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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医官接着说道:“你那三爷爷带着大帅临时调拨给他的两千骑兵,奔着满仓县就赶了过来。嘿嘿,他虽然脑子一根筋,可却很喜欢套用那些说书人编讲的书本里的事儿。他临出关时,故意多讨要了大量的旗帜,让每个兵士身上都绑上三四根旗帜,还故意在马尾巴上拴上树枝,走路时弄出大量的灰尘。学着书中那样故弄玄虚,想让突辽人以为自己是大军前来救援,先吓突辽人一跳再说。他这个套路,换个读过书的将领,一眼就能识破,偏他运气好,早些年,突辽人全都是些目不识丁的睁眼瞎。别说识字了,突辽人直到今天建国了,都还没有自己的文字。”
李得一喜滋滋地笑道:“俺三爷爷还是挺有脑子的,嘻嘻。”孙老医官喝了口酒,接着说道:“他?他统共也就跟说书的先生学了那么两三招,你猜因为啥?”李得一愣愣地接话道:“为啥三爷爷就会那两三招?”“因为那说书的先生就说到那儿,后面战事一起,说书的早跑没影了。你三爷爷后面书没捞着听,自然也就没学会后面的‘兵法’,哈哈哈……”孙老医官说到这儿,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
大笑了一阵,直笑的李得一都快绷不住了,孙老医官这才正了正脸色,接着说道:“你三爷爷一路带着大帅拨给他的两千骑兵赶到山谷外,一看突辽人正在那儿往里冲呢。李有水二话不多说,直接就带着兵士从后面就扑了过去。”听到这儿,李得一忍不住插话道:“俺三爷爷就这么直扑上去了?突辽人可都是精锐骑兵啊,而且有三千之数。比俺三爷爷的人马可多了一半。”
孙老医官抬手照着李得一脑门就是一下,训斥道:“这几年仗都白打了?到现在还说这瞎话。你三爷爷别看鲁莽,可那种情形之下,直扑过去与突辽人搅在一起打乱战,比列队冲击突辽人要强多了。首先你得知道,狄大帅给你三爷爷的兵卒都是骑兵,率先发起冲锋的一方总有马速的优势。其次,当时突辽人正忙着往山谷里冲,第一时间并未发现身后已经来了援军,等看到李有水的援军时,已经不足一里地了,时间仓促,也容不得你三爷爷从容布阵。第三点,突辽人来的全是精锐骑兵,若是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整起马队,你三爷爷也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们。”这番话说的李得一心服口服,老老实实低着头受教。
喷了一顿唾沫星子,孙老医官歇了两口气,接着拉道:“这一仗打的那是极其惨烈,突辽人知道里面的粮食事关重大,来的这些精锐都是拼死作战。你三爷爷为了山谷里这十余万人马的嚼用,更是拼了命想要打垮这股突辽人。两边一初交战就杀红了眼,这一仗打完,你三爷爷身中十七刀,光插在身上的箭头就取出来八个。要我说,一根筋的人命就是硬,这样他都没死,没几天恢复过来之后,又活蹦乱跳的。这仗拼杀到了最后,兵士们手上都没了力气,就用牙咬,用头撞。你三爷爷那些拜把子兄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几人抱成团一起作战,你三爷爷拿着短刀盾牌专门打头阵,其他兄弟有拿着长枪专门扎人的,有拿着短斧专门招呼突辽披甲兵的,还有一个专门砍脑袋的。他们心眼多,人心也齐,都听你三爷爷指挥。一行七个人专门逮着落单的突辽骑兵欺负,杀了一个再去找下一个,打到最后数他们杀的最多。你三爷爷是这七个人中的老大,冲锋在最前面,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受了那么多伤愣是没倒下去,这仗打的那么惨烈,愣是护着自己拜把兄弟们一个没死。仗打到这个份上,两边都吊着最后一口气硬撑着,谁先松了这口气,哪边立时就得溃败。好在谷里的守将也不是泛泛之辈,一见外面突辽人被援军缠住了,两边打了一个多时辰,都已疲惫不堪,知道这是关键的时刻。谷里的守将抓住时机,主动帅队从里面杀了出来,两面夹击之下,来袭的这股突辽精锐骑兵终于扛不住了,立时溃败四散奔逃。就这么着,才一举击溃了这股偷袭的突辽精锐骑兵,保住了满仓县中十万人马的嚼用。”
李得一好奇问道:“师父,这山谷里最后关键时刻敢率队杀出来的守将是谁啊?能顶住突辽人的突袭不说,还敢杀出来与援军两面夹击,有胆有谋啊。”孙老医官闻言,哈哈大笑,把手往自己胸脯上一拍,“那就是你师父我啊,你师尊我当时正是威北营的监粮官,总管着满仓县的所有粮草。那股突辽人来的时候,为师我正带着人检查仓库里的存粮,准备好按时往北门关运送粮草。为师知道这一仗事关重大,因此对粮草的检查,那是时时刻刻都不敢松懈。那伙突辽人一来,为师就得到了消息,与满仓县的守将合计了一番,把兵士分成两拨,一拨由为师率领,带着五百人死守谷口,那守将带着剩下的两千五百人守住县城,等待大帅的援军到来。你三爷爷在外面苦战,你师父我在谷口守的也很艰难。”
“师父,你当时是怎么守住谷口的?你跟俺说说。”李得一紧问道。为人【创建和谐家园】的,明知道师父在自吹自擂,也不能说破,只好赶紧转移话题。孙老医官回忆道:“怎么守住的?你三爷爷那种大字不识几个的莽汉都知道用计,你师尊我当然比他更厉害。为师带着人赶到时,突辽人打头的几十个骑兵已经快冲过山谷那条小路了,为师一看情况危急,当即带着兵士里的长枪兵快步冲了上去,抢先一步堵住了路口,把所有的长枪【创建和谐家园】斜【创建和谐家园】泥里,枪尖斜对着路口,临时用长枪当了拒马。那股突辽人也是彪悍,一看路口被长枪堵死,战马冲不过来,就开始放箭,好在他们人不多,为师严令兵士不得后撤,拼着伤亡,硬扛了几波箭雨,硬是把路口死死卡住。路口堵住后,为师就招呼盾牌手上前为长枪兵遮挡箭矢,并让弓箭手还击。就这么着,在路口与突辽人拉锯着,他们冲不过来,一时我们也杀不出去。后来突辽人急了眼,开始不顾死伤的往上硬冲,想用人命撞开路口。”
“师父你就这么一直死守着?”李得一插嘴道。孙老医官翻了个白眼说道:“当时的情况可以说是危若累卵,面对突辽人不要命的冲锋,为师手下的兵士们也有点顶不住了,毕竟这些兵士都是护粮队,并不是精锐战兵,一旦出现伤亡,立即就有些慌乱。在这危难的关头,为师镇静地观察山谷两边的地势,发现两边都是高高的山崖,得有五六丈高,于是就想出一个办法。找来几名当地的兵士,让他们爬上山崖,从山崖上方往下推大石头,一面打击山谷中的突辽人,一面也是用石头堵塞山谷小路。那小路本就狭窄,突辽人的骑兵再被石头阻塞,就彻底没法冲过来了。他们要么暂缓攻击,下马搬开石头,要么骑兵变步兵,跑过来跟咱们硬拼。靠着山石破坏这条小路,拖延了一段工夫,为师总算暂时堵住了突辽人。守了一阵子,山崖上面的兵士就喊着看到外面来援军了,看样子来了不少人,旌旗多的数不过来。”李得一听到这儿忍不住问道:“俺三爷爷这计没吓着突辽人,反倒把咱们自己的兵士给唬住了?”
“可是来,要不是你师父我素来谨慎,知道身后的粮草干系重大,说不准当时头脑一热就冲出去了。这说书人的胡编的计策就是靠不住,要么怎么叫纸上谈兵呢。为师当时略一寻思,这股突辽人现身打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仓促之间大帅哪来得及派出这么多的援军,恐怕事情不太对头,就让兵士们继续死守,不要管他。一直到后来兵士报告说外面确实是咱们的援军,已经与突辽人打起来了,为师耐心在山谷里等着,约莫着谷外的突辽骑兵已经精疲力尽了,这才率领手里五百兵士一齐杀了出去,与你三爷爷两面夹击,杀散了这股突辽精锐。”
孙老医官说完这段,干了一盅酒,接着拉道:“我、为师跟你三爷爷在这里与突辽人拼死搏杀,前面北门关上范国师也没闲着,他居然大模大样的过来想要劝降狄大帅。要说这位范国师的嘴皮子功夫那是相当厉害,硬是把没影的事儿说的有鼻子有眼。”
第六十五章 先辈的热血
“师父,那姓范的说了什么?”李得一着急地追问道。
“那位范国师在关下当着大帅的面,说他派去偷袭满仓县的兵士已经得手,如今北门关内的守军存粮仅够十日之用,到时便要断粮,不如早早开关投降。末了,这位范国师又说了一句最歹毒的话,他说:他之所以知道狄大帅的存粮地叫满仓,并且清楚知道其所在的位置和守卫兵力布置,乃是因为平周朝廷中有人向他告密,狄大帅这支人马已经被朝廷出卖了!这话那是相当歹毒啊,范国师说完之后,关中兵士顿时一片哗然,军心眼看着便要大乱。”孙老医官回忆起那段峥嵘岁月,至今脸上仍然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李得一看的纳闷,刚才说到打仗,拼死守卫满仓县的十万大军粮草,战事万分危急,师父都不曾露出这种表情,为什么讲起这段话,师父的脸上却神情大变。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你怎么变了脸色?”孙老医官摆摆手道:“你还不懂啊,你不曾参与这种大战,不懂得大军军心士气的厉害之处。那范国师真是大才,这一番话便能敌十万精兵。当时的情形可以说是危若累卵,若是应对的稍有差错,关内十万大军军心士气顷刻间就要崩溃。到那时还未开战,兵士便没了士气,这仗也就不用打了。要说还得是狄大帅,狄大帅他老人家当时听了这话,却不慌不忙,让亲兵围成一圈,自己站到一处高台上看着手下焦急围拢上来,想要知道内情的兵士,也说了一番话。他老人家说:你们当兵这些年,什么苦活也不用你们干,每日里只是训练,发的饷银都是十足的,吃的也是饱饱的,每三日还能吃顿油腥,身上穿着上好的军服。这些都是哪来的?他老人家一指那些由种地的农民征发而来的民壮,你们吃的,穿的,都是从这些普通百姓身上收税收来的,他们拿钱白白供着你们,什么也不要你们做,就是指望在这危急的时候,你们能站出来挡住突辽人!现如今突辽人来了,正是我们奋勇杀敌报答百姓的时候!取我的弓来!”
听到狄大帅说的这番话,李得一也是心有所感,忍不住说了句:“是啊,若是那些将领都能像狄大帅一样,俺们庄当初也就不用被突辽人屠戮了。”孙老医官接着说道:“狄大帅接过亲兵递过来的弓箭,手挽强弓,照着那关下范国师就是一箭。弓弦嘣响,这一箭直接射落了那范国师头顶戴的狼皮帽子。狄大帅顿时瞧出这范国师是我平周朝人的模样,大声喝骂道:你本是我平周朝的百姓,为何要给突辽狼崽子当跪奴!本当一箭射死你,又恐怕辱没了我这平周朝巧匠制作的宝弓,暂且饶你一条狗命,滚回去吧。休要再来耍弄你那三寸之舌,不然下一次就要一箭取你的贱命!那位范国师自以为站在【创建和谐家园】射程之外便可无事,谁料狄大帅原气修为已致超凡境。狄大帅运用自身的原气附着在箭矢上,使箭矢射程远超一般。可惜就是那天风大,本待要一箭射死这狗贼的,却因箭矢飞行太远,被风吹着稍微有了些偏差,这才一箭射落了他的狼皮帽子,这也是那范国师命不该绝。那位范国师自以为安全,却被狄大帅当场一箭射落了帽子,大冷天浑身都吓出了汗,当场就调头狼狈奔逃了回去。”李得一听到这儿,拍着手高兴道:“射得好啊,怎么不一箭射死这姓范的狗贼!师父,你当时不是在满仓县与前来偷袭的突辽人打仗么,这些事儿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
孙老医官哈哈笑道:“这些事儿后来为师也是听人所说,为师当时是监粮官,也少不了要做些文案勾当,自然与大帅身边的书记官常有往来。这些事儿就是他后来说与我听的,狄大帅那一席话,可是一字都不曾改过。狄大帅这一箭射出之后,因着之前那番话,咱们威北营士气顿时大振。将士们纷纷上前请战,要给突辽人一个好看,不料狄大帅却一概不允,只是命令兵士加紧来回巡视,下令紧守关城,严禁将士擅自出战。然后狄大帅就让亲兵搬了把椅子来,坐在在城门楼上,对着关下数十万突辽大军打起盹来。”李得一诧异道:“什么?突辽人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狄大帅居然在城门楼上打盹?!他老人家这节骨眼儿打什么盹?!”
孙老医官抬手给了李得一脑门一下:“你懂什么,狄大帅这是故意做样子给兵士们看。那范国师说已经派兵把满仓县的粮食毁掉,那时间大帅派出去的援军又还不曾传回消息,兵士们心中定然是疑虑重重。如今一看自家主帅居然毫不在意的坐城门楼上打盹,自家主帅如此镇定,那范国师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过了一个多时辰,满仓县的捷报传来,说是已经全灭来犯之敌,粮食安然无恙,狄大帅高兴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连连称赞你三爷爷是真勇士。”李得一听到这儿,心中也暗暗佩服狄大帅。
“你那三爷爷虽说救下了粮食,消灭了那些前来偷袭的突辽精锐人马。可他打起来时一直冲在最前,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拜把弟兄,拼命也拼的最猛,所以他受伤也最重,仗打完之后,他一条老命都差点没保住,只得待在满仓县养病。为师当时是监粮官,不运送粮食的时候,也得待在满仓县那儿,这时间一长,就与你三爷爷熟识了。他虽说不识几个大字,为人却豪爽仗义,很对为师的胃口。刚开始的时候,他见为师是个文官,便不屑与我打交道,后来听人说正是为师那天甩队杀出,与他两面夹击,里应外合,大败了那股突辽骑兵。你那三爷爷李有水再见到为师,就主动攀谈起来,还故意请为师教他读书识字。这一来二去的,我俩到最后也斩鸡头烧黄纸,义结金兰。”孙老医官给李得一讲述着他与李有水的渊源。李得一好奇道:“师父,你不是说俺三爷爷不识几个大字么?他还跟你学过认字?”
孙老医官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你三爷爷李有水就是个滑头鬼。平时看着是个一根筋的粗人,其实他心眼多着呢。他当初听说为师是个文官,又敢带兵与突辽人拼命,便想与为师结交一番。求为师教他识字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时间一长他便耐不得性子,每日只是拉着为师扯东扯西,变着法儿想打听为师会不会说书,所以到最后他统共也没学会几个字。”李得一悻悻道:“弄半天,俺三爷爷跟你拜把子的目的是想听书啊,俺还以为他是因为与师父你意气相投,这才结拜的。”
孙老医官忽然问李得一道:“你三爷爷后来跟没跟你说他后悔当年识字不多,没法修原气?”李得一略一寻思,答道:“俺三爷爷说他是因为断了腿才没法修原气的。”孙老医官听这话,面上喜怒不显,说了一句:“这老家伙,到老了还是这么死要面子。”说着话,又拿出一个酒盅,先倒满了,再给自己那盅也倒满:“如今你三爷爷不在了,拉起这些前尘旧事,反倒又想起他来咯。”长叹了一口“哎……你替你三爷爷把这盅酒干了。”李得一听话地把酒盅端起来,跟师父碰了一下,孙老医官说了句:“李有水,这盅算我敬你的,当年答应你陪你好好喝一顿,一直没机会。现在,你不在了,就由你孙辈代替你喝。”说罢,一饮而尽,李得一也跟着一口干了。李得一打心眼里觉得三爷爷配得上师父敬的这盅酒,配得上跟师父这样的高人一起喝酒,所以李得一喝的也很痛快。
这盅酒喝完,孙老医官接着拉到:“不该你的你求不来,该你的你跑不了。当年为师跟你三爷爷也是命中注定要参与这场大战。北门关上狄大帅见突辽人士气正旺,便天天依仗关墙高垒死守,任凭突辽人如何挑衅,就是不出关与之野战。突辽人虽说来势汹汹,可面对北门关这种高墙巨堡,还真是狗咬王八——无从下口。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对峙了近两个月依然没什么大战。每日里突辽人只是上午攻城一番,也不甚激烈。两月过后,你三爷爷养好了伤,便回到北门关跟大帅报到,顺便提了提为师,狄大帅觉得时值大战将起,正是用人之际,为师这样既能奋勇上阵杀敌,又读书识字的人才,天天窝在后面押运粮草太可惜了,便一纸调令把为师调到了北门关前线。”
“这仗一拖就拖了三个月,眼瞅着到了冬日。边关雪来得早,当时北门关外已经大雪漫天,白茫茫的一片雪海。这日狄大帅忽然把我们这些年轻的将领叫到一起,说他已经计划好了,明日就要出城与突辽人决一死战。当时我们都不明白大帅为何选择此时与突辽人交战。因为众人皆知,再拖延些时日,突辽人的战马就会因为雪堆积太深而找不到足够的草吃,只能喂事先备下的草料,到时他们的战马都会因为饥饿而马力不足,那才是我们出战的最好时机。”孙老医官说到这儿,情绪明显有些不稳,借着一口酒压了压,接着说道:“为师当时观察到大帅面上有忧愁之色,便暗暗记在了心中,等到夜半时分,独自去求见他老人家。大帅对我们这些年轻的将领一向亲近,听说是为师求见,便起身披上衣服接见了我。为师当时一见大帅的面就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未料狄大帅对为师说道,朝中已有【创建和谐家园】劾他怯战不前,畏敌如虎。天子已经下旨责问,责令他速速打退突辽人。大帅说完这几句话,为师便知晓了他老人家的苦衷。心中也知道是朝中那些权贵大臣从中作梗,他们本想借突辽人之手除去狄大帅,却不料战事拖延日久,而且狄大帅非但毫无败绩,还小胜了几次。他们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便找【创建和谐家园】劾,想在朝堂上给狄大帅找些难堪。”
“这些权贵大臣为了枚金钱真是丧心病狂了,居然临阵弹劾前方大将,他们不怕突辽人打破北门关之后,边关糜烂千里么?”李得一听了这话,愤愤骂道。孙老医官冷笑了一声,“哼哼,这帮人哪里会管百姓的死活,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谁妨碍他们的赚钱,谁就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至于那些平民百姓,死多少又与他们何干?狄大帅迫于无奈,只能冒险与突辽人提早决战。可他老人家一生戎马,毕竟是经验丰富,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虽然被迫仓促与突辽人决战,狄大帅也是早早的做好了打算,到如今不过是提前派上用场罢了。”
“大帅做了什么准备?”李得一听到这儿,不由得出声问道。孙老医官答道:“你还记得突辽人是怎么绕过北门关来偷袭咱们威北营的粮草的么?”李得一恍然大悟:“师父你是说青羊峡!可突辽人也曾走过这条小路,难道他们没有防备?”孙老医官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这便是大帅拖了三个月才与突辽人决战的原因。当初大帅得知突辽人绕过青羊峡来偷袭粮仓,便留了个心眼。等打退了突辽人,大帅马上就派人前去侦察此处的地势。那青羊峡果然是陡峭难行,说是峡,却不过是两仞山崖之间的一道缝隙,最窄处仅容得一人通过,且无法骑马而行,只能牵着马徐徐行进。且谷中甚多岔路,稍有不慎便要迷路,困死其中。便是这附近的老猎户,一旦不小心把猎物追进了这青羊峡谷,也只好哀叹放弃,是万万不敢轻易进去追赶的。突辽人曾从这峡谷中走过来偷袭咱们,自然在草原另一头是有防备的。可一来这条峡谷乃是一条斜路,由此谷往草原走,出去之后离着北门关处有上百里远。二来,大战已然仨月,狄大帅一味死守,从不出关应战,让突辽人以为咱威北营是怯战畏缩,便放弃了山谷草原出口处的守备,改为全力侦查北门关几十里以内。说来也巧,突辽人守备刚撤,狄大帅便决定出关与突辽人决一死战。”
李得一给师父续了酒,孙老医官摆手道:“最后一盅。”把酒滋溜了一小口,接着说道:“当晚为师求见大帅询问其中缘由,大帅与我分说片刻之后,你三爷爷也进了大帅帐内。当下狄大帅便指着你三爷爷与为师说道,这便是他选中的明日带队暗中北出青羊峡,于日后决战之时袭击突辽人后方的人选。大帅当时是这么说的:我遍观威北营军中,就数你李有水胆子最大,偏偏心眼还极多,打起仗来不要命,更兼勇猛过人。这次出击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要全军尽殁,本帅思索良久,如此重任非你不可。你三爷爷一听狄大帅居然记得他的名字,当时就激动地拜倒在地,直说定当拼死效命。”
孙老医官说到这儿,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人与人的缘分有时真是很难分说。”李得一正奇怪师父为啥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孙老医官又回到了正题:“你三爷爷拜倒在地,狄大帅刚要去扶,冷不防你三爷爷说了句:末将此去有个条件,若是大帅答应,末将敢保不负大帅重任。狄大帅问他有何要求,尽管提出。你三爷爷拿手往为师身上一指,说道:大帅,末将此去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要泄露行迹,到时末将身败战死是小,却误了大帅的大事。只要大帅能让此人与末将一同带队前去,便可保万无一失。大帅原以为他是要托付后事,没想到只是要个副手,便当场点头答应了,还应允道:若是你功成归来,本帅便调你做某家亲兵护卫,还亲自为你开蒙,教授你原气修行。”
“哈哈,俺三爷爷肯定是嫌弃这一路要隐蔽行进,怕路上寂寞,拉你去与他说书听。”李得一哈哈笑着说道。孙老医官白了小徒弟一眼,说道:“你三爷爷若是这时候还想着听书消遣,那是万万入不了狄大帅的青眼。狄大帅当时问你三爷爷威北营军中英才甚多,为何偏偏要你师父我做副手。你三爷爷粗声说道:大帅,俺原是个庄户人家,只因那些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眼瞅着就养不活俺这个最小的儿子。后来赶上朝廷征兵,俺一咬牙,为了活命这才吃了这口兵粮。这趟突袭事关重大,蒙大帅看中,让俺担当重任。可俺自觉还差点斤两,怕关键时候跟不上趟,误了大事,还须得有个本事比俺大的,在关键时刻能扶住耩子。俺这人不懂那许多大道理,只见他这人书读的多,又修原气,关键是还能跟俺和得来,就选他了。”
“就这么着,为师跟你三爷爷连夜点起两千精锐步兵,趁着夜色赶奔青羊峡。临行前与狄大帅约定,什么时候见狄大帅骑着那匹浑身火红的火眼狻猊在北门关下绕了三圈,那便是决战之时。至于具体何时杀出去突袭突辽人后队,却要我们自己拿主意了。”
第六十六章 浴血奋战
“师父,俺问问你,你当时为啥同意跟俺三爷爷一起出去参与这次危险的伏击任务,还给他当副手。您不总是嫌弃他不识字,心眼还多么?”李得一见师父有些疲惫,便勤快地上来给师父松松筋骨,边捏边问道。
“傻小子,为师当时不过仅仅是个监粮官而已,即便之前奋勇作战,护粮有功,这等大战原也是轮不到为师上场的。你三爷爷可是给了一个机会,为师当然要去,这等大战若是不能亲身参与,恐怕要抱憾终身。再说你三爷爷虽然鬼心眼多,他打仗却很勇敢,【创建和谐家园】冲在最前面,舍命护着身后的弟兄。跟你三爷爷这种人一块到了战场上,心里踏实。”孙老医官边说边拿手一拍身上的某个位置,示意小徒弟用力揉捏此处。
“师父,今天还接着往下拉么?”李得一腆着脸问道。“明天再说吧,为师今日疲乏了。待会儿你该干嘛就干嘛去,也不用总在为师这里耗着。”
给师父捏吧完,伺候着师父歇歇,李得一就离了师父那儿,依旧去刀甲营抡铁锤。今天他特意多呆了一会儿,看那些精熟的老铁匠怎么打铁炼钢,边看边请教老铁头。李得一如今是小小医官,本事又大得很,眼瞅着跟他师哥俩人就是将来威北营的当家人了,这些铁匠自然是有问必答,甚至有些地方问的深了,涉及到他们祖传的绝技,也是略略答了一些出来。这些绝技要是换个旁的人,比如给他们敲了十多年大锤的那些徒弟,都未必能捞着听。
太阳每天照常升起,日子每天照旧如此。早起带着孩子们晨练,晨练完就吃早饭,一日三餐这个习俗还是平周朝太祖平定天下以后,太祖本人大力推广开来的,据说这样人的身体才能长得好,长得健壮。太祖他老人家是天下第一强者,又是皇帝,口含天宪,一句话下去,从此以后天下人就开始一日三餐了。吃罢了早饭,上课,然后是晌饭,带着孩子们吃完晌饭,李得一就美滋滋地跑去找师父,求师父接着拉呱。从这点上来说,李得一不愧是他三爷爷李有水的孙辈,都喜欢听人拉呱。
进了门,孙老医官显然也是早有准备,居然提前吃完了晌饭。看小徒弟进了门,开腔道:“真是跟你三爷爷一模一样,把为师当成说书先生了。听书的瘾都这么大,不管刮风下雨,天天也准时来。从为师跟你三爷爷李有水认识那天起,他得空就缠着为师让我说书给他听。为师当年硬撑着读书人的面子,那是从没答应给他说书。没想到啊,没想到,老了老了,栽到他孙儿辈手上了。这呱拉着拉着,就变成连篇说书了,罢了,算我该你们爷俩的。你三爷爷是不是临死前嘱咐过你这事儿来着,让你以后变着法的缠着老夫说书?”李得一嘿嘿笑道:“没有,绝对没有,俺三爷爷从没跟俺提起过这事儿。再说俺这听故事,也是跟师父学本事呢,可不是来白听的。师父你老说的那些事儿,俺都记脑子里了。”
“恩,这还差不多,要是你真当说书的故事听,听完就忘了,师父我可要动板子了。”孙老医官故意板着脸严肃地说道。李得一厚着脸皮笑嘻嘻道:“俺可是天下第二的好徒弟,第一是俺师哥,师父哪里会舍得打俺。师父,那板子长啥样?俺到现在还没见过呢。”孙老医官被李得一这番讨巧卖乖弄得不上不下的,抬手就给了李得一脑门一下,大声道:“打你还用板子?就属你口花花,你三爷爷当年可不这样。少废话,昨天拉到哪儿了?”
“说到你跟俺三爷爷连夜带兵走青羊峡出关,埋伏突辽人去了。”“唔,为师跟李有水星夜带队赶往青羊峡。要说这青羊峡可真窄巴,怪不得叫羊峡,还只有羊在里面才好走,稍微大一点的马匹都进不去。怨不得前些日子,那些突辽人来偷袭的精锐骑兵都骑着矮小的蒙兀马,没骑突辽人自己养的高头大马。幸亏大帅早有准备,只让我们带着步卒,并没有骑兵。”孙老医官缓缓回忆道。李得一诧异道:“纯靠步卒,到时候突袭突辽人不是很麻烦?突辽人可都是骑兵。”孙老医官白了徒弟一眼,说道:“这次来的两千兵士都是咱们威北营步卒精锐中的精锐,不然你以为为啥只带两千人出来,因为再也挑不出更好的人了。他们都是能全身俱甲快速奔跑上百步,不需歇息仍可直接迎敌作战的年轻壮汉。咱们威北营的骑兵骑得都是西宛大马,这些马只有西边的突辽人部落才有,这些马都是狄大帅这些年下了血本慢慢攒起来的,当初那些矮小的蒙兀马大帅根本就看不上。咱们的战马根本就进不了青羊峡,所以只能派步卒来。再说了,谁告诉你我们打算突袭突辽人的骑兵了?他们的人能跑,帐篷和草料跑的了么?”
“师父,你刚才说啥?这两千步卒全身俱甲?乖乖,这得多少钢甲啊,咱威北营现在连皮甲都算上,总共才多少甲。”李得一咋舌道。孙老医官把眼一瞪:“你以为咱威北营一直都这么穷啊,当年大帅在的时候,咱们把持着好几条出草原的必经之路,不管你往北,还是往西,只要从北门关过,都得给咱们威北营抽税。那时候的威北营,豪富啊,最差的步卒都有一身皮甲穿着,手里的家伙更是锃明刷亮,吹毛断发。哪像今天……”“师父,那两千步卒没带驮马,他们的甲都在哪儿搁着?”李得一继续问道。“狄大帅仿照据说是太祖当年设计的行军背包,给他们每人都设计了一个甲衣包。他们的铁鳞甲都在包里放着,他们行军时把包背在背后,战前再拿出来披挂整齐。”孙老医官答道。
“师父,快别说这些了。听着这一套套的铁鳞甲,俺都难受。咱们现在日子,真是跟狄大帅那时候没法比啊。您接着往下拉。”李得一听着以前的富裕日子,再想想现在的日子,心里就不痛快,赶紧打断了师父。“哦,为师跟李有水俩人带队来到青羊峡,为了防止兵士单独走在峡谷中迷路,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让兵士们都拴在腰间,五人一组,次序穿过峡谷。那谷中狭窄闭塞,只能小步挪动,整整走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晚上这才从青羊峡走出来。出谷之后,为师与李有水商议了一番,决定连夜沿着山边继续隐蔽行进,慢慢向北门关附近靠拢,暂时先不要深入草原。等我们又花了四天时间赶到北门关附近,发现关下的突辽人攻城甚急,大帅仍在据城死守,并未出城野战。我们便在附近山中潜伏下来,观察战况,顺便等待时机。”
“师父,狄大帅如何知道你们已到关外埋伏好了?到时候万一大帅骑马绕了三圈,你们却仍未赶到,该咋办?”听完师父讲的,李得一忍不住问道。孙老医官嘿嘿一笑,说道:“咱们狄大帅特创了一种传递消息的方式,现在为师还不能告诉你。那次临行前,大帅把这套方法传给了我。”李得一接着问道:“为啥不传给俺三爷爷?”“他没修过原气,学不会这套方法。”
李得一好奇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俺啥时候能学啊。”“你?怎么也得摸着俱五通的边才行。老实修原气吧,到时候为师自然会传授与你。”孙老医官说完,接着拉道:“那时候关外已被大雪覆盖,天寒地冻,为了隐蔽行事,我们又不能生火取暖,只能让兵士们挖个浅坑,大坑挖不了,地都被冻得绷硬。然后尽量找些树叶子盖到身上,大家几个人凑在一个坑里,抱团一起取暖。那些天好多兵士都被冻出了冻疮,为师与你三爷爷稍好一点,找到个树洞钻了进去。我们俩人带队耐心埋伏了五天之后,葫芦关上终于有了动静。突辽人经过几个月连续轮换攻城,各部兵马都已经有些疲惫了。可狄大帅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坚持用步卒守城,骑兵一直都在养精蓄锐,即便有几次突辽人已经突入城中,狄大帅都不曾派骑兵增援,硬是咬着牙用步卒扛了过来。到了那天,天降大雪,关外关内到处都是白花花一片,寻常人眼根本看不清多远。狄大帅趁机偷偷把本已用石头垒死的城门搬开,待突辽人一上午攻城无果之后,突然打开城门,骑着火眼狻猊率先杀了出去,后面跟着一万养精蓄锐的威北营骑兵。突辽人先头攻城部队毫无防备,直就被咱威北营骑兵一波突袭砍杀无数。突辽人负责攻城的大将耶律破当场被狄大帅砍死,上万突辽兵士直接四散奔逃。可突辽人毕竟是马上长大的,只片刻便做出了反应,派出自己的三万精锐骑兵前来迎战。”
“师父,你不是说突辽人有十五万精锐骑兵么,怎么这时候只有三万精锐了?其他人呢?”李得一问道。“突辽人全民皆兵,男孩长到十岁就可骑马射箭,老人活到六十也能骑马拉弓。那时突辽人尚未建城定居,仍是四处游牧,故此突辽人那次来犯乃是全族而来。他们能骑的马,拉得弓的男丁总共数十万。但是只有部族的壮年男丁才是精锐,其他的老弱,跪奴只能是炮灰。若是派这些炮灰来迎战狄大帅的精锐骑兵,恐怕不一时就会引发大溃败,到时候不光大军的士气要受影响,还要被溃兵冲击自家的骑兵队伍。突辽人又不是傻瓜,知道狄大帅亲帅精锐骑兵来战,当然不会送炮灰去给狄大帅白杀,所以马上也派出了自己的精锐人马迎战。再说了,你以为三万骑兵就跟咱们威北营现在的这千把兵马一样?说一声冲,只用片刻全家老小就都冲上去了?能在转瞬间调动三万精锐骑兵迎战,这也是突辽人能征惯战才能做到如此地步。若是搁在咱们平周朝其他边军,光是调动这三万人马,没有一天都不行,更别说立即迎战了。”
“师父,当年的突辽人精锐骑兵比咱们年前打的那两万蒙兀部落骑兵咋样?”李得一忍不住比较道。“蒙兀?不能比,完全不能比,蒙兀本不是突辽人种,后来被突辽人征服,整个部落并入了突辽人罢了,他们在突辽人中只能算是二等人,无论是马匹还是装备,都要差着一截。不过当年的突辽人也没有如今这么大的实力,号称控弦数十万万,其实最能打的精锐骑兵也就在十万左右而已。而且那时范国师刚为突辽大汗效力不久,并未召集工匠发明‘爆箭’,所以战力比着今日的突辽骑兵还差着一些。”李得一忍不住又说道:“师父,狄大帅才带出去一万精骑,能打得过突辽人三万精锐骑兵么?”
“这种大军交战,光比数量没什么用,若是数量多的一方就能获胜,那大家干脆别打了,排队站站,人少的一方自动认输算了。再说要是人多就有用,去年咱们平周朝廷怎么会被十几万突辽人轻易攻破中神城?大军鏖战,还是士气最为关键,哪方士气若是先落败,多半便要大败亏输,狄大帅久经沙场,自然是明白这点。他老人家亲帅自己的精锐亲卫骑兵冲在最前面,仗着胯下火眼狻猊威势强横,一个照面便让突辽骑兵吃了个大亏,突辽骑兵先锋大将萧音奴直接被火眼狻猊撞死,周围突辽骑兵直接被火眼狻猊吓的跌落下马的,被后续的马匹踩死者少说也得千数人。”孙老医官说到这儿,脸上神情显得有些激动。李得一也跟着激动道:“乖乖,俺那兄弟‘悍马’就不得了了,没想到他爹火眼狻猊更要命,居然能一次把近千匹马都吓软了腿,这威势方圆得一里地了吧。”孙老医官笑道:“何止如此,你那‘悍马’不过是驴生的,那火眼狻猊可是纯种。他不光一身的威势范围巨大,而且能控制着只朝前面爆发出威势,所以最能配合骑兵大军作战,当之无愧是天下第一宝马神驹。”
“啊,真是厉害啊。”李得一开始幻想着‘悍马’有一天也跟他爹一样威风凛凛,无可阻挡的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孙老医官略歇了歇,接着说道:“初一交手,突辽人就吃了个大亏,可他们不愧是马背上长大的,很快就做出了应对。精锐骑兵居然在战斗中分成两股,试图绕开狄大帅这锋锐的矛头,直扑威北营骑兵的后队。狄大帅虽然勇猛,可面对如此灵活的骑兵战术,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手下的儿郎能够顶住。咱们威北营的骑兵虽然已经都是精锐了,可突辽人更是技高一筹,短时间内分兵两路绕开狄大帅,直插咱们后队不说,居然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搭弓射箭!那可是上万箭矢啊,这一波箭雨过来,咱们威北营的骑兵就吃了个不小的亏,不少兄弟被直接射中,也有许多被射中战马的。”
“突辽骑兵果然精锐,战局瞬息万变,其统帅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命令士兵分成两路,还鞥齐射一波箭矢,真是……”李得一居然想不出什么话来形容。孙老医官说道:“你可知他们为什么有如此快的应变么?乃是那突辽大汗的功劳。那突辽大汗制有一种特殊的鸣镝箭矢,挑选训练兵士时便下令,箭矢一响,所有人都要张弓射向他所射击的方向,反应稍慢的人便立即斩首。他常常在游猎时如此训练自己的兵士,一批批淘汰下来,天长日久训练出来,剩下的自然是闻声即射的精锐之士。虽说如此,好在双方都是骑兵,短时间内突辽人只有这一箭之力,接着两边的人马便对冲到了一起。”
“突辽骑兵马术了得,可咱们威北营那时候骑兵是人人俱甲,都穿着半身的钢甲。互拼起来,明显是咱们的骑兵占了优势,可突辽人人多势众,也没吃太大亏。这一个照面,两边损失居然差不多太多。”孙老医官回忆道。李得一插嘴道:“还好,还好,没吃亏就行。”孙老医官抬手给小徒弟脑门一下:“傻徒弟,突辽人比咱们可多了两万多人,这么拼下去,再来几次咱们的人就要打光了。狄大帅在战阵上也是觉得不对,驱着胯下火眼狻猊,开始绕着两军交战的外围奔驰。为师与李有水此时正在北门关外的三十里的一处山包上偷偷观战,见狄大帅开始骑着火眼狻猊绕圈,便盯上了。一圈,两圈,三圈,火眼狻猊速度极快,眨眼间便绕了三圈。为师与李有水对视一眼,知道这是大帅让我们行动。”
李得一忍不住问道:“师父,这两边都是骑兵交战,你们这两千步卒虽说都是精锐,可也跑不过战马啊。你们这时候上去有用么?”孙老医官说道:“我们这股步卒,是奇兵,你懂么?讲究个出奇制胜。我们去参合大帅的正面战场干嘛?!大帅在我们临行之时已经备好了火油,火信等引火之物,我们是专门去突辽人的大营放火的。”
“见大帅发出信号,为师立即下令兵士全部披甲。趁着突辽人全部心神都在狄大帅的北门关战场上,你三爷爷带着队伍就朝着突辽人后方大营悄悄迂回了过去。突辽人不愧是能征惯战,我们刚出发没多久,他们的斥候就发现了我们。看到我们绕道直奔他们的大营而来,他们立即派出两千骑兵冲出来拦截。那时要是被这支骑兵拦住,我们就无法冲击突辽人的后营,也就没法配合狄大帅作战。你三爷爷当时把心一横,高喊道:弟兄们,北门关下大帅正与突辽人苦战,如今胜负就靠咱们这些人了,若是咱们能烧了突辽人的大营,毁了他们马匹的粮草,便可取胜。誓死不退,跟俺冲啊!此时离着突辽人的大营还有一里多地,若是就这么冲上去,即便顺利冲到了突辽人营前,我们非累得没了力气作战不可,这可不是办法。”
孙老医官说到这儿,忍不住拿手摸索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看来虽然时隔多年,回想起那一战,老人家依然觉得惊心动魄。
第六十七章 分兵苦战
孙老医官拉起当年那仗,讲到这骨节儿,依然难抑心中激动,喘了两口气,接着说道:“当时的情况可谓千钧一发,为师一把拉住就要冲过去拼命的李有水,对他说道:咱们不能一股脑冲上去,得分兵,你给我五百兵士,我冲上去缠住这支骑兵,你不要管我,帅大队尽管绕过去直扑突辽人的后营。你三爷爷二话不说,当机立断,分给为师五百兵士。为师把身上带着的火油和火信都交给了李有水,嘱咐他:待会儿我要是冲不出去了,你替我多烧几个突辽人的营帐。你三爷爷当时啥话没说,只是重重的握了为师手一下,点点头,带着大队兵士就往侧面冲去。”李得一跟着担心道:“师父,你就五百人,能拦住这两千突辽骑兵么?”
“拦不住也得拦,不然让这支突辽骑兵,拦住了我们,后续的突辽骑兵一旦跟上来,我们这两千人就得全军覆没。若是我们这支奇兵失败了,说不得正面战场上狄大帅也得有危险,大帅再厉害,毕竟突辽人的骑兵要更精锐一些,突辽人的战马也占着不小便宜,马力比咱威北营的战马普遍高出一截。别看为师这边危险,你三爷爷带着那一千五百兵士直扑突辽人的本营,更是九死一生。当时突辽大汗把他最精锐的五千王帐骑兵留在身边还没派出去,他原本是打算用这些骑兵来做最后一击的,没想到却被你三爷爷撞上了。为师与你三爷爷兵分两路之后,为师带着五百兵士迎着来袭的两千突辽骑兵就冲了上去,你三爷爷则率领剩下的兵士绕道往北,然后直插突辽人的本营。”孙老医官说着,用手指沾了点酒水,在桌子上给李得一画出当时的情形,好让他看的更清楚。
“当时为师临阵把五百兵士排成疏散的两列,试图吸引突辽人的骑兵。”孙老医官说到这儿,面上的神情忽然转为悲恸,声音也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李得一奇怪道:“步卒对抗骑兵,向来应该摆紧密防守圆阵,或者方阵。师父你居然摆出薄薄的两列长阵,还把兵士疏散开来,这不是送死么?这么薄的阵势,让骑兵一冲就垮啊。”孙老医官听到这儿,忽然间老泪纵横:“为师岂能不知,岂能不知!可当时若摆出紧密防守的步卒圆阵,突辽人一旦攻我们不下,转身去追李有水那支人马怎么办?到时候还怎么能趁机缠住他们?为了给李有水争取时间冲进突辽人的本营,为师当时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草原上步兵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想拖住这支骑兵,也只有拿这五百兵士的性命去换。”孙老医官说到这儿,自己斟满一盅酒,端起来洒到了地上,嘴里反复念叨着:“为师对不住那五百弟兄,对不住他们啊……可为师不后悔。徒儿你记住了,战场上战机转瞬即逝,到了决断的关键时刻决不能有妇人之仁。为师直到现在想起那五百弟兄都会痛彻心扉,但为师不后悔,他们用自己的命为威北营在那场大战中获得胜利赢取了先机。”
“再说为师当时并不是一时鲁莽才做出这种决定。当时为师原气修为已经初至俱五通境,业已修成了神目通能。这支突辽骑兵刚露头,为师就看到了他们,并在行进中仔细观察了他们一番。发现他们的装备并不齐整,手里拿的兵器是什么家伙都有,长枪短刀,锤子,有的甚至还拿着裹着铁刺的木棒。看到这种情况,为师当即判断这支骑兵必然不是精锐。那时,突辽人大队精锐骑兵已经被突辽大汗全部派了出去,正与狄大帅率领的三万威北营骑兵在北门关下激战在一处,最精锐的王帐骑兵仍被突辽大汗藏在某处等待时机,好发动致命一击。此时突辽人能调动的,也不过是次一等的部落骑兵罢了。为师凭着手中这五百威北营精锐步卒,虽然摆出一个送死的阵势,却还是有把握抗住第一轮最猛烈的骑兵冲击,然后缠住这支骑兵的。”孙老医官坚定说道。李得一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他虽然亲自上阵打过两百对两万的悬殊之仗,可说实在的,那一仗,完全是仰仗王壮彪这个世间罕有的虎将大发神威,才能一举击杀蒙兀贼酋,取得胜利。可即便如此,那仗打到最后,冲出去的两百精锐骑兵,最终战后活下来的尚且不足二十人,十成去了九成多。再看看师父当时不过是俱五通境初成,又没有王壮彪那样不讲道理的一身巨力,带领的又是步卒,凭什么拦住这支骑兵?李得一忍不住在心中疑惑。
孙老医官继续说道:“而且当时为师还留了一着后手。分兵之后,李有水带着其他兵士必然是一路急跑,若仍带着长枪,快跑起来只会造成妨碍,毫无益处。所以在你三爷爷李有水带着剩下的兵士离开之前,为师让他把所有的长枪留给了我们这五百人,他那一千五百兵士只带一把短刀继续赶路。这支突辽骑兵的首领看到我们摆出这么一个送死的阵势,果然就直接扑了过来。第一轮冲锋,就冲散了我们的阵势,足足有过百兵士倒在了血泊中,再也无法起身。为师待突辽骑兵这轮冲过去之后,立即命令剩下的兵士迅速转身,直接捡起搁在面前地上的长枪,朝着这伙突辽骑兵投掷了出去。当时突辽骑兵刚杀透为师的步兵阵势,尚且来不及调转马头,所以这一轮投掷,全刺在了他们后背空虚之处。倒也杀伤了几十骑,效果还不错,对这支部落骑兵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完全印证了为师事先的判断。这支部落骑兵原本见我们人少,又摆出这么一个送死的阵势,就以为我们不过是些两脚羊一般的送死兵士,于是打算先把我们一口吃掉,先把这些军功稳稳赚到手。可没想到一个冲锋仅仅打掉我们百人不说,还被我们投枪反击杀伤了几十骑。羊肉没吃成,还弄了一身臊,这支部落骑兵的首领顿时就彻底被激怒了,指挥他的人马把我们团团围住,发誓要彻底杀光我们这一小撮步卒。”说到这儿,孙老医官喝了口酒,坐在那儿喘了口气。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部落的首领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激怒,还真是个草包。”李得一插嘴道。孙老医官耐心跟小徒弟解释道:“这支部落的首领之所以会中计,说到底是因为他穷。”李得一惊讶道:“穷?”孙老医官点点头:“不错,因为穷。这支骑兵应该是倾尽这个部落的力量才拼凑起来的,因为穷,武器都凑不齐,还有人拿着木棒,马匹就更不用说了,有不少都是快跑不动的老马。这样的骑兵战斗力可想而知不会强到哪去,那位骑兵首领想必心中也很清楚这点,所以他在见到我们分兵之后,才会直奔为师这支较少的人马杀过来,打算先捏个软柿子,稳稳地赚上点军功,也好跟突辽大汗去讨要些战利品。过惯了穷日子的人,是受不起损失的,这支骑兵就是他们部落的全部财产,一下子被为师这个他们眼中的‘软柿子’打伤打死几十骑,他们的首领当然立即就急红了眼,才会不管不顾的发誓要杀光我们这一小撮人。”
“也是,年前一战咱们威北营的骑兵几乎全部战死,俺可是心疼了好久,直愁着以后没了骑兵,这日子更没法过了。”李得一心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孙老医官说道:“太祖曾提到为将者三项才能:知天时,晓地利,通人和。世间一般寻常将领以为人和不过就是知晓己方的士气,兵士有无战心等等,却不知揣摩对手的心想也一样重要。平周朝太祖口述的《孙子兵法》曾提到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孙老医官用心跟小徒弟解说着,李得一知道这是师父跟自己传授真本事呢,暗暗用心记牢。
李得一正用心记呢,冷不防孙老医官来了句:“你此刻是不是心中正在想,可得好好记牢师父刚才授予我的兵法,以后好派上用场。”李得一愣愣点头道:“啊,俺刚才是这么想的。”孙老医官抬手给了小徒弟一下:“傻瓜蛋子,你记好了,为师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下判断并做出应变,前提是当时为师的修为已经到了俱五通境,并修成了神目通能,提前早已观察清楚了这支骑兵的状况。要是为师的原气修为不到俱五通的境界,任你精通千般兵法,也是枉然。记住没有?!你自身就好比是个盛水的器具,这本领好比就是水。只有原气修为够高,器具才能足够大,才装得下足够多的水,才能把一身本事使出来。若是你原气修为不够,装水的器具就那么大点,即便为师教授你再多的本领,你又能盛得下多少?这便是为师为何平日一再督促你修原气,却并不让你分心多学其他的本领,你现在懂了么?”李得一吃了师父这一顿训诫,忙不迭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俺懂,俺懂,俺天天一直在努力修原气,从没放松过。”
孙老医官听了李得一这番表态,才露出满意的神情。其实孙老医官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一直很努力修原气,刚才只不过是因为拉到那段伤心的战事,想起战死的袍泽心里难受,借着训斥小徒弟发泄一番罢了。若不是他非缠着自己拉这些伤心的陈年旧事,哪会惹得自己不痛快,让他吃这顿呲也是应该的。
“师父,您接着往下拉啊,正在紧要关头呢。”挨了顿呲的李得一毫不在意,紧赶着催促道。借着教训徒弟,发泄了一通的孙老医官也感到舒服多了,接着拉道:“为师见那骑兵首领已经上钩,便下令兵士趁其调转马头再来冲锋之际,又投了一轮长枪过去,更进一步彻底激怒了他们的首领。见目的已经达到,接着为师马上下令兵士们缩成一团,围成一个紧密的圆阵,把剩下的长枪都在外围架了起来,剩下的兵士眨眼间变成了个铁刺猬。这也是多亏了此次带了的步卒都是最好的精锐,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变阵。反应稍差一点,下场就只能是被这股骑兵再次冲散开来,然后就难说了。那突辽骑兵首领此刻显然已经气昏了头,照着这铁刺猬就直愣愣扑杀了过来,可这次一点也没让他占着什么便宜。他们的首领围着我们这个铁刺猬团团打转,可就是攻不破,马匹冲到近前,看到那闪着寒光的密集的枪林,就会本能得扭头避开,马上的骑兵也不想就这么撞过来被串成肉串儿。,他们放箭,咱们就架起小盾,仗着身上铠甲坚守,更兼为师在阵中央靠着原气修为高,不时地投枪击杀他们的骑兵,直气的他们的首领哇哇乱叫,却拿咱们毫无办法。咱们弟兄的伤亡这时也控制住了,不过有人零散被箭矢射中铠甲的缝隙受伤而已。”
“哈哈,这首领真是蠢啊,骑兵遇到俱甲步卒的铁桶阵,历来也只有放箭骚扰而已,哪里能直接硬冲的。”李得一高兴道。“还真让你说准了,这首领也不是个彻底的【创建和谐家园】,他冲了两三回发现冲不破这铁桶阵,便让手下的骑兵骑离开十几步,开始放箭。可咱们的兵士都是全身俱甲步兵,头盔都是钢的,哪里是他那原始的兽骨箭能射透的。”孙老医官接着说道。李得一听到这儿忍不住笑道:“哈哈,这部落也真是够穷的,还用着兽骨箭矢那。”
“草原上的夷人并没有冶铁的手艺,他们只有大部落才有几个铁匠,比如突辽人部落的那些个铁匠,都是历年侵入我朝时掳掠走的。小部落要么没能力攻入我朝,要么就跟着突辽人腚后面喝汤,但铁匠这类战利品突辽人是绝对不会分给其他部落的。小部落弄不着铁匠,就炼不出铁来,他们酒被迫只能用兽骨做箭头。去年突辽人攻破中神城,整个北方中路各府糜烂千里,还不知抓走多少匠人,待过得两三年,突辽人的实力恐怕又要大增了。”孙老医官忧心忡忡地说道。
“待过个两三年,咱威北营的实力也会增长的,师父。”李得一出言安慰道。孙老医官感叹道:“那不一样,咱们威北营才多大点地盘,目前仅仅控制了三县之地,还都是被突辽人攻破屠戮的破败县城,丁口更是少的可怜。突辽人可是拥有了整个草原的牛马,丁口,铁矿,金银。不一样啊!差得远着呢,不能比。”李得一听了师父这番话,嘴上不好反驳,心里却不太认同,在少年的心里,总还是有希望的。年少不知愁,说的就是他。可再一想也是,再强大的王朝也会有衰落的那一天。平周朝原来那么的强盛,平周开国太祖窦匿万,扫八荒一六合,建立御极天下六百载强盛帝国,当时号称日不落。周围的小国要么内附,至于那些不肯低头的小国则全都被开国太祖扫灭,文治武功强横不可一世。可到了王朝的黄昏,仅仅因为连续出了三代不屑的儿孙,强横一时的王朝顷刻间就如梦般破碎一空,被草原上的夷人摧枯拉朽一样攻破了都城,中神城,曾尊称为天下共主的皇帝陛下,更是落得个生死不知。其败落之快,让人唏嘘。天知道当年这些草原蛮族曾被开国太祖窦匿万杀的血流成河,最后不得不给太祖上尊称,称其为天可汗,连续数百载,年年来贡,岁岁来朝。甚至其可汗想要回草原继承草场,还要先在皇宫当十年的护卫,才可返回草原。这世事,还真如白云苍狗一般,让人应接不暇。
“师父,接着拉,赶紧的啊,今天时间又快要到了。”李得一来过两天,在心中就暗暗算着时辰,每天拉差不多一个时辰,师父就会以疲乏为由把自己撵走,心中算着今天又要到点了,赶紧催促着师父往下说。
“讲到哪儿了刚才?”孙老医官问道。“师父,您刚讲到成功带着步卒缠住了那股突辽部落骑兵。”“哦对,那首领被为师激怒,越发想一发吃掉咱们这小撮人,然后再去追跑掉的那支较大的。他不停地催促骑兵过来围攻,急乱之下终于露出了破绽,让为师成功在乱军之中找到了他的所在。为师找到了他,就悄悄瞄上了,等他在一次冲锋中稍稍脱离了周围的骑兵护卫,露出身形,无人能替他遮挡的时候,为师立即运起全身的原气,奋力掷出一枪,当场把他钉死在了马上,扎了个穿膛。”李得一插嘴道:“师父,原来王壮彪的投枪绝技是跟你学的啊?俺说他咋一扔一个准呢,年前那仗多亏了他有这手绝活。”
孙老医官笑道:“哈哈,他那手投枪可与为师没有一点关系,乃是王壮彪他自己琢磨的绝技。为师也就在战场上成功过那么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找到机会了。”“那个首领也是倒霉,战功没捞着,反倒把自己赔进去了。”李得一说着嘴角拉出一个讥笑的弧度。孙老医官点头道:“你以后若是在战阵上急功近利,保不准也跟他一样下场,先别急着笑话他。”
“为师击杀了这支骑兵的首领之后,他们顿时就慌乱了起来,再也组织不起像样的冲击,拖着首领的尸首就仓惶往回逃窜。为师解决了这支骑兵,略歇了两口气,便带着剩下三百多兵士继续赶路,赶紧追你三爷爷李有水去了。李有水带的兵士此时已经冲到距离突辽人大营不过百步远,却被一大群奴兵和杂兵团团围住了。这群杂碎虽然战斗力不强,可是人多,足有上万之众,你三爷爷被他们围住,一时间也杀不出去,只能一边紧守阵势不散,一边缓缓向突辽人的本营移动。”
“为师赶到时,眼瞅着突辽大汗的图腾大旗附近,已经出来一股人马俱甲的精锐骑兵,看样子是奔着李有水来的。为师在阵外大喊道:李有水,有精锐骑兵奔着你来了,现在不能杀向突辽人的本营,就再没机会了。咱俩一起使劲啊!看看谁杀进去!”
第六十八章 风火连营
“师父,师父,那时候你先冲进去有什么用啊,可别忘了,你们这队人当时身上又没带着引火之物。”李得一忍不住插嘴道。“你这叫什么屁话?为师如果率队冲进了突辽人后营,就可以帅兵士在前头为李有水开路,方便他在后面安全引燃火种。傻小子,你得学会随机应变,打仗得多动脑子,不能光一根筋猛冲。”孙老医官提高了嗓门训斥道。孙老医官现在训徒训的是过瘾咯,等以后天下人都破口大骂他这宝贝徒弟诡计多端的时候,孙老医官也不知是该红脸,还是该高兴。
“李有水当时正在阵中奋战,听见为师喊的这话,也知道这是到了最后的时刻,成败在此一举。李有水当即下令兵士们放弃守备阵势,配合为师外面的攻势,全员拼死往突辽大营里突进。你师父我当时手持一杆铁枪,挺身拼杀在了队伍最前列。为师仗着有原气修为在身,宰杀那些突辽跪奴和杂兵就如屠猪狗一般,这些杂碎洒出的狗血都浸透了为师身上的甲衣。为师冲在队伍最前面,那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后来嫌这么刺杀太慢,干脆把铁枪当了棍使,凭着俱五通境的修为,一棍打出去,就能扫倒一大片杂碎。很快便杀的他们心胆俱裂,再也不敢来上前围攻。一时间为师所到之处,突辽人的跪奴和杂兵尽皆抱头狼狈逃窜。有为师打头,带着兵士们很快就杀出一条血路,接应上了被重重包围的李有水他们那些人,然后护着兵士们一起,往突辽人的后营猛冲。为师在最前面开路,后面你三爷爷带着兵士们紧紧跟着,趟着突辽杂兵的血水,终于赶在前面那队骑兵赶来增援之前,摸到了突辽人大营的边。当时为师见时间急迫,来不及找到营门进去了,只能强行破开眼前的营栏,便手持那根铁枪,运起浑身的原气,对着那木栅栏猛劈了下去,只一下就砸了个粉碎,强行破了个口子,带着身后的人就冲了进去。”孙老医官说到这儿,站起身来,挥手做了个下劈的姿势,老人家此刻回想起自己当年的英勇,显然是有些兴奋,谁还没有个当年勇的时候。
“没想到师父年轻的时候也这么凶悍,哈哈。”李得一忍不住笑道。孙老医官也笑道:“哈,为师年轻的时候,那真不是吹。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这句话拿来比为师我真是再合适不过。”孙老医官别看一把年纪了,可回忆起年轻时候英勇奋战的场面,仍然忍不住聊发少年狂,都开始自吹自擂上了。正美着呢,扭头一看小刘医官已经进来了,对着李得一说道:“师父年轻时确实英雄了得,可惜不知爱惜身体,一味的虚耗精气神,再加上后来跟你三爷爷李有水学会了,每战必然敢死当先。结果现在落下了一身的伤病,到如今老了,就只能每天靠药物养着。咱俩可不能学师父这样损耗身体,不然到老了难受的可是自己。”
孙老医官被大徒弟顶了几句,兀自强辩道:“为师年轻时若不奋勇拼杀,你们这些小崽子早不知被突辽人杀多少次了,还能活到今天?!”小刘医官连连点头道:“是,是,多亏师父您老人家保住了我们的性命,可能不能上阵之时穿点好甲。您老人家年轻时好歹也是俱五通境,穿两层甲不妨碍吧,您非只穿一层,白受那么多伤。”孙老医官知道自己这大徒弟平时看着话不多,其实嘴巴厉害着呢,便直接绕开徒弟的话头,径直说道:“还敢说为师,去年,年前与蒙兀人那场大仗,你又穿了几层甲?不也是一层么?”小刘医官边往里间走,边说道:“我倒是想批两层甲,可当时哪怕咱们还多剩半套,我一定都批身上。实际当时咱们连一套破烂皮甲都没剩下,全都给兵士们穿上了。”李得一瞅着不对劲,赶紧插嘴道:“俺以后一定注意,披甲上阵。俺一定认真学打铁,争取早日学会造甲,也好帮着咱威北营多制几套钢甲。师父师哥,你俩就别斗嘴了,咱威北营日子过得穷,俺也知道。当初刚来威北营那工夫,俺还弄过木头盖子当盾牌使那,那时候好些个刀盾兵连个木头盖子都没有,光拿把锈铁刀。”
让师弟这么一打岔,小刘医官也反应过来了,师父这么大岁数了,自己还跟师父争辩啥,让老爷子痛快痛快也就算了。想到这儿,小刘医官随即改口说道:“你们爷俩接着拉,我取些东西就走。”说完,也不管这一老一小,进里间拿了东西,径自又出去忙活去了。李得一看师哥走了,对着师父说道:“俺现在还顶不上大用,师父您如今一身的伤病又只能在家休养,三位把总又是粗汉,弄不来那些精细费脑的活儿。如今咱们威北营的大事小情基本都得师哥参一手,这阵子师哥也是忙坏了。”孙老医官点点头:“为师也知道他忙,与他斗嘴不过是解闷罢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把突辽人的大营砸开了个口子,您已经带着人冲进去啦。”李得一答道。“唔,冲进去之后,为师便独自一人去寻找突辽人的草料所在,李有水则带着其他兵士分头乱窜,四下挨个营帐放火,挨个点突辽人的帐篷。虽说那时天寒地冻,可突辽人的帐篷都是皮毛制成,泼上火油,遇火即燃,很快便烧起了熊熊大火。那天正好还刮着西北风,火借风势,烧的极快,眨眼间火势就成了熊熊烈火,借着风力,从后营奔着前方突辽大汗的帐子就烧去了。这火一烧起来,突辽人的后营顿时就炸了窝,到处都响起了哀嚎呼喝声,营里的突辽人也开始乱作一团,不知是该先救火,还是继续追杀四下里放火的你三爷爷他们。一直坐镇突辽人前营的突辽大汗这工夫再也坐不住了,不得不派出部分自己帐下的精锐骑兵,拦截砍杀那些慌乱的跪奴和杂兵,试图稳住局势。”孙老医官说到这儿,脸上神情愈发激动,面色也因激动显得发红,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突辽大汗虽然做出了应对,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被西北风吹着,这火烧的极快,没一阵功夫,突辽人的帐篷就一个接一个被烧着了,烧塌了。没用一刻钟,火势已经烧遍了整个突辽大营,只有突辽大汗的王帐,见机行动的快,把周围的小帐篷都拆了,又把人拿刀子驱赶开来,这才硬生生隔开了火势。可突辽人这时再想组织人救火,却已是回天乏力了。为师当时汇合你三爷爷趁机在混乱的突辽大营内四下乱窜,继续试图找到突辽人存放草料的地方。功夫不负有心人,为师终于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突辽人的马料所在,那时这里还未被火烧过来了。突辽人看来也是知道冬日作战马料的重要性,特意选了一处光秃秃的小土丘存放草料,还专门挖了壕沟,建了个小寨,来保卫这些草料。这里与四下里的帐篷区都隔出老远,即便火烧过来,也很难蔓延到小丘之上。既然找到了突辽人的马料所在,赶紧进去放把火点了这批草料,也就大功告成了。为师和李有水并肩就往里冲,不想刚冲进去,就被人拦住了。”
孙老医官说到这儿,神情开始严肃起来,缓缓坐到椅子上,语速也慢了下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原来那突辽国师一见有人偷袭后营,便知道多半是奔着草料来的,当即与突辽大汗分说了一番。突辽大汗听了他的劝告,居然直接派出自己的亲卫骑兵队长,带着百名亲卫精锐骑兵过来把守草料场。为师当时带着李有水冲到草料场,身后还跟得上的兵士不足百人,且人人挂彩,再与这早有准备的突辽大汗亲卫精锐骑兵交手,恐怕是凶多吉少。可事到如今,再也没别的办法,遇到这拦路虎,也只能拼了。为师一咬牙拎起手里的铁枪奔着那骑兵队长就冲了过去。本以为凭着为师的原气修为,能轻松拿下那亲卫队长,可没想到这骑兵的队长居然也修了原气,而且已经气壮境大成,差一步就迈入俱五通境。为师虽然原气修为高他一筹,可当时早已是强弩之末,浑身原气几乎消耗殆尽,仓促之下,不过是凭着一腔血气硬撑着上去打斗。没了原气支撑,拼杀没过一阵,便被那亲卫队长杀得左支右绌,眼瞅着陷入了绝境。”
话说到这儿,孙老医官忍不住感慨道:“为师一生大小仗打了无数,若要论凶险,那一仗绝对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为师后来才知道,那队长原来是突辽大汗的一位金刀驸马,乃是草原上年轻一辈的最强者。当时为师已经力竭,浑身的原气也是消耗殆尽,因此与他交手片刻,便连中数刀。虽说为师竭尽全力避开了要害,可其中一刀依然砍中了为师的左胸,伤了肺腑,血越流越多,为师气一口一口也渐渐接不上来,眼瞅着就要支撑不下去了。就在这要命的时刻,你三爷爷李有水冲上来拼命帮了为师一把。”
“当时为师负责缠住这骑兵队长,你三爷爷负责带着剩余的兵士对抗那百名精锐骑兵。在激烈对战之中,你三爷爷眼瞅为师就要支撑不住了,便咬牙冒死过来相救。按说李有水当时没修过原气,根本不可能是这气壮境的突辽强者的对手,可那突辽人是一名骑兵,他胯下那匹马不过是寻常的突辽上好战马而已,看上去是匹千里马,却并不是那种开了蒙的,修过原气有灵智的战马。你三爷爷脑子活泛,人虽然悍勇,但绝不一味傻拼。他当时是对着那匹战马动上了心思,趁着那突辽骑兵队长又一次全力出手,想把我劈死的机会。你三爷爷李有水忽然就猛冲过来,紧接着低头闪到马腹下面,抬手一刀,用手里锋利的短刀捅穿了那战马的腹部。那匹战马哀鸣了一声,轰然就倒在了地上,上面的突辽金刀驸马此刻正尽全力一击,想把为师击杀,这下子猝不及防,立即狼狈地从战马上跌落下来。为师抓住这机会一扑而上,直接用手里的长枪扎透了他的脖颈,再用力一绞打断颈骨,这突辽金刀驸马当场便死的不能再死了。你三爷爷这时也从马腹下钻了出来,手持短刀直接割下哪金刀驸马的人头,笑道:俺估摸着这是个大人物,人头俺就先收下了,回头的军功忘不了会分你一半。”孙老医官说到这儿,又有些激动,居然试图模仿李有水当时得意洋洋的神情,一手做执刀状,一手拿着个酒壶,假装自己拎着个人头,挺胸拔背,满脸的志得意满,居然起身绕着屋里溜达了一圈。李得一废了好大劲儿才憋住了没有笑出声,他知道这时候若是笑了场,肯定又要挨师父一通责骂。
孙老医官装完了威风,接着拉道:“为师这里打的万分凶险,那百十号弟兄打的也不轻松,都是拼死作战。为师曾亲眼见到一位被突辽马刀砍断了一只手臂的兵士,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用自己的残躯硬是绊倒了一匹突辽战马,好让身边的袍泽能有机会杀死从马上掉下来的突辽骑兵。为师与李有水解决了这队长,气都来不及喘,就匆忙去帮其他的兵士。当时为师虽然已是强弩之末,可对付这些未曾修过原气的普通精锐还是凑合的,单等着兵士们把一名骑兵缠住,让他无法纵马冲撞之时,为师便赶过去用手中铁枪把那骑兵刺下马来。”李得一点点头道:“对,对,只要修成了和合境,反应速度便不是普通人能用肉眼看的清的了,要是气壮境能大成,浑身的筋骨便会异常的强壮有力。出手的速度和力道就根本不是普通兵士能抗住的。这时即便不运转原气,凭着身上的气力,师父肯定依然能轻易杀死普通的突辽兵士。”
“傻小子,人力也有穷尽啊。为师当时原气消耗殆尽,一身力气也几乎干竭,每刺死一人都得喘口气歇上一歇,围攻的事儿就只能靠着周围的弟兄了,为师只负责那致命的一击而已。要说打仗的小聪明,还得数你三爷爷,他趁着这支突辽精锐骑兵与我们纠缠在一起,居然偷偷从旁边溜了,摸到后面的小土丘上草料存放处,把火点了起来!我们正在这边与突辽人打的热火朝天工夫,后面草料场已经起火了,李有水高兴地大喊道:弟兄们,火点起来啦,缠住他们片刻,等火烧大了咱们就撤!等那帮突辽骑兵反应过来,草料场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这可是他们胯下战马的吃食,万万不能有闪失。一见火起,他们当即再也顾不得截杀我们,纷纷跑去试图救火。突辽人一撤,你三爷爷喊了声:风紧,扯呼!带着头就往外跑,为师与其他弟兄们紧跟在他身后一同跑了出去。突辽人后营此时已经大乱,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跪奴和试图救火的突辽兵士,趁着这股乱子,最后还真让我们逃出来了。”说完,孙老医官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盅酒,美滋滋喝了一口,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好似自己刚打完一场大仗一般。
孙老医官歇了口气,接着说道:“待我们跑远了回头一看,根本没人撵出来追杀我们这伙人,那工夫突辽人都忙着救火去了,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这小撮人。为师当时大略清点了一番人数,出发时两千人,如今就剩下不到三百多。你三爷爷一看还有不少弟兄陷在营里没出来,眼一红,扭头就要回去找他们。为师赶紧一把拉住了他,苦劝道:此处离突辽大营不过一里地,咱们的力气早就使完了,你要是再回去,说不得也要陷在里头。李有水当时红着眼哽咽道:咱们的任务已经干完了,可眼瞅着弟兄们陷在营中一个个白白送死,俺这心里难受。你别拦着,俺拼了这条命也要回去接他们出来。为师当时一看这不行啊,咱们这些人好容易才跑出来,如今任务已经完成,大家都精疲力尽,无力再战了,是万万不能把这些逃出来的弟兄再陷进去,否则那就真是送死了。为师略一寻思说道:不如我们略回去几步,在突辽人营外大声叫喊,若是有还活着的兄弟听到了,应该能趁着这乱子跑出来,咱们正好就近接应他们。对着跑不出来的弟兄,咱们也算尽力了,毕竟不能把这些已经生还的弟兄们再派去送死。就这么着我们又往突辽大营方向走了半里路,在外面高声叫喊,还真又接上一百多弟兄,等了小半个时辰后,眼瞅着再也没有兄弟从里面冲出来。你三爷爷也知道此地凶险,万一突辽人派兵追杀,我们怕是要全军尽殁,略一商量,便带着这些剩下的兄弟回撤了。”
李得一插嘴问道:“师父,回撤你们还走青羊峡么?”孙老医官用手摸着胡须,仔细回忆了片刻,说道:“回撤之时我们没走原路,而是往南边北门关方向撤退,此时北门关狄大帅那边的战局也已到了关键时刻,该分胜负了。”
第六十九章 热血铸胜
听师父拉到这儿,李得一忍不住笑道:“师父你们胆儿可真大,撤走前居然敢在突辽大营附近大声吆喝,也不怕突辽人听着了,派骑兵再来截你们。”孙老医官叹了口气说道:“么办法,不能眼瞅着弟兄们陷在突辽人营中不管,即使冒险,也总得帮上一把。况且为师也不是全无把握,当时整个突辽大营因为忙着救火,已经乱作一团,未必就能调集人手出来拦截我们。好好记着,咱们带兵的,只有不轻舍身边的兵士,到了关键时刻,兵士才会不轻舍你。往回返的路上,先前有部分受伤的弟兄被咱们落在草原上头,这工夫居然又找到了我们。我们合兵一处,就开始往北门关的大战场赶。”
“当时为师与李有水两人带着剩下的兵士,避开沿途突辽人的乱兵,一路南下,向着北门关方向行进着。因着人人带上,所以走的并不快,原本一天的路程,足足走了两天才赶到。”孙老医官继续说道。
李得一瞪着眼睛瞅着师父,高声道:“什么?两天,两天工夫,狄大帅那边仗都打完了吧?突辽人是不是早跑没影了?也好,这样师父你和俺撒爷爷就能安全的返回北门关内。”孙老医官回瞪了小徒弟一眼,跟着提高了声音斥责道:“你知道突辽人这仗有多少人么?光精锐骑兵就有三万之数。这一仗他们更是举族前来,能战的男丁全部算上,足足有十五万之数,这两天一路走来,光看着突辽人那些帐篷就绵延二十多里地。即使此刻前线骑兵溃败,也不是两天就能跑光的。你也常去逮兔子逮山鸡,弄十万只兔子,即便后面有狼撵着,让他们两天就跑光也是难办,更别说人了。这次突辽人举族来犯,拖家带口的,牛羊等大群的牲口都带着呢,哪能两天工夫就跑没影。何况当时只是烧了突辽人后营的马料,顶多让突辽人整个军心变得不稳,硬拖个十来天的马料他们还是拿得出来,若是全部拿来供应精锐骑兵,与咱威北营再打上个十天半月也不成问题。”
“原来是这么回事。俺怎么听着,师父你跟俺爷爷死了一千多弟兄,其实并没给突辽人造成多【创建和谐家园】烦?”李得一小声嘀咕道。这话当然让孙老医官听了个清清亮亮,把眼一瞪,抬手就狠狠给了小徒弟脑门一下。“哎,疼啊,师父,你使这么大劲儿干啥?”孙老医官气呼呼道:“疼?!打得你还轻了!你刚才这话要是让你三爷爷听见了,他能气得从地里爬出来揍你,你信么?要是让你师哥听了,怕是会先笑掉大牙,然后再把你的牙也给打掉咯。”让师父这一顿呲,李得一这下再也不敢多说话了,老老实实拿眼瞅着师父,等着师父给自己细说。
孙老医官看着小徒弟,心说:“哎,一时没寻思,把这徒弟教的有点傻了。这也得怪我,这些年净忙着为威北营的弟兄们挣个活路出来,从没与他细说过这些内里的门道。”可不是咋地,您老到现在才想明白啊,前些年事情忙,随手弄个扯蛋就把你这小徒弟打发了,这工夫真好意思训他。你这小徒弟现在这么不开窍,有您老一半的功劳。寻思了一阵,孙老医官又开口接着说道:“为师先头曾与你说过,大军交战,这兵心士气乃是头一等大事,万万不可疏忽。你还记得不?”李得一赶紧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孙老医官继续说道:“此刻为师与你三爷爷合伙烧了突辽人的马料,即便他们眼下仍能喂饱战马,可难免担心日后。突辽人心中有了顾虑,打起仗来,就会畏首畏尾,与咱们威北营的兵士拼杀之时,就会受到极大影响。”简单来说,就是突辽人因为后营起火,前方正拿刀子与人互砍的全体精锐骑兵人都变得心惶惶,这一把火给突辽人上了一个全体命中下降30%的debuff。李得一听了师父的话,略一寻思,点头道:“师父,是不是担心后营烧了,自己日后要挨饿。所以那些突辽精锐骑兵现在就提不起劲儿与咱拼命了?”孙老医官点点头,鼓励小徒弟道:“有点意思,你接着说说看,说错了也不碍事。”
李得一接着说道:“俺这工夫响起了年前那场大战,当时上万突辽人就在你四周驰骋,他们可不是来陪你玩的。他们手里都拿着真家伙,随时都想给你一下子,砍了你的脑袋。那种情形,稍不留神就可能被人夺去性命,俺那时候若是敢分心想别的事儿,简直就是在玩儿自己的小命。师父你刚才说,那突辽精锐骑兵因为后方烧起了大火,心中有了心事,肯定是再不能专心与咱狄大帅的骑兵拼杀。这么打下去,突辽人非败不可!”孙老医官点点头,对小徒弟的话表示认可,接着道:“说的没错,那时狄大帅带着威北营的骑兵与突辽人厮杀正酣,本来算是旗鼓相当,虽说咱威北营人马略少了一些,可短时间内还看不出差距。毕竟狄大帅的火眼狻猊实在是威猛异常,一骑当先,突辽人拿他老人家根本毫无办法。这时候咱们威北营和突辽人两边原本都是绷紧了一根弦,然而突辽精锐在这么紧要的时刻分心他顾,率先松懈了下来,那么他们最终的下场只能是被杀的溃败。待两天之后,为师与你三爷爷感到北门关附近时,突辽人的三万精锐骑兵和数万次等骑兵已经大败溃散了,正在四处奔逃。”
李得一说道:“果然是师父先前说的那样,这么多数量的大军鏖战,突辽人即便要败,也不会立时溃散,还是与狄大帅拼杀了两天才渐渐支持不住。当时漫山遍野肯定到处都是溃败的突辽人。”可不是咋地,又不是人人都是马拉松冠军,人的耐力虽然极好,比马好多了。但寻常人一天走几十里路,都要好好歇歇才能恢复体力。即便是那些走惯了山路,干惯了活的老农,一天走上百里路,也是极限了。突辽人更不堪,他们打小骑在马背上,个个都是罗圈腿,逃起命来,只能靠着胯下的战马。可突辽人此时已经与狄大帅鏖战多日,虽说他们骑兵多是一人双骑,甚至三骑,可打到这时候,战马也全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现在的北门关前,具体就是这么个情况。溃败的突辽人漫山遍野不急不慢地跑着,他们倒是想快点跑,可胯下战马体力不够了啊,逃不快啊。至于小说中那种拼命催打战马,为了逃命活活跑死战马的情形,是绝不会出现在突辽人身上的。他们个个都是罗圈腿,没了马骑,罗圈腿跑个短跑还凑付(具体请看成龙大哥电影),长距离用两条罗圈腿逃命,遭那个生不如死的罪,还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突辽人虽然都在不急不慢地逃着,可也没被抓住多少,原因就是威北营的战马这会儿也早没劲儿了,除了依然活蹦乱跳的火眼狻猊,其他战马早累得跟孙子一样趴了。要说还得是狄大帅,他老人家刚开战先用步兵,骑兵养精蓄锐,后来打了数天决战,步兵就全部休息了。这工夫漫山遍野抓俘虏砍人头,收军功,正好把步兵又全派上用场。可用步兵逮骑兵,实在是个技术活。喂喂,作者,你刚不是才说了人的耐力最好么,比马耐力好多了么?转眼怎么就开始吃书了?怎么步兵逮俘虏又这么难了?兄弟啊,这是抓俘虏啊,不是马拉松跑。你当只要撵上了,人家就束手就擒了?肯定得抽刀子跟你玩命啊!步兵阵列本就难以维持,追的久了,肯定就跑散了。到时候失去建制的单个步兵遇到骑马逃走的突辽骑兵,逮俘虏?你逗我那?谁逮谁还不一定呢!这就是为什么历来步兵对骑兵,即便打赢了也很难扩大战果的原因。不是步兵追不上骑兵,也不是骑兵可以纵马急速逃离,而是步兵即便追上了,到时候阵势跑散了,步兵又打不过骑兵了。狄大帅久经沙场,当然清楚这其中的猫腻,他老人家提前就把步兵五人一组编了队,这五人中两人拿长枪,两人拿弓箭,一人拿短刀绳子专门砍人头,逮活口。这五名兵士分工配合,跑远的骑兵先拿弓箭射马,拦截到了敢反抗就拿长枪戳,长枪对突辽人的短马刀很有优势,最后就是那个拿短刀的上去砍下人头,拿绳拴好,别裤腰带里。这样做虽然效率不高,但好歹能扩大下战果,也算不错。
“哈哈,打得好,可突辽狗贼都是骑兵,他们真要逃,我们追起来真费劲啊。”李得一听到这儿,喜忧参半地说道。“可不是咋地,当时你三爷爷李有水一看漫山遍野都是突辽人的溃兵,立马就急眼了,一把拉着为师说道:瞅见没,这到处跑的都是活蹦乱跳的军功啊!咱们不能就这么让这些军功白白跑了,得想办法捞一把。你书读的多,向来有主意,赶紧想个招出来。为师当时就被他说得又气又笑,书读的多,鬼点子就多,谁说的?!但看着这些溃逃的突辽人,为师心中也很着急,若是让他们就这么跑回去,等来年春暖花开,草原上的草反了青,喂饱了战马,他们又能成为精锐骑兵。”
“突辽人真是麻烦,好不容易把他们打败了,却逮不着多少溃兵,等来年秋高马肥,他们又人五人六的组团回来抢你一把。”李得一皱着眉头,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为师当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让兵士们尽量靠在一起,在大股溃兵的必经之路上摆出一个紧密的防御阵势,试图阻挠一下逃跑的突辽人,好为后面追赶的威北营骑兵和步兵们争取点时间。结果没想到这一堵,还真堵住一条大鱼。”孙老医官想起这段往事,显然也有些高兴,面上就戴上了激动。
“那时为师跟你三爷爷也顾不得那些小鱼小虾了,专挑穿着好衣裳,披好甲的突辽人下手。然而茫茫草原,四下里都是突辽溃兵,我们只能在一处撒网,捞着什么,就只能靠天吃饭。”孙老医官越说越痛快,老人家明显情绪高涨了起来。李得一提醒道:“师父你们没捞些好马么?突辽人的精锐骑兵可都是骑着上等的突辽战马,胸宽头高,马力雄厚。”
“就说你傻吧,你三爷爷如今不在了,好好跟为师学着点。能穿好衣裳,披好甲的突辽人会没好马骑?这都是一套的你懂么?逮着一样,其他就全都有了。这些富贵的人,搁哪都一样,有了钱就弄好衣裳穿,平周朝的贵人喜欢坐轿子,突辽人当然就是骑好马了。”孙老医官说着这些,嘴角不由自主的挂起一丝冷笑,不知脑中想起了什么曾做过的勾当。李得一好奇道:“师父,您对这套业务很熟悉啊,感觉好像经常干这种事儿一样。以前咱威北营日子穷困的时候,您是不是……”孙老医官被说的老脸一红,直接说道:“少打听这些没用的,你老实跟为师学学这里头的门道就行了!”
“当年为师跟你三爷爷逮着的这条大鱼,乃是阿史那大汗的侄子,唤作阿史那·台撒。当时他也在溃军之中,这小子实在是昏了头,慌不择路之下,居然迎着我们摆好的阵势一头就撞了过来。等冲的近了,这小子才反应过来,调转马头刚想走,可已经来不及了。你三爷爷在人群中隔着老远就瞄上他了,等他凑得近了,嗷一嗓子就冲了上去,奔着他就去了。这小子当时也是被你三爷爷的嗓门给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不对,刚想跑却来不及了,那工夫你三爷爷已经急红了眼,直接把手里的刀就当飞镖扔了出去。好巧不巧,活该那小子倒霉,那刀柄正砸在他脑门上,居然把这小子砸下了马。”孙老医官说到这儿,本该高兴地事儿,居然略微有些丧气。李得一看的奇怪,忍不住问道:“师父,逮着阿史那家的男丁,这是大功一件啊,您丧气什么?”
“哎,为师问你,你三爷爷李有水是不是断了一条腿?”孙老医官倒了一盅酒,一口干了,然后问道。李得一点了点头,孙老医官接着问道:“李有水跟你说过他是怎么断的这条腿么?”李得一继续点头道:“说了,俺三爷爷说是当年他拼命砍死一个夷人的伍长,与之打斗的时候断了一条腿,后来凭着这军功还得了十二亩旱田的赏呢。”孙老医官听了之后哈哈大笑道:“你三爷爷真是这么说的?这李有水,年轻时没脸没皮的,到老了居然知道要脸了,竟然编瞎话哄他的后辈,哈哈哈……”李得一被孙老医官笑得发毛,忍不住催促:“师父,别笑了,快跟俺说说到底咋回事。”
“哎……徒儿,你好好记着,万一你将来发达了,得意了,可千万想想为师这句话。这人哪,万万不能得意忘形,不然准得出事儿。不是有那么句老粗话么——狗欢没好事儿。你三爷爷就是应了这句话了,他当时冲上去生擒活捉了那突辽男子,光看那身华丽的衣裳,你三爷爷就知道自己捡着大便宜了,再看看那匹战马,他更是美得嘴角都豁到了耳朵根。你爷爷掏出威北营配发的捕缚绳把人捆好了往马上一扔,牵着马就往回走,边走还边大声嚷嚷着:瞧瞧嗨!俺就说今年俺鸿运当头,逮到突辽贵人了!哈哈,俺这下可发达了。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白捡了个大功劳,话音还没落地呢,不知道哪儿就飞来一直流矢,直接射穿了李有水的小腿肚子。你三爷爷猝不及防,当时就跌了一跤,他爬起来连声大叫‘晦气’抄手就把那支箭砍断了箭头,当场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