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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啥子?”韩秀峰瞪了他一眼,很认真很严肃地说:“杨举人是没当官,也没啥本事,但中了举人他就是老爷,能跟县尊说上话,还有一帮当官的同窗同年。民不与官斗,我们这些当差的一样不能,不是吓唬你,他一封信就能让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关捕头在衙门混了几十年,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现在侄女就要被人家卖到窑子里,一时间竟急得浑身颤抖。相比之下韩秀峰这个事主倒显得很淡定,竟反过来劝慰道:“关叔,别急,先喝口茶消消气。”
关捕头怎能不急,竟爬起身拄着水火棍一瘸一拐地走进堂屋,指着灵牌怒骂道:“韩二,这都是你龟儿子造的孽!不就是识几个字吗,会舞文弄墨了不起,有能耐去考状元!没当官的命,还非要往当官的跟前凑,这下好了,钱没赚到,还连累全家老小……”
他是性情中人,再不劝住真会砸牌位。
韩秀峰急忙把他搀扶回院子,胸有成竹地说:“关叔,咋过这一关,我其实早有计较。潘掌柜是明白人,乡里乡亲的,应该不会干出逼良为娼的事。之所以放出这风声,估计是想逼我赶紧想法儿筹钱。”
韩玉财很精明,所以当年在衙门混得如鱼得水。
眼前这位别看年轻,一样不是省油的灯,打懂事起就在衙门里讨生活,整个一人精,虽然只是一个帮闲的清书,但六房老吏谁也不敢小瞧他,关捕头反应过来,紧抓住他手腕问:“四娃子,别跟叔卖关子,这关你打算咋过?”
第三章 债主登门
家里遭此大变,婶娘一个妇道人家早没了方寸,一切全由韩秀峰这个侄子做主,娘儿俩躲在后院哭哭啼啼。听说关捕头来了,仿佛又多了一根主心骨,顾不上再哭泣,急忙拉着幺妹儿洗碗刷锅生火做饭。
吃完捎午(午饭),债主没来,想看韩家热闹的左邻右舍倒是来了不少。敲门时各种借口,见黄桷树下躺着一衙役,一个个躲的飞快。乡下人怕见官差,韩秀峰早见怪不怪。
关捕头虽然扮演着门神的角色,却没心思作威作福,强忍着痛站起来,坐到幺妹儿刚取来的软垫子上,端着茶碗忐忑不安地问:“四娃子,你那个主意真能行,潘掌柜能有这么好说话?”
“到底行不行,马上见分晓。”韩秀峰从屋里捧出一个木匣子,轻轻放到石凳上。
柱子家上数五代全是仵作,干这一行常跟死人打交道,个个嫌晦气,在哪儿都不受待见,他有这个自知之明,债主眼看就要上门,干脆一个人蹲在墙角里。
韩秀峰似乎一点不担心,摆好茶凳,正襟危坐,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有人吗,志行贤侄,我是你潘叔啊!”
志行是韩秀峰的字,是韩玉财生前帮着取的,潘掌柜念过几年私塾,连童生都不是,却一直以读书人自居,见着晚辈都称贤侄,见着有功名的都自称学生。
韩秀峰快步走过去打开门,这么热的天,潘掌柜竟穿着一件灰色大布的长衫,头上戴着瓜皮帽,脚上蹬着一双黑布面的双梁快靴。后头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身上一件枣红宁绸箭衣,手持一把折扇,见关捕头端坐在黄桷树下瞪着他,吓得急忙放下折扇。
潘掌柜的二儿子潘长生,韩秀峰是认得的,朝他微微一笑,旋即转身执晚辈之礼给潘掌柜躬身作了个揖:“潘掌柜,您咋才来,秀峰恭候多时,请,里面请。”
“贤侄客气,那我们父子就叨扰了。”关捕头潘掌柜是认得的,事实上从进门那一刻就盯着关捕头看,平头百姓怕官差,他有一个举人大舅哥撑腰并不惧怕,远远的拱手作了个揖:“关捕头,你可是稀客,啥子风把你从县衙吹到走马来了?”
“来给我义兄上柱香,顺便看看我弟妹和幺妹儿。”
“玉财与我情同手足,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刚被璧山正堂聘为钱谷夫子却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想想就心痛。”潘掌柜朝堂屋里的灵位拱手作了一个揖,一脸悲戚。
韩秀峰没心情看他假慈悲,招呼道:“潘掌柜,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不急不急,让我先给玉财兄上柱香。”
潘掌柜说在嘴上拿在手上,装腔作势掸掸身上压根儿没有的灰尘,跨过门槛走进堂屋,拿起一炷香点上,插到灵位前的香炉里,双手合十深深鞠了几躬,随即让他家老二磕头,神情肃穆,搞不清楚的真以为他们父子是来吊唁的。
韩秀峰没办法,只能拉过一张蒲团跪谢。
“贤侄请起,无需多礼,”潘掌柜先抱拳还了一礼,顺势扶起韩秀峰,回到院子里坐到关捕头对面,又拱手道:“关捕头,我们有好久没见了吧?你难得来一次走马,咋不去我柜上去喝口茶?”
“潘掌柜客气,茶啥时候都有的喝,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关捕头在衙门当那么多年差,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潘家老儿潘长生不敢往关捕头跟前凑,跟柱子一起站在角落怪声怪气地说:“书吏、捕头和仵作全来齐了,好大的阵仗。”
“潘兄这是说哪里话,”韩秀峰听得清清楚楚,一边招呼潘掌柜喝茶,一边回头道:“走马岗上上下下谁不晓得我韩四和我刚去世的二叔是在衙门讨生活的,往来走动的亲朋好友自然大多是衙门中人。何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韩四也算读过几年圣贤书,岂能不晓得这个道理,又岂能做出以权压人之事。”
“贤侄深明大义,不愧为韩家的千里驹。长生,听见没,学着点!”潘掌柜放下茶碗,笑看着韩秀峰道:“贤侄,长生没念过几天书,没见识,说到底怪我教子无方,你大人大量,别跟他置气。”
“潘掌柜言重了,长生我是晓得的,有啥说啥,仗义耿直,是个性情中人。”
“别夸了,再夸他更不晓得天高地厚。”
“好,我们言归正传。”韩秀峰不想再绕圈子,放下茶壶一脸诚恳地说:“潘掌柜,刚才说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韩家以前没有、现在不会,将来一样不会做出赖账那等下作的事,只是一时间真拿不出那么多钱,您能否宽限我们几年,容我们慢慢还。”
“韩四,你这是打算千年不还,万年不赖?”潘掌柜的二儿子潘长生又阴阳怪气地问。
“潘兄这又是说哪里话,好好的谁愿意背一【创建和谐家园】债过日子。有钱自然会还,可现而今是没钱,潘兄你这是强人所难。”
“韩四,你家有你家的难处,我家一样有我家的难处,要是个个求宽限,那我同兴当还开不开了?”
“贤侄,别急。长生,你也少说两句。”潘掌柜放下茶碗,一边抬头打量院子,一边装出副无奈地样子说:“贤侄,关捕头,我同兴当比不得城里那些个财大气粗的当铺钱庄,做的是小本买卖,说出来你们或许不信,柜上周转的银钱也就几百两,真不能宽限,不然这个本就赚不了几个钱的当铺真开不下去了。”
儿子咄咄逼人,老子装好人,这父子俩摆明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这种事关捕头见多了,冷冷地说:“潘掌柜,既然柜上没多少银钱周转,你为啥还借那么多银子给玉财?”
“刚才不是说过吗,我与玉财情同手足,他好不容易攀上高枝要随大老爷去璧山上任,我只能想方设法帮他筹钱。”潘掌柜从袖子里掏出借据,又振振有词地说:“关捕头,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你瞧瞧,要不是情同手足,我能只算他一分利?”
利息确实算的不高,甚至堪称良心。
不过韩秀峰不认为他有这么好心,低头看了一眼借据:“潘掌柜,我叔凑钱给那个候补知县上任,给那个短命县太爷做‘带肚子师爷’的事我是后来才晓得的,不过我想除了字据上写的这些之外,您跟我叔私下里应该还有约定吧?”
第四章 险恶用心
潘掌柜楞了楞,正色道:“没有没有,贤侄想多了。我之所以借银子给你叔,之所以只算他一分利,纯属交情,几十年的交情!”
“潘掌柜,我叔置办这个院子才多少年,您跟他才做多少年邻居?他平时又都在衙门当值,一年回来不了几次。依我看,您跟我叔的交情没那么深,更不值那么多银子。”
“贤侄越说越远了。”
“没说远,”韩秀峰指指他手里字据,似笑非笑地说:“若没猜错,我叔借银时应该答应过您,等他在璧山县衙站稳脚跟,就请璧山正堂把平时收的地丁银和杂税存入你同兴当生利。不管开当铺还是开钱庄,本大利才大,潘掌柜,您说是也不是?”
都说吏滑如油,潘掌柜算领教了,暗骂了一句小狐狸,悻悻地笑道:“当时你叔确实打过这保票,不过八字没一撇的事谁会当真?贤侄,不管你信不信,我借钱给你叔真是出于交情。”
“潘掌柜,不,潘叔,既然你我两家交情如此之深,那您不如好事做到底,宽限我们几年,容我们慢慢攒钱慢慢还。”
如假包换的小狐狸,竟然顺着杆子往上爬!
潘掌柜早料到韩家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也从未想过真逼良为娼,不是没想过,而是幺妹儿那丫头不但没几分姿色还笨,卖去当丫鬟都没人要,根本不值几个银子。这笔账怎么收,来前他早有计较,故作沉思了片刻,喃喃地说:“贤侄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宽限真对不起我们两家的交情。”
“这么说潘叔您同意宽限?”韩秀峰追问道。
“宽限未尝不可,只是将来这银子谁还?”
“刚才不是说过吗,我帮我婶娘和幺妹儿还。”
“贤侄耿直!贤侄敞亮!不愧为韩家的千里驹,有你这句话,玉财兄的在天之灵足以告慰。”潘掌柜先是竖起大拇指,又对着供有韩玉财灵位的堂屋拱手作了个揖,旋即话锋一转:“既然贤侄愿意帮玉财兄还,我们不妨这样,这院子和乡下的那十几亩地先折价抵一部分,剩下的你慢慢还,我们请中人来作个见证,重新立个字据。”
要收院子收地,这哪是宽限!
韩秀峰岂能不知道潘掌柜要重立借据的险恶用心,淡淡地说:“潘叔,这不就是字据吗,何必弄那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中人我让长生去请。”
收院子收地,是很过分,不过活人还能让尿憋?没这个院子和乡下那十几亩地,韩家咬咬牙这日子一样能过,只是要吃点苦。
总之,柱子觉得像是在做梦,怎么也不敢相信潘掌柜会有这么好说话,暗想人家都同意宽限了,赶紧见好就收呗,还怕什么麻烦。关捕头也觉得应该见好就收,正准备开口,韩秀峰竟一把拉住打算去请中人的潘家老二。
“潘兄,别急。”韩秀峰把潘长生拉了回来,笑看着他老子道:“潘叔,您是不是打算重新立个字据,在字据上添上我的名字?”
“贤侄,这银子反正是你来还,添上你的名字又何妨,难不成你不想帮你婶娘和幺妹儿还钱?”潘掌柜紧盯着他双眼问。
“做人要凭良心,要是没我叔,那有我韩四的今天,连我爹和我那三个哥哥都过不上如今这般好日子。现而今我叔家落难了,我韩四岂能不管。”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字据上要是添上我的名字,那就不只是我婶娘、幺妹儿和我韩四的事了。”
“啥意思?”关捕头不解地问。
“关叔,潘掌柜真会做买卖。俗话说父债子还,其实还有一句子债父还!我要是在字据上签字画押,到期却又还不上,那潘掌柜就可以拿着字据去找我爹,我爹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的,到时潘掌柜又可以说父债子还,找我那三个老实巴交的哥哥。”
韩秀峰冷冷地看着潘家父子,接着道:“我叔膝下无子,这一支算断了香火。我长房长支不一样,我这一辈儿弟兄四个,人丁兴旺着呢。人死债不消,只要有人在,潘掌柜借的这点银子早晚能连本带息收回去,而我韩家今后几代甚至子子孙孙都要给潘家做牛做马!”
被说穿了,潘家老二恼羞成怒,怒视着韩秀峰道:“韩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欠我同兴当的钱还有理了!”
“潘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爹跟我叔早分家了,是我叔韩玉财欠你家的银子,不是我韩四更不是我爹欠你家的银子!”
“韩四,你口口声声说没你叔就没你的今天,说啥子做人要凭良心,现在又说啥是你叔借的银子,不是你韩四借的,这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吗?别人家的事我不晓得,你家的事我清清楚楚,你叔乡下的那十几亩地没租给别人,一直是你爹和你那三个哥哥在种,也没啥交不交租的,每年就给你叔家送十几担米,全在沾你叔家的光,享你叔家的福!现在你叔家遇到难处就撒手不管,这不是六亲不认吗,你们长房长支的良心全被狗吃了!”
“潘兄,你说我没良心,你的良心又何在?”
“我咋就没良心了?”
韩秀峰拍案而起,针锋相对地说:“你家那两千两银子,其实是一千八百两,因为有二百两的砍头息。与其说是借给我叔的,不如说是跟我叔一起凑钱给那个候补知县上任,然后一起赚钱一起发财而下的本钱。结果天不遂人愿,那个县太爷命薄,上任没几天就病死了,遇上这倒霉事应该大家一起倒霉,哪有让我叔一个人倒霉的道理!”
“啥子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字据在这儿呢,借就是借,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这是强词夺理!”
“别急,听我说完。你说你家有良心,也晓得我爹和我三个哥哥靠种我叔乡下的那十几亩地活命,你们还要收这院子和乡下那十几亩地,这不是想让我婶娘和幺妹儿流落街头,想把我爹和我那三个哥哥逼上绝路吗?”
第五章 破罐破摔
韩秀峰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打开木匣子,取出一叠房契地契:“我叔的家当全在这儿,想要拿走!我婶娘年纪虽然大了,但没老眼昏花,卖给大户人家当下人缝缝补补还是可以的。至于幺妹儿,你们想咋卖就咋卖!”
“韩四,你叔和你婶娘对你那么好,你竟说出这样的话,你良心真被狗吃了?”
“都家破人亡了,还要啥子良心!”韩秀峰紧盯着潘掌故,面无表情地说:“我家幺妹儿还是个黄花闺女,你要是舍不得卖大可以纳幺妹儿为妾,这么一来你我两家就不只是交情,还是亲戚。”
这院子和乡下那十几亩地顶多值五百两,就算把那对孤儿寡母卖了也卖不上几两银子,潘家老二怎么也没想到韩四会如此不要脸,气呼呼地说:“韩四,你这是耍无赖,我告诉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官司不管打哪儿去我们也不会输!”
韩秀峰冷笑道:“要见官,要打官司是吧,行啊!”
提到见官,关捕头冷不丁来了句:“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潘掌柜,你可要想好。”
这官司肯定能打赢,但打赢了又能咋样?
正如关捕头所说,真要是去见官,不但收不回借出去的银子,反而要多花几十乃至上百两冤枉银子。
潘掌柜不想谈崩,连忙道:“长生,少说几句!贤侄,别急,有话好好说。别人我不晓得,你啥样的人我是晓得的,你叔家的事你咋也不会甩手不管。”
“潘叔,我是想管,可是您家二公子不给我管的机会。”
“我家长生你是晓得的,没念过几年书,没见过世面,别跟他一般见识。喝口茶,消消气,我们慢慢说,慢慢谈,心平气和的谈。”
“那就再谈谈?”韩秀峰坐下问。
“这就对了嘛,”潘掌柜端起茶碗,嘿嘿笑道:“贤侄,话说你在衙门当了那么多年差,咋能没攒下几百两银子?”
韩秀峰轻叹口气,一脸不好意思地说:“说起来惭愧,侄儿我不光没出息,在衙门当差这些年没攒下几两银子还大手大脚。吃了上顿没下顿,要不是关叔和衙门里的那些伯伯叔叔接济,恐怕早饿死在城里了。”
正如关捕头刚才所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不管谁家摊上官司,衙役就会管事主索要鞋袜费、酒饭钱、车船费、招结费、解锁钱、带堂费,书吏同样如此,这也要钱那也要钱,吃完原告吃被告,韩秀峰说在衙门当差没攒下钱,潘掌柜打死也不信。
韩秀峰不管他信不信,接着道:“现在悔之晚矣,尤其是前些天听街上的人嚼舌头,说潘兄打算拿我家幺妹儿抵债,打算把幺妹儿卖到城里的窑子里去接客,我这个做堂哥的却无能为力,真是愧对我叔,愧对列祖列宗,恨不得找根绳子在这个黄桷树上吊死。”
“贤侄,别听街上那些人乱嚼舌头。我与你叔情同手足,如今他尸骨未寒,我岂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潘叔,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韩秀峰微微点点头,正色道:“这样吧,院子您可以收走,乡下那十几亩地同样如此,只要价格公道,我韩四绝不会有二话。”
“我把地收走,你爹和你三个哥哥咋办?”潘掌柜假惺惺地问。
“这您尽管放心,我爹年纪大了,但我那三个哥哥还有几分蛮力,我大可以带他们去衙门当差,虽然发不了财,但也能混张嘴。”
“快班和壮班正缺人呢,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关捕头不失时机插了一句。
“谢关叔提携,”韩秀峰起身行了一礼,随即回头道:“潘叔,该说的我全说了,如果您能宽限几年,我韩家四兄弟就算累死累活也会帮我叔把债还上,更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但字据我是不会重立的,不能因为我叔连累我爹和我那三个老实巴交的哥哥。”
潘掌柜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心想你个小狐狸这哪是求宽限,摆明是在威胁!
因为一旦把这个院子和乡下的地收了,韩家人就没了生计,韩家在乡下的三兄弟就只能跟他去衙门讨生活,从好好的民户变成役户,而役户操持的是贱业,子孙后代都翻不了身。
更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人全去衙门当差,再加上关捕头这些跟韩家交好的衙役和书吏,等于把县衙的书吏和差役全得罪了。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但书吏和衙役全是本地人,杨举人健在他们或许有几分忌惮,杨举人要是不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