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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色倾城》-第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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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后生,知道为什么专门叫你么?”史老爷子问,半支烟完,边抽边观察了单勇好半天,和看牲口的牙口一样,不过那眼神,似乎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不知道。”单勇摇摇头,果真回答很让史老爷子不满意。

        这个简单,史老爷子摆活上了,直说着:“我听我闺女说,你在我们史家村进货,到现在为止,有三年多了。”

        “三年零八个月。”史宝英提醒着。

        “对,三年零八个月。”史老爷子道着,伸着老粗的指头,疑问来了:“这么长时间,驴崽都下几茬了,跟着我老史干的,趁着十几万、几十万的都小户,上百万的也不稀罕,我也就奇怪了,你咋个就没长进呀……闺女,你那账我看了,三年前你进货也就一二百斤,这过了三年了,还是一二百斤……你能说说这为啥么?”

        糗了,敢情是人家嫌你没长进。这个中缘由单勇却是难以启齿,响马寨的农家乐销量并不大,另一部分不过是经过深加工提供给了认识的几家摊贩,就能挣点钱,也填补学费和生活费了,那有本事扩大生意。

        “这个……史老爷子,我就个小户,和人家大户没法比,再说我上学着呢,也就业余时间做点生意,您……您不至于嫌我进货少把我叫来吧?”单勇面对这位草莽汉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那当然不是,只要上门,都是我史家村的衣食父母,你就进一两斤我都不嫌少。”史老爷子放下烟,咕嘟喝了口大叶茶,又问单勇道:“我就是看你小后生有点可怜,哎……”

        “可怜?”单勇一瞪眼,愣了,不知道这那里来的话。

        “不可怜呀。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你没来几次我就认识了,骑个破自行车来的,从这儿到市里,有四十多公里吧?跑一百多里地弄一二百斤肉,你挣不了多少钱……这都过了三年啦,你还是骑个破车来,你说我看得过眼么?”老爷子道,好像在给自己的乐善好施找着理由,单勇哭笑不得地道着:“老爷子,我那车改装过,电动的,不怎么费劲。”

        “能比汽车省劲?毛驴车都不如呢。”

        史老爷子道,瞪了单勇一眼,似乎嫌这娃话多不该打断自己的话,单勇讷讷闭嘴了,这老头子看来和村外栅栏里关的那玩意一样,驴脾气。这不,直招手叫着单勇,拉着单勇的手,拳头擂擂单勇的胸脯,这倒乐了:“身子骨不错,这个样子吧,你来村里就老去卤坊,跟着老新、根娃先干着,想入这行,你家伙什得先会用……”

        这越说越不靠谱,老新、根娃,都是宰驴下肉的,敢情老爷子提携是叫单勇去跟着杀驴去。你说好歹哥也是二流大学立马就要毕业的天之骄子,没发现什么时候沾染上屠夫的潜质了,还让老爷子这么赏识,这表情变了几变,老头发现了,一瞪眼道:“哟!?咋,不乐意呀?亏待不了你。在这地界,挣得不比城里少。”

        “不是,不是,老爷子,我还读着书呢。”单勇托词着,肯定不至于落魄到当屠夫的水平嘛。

        “念啥书嘛,认个字算个数不就行了,看我家宝英你还看不出来,没念几天书不照样当老板?村里上大学又不是没有,养得跟狼崽子样,净知道朝家里伸手要钱,就不知道他娘爹有多辛苦!?”老头子发着感慨,闺女不乐意了,不悦地喊了声:“爸,说正事呢,说着说着就跑了。”

        “噢,对,说单勇的事呢。”老头省过神来了,一拉单勇,又拉近了,很正色地说着:“不光是看你可怜,还有个事,我还真能看上你,知道啥么?”

        这单勇那知道,摇摇头,老老实实说道:“不知道。”

        还真不知道那儿被人看上了,要是有个富得流油的国企单位能这么看上就好了,单勇暗道着。可惜不是,这放驴出身的老头大腿一拍,直赞着:“少年苦、老来闲,这都是金贵东西,你就占了一头,想当年我史保全赶着驴车跑山东、下河南,就靠着一车一车贩驴皮起家的,不会吃苦的,我还不敢用呢……对,还问你呢,我这驴园的肉材可有好几种,你为啥只进最贵的?”

        哟,这是个实在问题,也没想到史老爷子能提出这个问题来,毕竟是赶驴汉出身,这老头带着农民那号天生的狡黠,驴园的肉也分了三六九等、自然放养的、推磨拉车的、饲料催肥的,取驴皮的,根本不是一个价,也就内行人知道底细。甚至有更奸诈的,骡子肉高火煮软卤进驴肉里做成酱肉以次充好。

        “贵的好吃呗。”单勇给了简单的答案。

        “呵呵,不对,又不是你全吃……这三年多,唯一一个只进放养驴肉的,就是你。你算算,虽然不多,可这三年你也得少挣好多钱呢。”老爷子撂底了,敢情这才是中心,也是主题,更是让他不解的地方。最高的差价能到一斤十几块钱,能多赚不赚,可不像商人本色。

        “非要回答吗?”单勇问,侧头看看史宝英,这史大小姐笑了笑道:“怎么?跟我爸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这个嘛,没有什么很特殊的原因呀,就是好吃。”单勇道,这也是唯一的原因,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其他的原因,而且因为食材好,稍作加工,连响马寨的名气也提上去了。

        “呵呵……实诚人,和你爸一样。你爸叫单长庆对吧?他还好吧?”史老爷子突然说道。

        单勇一惊,可没想到上一代居然认识,惊讶地道:“老爷子,您认识我爸?”

        “照过面,不太熟,你家在环东路开小饭店时候,驴肉就是我供应的,这个酒我记得清,也就潞酒厂的老人能窖出来……到后来你家开驴苑酒楼,也是我供货,你爸那时候是一星期来拉一回。刚才这酒封一开,我就知道是他,曲酒不好做,你爸原来是酒厂出来的,有这本事。”史老爷子摆活着,此时单勇倒觉得不奇怪了,做与驴肉相关生意的人,要不认识史家人那就说不通了。

        不过提到家里,单勇却是更讷言了,驴苑酒楼已经成为往事,每每所想都是心里的痛。

        单勇讷言了,老爷子却很健谈,不过健谈得让单勇哭笑不得了,那老头抚着单勇的手道着:

        “娃呀,别灰心,穷不生根、富不长苗,这经点事不是啥坏事,叔知道后看着你辛辛苦苦用自行车驮肉就知道,你这娃将来有出息……比我家这个【创建和谐家园】小子强多了……你就不同了,我让宝英专门到你家去瞧过,不错,老单是个实诚人,这儿子也是个实诚人,不像村里这些鸟人,有俩钱就吃喝嫖赌,不像个样子,迟早要败家的……”

        这感慨发得好长,单勇脸如苦菜了,活这么大,终于碰到个欣赏的自己知音了,不过是这么个不伦不类爷们,不但欣赏,看样还想招纳了,顿了下老头前言不搭后语了,想了想道:

        “说到哪了来着,对,败家,你绝对不会败家,你家虽然差了点,不过要往前数十几年,也算门当户对吧,那你来我手下干干,也不委曲你吧,说不成咱们还真成一家人呢……”

        越听越离谱,单勇眼睛一滞,回头看看史宝英,敢情这招工还有招女婿的意思?怪不得那史家小少爷平时开玩笑叫自己姐夫。这可糗了,扮女婿混吃顿还凑合,别说娶这么个媳妇,就摊上史宝贵那么个小舅子也受不了呀!?

        脸一变色,史宝英发现了,蹙着眉头喊着:“爸,你说啥呢吗你?说正事呢,你扯到那儿了?”

        “哦,对,扯远了。”老头一笑,眉眼胡子全翘开了,露着烟熏茶渍的牙,真是不改剽悍本色,拳头一擂单勇把招工条件提高了,直说着:“我意思是你从头干起比较好,用不了一年半载,你就能单独支撑个门户……你要不想从头干也成,潞州开个店,钱可我可以给你垫,不过得还,该加利息不能少,我不怕你不还,我信得过你们单家爷俩,咋样?”

        开店?小的十几万、大店几十万、上百万,这口气真把单勇吓住了,倒不是怀疑老头有没有这个能力,只是对平白无故甩出这么个大的诱惑来觉得心惊肉跳。难不成哥还真帅得被老头看中要招女婿了……单勇惊惧地回头看了看史宝英,此时史宝英低着头,手不自然地拨弄着,这种稍有害羞的样子可从来没见过,就见过这悍妞拿驴鞭子抽过别人。

        其他的敢尝试,这事借单勇几个豹子胆也未必敢试。一刹那间,单勇的脸皮几变,努力地回忆着自然什么地方被史家青睐了,顶多给史少爷补过两天课,那货还不如雷大鹏,补来补去还是倒数第一;再顶多就是给这史家大小姐送了几坛酒,那纯粹是巴结想要货便宜点,其他意思还真没有;顶顶顶使劲顶,顶到头也没记得这史大小姐给过自己好脸色呀?每回算账零头都不抹,绝对是商人本色,抠着呢。

        这猝来的事对于单勇不是惊喜,而是疑惑,更是惊讶,实在想不出自己的人品能爆发到什么水平,惹得这两位对自己另眼相加。

        “咋样?娃呀,你给个准信,要不别急,回去和你爸商量商量,这是好事,他会同意的。”

        单勇一思忖,老头拍着手,起身了,楼下有人喊“保全”的名字,能喊名字的,是史家他妈了,那也是个悍娘,嗓门奇大。老头应了声,拍拍单勇的肩膀,直安置着女儿好好招待,自己却是径直下楼了,下楼时还回头饶有兴致地看了单勇一眼。

        甭说单勇不怎么乐意,就老头看单勇这患得患失一点也不豪爽的样子,满意度照样不够,看得老头撇了撇嘴。

        假姑爷要扮成真女婿,那可糗了,老爷子一走,单勇侧头瞧着史宝英时,史宝英又恢复那飒爽不输爷们的英姿,瞪了单勇一眼问着:“看什么?你这人挺大个子,怎么说话办事都婆婆妈妈的,一句痛快话都没有?要不是看你实诚,这么好的事都摊不上你,每天上门求我的爸的人多了。”

        “你指什么?到你这儿干活,还是借你爸的钱做生意?”单勇愣眼问。

        “都行吧,你爸做过驴肉生意,开店应该是轻车熟路了,不过驴肉生意你想做得最好,没那么简单,今天各地来的大厨你看到了,真正做到最好的,都是从下刀开始的。”史宝英缓缓地说着,似乎还怕单勇不愿意似的,不复刚才那粗嗓大喉咙的样子了。

        “所以,你就想让我去学屠宰?”单勇问,好不郁闷,哥这气质,怎么看也不像个屠夫吧!?

        “嗯,是啊。”史宝英给了正确的,让单勇更郁闷的答案。

        “好好,史大姐,我毕业后再说,我好好考虑考虑……我,我朋友都还在外面,要不咱们先出去。”

        单勇不自然了,笑着邀着,那史宝英点点头,两人相携着下楼,好在楼下的宾客众多,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来贺的众人快到【创建和谐家园】了,史家的大娘不知道从那儿把史宝贵那丑小子抓回来了,请到阴阳先生了,正烧着黄表纸、祭着一桌好菜,那丑小子被史保全摁着磕了几个头,好像还不情愿地磕完头就溜了,史老爷子回头喊姑娘的时候,史宝英拍拍出神看着人群的单勇道着:“你好好考虑考虑啊,给我个准信……”

        说着风风火火进人群里了,单勇没敢应声,悄悄地蹙出了人群,直奔出史家大院,逃也似地直奔向村口停着的现代车里,到了车前,一拉门,却只见王华婷糊里糊涂睡着,这倒可笑了,那蒙倒驴果真名不虚传,先把王华婷蒙倒了。

        不过只见王华婷在,却不见其他两人,敲敲车窗,王华婷迷迷糊糊醒了,摇着车窗,揉着眼睛,问着:“怎么才回来?”

        “什么才回来,这才多大一会儿,那俩呢?”单勇问。

        “不知道,我糊里糊涂就睡着了。”王华婷道。

        “知道蒙倒驴的厉害了吧。”单勇笑着,看着乱哄哄的人群和驴群,这贺客太多却是无从去找,掏着手机,拨着电话,拨着电话却没人接,雷大鹏这货居然不在服务区,司慕贤的电话没人接……这下狐疑,不会这两货又出什么事吧?可这地方又出不了什么事。

        来回找了几处,问了问认识的赶驴以及宰驴的村里人,都语焉不详。正纳闷着回到车旁,远远地司慕贤跑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车前,单勇吓了一跳,直揪着问着:“又怎么了?大鹏呢?”

        “快,大鹏和宰驴的赌气拼上酒了……我拉也拉不住。”

        司慕贤指着屠宰的地方说道,急得连手机声音也没听到。

        “啊?他不找死么?”单勇吓坏了,直拉着司慕贤就往地方跑,王华婷看着两人奔走了,也下了车追着上来了,可不知道这一行,还要出什么洋相……

      第44章 斗酒十千岂堪伤

        单勇奔得很快,能把单勇吓成这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潞州人本就好酒,乡下尤甚,自家常备都是五公斤的壶打得散装白酒,度数五十度以下那叫没劲,而史家村这帮赶驴出身的更凶,最好的一口就是蒙倒驴,这种蒸馏酒最高的能到七十度,当酒精用都没问题,别说拼酒了,没接触过,三二两就得被放倒,要不怎么蒙倒驴呢?

        那意思是牲口都蒙得倒,何况个人?此酒也因此而得名,加上价格便宜,一直以来就是贩夫走卒的最爱。

        很快,等奔到围子边上,早聚了一帮子人,农村人爱热闹,挤着围观,不少人吆喝着,单勇踮脚瞅瞅,小小的屠宰场里,血污片片,当中搁着一张破桌,桌上一肉案,雷大鹏和一个大汉面对面,面前各搁一个白瓷碗,那倒酒的赫然是史家的小少爷史宝贵,掂着坛子喊着:“大家看好啊,这胖子说了,输了赔手机,根哥要输了,就那头驴,归这胖子……第三碗了啊,不许漏,漏一滴罚一碗。”

        说话着,倒了平平两碗,端起来以示公平,然后递给拼酒的两位,雷大鹏和那位大汉端正了,两手一倾,咕嘟直进喉咙,周围鼓掌着,瞎喊的,震天介地叫好。

        到这儿了,单勇反而不敢上前了,司慕贤要上时被单勇拽住了,小声解释着,这地方三不劝,一不劝架、二不劝酒、三不劝赌,为什么呢?不为什么,因为打架、赌博、喝酒已经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谁劝人家跟你急,反正飚上了,单勇无奈地道着:“等着抬人吧。”

        王华婷也凑上来了,这男男女女围着拼酒的场面可没见过,哭笑不得地问着司慕贤,雷大鹏咋个拉,怎么押着手机去赢人家的驴啦,就赢回来,他往哪儿养去。

        司慕贤却是哭笑不得地解释着,两人来看宰驴,也许是宰驴的哥们看着雷大鹏模样好玩,挺对脾气,两人不但搭腔而且还吹上了,一个吹自己宰驴多牛逼,一个吹自己吃驴肉多牛逼,然后两人吹得撞墙了,都吹自己能喝,你说一外来人到人家村里吹自己能喝这里的特产蒙倒驴,不煞人威风么,越说越呛,得,两人赌上了,雷大鹏押手机,苹果的。那宰驴的也不服气,苹果贵了不起呀,我押一头驴!

        一听拼喝蒙倒驴就有人乐了,但凡一拼,定有人倒,惊动那史家少爷了,这小少爷押外围,赌宰驴的赢,而且当上公证了,刚刚磕完头敢情是赶回来干这事,第三碗下肚时,史老爷子一家也来了,农村人已经见怪不怪,这史家不但不阻止,反而饶有兴致地观战着,那史老爷子吆喝着又加赌注了,谁赢了赏谁两件驴鞭,惹得众人又是一阵鼓聒叫好。

        此时,雷大鹏脸色煞白,三碗酒足有斤把,每口都【创建和谐家园】辣地烧得喉咙作痒,对面的那汉子也好不到那,本来宰驴就喝两口去去血腥,连着又灌一斤,这么猛,黑红的脸色虽然看不出端倪,可额头已经沁出细细汗粒来了。不愧是能蒙倒驴的烈酒,看来谁赢了也未必好受。

        “第四碗,看好了……咱村的最高记录是十碗放倒,今儿看有没有破纪录的。”史宝贵喊着,第四碗给两人了,又是一饮而尽,两人仇视也似地互瞪着,谁也不服气。

        人群外,王华婷看不过眼了,拽了拽单勇,单勇回头时,王华婷附耳道着:“怎么办?大鹏看样支持不住了……再喝得喝坏。”

        “那咋办,现在认怂,以后你都不好意思进村了。”单勇小声附耳回道,骑虎难下,那只能硬撑了,喝倒总比喝跑强点,输要输得光棍。

        “总不因为还要进村,就把人喝坏吧?”王华婷又道,无计可施时,紧紧地握着单勇胳膊,像是求着他想办法,单勇讶异地看了眼,摇摇头,小声道:“等着,马上就倒了……我们抬人,你开车,赶紧找地方洗胃。”

        “啊!?”王华婷苦着脸,可不知是这种解决办法。

        不过看着一群疯也似的村民加上外来好事的客人,除了这个办法,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想着快倒了,还就不倒。第五碗下肚时,两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不过还好,都站着。围观的叫喊声可就热闹了,这蒙倒驴村里人都知道,能过五碗的都称海量,一般外地的到村里,支撑过三碗的都罕见。

        而现场态势似乎已经明了,拼酒的村里那位是宰驴的史根娃,一米九的剽悍个子,裸在外面的臂膀全是腱子肉一鼓一鼓的,那手撑开比碗口还大,那嘴张开像桶口,一碗咕嘟一倒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反观雷大鹏个凸肚细腿不规则长相就差远了,那剽悍爷们赢得似乎已经没有悬念。

        第六碗下肚,雷大鹏的脸色更难看了,那史根娃却是剽悍异常,一抱拳,惹得全村人给他鼓劲。

        第七碗下肚,单勇的脸色也难看了,知道雷大鹏的酒量,已经超过极致了,这蒙倒驴喝到一定程度,会麻醉你的所有神经,毫无意识的一头栽倒,每年冬季这周边村里都有喝多了无意识走到户外被冻死的。别看这儿现在繁花似锦,以前可是实打实的穷山恶水,“吃得好、死得快”是村里人一贯的生活信仰,谁喝死了,在村里人看来,那他妈叫死得痛快。

        第八碗,雷大鹏是勉强咬着牙喝的,那歪眉斜眼已经看样已经发滞了,对方也不好受,喉结猛动着,万分难咽的样了,等两人都咽下去了,这下好了,全村的激奋了,挥手的、乱喊的、叫嚣得,居中的小少爷倒着酒,兴奋地大叫着:“接近纪录了啊,今天要破了纪录可是大事。来……第九碗,这碗蒙不倒,输了的也是好汉,是不是,爹!”

        史老爷子也惊讶了,竖着大拇指吼着:“对,都是好汉,后生,有两下子,已经几十年没人赢我们村里人了。”

        这一赞,惹得群情更激奋了,史根娃一仰脖子,勉力灌进了肚子。雷大鹏端着酒碗,几乎已经到强弩之末了,半晌,小口抿着,然后突然加速,一仰脖子全灌进去了,勉强地放下碗,对手已经喝完了,也在勉强地手支着桌子,两眼摇晃地看着对面这位。两人是醉眼蒙眬对朦胧醉眼,都快不行了。

        “好……不管谁赢谁输,这后生以后来村里都是座上客啊。来,看看谁能破了我史保全的纪录。”

        史老爷子一吼,把儿子的声音倒压下去了,这喝得凶了,村里人和外来的识相的客人都吓住了,反倒不觉得那么激烈了,再往上喝,那不叫人了,赛过牲口了,就是两头驴也应该倒了。

        “第十碗……”史宝贵兴奋得把碗端着绕人群一周,然后放在二人面前,连他看得出来了,这两人顶多就几口光景了,马上蒙倒的好戏就要看到了。

        史根娃,那位和雷大鹏拼酒的,使出十二分力气,端着酒碗,端不平了,勉强地放到离嘴还有几公分的位置,将要喝时,看着雷大鹏没端碗,他脸上得意地笑着,这是残存的意识,就等着对方酒力不支轰然倒地,却不料雷大鹏像回光返照一样,猛地眼一瞪,清醒了似的,兀地端起碗,一扬脖子,咕咚一口把酒全灌进嘴里,嘴里已经是酒水四溢,然后这货“啪”声豪气干云的一摔碗,指着对手哈哈大笑道:“碗喝得不带劲,拿坛子来。”

        说得那叫一个豪气干云,周遭上百人围着,全被吓得更傻了,那位端着酒碗的史根娃看对手这么凶悍,瞬间斗志全消,一闭眼,意识没了,呼咚声栽地上了。手里的连酒带碗,骨碌碌滚了好远。

        倒了,比驴壮的汉子先倒了,亮出匹雷哥这么个黑马来了。

        好几百人,鸦雀无声,外来的把本地的赢了,头一回,而且赢了的好像根本没事人站着,这光景把单勇、司慕贤和王华婷都吓住了。好像就从来没有认识过雷大鹏一样。

        半晌才听到史老爷子带头喊着:“好,好汉子,再给他拿一坛……过十碗的好汉,我可几十年没见过了。”

        却不料就这一句,雷大鹏回头傻傻一笑,毫无征兆地呼咚声向后直挺挺地栽倒了。于是周围哄哈一笑,敢情这家伙是虚张声势了,也没有逃过被蒙倒的结果。

        “快快……”单勇分开众人,和司慕贤直上前去,扶着雷大鹏,这货喝得嘴里像自来水龙头一样,汩汩冒酒。对方被抬的也差不多,歪着脑袋直吐酒,倒下了后反而是那大汉素质更好,还会哼哼,雷大鹏整个像头死猪,一点反应也没了,只会吐酒。

        单勇背着,司慕贤和王华婷扶着,心急火燎地往车上走,早没意识的雷大鹏哗哗往单勇身上吐着,上车又往车上吐着,刚刚坐定,那史家少爷史宝贵乐颠颠地奔出来了,着把手机递上来了,还乐呵呵喊着道着:“单哥,你们赢得驴让人给你牵来不?嗨别走啊,我姐看上你了,还没让我妈瞅瞅呢。”

        这当会哪顾得上驴,顾上便宜女婿,王华婷驾着车,风驰电掣地飚上了村路,绝尘而去……

        村里这位也被抬走了,不过是找兽医去了,一般兽医顶多就想法子吐吐醒酒。有这么大个乐子,把史家的开锁礼推向【创建和谐家园】了,邀着众宾客直到临时搭建地各个帐篷里就餐,瞅了空子,史保全拉着女儿小声问着:“闺女,我走了,单勇说啥来着,他同意了不?”

        史宝英摇摇头,多少有点失望。虽然没说,可明显已经是婉拒了。

        “呵呵,都说了嘛,是好汉就不会吃咱这碗现成饭,你还不信。不过就是真吃现成饭,我还不敢养呢。”史老爷子笑着道,虽然没文化,可透着股没文化的智慧,看来就是试了试金,效果呢,老爷子满意,闺女好像不太满意,反而埋怨着老父道着:“爸,都怨你,你咋一下都撂底了,没准以后都不敢来了。”

        “都试过了,他不是冲你来的,你该死心了;也不是那家养殖户插的人,我也放心了,这后生心高着呢,我看他那样,还瞧你不入眼哩,这不是能进一家门的人呐。”老爷子以过来人的眼光说着,不知道女儿听进去了没有,人来客多,抱手迎着德州来的一干客人,先请进大帐去了。

        史宝英痴痴地看着绝尘而去的越野车,没来由地眼前萦绕着那个身影,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后生了,又勤快、又机灵,每月总来那么一两回,和村里赶驴的、屠宰的、卤坊的混得都不错,而且进货只进货真价实的好肉,人人心里一杆秤,谁也秤得出这号人是实诚人,本来既有怀疑来意,也有招到麾下的意思,为此她还专门探了探底,可没想到,却是个失望的结果。

        其实以她的性格,如果单勇迫不及待地答应,没准会更失望。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么失望,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轻描淡写,那态度,能让她称量出自己的分量并不重。这点却是她最失望的。

        大筵开了,史宝英一家人挨着各帐敬酒,总有那么点心事让她高兴不起来……

      ¡¡¡¡¡ù¡ù¡ù

        四个小时后,潞州市和平医院,急救室,红灯亮着……

        雷哥赢得实在惨烈,把自己放倒到急救床上已经快三个小时没出来了,他倒无意识,把外面这几位吓坏了,王华婷一路飚车回了市区,几次险情惊得手足有点发软。单勇和司慕贤好不到那儿去,浑身酒味,都是雷哥吐的,而他俩自己喝那点酒,早被一身一身的冷汗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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