见他这副激动的神情,不禁伸手拍了拍单清泉那不住颤抖的双肩:
“我是说这伤不大,但又没说我能治!”
这话一出口,不单是李乐安与单清泉,就连一直都是呆若木鸡状态下的沈归都面带不平之色:
“就说单姨,虽然这人性差点,也不带你这么开玩笑的啊!治不了你说这么热闹?拿人找乐也得瞧瞧深浅啊!”李乐安和傅忆也纷纷开口指责刘半仙的低级趣味。
“你们这群孩子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了?老夫只是个占卜算卦的,肯定是治不了啊!但我治不了,并不代表别人也治不了啊!”
单清泉听着刘半仙的话,脸色本是一片晦暗。但此时一听有人能治,瞬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急迫的看着刘半仙。
“你啊,知道不知道最好的大夫是谁啊?”
单清泉歪着头想了想:
“江湖盛传,南斗生北斗死,所以应该是南斗婆婆吧?”
“那你知道南斗婆婆的真名叫什么吗?”
“不知道……”
说罢,单清泉扭头看向沈归与李乐安的方向,只见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大喊:
“林思忧!”
第二章.幽北风云 22.南斗门徒
刘半仙指着单清泉的鼻子说:
“你说你练伤的到底是胯下宗筋还是那一对招子?就说这对小鸳鸯:你追着砍的沈归,那是林思忧从小养大的;而李乐安这个相府大小姐,又是林思忧的亲传【创建和谐家园】,她那医馆的名字都叫回春。你说你是不是捧着金碗要饭吃。”
李乐安面色一红,一双小手在背后使劲扯着衣裳,用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反驳道:
“谁……谁跟他是小鸳鸯了……”
沈归却指着李乐安大惊失色:
“这事儿精能是我婆婆的徒弟?她说到惹是生非,还算个绝顶高手;让她治病?那可真是老寿星吃毒药——嫌命长了!”
“我可跟着师父学了将近八年!师父说我除了没有回春灵脉,其他的可一样都不比她差!”
沈归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立刻高喊道:
“我说呢!把我和齐雁齐返都轰走,原来是为了教你啊!”
李乐安得意洋洋的看着沈归,单清泉却有些按捺不住:
“大小姐……您看我这内伤……”
“放心,包我身上了!”
沈归撇了撇嘴: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不治好歹还能留条活命……”
单清泉看向刘半仙,小心翼翼的问:
“前辈,我这伤,我们家大小姐真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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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也没说过……”
“我说老头你能做个人吗?人家这伤倒地怎么办,痛快点!”
傅忆实在受不了刘半仙的说话方式,仗着自己不是武林中人,又无求于刘半仙,就直接朝他嚷了起来。
“刚才不是说了嘛,他这伤只有林思忧的回春圣手能治。所以你若是想请林思忧为你治伤,就得好好伺候这俩孩子了。他林思忧在这世界上,最惦记的可就是这对鸳鸯,他们谁说句话,那都是很有分量的。”
重燃希望的单清泉与羞红圆脸的李乐安,各怀心事的回了王府,而刚从万念俱灰中走出的沈归,绕着刘半仙不住的画着圈,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
“邪了门了!人家是天灵脉你也是天灵脉,怎么人家岳海山那么霸气,你就一脸猥琐呢?那么好的天赋随便干点什么,不比在街上蒙人强啊?”
刘半仙坐在地上,不停磕打着鞋里飞进去的碎石:
“你懂个屁!谁在江湖上混饭吃,不都会练几手武艺防身用吗?老夫我主业是算卦相面,练武那纯粹为了自保。这样的话,万一哪天算岔了谁,人家来砸我卦摊也不至于挨打啊。”
这话说的虽然没什么问题,可沈归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他总觉得刘半仙是在捎着自己:
“那……你看我都这岁数了,还能习武吗?”
此时沈归脸上虽然很淡然,心里早就开出了一朵大大的期盼之花,这老头可是天灵脉啊!终于看见了一个活的!
“要说你这孩子吧,真是有点笨。你以为林思忧和老叫花子,为什么都不教你练武啊?那就是怕你学岔了路,所以你近二十年,也一直都在打基础。眼下你筋骨已成,经脉稳固,正是开始习武的好时机!”
沈归闻言大喜,但有语带疑惑的说:
“不是都说,得练童子功吗?”
“是啊,你不是从小练了吗?弯腰压腿站马步,不是还用了人家萨满教秘传的活络药吗?”
“……可现在我都十八了,怎么想也都迟了点吧”
“你懂啊?你要是懂还能让人家踩的跟只癞蛤蟆一样?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得了,怎么那么多废话呢!”
“好!您天灵脉,您怎么说怎么有理。那咱……开始吧!怎么着?我先来什么?是先来您那个空手吸白刃?还是先来那噼里啪啦的剑气啊?”
“……哎……要不是林思忧啊,我真是……算了,你先过来……”
沈归闻言上前两步,走到了刘半仙身前。刘半仙伸出一只手,上下左右的拍打揉搓起来,沈归面带尴尬的说:
“先说好啊,您要多少束脩银子您直说,但是除了银子以外,可没有别的支付方式啊……”
刘半仙大喝一声“闭嘴”,挥手一掌拍在了他头顶之上。沈归受此一掌应声倒地,昏死了过去。
一边傻站着的傅忆,见状使劲的咽了下口水,语气颤颤巍巍的问:
“这就算死透了吧?前辈,我对您可没意见,我爹也就是个粗人,估计咱两家应该也没什么故交。我呢,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去南康找我爸爸去,咱们爷俩有缘再见啊……”
说完转身就走,刘半仙却语带疲惫的说:
“没事儿,我这就是他来了个灌顶【创建和谐家园】,他睡会就好了?”
“灌顶【创建和谐家园】……是个什么招式呢?”
刘半仙瞪了眼满面好奇的傅忆,没好气的说:
“这你也信?要是来问卦的人,都能是你这脑子,那以后我的买卖,可就好干多了。”
沈归受他这当头一掌,便昏昏睡去,在梦中周身极为舒畅,一股温暖的气息,自头顶百会穴散开,游走于奇经八脉之间,每一个毛孔仿佛都经过一场洗礼,说不出来的舒服。
而此时的巴格与何文道,正在奉京北城那处李登“施舍”的院中,听完烈炎的汇报。
“也真是难为你们了,自古以来,十二萨满卫的职责,都是保护大萨满的安全。而如今因为老夫的琐事,还要你们豁出性命,干那些摆不上台面的事情。老夫我……愧对你们呀。”
巴格这一番话,听得烈炎与何文道皆是冷汗直流。这些一直跟在巴格身边的人都知道:若是巴格对你大喊大叫,那多半只是为了发泄愤懑而已;若是像现在这般,开始和颜悦色的自我检讨起来,那就代表他已经不再信任你了。
烈炎使劲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只简单告了个罪,便转身离去了。何文道仔细的打量着巴格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要不然我去找些外人,再做一次?”
巴格呵呵一笑,语气温和的说:
“虽说这次只杀了李乐安一人,但终归是死在沈归的宅中,已经足够挑起李登与林思忧两方之间的血海深仇了。只可惜这趟,没能顺手把沈归那小杂种一并除掉,几日后的祭祖大典上,就要提前布置一番,以防节外生枝了。”
何文道点了点头,又开口问到:
“那烈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