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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择路》-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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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依仗文臣,对这些大臣一向无可奈何,见韩相公不同意,也不敢强行逼迫,只得再问其他人。“蔡太师,你在朝中资历最老,一向勇于任事,此次和谈就由你担当正使,你看如何?”

      下面正努力装成木桩子,好稀释在天子眼中存在感的蔡太师闻听此言,忽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身子都弯到了地上,接着就以他近八十岁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敏捷身手跪在了地上,痛哭道:“陛下,老臣听闻突辽人在城外肆虐残暴,日夜忧思要为陛下分忧,导致近日被风寒侵入体内,浑身无力,恐怕有负陛下所托。”

      有那年轻的御史实在看不惯了,上前言道:“老太师前日百鸡宴上还连吃两只鸡,胃口体力俱好,比之我辈年轻人也不遑多让,今日如何就风寒入体了?”

      一席话说的老太师脸上直接变了颜色,牙咬了半响,心中先记下这仇,最后只得自己摘下头上的官帽,跪伏在地:“陛下,臣已老病,不堪陛下驱使,乞请骸骨。”天子最怕大臣撂挑子,只得说道:“朝中不可一日无太师,来人呀,记下来,赐太师内府百年老参一支,与太师调养身体。太师还请快快起身,朕不可一日无太师啊。”

      蔡太师一听天子这个表态,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哪有半分年老体衰的样子,迅速回归到本位站好。

      底下秦贵地出列奏到:“陛下,议和正使人选乃是朝廷重事,非一日可定,臣请入内单独奏对。”“千年所言老成谋国,准了。”

      剩下的一干重臣暗自叹息:“秦千年到底年轻几岁,脑子转的就是快,入了议政房,没有这些御史干预,不给其他同僚辩驳的机会,定可一举决定正使人选,又可趁机打击政敌。”

      钱水良,贾吴道等一干重臣纷纷也上前请求内书房奏对。天子一看现在也议不出什么结果,就宣旨退了朝。

      威北大营中,孙老医官和三位把总刚哭完,脸色都不太好看。李把总先开了腔,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不知这次是哪个倒霉蛋被选出去和谈,到了最后为了平息天下的义愤,肯定要下大狱。”韩把总随口说道:“管谁呢,肯定不会是那几位相爷,也不会是蔡太师等人。我估计到时候弄个没背景的小官糊弄一下天子也就罢了。”

      孙老医官把手中酒盅重重往桌上一顿,忽地长身而起,长啸一声:“乱臣贼子休要狂,危难关头见忠良!”

      第十二章 单刀会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时近隆冬,西北边陲大雪已经封山,李得一也不再跟着小刘医官上山采药。每天仍是学字,练刀。到现在李得一已经认得二三百个字,勉强可以自己看书了,小刘医官就开始教他学习一些军中急救之术。今日学的是据传平周朝开国太祖亲手编纂的《伤兵营卫生条例与军中急救》。这本书写的通俗易懂,全篇都是大白话,没有生僻的字眼,很适合李得一这种初学者。本来么,这书就是写给军中的老粗看的,写太复杂,这帮军汉哪能看懂。

      过去这些日子采来的药物,要经过炮制才能使用,这活儿李得一插不上手,只能帮着打水,刷锅,干点力气活。小刘医官为了制药每天熬的双眼通红,孙老医官倒是做了甩手掌柜的,任由小徒弟去忙活,自己也不插手。

      李得一经过这几个月,慢慢的跟小刘医官混熟了,也知道了些事情。小刘医官原是被拐子拐来的,到了边镇打算卖掉,机缘巧合之下被孙老医官遇上,解救下来。从此就跟着孙老医官,拜了师,学了艺。据小刘医官说,自己被拐那年只有三岁,还不记事儿,所以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嘴里只会不停的哭喊:“刘,刘。”所以孙老医官就让他姓了刘姓,现如今已经十八岁了,跟着孙老医官整十五年。

      李得一偶尔好奇地问起小刘医官都跟着孙爷爷学些啥,每当此时,小刘医官总是双手一摊,“喏,只学了些手上的功夫。”说的多了,李得一也放开了,偶尔会打趣道:“小刘哥哥嘴皮子这么厉害,经常把师父说的哑口无言,这也是跟孙爷爷学的么?”小刘医官就会一伸手揪住李得一的耳朵,疼的李得一直哎呦,“我这揪耳朵的手上功夫也是跟师父学的,厉害吧。师父一把就能把王壮彪那样的大汉揪的老老实实。我虽然学艺不精,揪你的耳朵还是绰绰有余。以后还敢不敢打趣我来?”李得一忙道:“不敢了,不敢了,俺再也不敢了。”

      李得一第一次被揪住耳朵时,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还咬着牙装好汉。小刘医官一看他居然混充硬汉,哈哈一笑:“好好好,跟我这儿装好汉,让你知道这门功夫的厉害。”说着,手上一使劲儿,李得一顿时觉得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从耳根直窜上脑门,一时间疼的头晕眼花,浑身无力,被小刘医官揪着耳朵绕着营帐里面转了三个圈儿。

      打那以后,李得一这才晓得这是真功夫,知道厉害了,就开始求饶。小刘医官冷笑一声:“哼哼,让你知道知道我跟师父学了些啥绝招。”说完,一松手,放开了李得一。李得一捂着耳朵躲到一边,咧着牙花子直哎呦,又揉又搓,好半天才缓过来。

      到底是山野里长大的孩子,皮实的紧,刚好了没一阵,李得一又凑到小刘医官近前,“小刘哥哥你这手绝活好厉害啊,能教给俺么?”

      “你知道我怎么练成的这项绝技么?”小刘医官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李得一不明就里,张嘴就问:“啊?怎么学成的?教教俺。”“我跟师父学艺的时候,一有松懈,就被师父这么整治一番,被整治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就会了。”说完,小刘医官盯着李得一嘿嘿直乐。

      李得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学了,俺不学了。”“不学?!晚了!不学也得学,师父把你教给我了,今日漏了这绝技让你知晓,早晚你也要学会。哈哈哈……”小刘医官一直笑个不停,最后直接笑趴到桌子上了。李得一慌忙用手死死捂住耳朵,躲到桌子一边去了。

      俩人正在笑闹着,帐外有兵士来传令,让二人去参谋营。

      二人进入参谋营大帐之中,孙老医官正在说着京中传来的最新消息,“果然被你料中,朝中重臣最后推出个小卒当替死鬼,是一个叫陈铙阙的兵部侍郎,让他做了议和的正使。”

      李把总面带怒意说道:“这个陈铙阙果然人如其名,消息里说他居然把议和的内容随手摆在家中书案上,被小厮当做军报,明发到了各路军镇。事情泄露,天下群臣哗然,结果此僚【创建和谐家园】之尤,居然还自诩其功。现如今听说此僚已经被下了大狱,判了斩刑。”

      韩把总一脸不屑道:“替死鬼而已,早晚是个死。”孙老医官点点头,“我听说京中已有说书人开始说太祖当年单刀赴会,一人震慑北虏群丑的旧事。怕是以古讽今,讽刺当今天子无能,败坏祖宗基业,被迫与突辽人签订城下之盟。”

      钱把总插嘴道:“我还听说此次这个陈铙阙陈正使去谈判也是单刀赴会,却是因为随同他去的两个副使在突辽人营门口就吓得瘫软在地,一步也不肯进入突辽大营。陈铙阙也是当场尿了裤子,突辽人没办法只得抬着陈铙阙一个人进了大营。这样的丑事都能传到咱们这个定北小县中来,可见天下人有多恨这个陈侍郎。”

      “说到丑事,当今天子不也是一样出丑。据说陈铙阙从突辽大营回来之后,天子怕赔银太多,自己不敢直接问,居然先遣宦官去跟陈铙阙打听赔银多少。陈铙阙不敢大声张扬,只伸出三个手指。那宦官回去就禀报天子说是赔银三千万两,天子听了,当场从御榻上滚落下来,嘴里直说:‘太多了,太多了,陈铙阙该死。’最后召陈铙阙单独进宫面圣,天子劈头就是一句:‘赔银三千万两,你可知罪!’陈铙阙连忙答曰:‘臣与突辽人议定的是三百万两。’天子当场又改了口直夸陈铙阙有大功,是能臣。”孙老医官说着说着,又是怒从心头起,“臣子谈判归来,这关系到天下苍生社稷的大事,正是朝廷生死存亡的关头。天子一不问割地,二不问称臣,居然先问赔银多少。难道我朝六百年传承,祖宗打下的江山社稷还不如三百万两白银重要?!”

      李把总叹了一口气,“等着瞧吧,过不了多久,天下人恐怕就都知道这议和的内容了,到时候恐怕是要天下震动。”

      四人正在商议着,门外有兵士声音传来:“报告把总,最新军情送到。”营帐里六个人顿时齐齐盯住门外,小刘医官紧走几步,接过军报。

      “徒弟你顺便念念吧。”

      小刘医官飞速看了几眼,说道:“突辽人在中神城下折了先锋大将萧挞凛,是被我朝一个叫冉屠胡的小将突入阵中一枪刺死,也正是这员小将抢回王韶王枢密的首级。折了先锋大将,突辽人又久攻中神城不克,下雪之后更是粮草危急,不得已派出我朝降将王继忠在阵前来回奔驰,说突辽人有意议和。后来也是此人沟通我朝,为议和奔走。”

      “哎,朝中诸公真是无能至极,突辽人远来疲敝,加之围城两月有余,折了先锋大将军心已然受挫,冬日的第一场雪今年来的也早。天时地利俱在我,奈何朝中诸公内斗不已,白白丧失重挫突辽人的大好时机。”李把总说完这番话,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双目中尽是血丝,重伤初愈,这些天一封接一封的军报更是耗尽了他的精神气。

      韩把总高声说道:“哼,自打当今天子登基以来,一味重用文臣。结果这帮文臣俱是些内斗内行,外战外行的草包。当今天子总想着扬文抑武,没料到如今却被突辽人重重扇了一个大嘴巴。”说着说一拍桌子,喊了句“快意!”

      孙老医官缓缓分析道:“如此大好时机都白白放过,当今天子看来是打算苟安一时了。看来前些日纵容主张议和的大臣罗织罪名,构陷老钟将军,也不过是怕老钟将军挟守城之功反对议和罢了。”

      钱把总跟着说道:“冉屠胡此人能在万军阵中刺死突辽大将,确是勇猛无匹。有如此猛将却将之雪藏不用,陛下苟安之意昭然若揭。”

      孙老医官忧虑的接着给众人分析:“突辽人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我朝却让其全师而回。经过此战,突辽人已经把我朝战力全部摸清,如此一来恐怕塌天大祸就在不远了。突辽蛮夷素来狼子野心,今次入寇已经见识过中原的繁华,尝过了甜头,再来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地退走了。可恨我朝天子在议和条约中居然与夷狄之君约为兄弟,认突辽萧太后为叔母,可恨,可耻。”说到这里,孙老医官急怒攻心,加上连日忧愁伤了心肺,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小刘医官赶忙上去扶住师父,拿出一粒药丸给师父服下。孙老医官服下药丸之后,就不再言语,兀自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众人面面相觑,等着听下文,小刘医官只得接着师父的话往下说,“如今天子自欺自人,只图苟安,必然不会有心整练兵士,加强军备。朝中一干重臣皆是只会勾心斗角的【创建和谐家园】之辈,更不会主动提出加强军备,以防我们这些粗鄙武夫有机会反扑。纵有一二忠臣看出形势危急,也会被朝中那些整日高唱太平的谄媚之臣被打压下去。这次天子公然违背祖训签了这城下之盟本就让天下震动。如今外有强虏虎视眈眈,内部天下人心动荡,平周朝的局势可以说势若累卵,恐怕天下即将大乱。”

      李把总叹了口气说道:“本朝太祖开国之初曾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曾想应在今时,只是不知还能安定多久?”这话说完,帐中的人都陷入了沉思,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冬天过得份外压抑,威北大营三位把总整天冷着一张脸,让下面的兵士大气都不敢喘。慢慢的陈铙阙议和时的丑态也传到了兵士耳中,与突辽人浴血奋战,死守家园的兵士个个破口大骂。有的兵士不会骂人,就趁着冬日轮休时特意跑去听县城说书,单听那段太祖爷单刀赴会的故事。

      冬日里北地天气过于寒冷,训练都减少了,兵士都闲的难受。慢慢的威北大营兴起一种游戏,也不知是哪个好事儿的兵士首创。却是要孤身一人只带一把刀,进入清源山中呆一个整天,谁弄到的猎物多,谁就能独享一坛据传是按照当年太祖亲创的酿酒方法酿制的“二锅头”美酒。据说这种酒乃是当年太祖发明的烈酒,专供军中,却仅有高级军官有机会享用,寻常兵士难得一见。这威北大营如今最高的官儿不过是个把总,能弄到这种酒还多亏了那个逃跑的曹千总,那个纨绔上任时从家中拉了一整车来,如今他人跑的太快,落下不少好东西,这酒自然也就便宜了威北大营的弟兄们。

      这酒三位把总各自留下一些,送给孙军师一些,剩下的就全赏给了表现优异的兵士。军中按律不许饮酒,不过到了这会儿,却是没人当回事儿了,只要不多饮坏事,也没人会责罚。

      后来这游戏就在威北营兵士中兴了起来,也不知谁给起了个名字,就叫“单刀赴会”。

      这日李得一正在帐中安静的学着字,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高呼:“小刘医官,快来救人啊。”李得一猛地起身冲了出去,出门一看,一个浑身是血的兵士被人抬着送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人抬着一头死野猪,这野猪个头真不小,少说也得有三百斤上下,野猪头上被人用刀刻了个“陈”字儿,血淋淋的。

      小刘医官也急匆匆赶了过来,面带恼怒问道:“怎么伤成这样?!”被人抬过来的那个受伤的兵士艰难地张开嘴,虚弱地说道:“能弄死这头畜生给大伙儿下酒,值!”说完就又昏了过去,不过脸上却带着微笑。

      小刘医官赶紧招呼李得一过来帮忙救人,先用烈酒清洗伤口周围,然后看看伤口有无异物,清理干净,再按上止血散,包扎绷带。大冷的天,小哥俩忙了个满头大汗。人总算救过来了,这种外伤,只要止住了血,问题就不大了。唯一的麻烦是这兵士被野猪拱断了好几根肋骨,不过这人也是命大,这么激烈的拼杀,肋骨虽然断了,却也没错位,万一断肋错位,扎破脏腑,就神仙难救了。

      这事儿后来被王大胖子知晓了,当时王壮彪直接抄起平时用的特大号厨刀上了清源山。第二天傍晚自己一个人背回一头奄奄一息的黑瞎子。一进营门,整个威北营的兵士都轰动了,全围了上来。

      有老练的兵士看出了门道,失声说道:“看这黑瞎子身上一点血也没淌出来,连个口子都没有,莫不是被王大胖子用拳头活生生打死了?”“看这份量怕不得有五百多斤,王大胖子行啊。”“你看这黑瞎子,都有王大胖子高了。”也有那个促狭的,“你说王大胖子和这头黑瞎子谁更沉?”却遭了周围人一顿白眼儿。

      王大胖子把这头被自己用拳头活生生打死的黑瞎子背到火头营门口,往地上一摔,拍拍身上的灰,转头对围上来的兵士大声叫嚷:“这头黑瞎子被洒家找着的时候正在洞里睡觉,洒家不忍偷袭欺负这畜生,先把它弄醒了,又照着脑门给它三拳,打个只出气儿,没进气儿,这才弄回来。今晚上给弟兄们开开荤!”说着亮了亮自己的拳头,上面还粘着一块儿黑色的毛皮。“洒家给这黑瞎子起个名字,就叫陈铙阙,今儿洒家就活拔了这陈铙阙的皮,掏心挖胆,请大伙吃肉。”

      说着话,从背后抽出那把特大号厨刀,利索的干起活来。这一刀下去,直接把这熊肚子破开,熊血喷了一脸。王大胖子头也不抬,伸手摸一把脸上的血,继续拾掇着这头黑瞎子。

      当天夜里,威北大营的千把人美美的吃了一顿熊肉,吃的时候,人人都说这‘陈铙阙’的肉真香。

      王大胖子连夜把熊皮收拾好了,切下四肢的皮给孙老医官留着做了护腰,护膝,剩下的整张皮子留着给孙老军师铺床。

      当天夜里,孙老医官和三位把总喝着酒,围着篝火,吃着熊掌。孙老医官今天高兴,酒就喝的有点高,劲头上来了,朗声说道:“此等与贼虏苟和的【创建和谐家园】奸贼,我等军中武人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三位把总也是齐声应和。

      孙老医官说完这话,又半响没做声,末了,叹了口气说道:“这姓陈的不过是个被抛出来的替罪羊,背后那些主张议和的重臣,当今天子却是安然无恙。他们如今恐怕已经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这‘太平盛世’了吧,也不知中神城那战死的十数万军民尸骨凉了没有。”

      小刘医官在旁边忍不住插了一句:“却不知还能太平多久,三年?五年?到时候总逃不过一个身死族灭,国破家亡。”

      李把总连连点头:“且容此辈嚣张一时,天道好还,报应不爽,这十几万军民的血不会白流,突辽人,当今天子,朝中的议和大臣,一个都跑不了,早晚有人跟他们算这笔血债。”

      钱把总呸一口把嘴里的骨头吐出来,“十几万是中神城下死的人,还有沿路被攻破的各城,各村寨。突辽人一向有屠城的传统,高过车轮的男子一律杀掉,这次突辽人入寇,怕是要有上百万人被杀戮。突辽人此次兵围京师,连破北门关,大散关,残阳关三道要隘,北方边境到中神城腹地,我平周朝糜烂上千里,沿途的百姓死伤无数啊。”

      李得一没说哈,嘴里痛快的吃着,坐那儿用耳朵仔细听着几人谈话,神情格外认真,好似在用力记住什么。

      乌云罩顶,这愁云凝聚万里数十日不散。中神城下的突辽人终于退走了,在付出了十几万军民的性命之后,终于守住这中神城。如今中神城内几乎家家素缟,哭丧声响彻整个云霄,直透皇宫大内。然而蔡太师,钱水良,贾吴道,童买成等几名重臣家中却无一人死伤。当突辽人攻城正急之时,这几位都把家将安排在了家中,以备突辽人破城后,好保护自己冲出去往南逃。

      当时虽然没有家人死伤,这几位重臣家中却也是忙忙碌碌,忙着把已经装到马车上的金银宝物再搬回府中地库。一个个亲兵家丁累得满头大汗,几位重臣却仍不放心,都亲自入地库,对着账本一箱一箱查验。

      唯有韩未琦韩相公家中有人弄了个小灵堂,不是为了纪念死去的将领,而是韩相公安排自己大管家去城墙上打探军情时误中突辽人流矢,被射穿了眼睛,当场死了。

      皇宫大内,当今天子近日忽觉心中一阵阵慌乱,遣身边近侍去值阁请当值的宰相前来商议。不一时近侍来报,值阁中并无当值宰相。天子又遣近侍去宰相家中宣旨,过了半响,近侍来报:“如今突辽人刚刚退去,城中百姓慌乱无比,几位宰辅都在城中各处安置百姓,整顿京师。俱言此时当以安抚百姓为要,不肯接旨进宫。”

      天子叹曰:“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啊,事事以江山社稷为先。”

      后有好事者讥讽之,“满城蝇狗辈,犹自说忠心。”

      威北大营中,孙老医官把李得一叫到近前,掏出一把一尺长短的精钢短刀,刀鞘是上好的牛皮制的。“喏,你带上这把刀,自己去林子里呆上三天。不要你猎啥东西,能活着回来就行了。”

      李得一看着这把短刀,跟埋在三爷爷身边的那把刀子一模一样,只是保养得好一些,刀是也用丝绸缠的。李得一问道:“能带吃食进山么?”“不行,只准带这把刀。可以多穿点衣服,别冻坏了。”李得一点点头,沉默着回去准备。

      看李得一走了,小刘医官从旁边闪出身来,“有必要么,他才十岁啊。”“突辽人可不会给我们多少时间。你别担心,我暗中派了王大胖子去保护他。”

      当天傍晚,李得一饱餐了一顿,带着那把刀,孤身一人钻进了山里。

      第十三章 主角总得捡点什么好东西

      李得一手里紧攥着刀,趁着第一月的月色,小心翼翼地往林子里走着,每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再用刀子在树上做个记号。山林子里最容易迷路,进了不熟悉的林子必须沿路做好记号,这都是从庄里赵猎户嘴里学来的办法。

      走了一段路,李得一原本因为夜里独自进山而慌张不已的内心,渐渐平复了下来,开始倒出脑子思索着晚上该咋办。冬日里,若是找不到避风的场所,这一晚上的寒风能把人活活吹成冰坨坨。想熬过去今晚,首先必须找个避风的地儿。拿定了主意,李得一开始边走边四下寻么。说实话,这大晚上,就着月光,根本看不了多远,能不能找着避风的地儿,全凭运气。

      抬头看看漆黑的天,多亏天上还有第一月照着,凑付着能看清点路,李得一用力攥了攥手里的刀,继续往林子里走。

      林子里呼啸而过的寒风越刮越猛,一股股跟刀子似得直往人骨子里扎,李得一觉得自己小脸被刮的生疼,衣裳也被冻透了。走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个避风的地儿,李得一心里开始有点慌,脚下步子不自觉的开始乱。慌乱的赶了一阵路,忽然脚下一个趔趄,上身紧跟着往下猛坠,李得一下意识的双手护住头,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李得一头被摔的直发蒙,缓了半天,靠着手脚并用才从地上爬起来。扭回头一看,原来自己刚才从个斜坡上骨碌下来了。仔细瞅了瞅,这斜坡挺大,坡上树也不少,冷汗忍不住就冒出来了,心说:“这要是刚才滚到树上,非得撞断俺几个根骨头不可,亏得俺命大。”从这么个大坡上滚下来,啥事没有,就是头有点发蒙,李得一觉得自己今晚运气真不差。

      站着发了半天呆,李得一猛地用手在自己身上到处乱摸,嘴里念叨着:“刀呢?刀呢?坏了,准是刚才从坡上骨碌下来,知不道掉哪儿了。”越找不着越慌,最后李得一没办法,只能照着自己大腿内侧的肉狠掐了一把,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摸了把疼出来的眼泪,调回头开始慢慢沿着坡往上找,找了好一阵子,总算在一棵树根底下找着了。李得一扑下身把刀捡了起来,仔细看看没摔坏,又把刀小心的收着,这回却是不敢再把刀攥在手里了,改为插在腰后头别好。

      别好了刀,再一抬头,李得一美的差点笑出声,原来这树底下有个大洞。李得一正发愁今晚歇哪儿呢,这下不用愁了。从坡上一路骨碌下来,还把刀丢了,最后居然能顺手找着个树洞,这运气也是顶天了。李得一刚要进去,又想起赵猎户说过,冬天遇着洞要仔细,别忙着往里钻,里面很可能睡着黑瞎子,万一弄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伸手在地上摸索起个小树枝,往洞里一点点探进去,洞不深,很容易就探着底儿了。试探了半天,李得一觉得没事了,才爬进洞里,试了试正够自己躺里面,还有余地儿翻个身。李得一躺里面歇了一会儿,又起身来到洞外捡了点枯树枝随手打了个架子,搁在洞口,拿血浅浅盖着,这样万一半夜有什么东西过来,就会踩着这些枯树枝,发出声响。

      这工夫已经到半夜了,李得一折腾这么久,早就又累又困。再也顾不得许多,钻进洞里,倒头就睡。

      离洞口不远的隐秘处,王大胖子掏出一个小锡壶,喝口酒,咂咂嘴,看着李得一钻进洞里,心说:“小娃娃倒是傻大胆,找个洞就敢往里钻,也不怕夜里被狼堵在洞里。”又仔细看了看,这洞原来是前几天自己逮黑瞎子那个,张了张嘴,闷声道:“这小娃娃傻人有傻福,运气不错。这洞里还有熊味儿没散净,狼多半不敢来。”三口两口吃完手里的肉饼,也不嫌冷,随手拔拉个雪窝子往里一滚,直接睡了过去。

      李得一夜里睡得并不踏实,也不敢睡踏实了,深山老林里,猛兽出没,必须得留神。第二天天不亮,李得一就醒了,肚子咕咕直叫唤,被饿醒的。

      听着肚皮里咕咕的叫声,李得一开始后悔自己昨天太老实,没偷偷做个兔子套带进林子。过会儿饿得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爬出洞,想到处转转看能不能碰上点野果子啥的。不过李得一知道,这雪都盖住地了,想拾点野果子吃基本没戏,在洞里呆着更等不来吃的,只好出去四下转悠,碰碰运气捡点啥。

      瞎转悠半天,李得一也没找到口吃的,在齐膝深的雪地上行走又格外的费力气。饥饿不停地一遍一遍【创建和谐家园】着李得一的五脏庙,饿得头昏眼花的李得一开始走罗圈路,当第三次转悠回昨晚歇歇的那个洞时,天都已经大亮了。

      李得一到这会儿才看见洞门口的树皮上被人刻了字,“王壮彪到此一”最后那个‘游’字写了一半,大概是不会写了,用刀划了去,写了个‘走’字。合起来一念就是“王壮彪到此一走”。原来这是王大胖子逮黑瞎子那个洞啊,李得一恍然大悟,脑海中想起王大胖子高大无比并且肥硕异常的体型,心说:“没想到老林子里真能遇到‘高人’,不仅高也够胖的。俺这一趟能遇着‘高人’留下的笔迹,也算没白来。”

      王壮彪在李得一的心中原是顶天立地,大英雄一般的人物,这会儿看到大英雄刻字,李得一顿觉王壮彪在自己心中高大全的形象有了一丝丝裂痕。

      肚子又发出一阵阵咕噜声,李得一知道再不吃点什么就很危险了,肯定撑不住。自己必须在尚能有力气走回去之前做个决定,李得一扶着树歇歇了一阵,一咬牙,开始往回走。

      走到昨晚滚下来那个坡下,李得一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大坡得有五六丈高,而且非常的陡峭,这会儿李得一觉得自己昨晚上从坡上滚下来,浑身还一点事儿都没有,命真大。

      绕路是肯定不行,如果找不到自己在树上做的记号,一夜的大风也早已把留在雪上的脚印吹没了,自己现在又饿得一阵阵头晕,到时候走错了路,真就死定了。定了定神,李得一开始手脚并用地往坡上爬,的亏坡上树不少,让李得一可以时不时倚着棵树歇歇脚,缓口气。

      好几次李得一脚底打滑,都是靠死死抱住身边的树干才没滚下去。抓着坡顶上的一棵碗口粗的树干,李得一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终于爬上了这陡峭的山坡。爬上来,李得一就直接躺雪地上了,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用累得打着摆子的右手在地上扣了点雪含在嘴里,慢慢的化成水咽下去,过了好一阵子,李得一才攒足了力气爬起来。

      李得一现在是又饿又累,这一躺不由得俩眼皮直打架,眼瞅着居然要昏睡过去了。迷迷糊糊间李得一忽然闻到一股子刺鼻的腥臭味儿,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一头狼正在自己身上闻着,那狼嘴里带着腥臭味儿的口水正往自己身上滴。

      这下可把李得一吓得不轻,“嗷”一嗓子,吓得喊出一句:“俺的亲娘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就窜起两尺多高。李得一这番动静,反过来也把狼吓了一跳,这狼扭头往后就跑。

      李得一也想跑,结果却站在原地没动了。因为腿肚子已经不听使唤了,再说实在也是没劲儿跑了。那头狼往回跑了几步,扭头看着李得一没动弹,又调头慢慢走了过来。

      到了这时候,李得一开始浑身吓得打哆嗦,额头上也冒了冷汗。伸手想从腰里拽出刀来,结果手哆哆嗦嗦的两三下也没拽出来。李得一死命的一咬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开始想办法。

      忽的想起庄里赵猎户说过,“山里遇到狼管怎么地不能漏怯,心里再怕也得死死盯着狼的眼睛。”想到这儿,李得一赶紧死死瞪着不断走近的这头野狼。这狼被李得一死死盯住,忍不住把狼嘴咧开,露出了锋利的狼牙,发出呜呜的低嚎,试图吓唬李得一。然后这狼俯低了身子,更小心的慢慢靠近着李得一,随时准备扑上来。

      随着野狼不断靠近,李得一被迫缓缓往后挪着步子,一点点后退,试图拉开与狼的距离。却不敢反身跑,知道肯定跑不过狼,只能让自己更容易被狼从后面扑倒。

      由于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眼前的这狼身上,李得一忘了自己背后就是刚爬上来的那高坡。缓缓后退的右脚忽然踩空了一半,上身紧跟着往后一仰,整个身子就失去了平衡,朝着山坡底下坠去。那野狼抓住这个机会,四肢一使劲,呜嗷的一声,就冲着李得一扑了过来。

      正在往后摔的李得一顿时觉得一股子腥风直扑自己而来,就这一刹那,李得一紧咬牙关,使上吃奶的劲,用右手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往上一递。

      那头狼擦着李得一的头皮扑了过去,李得一感觉到手里的刀划开了狼的皮肉,腥臊温热的狼血喷了李得一满身满脸。李得一与这狼搅在一起,重重摔在高坡上,然后顺着坡就往下面骨碌。

      碰一声,一人一狼重重的砸在一棵树根底下,树上的积雪大片的坠落下来。冰凉的积雪砸在李得一脸上脖子上,半昏迷状态的李得一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先往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只有衣服被狼爪撕裂了几个口子,自己除了头摔得有点发晕,居然奇迹般的没受伤。

      心里暗道好险,使劲摇了摇头,把那股晕乎劲赶走。李得一这才感到自己后背住了什么东西,伸手往后背一摸,摸了一手血和毛,扭回头一看,原来那头狼给自己当了垫背,一人一狼一块摔到一颗树底下了。

      李得一之前那一刀借着狼的前扑之势,划开了狼的肚皮,又经这么一挤,狼的内脏整个都流了出来。受了这么重的伤,那狼居然还没死透,犹自低嚎着挣扎个不停。李得一看着地上还没死透的野狼,脑子里想起教他杀羊的老兵说的话:“人跟畜牲都一样的,喉头最是脆弱,只要轻轻一刀扎进去,不一会就没气儿了。”

      稳了稳呼吸,李得一把刀拽出来,双手攥紧刀把子,往狼脖子间一刀就扎了下去。这一刀李得一没少在羊身上练,熟的很。一刀下去,锋利的刀锋直接切开了狼的气管和附近的血肉,狼血顺着刀口不停地往外冒,这狼仿佛知道自己要死了,这会儿挣扎的更厉害。

      肚子咕咕的叫唤声逼迫着饥饿的李得一,略一犹豫,李得一俯身把嘴凑到狼脖子那条血口子上,开始喝正往外淌的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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