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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择路》-第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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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眼”带着那母狼回来之后,整个队伍都活跃了起来,众人边赶路边说笑。到了晚上安营的时候,已经松开了的“四眼”就被李得一捻出去逮兔子还账。这回“四眼”却不是独自去了,有母狼跟着一起么。知道犯了错的“四眼”今晚格外卖力,又有个帮手,这一晚自然是大丰收,居然逮到了二十多只兔子,一行人每人都能分俩兔子腿还有余。

      这顿晚饭对威北营众人来说,实在是不错,本来这趟出行途中只有干粮咸菜啃,哪敢料想还能加餐吃点兔子肉。李得一忙着烤兔子的时候,好几拨人陆续过来对着“四眼”和它媳妇伸了伸大拇指。本来对那母狼意见极大的“悍马”看在烤兔子的份上,也忍了,老实待在李得一旁边,等每个兔子烤好了,立马讨来兔子头吃。小刘医官坐在师弟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忙活。李得一把一只烤好的兔子递给师哥:“师哥,给你这个,尝尝俺的手艺。”小刘医官接过兔子,乐呵呵说道:“你这烤兔子的手艺倒是真不错,哈哈。”李得一立马接话道:“那是,俺这可是俺们庄赵猎户手把手教的,后来又在三爷爷那儿历练了不知多少回,才有今天这手艺,自然是好吃极了。”自夸了一通,李得一才想起赵猎户和三爷爷都已经死在突辽人手里了,脸上的欢快瞬时不见了,低下头拿过一只闷闷地吃了起来。

      小刘医官见状,岔开话题道:“跟你说个事儿,肖五让我派回去报信了,这几天咱们队伍的侦骑就只有肖六一个人,不太够用。我打算把“四眼”也派去侦察,你跟他说说,看他行不。”李得一忙不迭地点头道:“指定行,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俺就狠狠揍到他同意为止。要是还不行,俺就把那母狼宰了,看它以后怎么骑那母狼。”李得一说话的时候,“四眼”刚好走了过来,听了这话,赶紧掉头就想溜。坐李得一对面的小刘医官看见了,冲着师弟使了个眼色,李得一头都没回,反手一捞,就扥住了“四眼”那毛茸茸的尾巴,手在一使劲儿,就把“四眼”扥到了怀里。“四眼”呜嗷了一声,表示【创建和谐家园】,结果自然是被李得一无情地镇压。

      把“四眼”镇压住了,李得一伸手撕了块兔子肉塞到它嘴里,说道:“乖点儿,再不老实就一刀子拉掉你的是非根,看你以后怎么骑母狼!”本待挣扎的“四眼”听了这凶狠无比的威胁,后爪一缩,前爪往肚皮上一按,肚子也立马缩了起来。已经尝过那滋味的“四眼”本能的护住自己的要害,低声呜呜着,开始装可怜。李得一摸了摸“四眼”的脑袋说道:“从今晚上开始,跟你媳妇一块守夜,上半夜让你们歇息,下半夜可得认真看好了!不许趁机跟那母狼乱来,听见没有!干的好了,每天都有烤兔子肉给你吃,要是干的不好,到时候可别怪我手狠!”说着话,李得一把手比成刀状,对着“四眼”的胯下猛地一划拉,吓得“四眼”嗷的一声,从李得一怀里挣扎出来,没头夹着尾巴就跑远了。“今晚上就好好巡夜!听见了没有!”李得一兀自在落荒而逃的“四眼”身后高声喊着。

      有“四眼”两口子守夜,威北营的一行人晚上睡得是格外的踏实。接下来四天,白天有“四眼”两口子逮兔子野鸡给大伙加餐,晚上它两口子值班,小刘医官和一众老兵都感觉路途轻松了不少,时不时能吃上两口野味不说,晚上守夜也不用熬最难熬的后半夜了。

      这一天早上更了不得了,李得一起来瞅见“四眼”,接着就高喊道:“师哥你快来,你看这是啥?”小刘医官赶过来一看,“四眼”两口子正费力地拖着一头大型猎物回来了,显然是晚上守夜时逮的。小刘医官上去仔细瞅了瞅,说道:“这恐怕是头马鹿,已经死了,被“四眼”掐住脖子咬死了。”小刘医官拍了拍李得一的肩膀说道:“这鹿皮是完整的,一个箭眼儿都没有,待会儿拔下来,等到了洛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来人拿把小刀来,我要亲自动手。”李得一过去揉揉“四眼”的脑袋,说道:“行啊,给你记一功,待会鹿肉熟了分你块大的!”小刘医官拿出个装水的皮口袋,把里头的水倒空了,小心翼翼地把鹿血收集了起来,“这鹿血可是大补,正好留着,等带回去给咱师父弄个鹿血酒补补。”

      吃过了早饭,一行人接着出发,得到了众人认同的“四眼”两口子,开始绕着队伍四周尽情的撒欢。小刘医官知道“四眼”的鼻子耳朵比人灵敏不知多少倍,别看现在它四下忙着撒着欢,万一有事儿,它肯定第一个示警。

      天近晌午的时候,威北营一行来来到一处三岔路口。“四眼”忽然站住了,盯着不远处的大路,低声呜呜着,耳朵平伸了开来。小刘医官见状,喊住了队伍,“缓缓前行,把兵刃都攥在手里,先不要露出来。”威北营一行人顿时肃静了起来,队伍中的老兵也变得警惕起来,猛看上去队形仍然散着,可实际上每个人都挪到了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上,只等一声令下,立马就可以变换出整齐的战阵来迎敌。李得一也溜达着来到了“悍马”身边,以便随时可以上骡,好冲上去营地。

      大路的那一头,来人渐渐地露了身形,也是一支队伍,看着却不像是商队。领头的是一名眉目清秀,体格纤细的少年郎,骑在一匹浅红色胭脂马上。这少年郎眼角眉梢都带着让人喜欢的暖意,晌午的阳光洒在这少年的身上,使少年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奕奕的神采。这阳光带着一股子暖和劲儿从这少年一身华丽的甲衣上反射出来,让人怎么看这少年,怎么觉得舒服,忍不住赞叹一声好模样。骑着胭脂马的少年身后,是两排整齐的队伍,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两排精兵,只不过都没穿军服,穿着整齐的土黄色家丁打扮的衣裳。

      这些人一露头,那最前面骑胭脂马的少年就看到了威北营一行,远远地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俊朗秀丽的少年就对着威北营的商队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李得一看见了远处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年,也同时看到了那个闪亮的笑容,张嘴回报一个大大的笑容。李得一再扭头一看小刘医官,却发现师哥神情有点不对劲。

      第五十二章 相见,欢

      小刘医官凝神紧盯着对面骑着胭脂马的那个漂亮年轻人,过了一会儿,居然又运起神目通仔细观察着他。许久,小刘医官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随即右手缓缓举了一下,示意队伍暂缓前行。从未见过师哥如此认真地观察敌情,李得一只当是前面的人来头极大,所以师哥才会如此慎重。

      盯着师哥脸上认真的神情,李得一也感到气氛有些凝重,转身对着身后的兵士低声说道:“咱们慢点,等前面那些人过去再走,师哥可能看出点问题,有点不大对头。”说完,又转回去紧盯着小刘医官,等着师哥进一步的指示。

      威北营的众人放缓了脚步,最后干脆停了下来,打算让那支队伍先行一步通过前面的三岔路口。小刘医官仍在运神目通查探对方,忽然就从对面的队伍中走出一个满头黄毛的瘦弱小男孩。这小男孩看着比李得一要小一两岁,通体精瘦,干柴骨棒的,个子也比李得一要矮了一头。让人惊叹的是,这满头黄毛的小男孩居然骑着一匹通体乌黑,壮硕异常的神骏黑马,这匹大黑马比普通马匹高一头还多,体型更是大了不止一圈,比一般的公牛也差不了多少了。这黄毛小男孩骑着大黑马从队伍中出来之后,有意无意地挡在了那骑胭脂马的年轻人前面,正好阻挡住了小刘医官的探查的视线。这小男孩居然对小刘医官的神目通有所感应!视线被挡,小刘医官便收了神通,转身对李得一说道:“师弟你留点神,对面那黄毛小子不一般。”李得一听了师哥的话,抬起头仔细瞅了两眼那瘦弱的黄毛小子,把他的模样记在了心中。

      李得一听师哥的话抬头仔细望了对面几眼,他旁边“悍马”居然也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瞅了一眼。这一眼下去,可就瞅出了事儿。“悍马”死死盯着自己斜前方的那匹胭脂马,浑身就一动也不动了。李得一察觉到“悍马”的异样,转身摸了摸他的脖子,问道:“咋么了?看出啥来了你?”这话刚说完,“悍马”居然撒腿就冲了出去,直奔着斜前方那匹粉红胭脂马就冲了过去,李得一楞一下,喊了句:“你做什么去?”来不及跟师哥说一声,跟在“悍马”后面就追了出去。连师哥如此谨慎小心地观察着这帮人,李得一可不想让“悍马”独自冲上去再吃了亏。

      威北营的众人没得到小刘医官的将令,自然是不敢轻动,就这么眼睁睁瞅着“悍马”和小小医官冲了出去。小刘医官本待把师弟喊回来的,不知怎么地,嘴张开了,眼珠子转了转,却没有喊出声。

      “悍马”跟一阵风一样冲到了别人队伍前面,之冲到那匹胭脂马面前才停住了。然后就这么傻愣在了那粉红胭脂马面前,显然他刚才一时冲动,跑的太快了,现在也有点发蒙,不知道该怎么表现了。过了一小会儿,“悍马”居然努力挺起胸膛,做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来,开始试图接近那匹胭脂马。“悍马”是头骡子啊,体型就比那头胭脂马小了不止一号,身躯看上去也不怎么壮硕,身上的乌青毛发也是一块一块的倒着长,就跟鳞甲一样,一眼看上去,那叫一个难看。这幅样子的“悍马”想要去接近那头风采异常的粉红胭脂马,显然是不可能的,搁谁也不能同意这么透骡子亲近这么品相上乘的一头胭脂马。“悍马”刚试图走近一点,那胭脂马就赶忙错步避开了,还打了个嫌弃的响鼻。

      骑在胭脂马背上那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年见自己爱马受惊,自然就有了火气,不客气地拿着手里的马鞭指着“悍马”喝道:“这是哪来的丑马,谁家的,赶紧给我赶走!”没直接挥手中马鞭来打,已经算他教养深厚。旁边有个面带杀气的彪悍男子粗声粗气答道:“四少爷,那不是马,那是头骡子。”被称作四少爷的少年高声叫道:“那谁赶紧把这头丑骡子给我撵走。一头丑骡子居然还想靠近我的胭脂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这话刚刚好被从后面追上来的李得一听见了,李得一脸色顿时一僵,二话不说,上去一拉“悍马”的脖子,带着“悍马”扭头便走。

      不料那四少爷居然又开口说道:“惊吓了我的胭脂马,就想这么走了?真没教养,我让你走了么!”随着那四少爷的话一出口,他身边的几个骑马家丁同时也从队伍里骑马赶了上来,试图把李得一围在中央。李得一根本就不惜的瞅这些正围上来的骑马家丁一眼,低着头摸了摸受了委屈的“悍马”,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人家看不起你,咋办?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出了事儿俺替你兜着!”说着话,翻身上了“悍马”的脊背,“悍马”带着李得一忽的原地人立而起,仰天长啸一声,紧跟着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势从“悍马”那瘦小丑陋的骡子身上激射而出。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正围过来的骑马家丁,他们胯下的马匹被这威势扫过,直接就口吐白沫,四蹄发软,浑身打着哆嗦软倒在地。马背上的那些骑马家丁自然也是猝不及防,“哎呦”一声,一个个从马上掉了下来。这是“悍马”自觉有人瞧不起他,故意要耍一耍自己的威风,所以这次的威势释放的格外猛烈。

      想想也是,“悍马”自打出生就在威北营呆着,威北营上下谁不知道他是狄大帅的神驹火眼狻猊的后代,哪个敢在他面前摆个架子,就是小刘医官,那也是对他安抚多过训斥。“悍马”在威北营当小爷当了快二十年,多是被人敬着,被那些战马畏惧着,什么时候敢有人瞧不起他?!

      因此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以貌取骡的“悍马”大爷,这回就彻底怒了,他这一怒,放出去的威势就更加猛烈,这威力也远超平时。那匹胭脂马虽然勉强硬撑着没软倒在地,却也口吐了白沫,而且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原本高傲的头颅,向“悍马”那矮小丑陋的躯体中蕴含的强大力量表示臣服与恭顺。

      “悍马”身边方圆五丈以内,再就是那黄毛少年胯下骑得那匹超大的黑马还能硬撑着不倒地,却也连着倒退了好几步,与胭脂马一样低下头表示出恭顺。威风一撒完,李得一用不算高,却刚好足够让周围这些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劣等畜生,也敢嘲笑俺这兄弟。”说完,催促着“悍马”往回就走,“悍马”不太情愿地回头又看了那匹胭脂马一眼,打了个响鼻,这才扭头往回走。

      这时那骑着大黑马的黄毛瘦小少年却追了出来,高喊道:“休走!”李得一很惊讶居然有马匹能在“悍马”的威势下这么快就缓醒过来,忍不住就仔细瞅了那黄毛瘦小少年胯下的大黑马一眼。却发现这巨大的黑马原来也不寻常,耳朵后方居然有两个小犄角,黑黝黝的,虽然仍很短小,但这确是异种的标识无疑。

      瞅着这满头黄毛的瘦小少年驱使着胯下仍在哆嗦的大黑马,摇摇晃晃地追了过来,李得一咧嘴笑了一下,让“悍马”转过了身,自己也暗中攥紧了怀中的短刀,随时准备迎敌。那满头黄毛的瘦小少年使得居然是跟王壮彪那种猛将同一类的重兵器,一根黝黑的仗二大铁棍,足有碗口那么粗,攥在手里,这黑铁棍比少年还要高出一大截来。少年手尚小,需要两只手一起才能攥住这根黑铁棍。

      李得一有点吃惊的瞅着这少年,明明看着比自己还小一两岁,可他一身力气恐怕真不小。他知道,凡是使这种重兵器的人,个个都是力气巨大的猛将,要是力气不足,硬使这种重兵器与人厮杀,那只能说是找死。看来这黄毛瘦小少年的力气弄不好比自己都要大,想到这儿,李得一不由得也认真了起来。那少年胯下的带角黑马硬吃了“悍马”一记威势冲击,暂时还有点儿跑不利索,只能慢腾腾地来到了李得一前面。马上的黄毛少年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着足够近了,高喝一声“呔!”废话不多说,举棍就砸。呜的一声,这一棍来势凶猛,居然带起了风声。这黄毛少年不借胯下马力,仍然能使出这夹带风声的一棍,可见力气绝对不小。这黄毛瘦弱少年想必也是对自己的武艺信心十足,一棍砸下,丝毫不留余地,就是实实在在的全力一击。

      可惜他今天的对手是李得一,虽然看着比他大不了一两岁,却已是久经战阵,与人生死搏杀也是不知多少回了。临阵经验丰富的李得一看出这少年虽然武艺和力气都很惊人,但多半是家里从小教导的好,这少年却并没有真上过战场,手中的招式也是有板有眼,并不是生死之间历练出来的招式,有股子呆气。李得一不慌不忙用脚后跟轻磕“悍马”的肚皮。“悍马”经过李得一那次修原气出岔子之后,为了救李得一,主动吸纳了李得一身上的原气,一人一骡早就识海随时可以相连,真正的心意相通了。“悍马”瞬间就往左边平移了两步,刚刚好带着李得一躲开这威力惊人的一棍。

      李得一反手一刀,短刀贴着黑铁棍就削了上去,喊了声:“撒手!”那少年一惊,知道不撒手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就要被齐齐截断,手一松就把这黑铁棍子给丢了。然而这少年也是反应惊人,撒开双手之后,居然准备仗着身上的精钢宝甲,硬抗李得一这一刀,同时双手挥舞,打算趁机给李得一的脑袋狠狠来上一拳。然而李得一更快一筹,右手刀随棍上的同时,左手伸到怀里就掏出了那随身携带的小铁锤,攥紧了照着那黄毛少年的脑袋就猛砸了下去,此刻那黄毛少年才刚把双手举起来要打,后面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年看到这一幕,尖着嗓子大叫了一声:“手下留情……”

      小铁锤最后贴着黄毛少年的头皮停在了他脑门上方,并没有砸下去。那少年知道若不是对面这人收了手,自己早就是死尸一具了,因此一动也不敢再动,额头也见了冷汗。李得一咧嘴笑道:“哼哼,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以为在家练过两天就可以横着走了?今天俺先给你个教训,免得日后你吃了大亏,白白丢了性命。”说着话,再次用脚后跟磕了两下“悍马”的肚皮,“悍马”会意,张开大嘴,露出满嘴的獠牙,冲着那黄毛少年胯下的长角大黑马一口咬了下去,刹那间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就从“悍马”的口中弥散了开来。

      那大黑马虽说也是带角的异种,却哪里见过满嘴獠牙的骡子,而且那血盆大口种散发出的浓重血腥味简直要把它的尿都吓了出来。大黑马浑身打个哆嗦,忍不住就四蹄一软,直接把身上的黄毛少年甩了下来,自己跪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敢再抬头看“悍马”一眼。

      最后“悍马”这一口却没有真正的咬下去,吃惯了李得一和王大胖子精心整治的熟肉,他早就不肯再吃生肉了,不过是吓吓那头大黑马而已。把那大黑马吓瘫在地,“悍马”得意地撂了撂蹶子,耍完了威风的一人一骡,扬长离去。这时候,一直在后面观看的那漂亮少年却忍不住了,扬手一挥,身后的家丁队伍就开始齐刷刷的往前行进。

      远远地小刘医官看到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甚,喊了句:“列阵!”威北营的兵士刹那间从松散的队形排列出一个整齐肃杀的战阵,小刘医官高喊一声:“进!”威北营这四十九名百战老兵同时跟着高喊:“进!”,然后便迈着整齐的步伐往前行进,一股子惨烈的杀气开始从这四十九名老兵组成的阵势上升起。

      威北营这阵势一摆出来,两边高下立判,漂亮少年这边的家丁阵势虽然看着人多,也很齐整,却少了那股子载沙场上百战犹生锤炼出来的杀气,被威北营缓缓逼近的阵势压得都喘不出气儿来了。好在漂亮少年是个有眼力的,并不是那种看着漂亮却一肚子草包的纨绔子弟,连忙高声叫停了自己这边的列阵前行的家丁,自己一个人骑着胯下胭脂马走上前去,双手抱拳行了个(传说是平周朝太祖混江湖时行的礼节)“抱拳见面礼”,朗声说道:“舍弟年少不懂事,莽撞了点,希望各位海涵,不要与他一般计较,我代他向各位赔罪了。”说罢,在马上双手抱拳,恭施一礼,就这一手,显出他一身不俗的腰马功夫,显然这漂亮少年也懂得绵里藏针,并不一味示弱。

      小刘医官见状,手一摆,威北营众人列好的阵势,霎那间不动如山,单单这令行禁止的本事,与对面家丁阵列一比,高下立判。那边家丁队伍不少人还没听到自家少爷的叫停声,前排家丁听到之后停止了脚步,后队家丁不少都撞在了前面的人身上。小刘医官笑眯眯地独自走到李得一旁边,对着这位漂亮少爷拱了拱手客气道:“我这师弟年轻气盛,忍不住冲撞了诸位,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家丁中的领队一看对面这散发着冲天杀气的战阵,带头的居然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旋即又有些不甘就这么失了面子。一个面貌粗犷,四十岁上下的汉子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那漂亮少年的身边,大声说道:“好说好说,只是你这骡子也太嚣张了些,居然就这么冲到我家队伍前面。”随着话说出口的,还有一股强大的原气发出,这股原气刚猛霸道,才刚入气壮境不久的李得一并不能相抗,忍不住就要被压得软倒在地。这壮汉显然是打算讨回面子,却不防小刘医官依旧是笑眯眯的,单手把自己师弟扶起。一手扶起师弟,小刘医官另一只手随意一挥,说了声:“咱们萍水相逢,却都是他乡异客,何必如此。”说完话,又深深看了那漂亮少年一眼,转身拉着李得一就走了。留下那漂亮少年和黄毛小子在原地面面相觑。

      那位四少爷待小刘医官和李得一走远,低声问道:“宇文大哥,你为什么刚才不给那个少年好看,就让我这么白白出丑。”那位被称作宇文大哥的粗犷汉子苦笑了一下,说道:“四少爷,后来那个少年可不一般,我虽说如今气壮境大成,刚刚迈入了俱五通境,可依然没有修成任何一种通能。那位少年看着不足二十岁,恐怕至少已经修成一种通能了,一身原气修为居然远在我之上。”漂亮的五少爷听了这话,不敢相信一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到二十岁的俱五通少年,他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嫡传子弟?是了,我真傻,有那种百战精兵做护卫,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家。”说着,忍不住扭头看了走远的小刘医官一眼,抿紧了嘴唇,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一踢马腹,居然又追了过去。

      小刘医官听到身后踢踏的马蹄声,转过身看了看,对着这位漂亮少年说道:“这位少爷,匆匆而来还有何事啊?”小刘医官故意把“少爷”二字咬得极重,似是嘲讽一般。这位漂亮的四少爷听到这话,白皙的脸蛋立马涨红了,粗声说道:“今日一见便是有缘,你可敢留下姓名?待日后说不准我还要找你讨教一番。”小刘医官上下打量着他,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就这么盯着他看,却不肯先说话,也不扭头离去。

      被盯着看了许久,这位在家强势惯了的四少爷似是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说道:“我姓李,单名一个秀字,家在陇西都护城镐安。”小刘医官这才慢悠悠地双手一抱拳:“好说好说,我叫刘益守,家在定北县城。”漂亮的四少爷好一阵没动弹,似是在用心记住这个名字。末后,这位四少爷看着小刘医官,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刻意学着江湖上草莽人士的语气道:“今日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话说完,调转胭脂马,踢踏踢踏潇洒地走了。

      李得一在旁边插话道:“师哥,你大名原来叫刘益守啊,俺可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这还多亏了那个漂亮少爷。”小刘医官脸上挂着笑容,乐呵呵说道:“今天这事儿惹的好,我就不收拾你拉!少废话,赶紧赶路。”李得一辩解道:“今天可不是俺惹事,是‘悍马’不知道咋地,他忽然就来了劲。”小刘医官白了师弟一眼,伸手摸了摸“悍马”的脑袋,说道:“别急,别急,马上就到洛都了,还有的是机会。”李得一听了师哥这番话,莫名其妙,满脑问号。

      “快到洛都了?真哒?师哥,还有几天路?”李得一兴奋地插话道。这工夫小刘医官似是有了心事,淡淡地说道:“三天就到了,如果剩下的路能一直顺利的话。”

      第五十三章 各显神通跃龙门

      两天之后,这天傍晚,威北营一行人总算来到了一处叫三十里铺的庄子。到了这儿,离洛都就不远了,沿着大路再走将近三十里就到了。所以这庄儿就叫三十里铺,庄里有好几家客栈,专门接待来往于洛都城的客商在此处歇脚。小刘医官直接使三十枚银钱包场了庄里唯一的一家大车店,其他都是档次较高一等的客栈,太贵。一行人风餐露宿了十来天,总算能有个头上有瓦的地儿歇息。

      当天晚上,小刘医官把所有兵士都叫到一个屋里,开始商量事情。他们此次依照孙老军师吩咐,乃是来买盐的,盐这种东西,大宗进货必须有足够的人才能运得走。可这事儿也是相当的危险,因为盐这种东西,现在实在是紧俏的很。去年突辽人从草原南下破了中神城,这一路上的几个大盐场也被其顺手抢掠破坏殆尽,整个中神城以北的地区如今都开始缺盐,这盐价自然是飞涨不停。因此,各地的乱匪乱兵都纷纷开始劫掠过往的盐商盐队。威北营此次出来,主要的威胁不光是沿途的土匪强盗,还有各地的地方守备兵马,豪阀私兵,这些正规军伪装成土匪来抢盐。现如今平周朝廷没了,世道乱了,那些各地留下的守备军队就经常装扮成土匪劫掠过往客商。盐这种货物,因为销赃容易,一直是很受他们欢迎的目标。有走熟了道儿的商人会提前打点好沿途这些豪强军阀的关系,万一遇到了,递过去当地守备团长或者控制此地的豪强大户开的条子,才能通行,否则便只有人亡货没的一个下场。可这样一来,贩盐的成本就会翻倍增长,因此好多小的盐贩也维持不下去生计,纷纷改了行。

      原来威北营打通了门路的西京守备曹团长,这么些年过去了依然不改皇亲国戚的草包本色。去年冬天平周朝廷一倒,他这个守备团长便被常年据守此地的副团长王松城夺了权,然后直接被秘密囚禁了起来,生死不知。消息传到威北营时,韩把总跳着脚地大骂这些年打点花费的枚银钱都打了水漂。

      威北营如今虽说富裕了,显然没有打算再额外花上一笔冤枉钱,重新打通这个自命的新守备团长,如今到处都在打仗,城头几乎隔一段就要变幻大王旗,谁知道这王守备又能干多久呢?这也是为什么孙老医官在时值春耕,威北营人手如此紧张之际,仍然抽出五十名好手让俩徒弟带着一起前来的原因。孙老医官临行前是这么交代的:“那个曹团长虽然是个草包,只知吃喝玩乐,但为人却素来宽厚,有好处绝不会落下手下人。那个王松城对着这样宽厚的上司,为了夺权,满足其野心,朝廷一倒,就迫不及待以下犯上,甚至对老上司加以杀害。此人行事如此,定是个无常小人,而且手段狠辣,气量狭小。与此种阴狠狭隘之辈打交道,稍不留神便会被其连皮带骨一起吞了。反倒不如一开始就亮出自己的拳头,让他投鼠忌器,才不敢擅自妄为。你们此去,必不可全员入城,需留下一半的人手在城外以备不测,万一那王松城要玩阴的,咱们也有个接应。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为师料定你们此行必然要生事端,事前留下后手,总是有备无患。”

      想到师父的叮嘱,小刘医官决定今晚打算把人手提前分成两波,明天就直接入城。威北营这五十个百战老兵,个个身上都透出一股子彪悍气,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门道,实在是不好选择。小刘医官选来选去,最后好容易挑出十个看着不那么扎眼的来,明天带着他们一起入城。剩下的人,小刘医官把他们召集到一起说道:“明日我们入城以后,你们也离开此处,离这儿不远有一处山林,唤作鸟还山。那儿山林茂密罕有人迹,那处半山腰有一处山洞,内里能容数百人,年前一趟走洛都城时,为了带着货队躲避兵乱,我曾与韩把总在那洞中藏匿歇息。你们就去那里安营扎寨,等候我的消息。”说罢,把随身携带的枚银钱分出一大份,递给临时指派的伍长熊照,“你们拿着这些钱,明日在这三十里铺采买些干粮饮食,然后就入山,以后每七日干粮吃完,方可再出山采买,其他日子需严守营地,等待我的命令。”

      见师哥安排的如此详细,李得一忍不住问道:“师哥,买些盐需要多久?干嘛这么小心?”小刘医官耐心跟师弟说道:“临出发时走的匆忙,师父来不及跟你细说。咱们此次打算采买十数万斤的盐货,这么大宗的买盐,到时闹出的动静肯定不小,必然会有波折,咱们必须小心应对,务必保证安全的把盐买回去。这事儿可关系到咱们威北营未来几年的发展,万万不可大意。”

      吃了晚饭,一夜无话,众人各自上了大通铺歇息。天大的事儿还有师哥在,李得一当晚睡了个踏踏实实。第二天李得一起了个大早,到院里活动了一番,照例开始做早课,最后自己念着口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打了两趟《太祖钦定第三套广播健身拳》。浑身的热气刚冒出来,小刘医官也开门出来了。

      “赶紧拾掇拾掇,趁着天亮咱们抓紧出发,等进了城再吃晌饭,早饭就先不吃了。”小刘医官对着师弟直接吩咐道,说完去院里另一个屋子,叫起那昨晚选定的十个人。李得一也把“悍马”叫起来,再叫上“四眼”两口子,一行人直接出了门,沿着官路奔着方向洛都就走。

      小刘医官把带来的板车多数都留给了城外那批人,自己这一行人只赶着三辆板车,上面放着那些带来充数的皮货。临近晌午,威北营众人才赶到洛都城附近。李得一远远地就看到城门口的百姓排起俩里多长了长队,正在等待入城。小刘医官凝目查看了一番情况,二话没说,转身就带着其他人走下了官道。找到一处僻静地儿,对带来的十个人说道:“果然不出所料,城门口现在盘查的厉害。咱们若是一起入城,难保不会被人看出破绽,到时可就麻烦了。你们去各自准备一番吧,眼下咱们只能分开各自入城。城中有家老字号熟羊肉铺子,叫郭二得熟羊肉,就在城南十字街附近。咱们入城之后就在那里碰面,我会安排好住处,现在就分开吧。这三辆板车和皮子你们谁要用,就自己拿。”

      “师哥,俺咋办?”李得一忍不住开腔问道。小刘医官白了师弟一眼,淡淡说道:“你自己想办法,我近来发现你越来越懒了,有事总找我讨主意,这样下去可不行。今次你若是想不出办法入城,我可不会帮你,到时候这洛都城的繁华,你可就看不到咯。”说完不理师弟那哀怨的小眼神,径自走到一棵合抱的树背后,也不知开始忙活啥。

      师哥把自己丢这儿单独想招,李得一只能蹲在“悍马”旁边,皱着眉头无奈的苦想着,随手揪了一根还没返青的枯黄草叶,含在了嘴里。李得一正皱着眉苦思呢,猛抬头瞅见师哥从树后头出来了。眼睛眨了眨,发现师哥头上居然戴上了软巾包头,原本绑好的袖子也松开了,变成敞口大袖,身上还背着个不知从哪儿弄来个书带,里面也看不清到底装没装书。师哥居然在眨眼间变成了一个到处游走求学的书生,仔细瞅瞅,脸上还真带着三分年轻书生特有的书呆气。

      小刘医官不理师弟那目瞪口呆的表情,扭身就径自冲着城门走去。李得一盯着师哥远去的背影直卡巴眼,过了一阵,拍手笑道:“哈哈,俺也有办法了。”转头也想学着师哥走到树后拾掇装扮一番,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四眼”两口子。李得一这下又犯了难,站那儿盯着这两头狼直嘬牙花子。把“四眼”两口子丢外头不带进城吧,就怕时间一长它俩别再丢了,毕竟李得一也不知道自己此次入城要待多久。可要带进城,李得一眼前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法子。

      李得一没办法,只能又蹲在地上开始另想招儿。憋着劲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啥新招儿来,李得一嘴里叼着根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官路,指望能瞅出个主意来。瞅了半响,李得一忽然发现一个人的身形有点熟悉,可仔细看看又不像。那人背后居然背着一口宰洗干净的肥猪,正一步高一步低地往城门口走去。李得一眼珠子转了转,冲过去跑到那人前面一拦,果然是威北营的人,李得一惊讶地张着大嘴指着他说不出话来。那人一看被小小医官拦住了,憨笑一下,小声说道:“好叫小小医官知晓,我在威北营原就是杀猪的,日子紧吧的那些年我也当过屠夫卖过猪肉。刚才看到有个老乡背着这口猪打算到城里卖,俺使了五张皮子跟他换下了这口猪,打算再干一次老本行,进城卖猪肉去。”

      把张开的嘴闭上,李得一最后只点点头说道:“哦,好好,去吧,去吧。”那人刚要走,李得一赶紧又拦住他问道:“这猪身上的血都洗干净了么?”“没洗干净那,庄户人家杀口猪,哪能洗那么利索。”李得一从那猪身上掏弄了两把,弄了满手的猪血,拿手捧着,扭头就跑了。

      跑到“四眼”那儿,李得一对着它两口子点点头:“过来过来。”吃惯了美味熟肉的“四眼”现在对着生猪血根本不理睬,倒是那头母狼很敢兴趣,伸舌头就要舔。李得一急眼道:“别舔!这不是给你吃的!别动!”“四眼”也冲着母狼一呲牙,让它老实点。李得一把猪血分别摸到“四眼”两口子嘴角和身上,边抹边说道:“待会儿俺带着你俩进城,你俩可千万不能动知道么?一动不准动!做的好,进了城有熟羊肉吃!要是做的不好,耽误了俺的大事,可别怪俺到时候手狠!”俩狼身上摸完了血,自己身上也抹上点,都准备完了,又仔细瞅了一阵儿,李得一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招招手,叫过“四眼”,直接开口说道:“‘四眼’会装死不?”“四眼”愣愣地盯着李得一,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啥。没办法,李得一最后只能自己把头一歪,舌头伸出嘴外,白眼珠子翻翻着,做了个“死”样子给“四眼”学。费了好半天劲,才终于教会了“四眼”装死,“四眼”学得慢,它那媳妇学的倒是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学的像模像样。李得一从包里拿出两股草绳子,把“四眼”和它媳妇一起捆上,又从树上撅下个粗树枝,从中间一挑草绳子,再一甩手,就把两头“死狼”背到了肩上。吹了声口哨,把正在周围四下撒欢的“悍马”叫了回来,李得一得意洋洋地奔着城门口走去。

      到了城门口,盘查的兵士见他只是个半大的少年郎,便没有多盘问,李得一也只说这是他爹在山中打的两头狼,让他赶紧进城卖了狼皮,好买药回去给他娘看病。就这么的,李得一总算是顺利混入了城中。李得一进了城,就开始四下里乱转悠,遇着人便问一句城南的十字街怎么走。洛都城的主要街道就那么两条,交错连通东西南北,李得一沿着路一直往南走,走到最南边,闻着那股子浓烈的羊肉香味,就找到了师哥说的那家老羊肉铺子,正好在城南十字街的西南角上。

      奔着那家铺子走了过去,一进门就看到书生打扮的师哥正坐在铺子里边的一个小桌旁,身后靠着一个小门。小刘医官隔着老远在街面上就看到了李得一,看他进了店门,点点头示意他过来。李得一带着“悍马”,背着“四眼”两口子,冲着师哥走了过去,还没走到呢,师哥身后的那个后门就开了,小刘医官冲着门里一摆头示意李得一进去。

      李得一进了小门,随后小刘医官也跟着进来,把那小门一并关上。小门连着后厨,小刘医官在头先带着他慢慢走着,七拐八绕的,最后居然来到一处宽敞的院落,但是院里的房屋一看都比较破旧了。把“悍马”栓到院子里一棵枣树上,防止他瞎溜达热火,解开“四眼”两口子,然后李得一就跟着小刘医官进了屋。

      一进屋,李得一嘴都差点惊掉了,幸亏他如今反应够快,及时拿手拖住了自己的下巴。这屋里各行各业的简直都全了,除了李得一在城外看出来的那个杀猪的,还有个装扮成算命瞎子的,那个临时画的八卦怎么看怎么少了点东西,瞎子翻的白眼倒是不错,看不见半点儿黑眼仁。还有个装扮成乞丐的老兵,居然还瘸着一条腿,也不知是怎么弄的。装扮成货郎的,居然真的搞到两挑子山货。拿着鞭子装扮成赶大车的。手里拿着个狗皮膏药装扮成江湖野郎中的,那几块狗皮膏药李得一要是没看错,是这趟带来的几条狼皮临时做的。还有俩人装作打把势卖艺的兄弟俩,一个拿着个大铁锤,一个扛着块大石头,俩人合伙表演胸口碎大石。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像,而且是越看越像。尤大,尤二更是本色出演,俩人换了一身短打扮,露出身上两臂膀的刺身花绣,充作来洛都混饭吃的打行打手。李得一扭头看了师哥一眼,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师哥,这这……”小刘医官嫩脸一红,说道:“咱们威北营日子紧吧那些年,弟兄们为了混口饭吃,为了把威北营维系下去,也没少干那些杂七杂八的行当,都熟,都熟,嘿嘿……。”

      说着话,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小刘医官把门打开,这铺子的郭老板端着一大盆子熟羊肉阖杂粮饼子就进来了。把羊肉往屋中桌子上一放,郭老板开口说道:“弟兄们都饿着呢吧,赶紧吃,吃。这可是俺特意亲手整治地羊肉,味儿香着呢。”有跟他相熟的威北营老兵还开口笑道:“你这手艺可有些年没吃着了,也不知还跟当年一样不,来来都尝尝。”。小刘医官让弟兄们先吃着,自己叫过郭老板仔细询问了一番。

      不多时,郭老板转身离去,李得一拉过师哥问道:“师哥,这郭老板……”小刘医官忙不迭点头道:“放心,他原也是咱威北营的老兵。”李得一瞪大了眼不信道:“他也是?他……”小刘医官叹了口气接着解释道:“狄大帅离开咱们威北营进京之后,头两年日子还凑合,可等狄大帅一死,兄弟们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那时候很多兄弟觉得呆下去了,也没有前途,便要求返家。当时师父咬着牙勒紧裤腰带,把全部家当都换了钱,给这帮兄弟发了安家费,后来这帮兄弟到了各地安家后,也一直没忘了咱威北营,这就是咱们威北营能搞到各地情报的部分因由所在。”

      点点头,李得一压低了声音说道:“师哥,咱们的那些情报就靠着这些各地安家的老兄弟打听来的?”小刘医官点头说道:“最开始只是书信来往,后来师父让他们把各地官面上的事儿也说说,这才有了情报来往。至于传递的方式,没有师父的允许,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等以后再让你知道。”李得一惊讶道:“这帮老兄弟也都识字?”小刘医官笑道:“那当然,他们都是当年狄大帅亲手训出来的兵,狄大帅秉持平周朝太祖的观念,坚持教兵士读书认字儿。不过这帮老粗大多也是笨的不透气,狄大帅在他们身上花费那么多心血,结果最好的也就认识百十个字儿,少有能把字儿认全乎了的。据师父说,你三爷爷当年更是让大帅不知骂了多少回,就是不肯认真学认字儿。”

      李得一再次被威北营的老底子给震了一小下,忍不住道:“师哥,俺再问你个事儿,你可得跟俺说实话。为啥城门今天会【创建和谐家园】?师哥你好像早就知道此事……”

      第五十四章 龙门一跃惊雷起

      小刘医官听了师弟这话,咳嗽一声,严肃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是时候告诉你了。”李得一瞅着师哥这么认真,自己也跟着整了整衣裳,然后拿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低声说道:“俺准备好了,师哥,你说吧。”小刘医官瞅着师弟居然拿手托着下巴,好奇问道:”你拿手托着下巴干啥?“李得一拿手托着自己下巴,艰难张嘴答道:“俺这怕待会儿事要是太大了,再惊掉了俺的下巴,先拿手扶着点,免得待会出丑。”小刘医官点点头,伸出一只手帮着师弟一块扶着,说道:“这事儿确实有点大,师父接到消息时都震惊不已,我帮你一块扶着点,我怕你一人还扶不住。”李得一听师哥这么说,赶紧把下巴扶的更稳当了,老实坐那儿等着师哥后面的话。

      小刘医官略一寻思,说道:“咱们这次来洛都,主要是因为师父接到消息,洛都守备王松城打算把侗王扶上帝位,在洛都登基坐殿。”说完这个重大消息,小刘医官就紧盯着师弟,想看看他的反应。李得一托稳了下巴,结果就是等来这么个消息,把手拿下来,李得一点点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么说平周朝又要有新皇帝了?”嘿嘿笑了一下,李得一弄出一副憨样儿接着说道:“其实刚出门俺就觉得不对了,看看师父给准备的东西,也太简单了。以前咱们冒充商队去草原的时候哪次准备的货物也比这次齐整。后来出了门,俺才发现师父这次派来的个个都是好手,都有一手绝活,你就看他们入城时各显身手吧。再说了,洛都城无缘无故城门处何必排查那么严格,连俺这个小子都被询问了一番才放进来,肯定是有事儿,而且是大事儿!”小刘医官点点头,说道:“确实是长能耐了,不错不错。我当初听到要拥立新君这种大事,还惊讶了好一阵子,你居然能这镇得住,真是长大了。去年中神城被攻陷了这事儿你也是知道的。”

      “这事儿现在全天下不都知道了么,突辽人干的好事!俺就是个庄户人,谁当皇帝关俺啥事儿?自打进了威北营,俺又不用交税,又不用服徭役,俺才不管谁当皇帝来。”李得一愤愤说道。本以为师弟长大了的小刘医官,听了他这番话,这才明白师弟为啥对新君登基这种事儿毫不在意。是啊,他现在亲人都死绝了,光棍一个,谁当皇帝跟李得一来有什么关系?“那你知道不知道平周朝天子窦弼到现在生死未知,几个月过去,如今东西两地都在准备着拥立新君了。”小刘医官把师弟拉到一处僻静的屋中,开始把事情的始末详细交代出来。“这洛都城的王松城便打算拥立十三皇子侗王。师父让我来看看事情到底如何,顺便看看这十三皇子是不是那块料,能不能成事。”李得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说道:“怨不得城门处排查的那么严,原来这洛都城就要变成皇城啦。那城门也就不是普通城门,正八经儿的龙门啊。弄半天俺费了大力气跃了一次龙门,哈哈。”到现在,李得一也没把谁当皇帝这种大事当成大事儿,还在琢磨为啥自己要费那么大劲才能混进城里。

      小刘医官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说道:“师父嘱咐我们进城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先查探一番消息,观察观察形势,然后再做打算。等会儿我会让那些老弟兄出去转转,你就先不要出去了,消息查明之后往城外传递的事儿还得你去办,毕竟你现在是咱们中间唯一能四条腿赶路的。”李得一略一寻思,答应道:“那俺就在这里等着了,师哥你忙去吧。”

      小刘医官带着李得一返回大屋中,对着众人简单交代了一番,便把他们都派了出去,到街头巷尾打探消息。李得一端着剩下的熟羊肉,又拿起两张大饼,到外面跟“悍马”和“四眼”两口子分着吃。小刘医官则把郭老板叫到一旁,两人秘密商议着事情。

      天擦黑的时候,派出去的老兵慢慢都回来了。小刘医官把人都集中到大屋里,让他们挨个说说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众老兵各自琢磨了一番,最后那个当过屠夫,卖过猪肉的朱大先开了腔,他咳嗽一声,说道:“我今日去肉市卖那口猪,不想这猪刚一挂上,就被一管家模样的汉子全部买走。我与他搭话,他说是府上今天要宴请宾客,厨子要做整只的焖炉烤猪,特意来买我这口刚杀的整猪。临行时,那人嘱咐我若明日还有整猪卖,可以直接送到王守备府上。现在的达官贵人都嫌猪肉腌臜,哪有吃猪肉的,只有寻常人家才吃猪肉。那王守备今日居然用猪肉宴客,我琢磨着肯定不是宴请城中贵人。”那老兵说完,就静静地坐那儿,等着小刘医官说话。小刘医官沉吟一阵,并没有急着说啥,示意其他人接着说。

      这回开腔的是装扮成打卦算命瞎子的陈三,他开口说道:“我扛着卦旗四下里转了转,还真让我打听到个了不得的信儿。据说这个王守备的府上最近正在大肆征召各类江湖术士和懂命理八卦的道士。我打算明天就去那守备府附近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混进那王守备府中。”小刘医官听了这话,点头说道:“可以,但须得小心行事,不必冒险打探那王守备府中隐秘,随意听得一些消息即可。毕竟我们此次前来只为探查,一切大事还要等回去之后,由师父老人家与三位把总商议决定。”

      后面的八个老兵,却都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说街面上今日来往的富贵人家着实不少,看样子都是从别处赶来的,还都带着不少护卫,光今天下午就见了十几波贵人。小刘医官听了,开口问道:“可有看到一个骑着胭脂马的美貌少年带着个骑匹大黑马的黄毛小子经过?”这话问出来,那个街头耍把式卖艺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老兵连忙点头,说瞅见过。“他们果然也是冲着此次拥立之事来的。”小刘医官沉吟了一句,便不再多说。

      李得一也坐在屋中,静静听着,可又听不明白,到最后索性自顾自地闭着眼开始修原气。等李得一再睁开眼,屋中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全走光了,瞅瞅外头,天已经漆黑一片。李得一推开门就往外走,结果门一推开,把李得一吓得又一个高跳回了屋里,外面“悍马”和“四眼”两口子,一脸哀怨地在门口守着,尤其是“悍马”那小眼神简直了,饿得眼睛都跟“四眼”一样,要发绿光了。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李得一小脸一红,故意大声说道:“俺这是刻苦修行忘了时辰,这才过了饭点儿!你们别这么瞅着俺,又不是不给你们饭吃!走走,这就带着你们吃饭去。一个个就吃来劲!”说这话,李得一也是脸皮厚到一定数了,他自己吃起来就一个人顶好几个不说,每次吃饭都格外卖力气。“悍马”猛地打了个响鼻,表示出自己的不屑。李得一没理他,径直往前面的厨房走去,进了门,果然给他留了饭。晚饭是猪肠和羊杂碎炖的汤,主食是郭二得特意准备的白面馍馍,这可是好东西,李得一在威北营别看常有肉吃,白面馍馍轻易也吃不上一回。李得一能捞着白面馍馍吃,还是拖了一干老兵的福,他们与郭二得多年未见,郭二得特意换了这白面馍馍来,好好款待各位老兄弟。另外还有几大块羊骨头肉,李得一把羊骨头给“悍马”和“四眼”两口子分了,自己就着杂碎汤沾着白面馍馍吃了个饱。

      如此一连三天,皆无甚事,李得一每天就是吃饭和修原气。第四天早上,天还没亮,小刘医官就把李得一叫了起来,“你今天去城外看看,告诉城外的兵士买盐的事情还得几天,叫他们耐心等待。”李得一在城中哪也不能去,早就待的无聊了,这下正好能趁机出城放放风,自然是满口答应,恨不得立刻就走。小刘医官一看师弟那一脸跃跃的样子,就知道这几天把他憋坏了,摆摆手,让师弟立即出发。

      李得一走到门口,小刘医官又喊了句:“去锅屋揣两张饼,抓把羊肉包上,等会还要赶三十里路。出城时走南门,南门都是些贩夫走卒进出,检查的也松些。”头也不回地应了句“按知道了。”李得一扭头奔着后厨就去了。李得一捎上饭,就去叫“悍马”。“悍马”听说要出城,也撒开了欢,围着李得一直打转。“四眼”也过来拿头蹭李得一的腿肚子。李得一瞅着这两条狼,眼珠子转了转,去屋里拿出一个大黑口袋来,里面装上些稻草充起来,让“四眼”两口子钻了进去,再把口袋往“悍马”背上一放,李得一头前领着“悍马”就往城门走去。

      南门果然尽是些小商小贩进进出出,守门的兵士盘查也不仔细,大略看两眼就放过了。李得一没费什么劲就出了城门。出了城门,李得一继续往南走了一段,看周围没什么人了,一拐弯上了一条小路,调头往北面开始狂奔。在城里憋了几天的“悍马”这会儿也是来劲了,撒欢地猛跑,放出来的“四眼”两口子跟在后面追的那叫一个欢实。以“悍马”的速度,三十来里路实在不算什么,没多会儿就跑到了。

      循着沿途树木上留下的记号上了山,交代完了师哥的吩咐,李得一就有点懒懒得不想那么快回城,纵着“四眼”两口子,这天剩下的工夫光忙着逮兔子和山鸡。在山里美美的吃了顿烤野味儿,直到天擦黑,李得一带上剩下的十几只兔子山鸡,这才动身回城。又从南门入了城,不过这次却不是从铺子正门返回,而是走后面僻静小巷子旮旯里的一个小门进了院子。

      三长两短,敲了敲门,小刘医官从里面打开门,谨慎地左右观望了一番,这才把李得一让进院里。简略问了问城外的情况,小刘医官说道:“待会吃了晚饭就来堂屋,今晚有事儿要商议。”李得一心虚地答应着,讨好的笑道:“师哥,俺出城逮了些兔子山鸡,你让后厨给做了吧,今晚上吃点野味儿。”小刘医官本就是看师弟无事可做,闷的无聊,这才放他一天风,让他出去送信儿,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你自己送过去。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这种小事还要问我。”说完,扭头进屋不知忙活什么去了。

      吃罢了晚饭,李得一来到大屋里,人已经都到齐了。小刘医官对陈三说道:“你把你这几天在王守备府中打听到的事儿跟大伙说说。”陈三略一寻思,开口说道:“三天前我与小医官商量过后,便依计行事,在那王守备大儿子王勇的必经之路上摆了个挂摊。单等他经过时,我故意说了句‘贵人啊。’让他听了去。那王勇果然中计,下马来招呼我过去问话,问他贵在何处。我故意卖了个关子,只说他将来贵不可言,有潜龙之相。听了这话,他当即便把我请入了府中。我入府后发现,那王守备府上居然专门腾出一个院子,安置我们这些江湖术士,和懂命理的道士。我偷着扫了几眼,都跟我一样,不过是些会察言观色旁门左道的江湖骗子,只有一个叫袁推背的道士似是真有真本事的。然而这位袁道爷年轻气盛,仗着有本事,说话就硬气的很,从不说溜须拍马的话,故而并不得王守备看中,在府中就备受冷遇。”说到这儿,陈三咽了口吐沫,接着说道:“后来那个王守备的儿子王勇来找我问话,我好一顿溜须拍马,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他便满口称赞我是有真本事的,说是要把我引荐给他父亲。后面两天,我就一直小心着,防止自己露馅。我感觉到有人一直暗中在盯我的梢,试探我是否真瞎,是否真是世外高人。”

      陈三接着说道:“到了第三天,那王守备居然真的亲自接见了我,而且一开口就问我天下大势如何。我就拿着从孙老军师那儿背来的套词儿对付他,间杂拍他两句,没想到最后居然把他说的大喜。他一番试探过后,直接屏退左右,秘密询问我拥立之事吉凶如何。我知道这是到了要命的地儿了,只说前程似锦,然后就推说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闭口不言。我让他当夜子时入我房中,到时自有天机显现。他听了此话,当场赏了我一百枚银钱不说,还说以后等拥立成功了要推荐我当国师。当天晚上,我使出老把戏,留下了一张无字天书在桌子上,旁边用刀在桌上刻出‘入火乃现’四个古体篆字,然后把门从里面反锁住,使钩锁直接从窗子翻了出去,再把窗也别好,绕过值夜的守卫直接跳出了守备府的院墙,趁着夜色溜了出来,我在外面又藏了一天,把算卦那身行头都烧了,重新换了套衣裳,今天才从小门回来。”话说到这儿,陈三就停住了。装成卖猪肉屠夫的朱大接着说道:“怪不得今天白天街上到处传传说守备府来了真神仙,留下火中现真迹的无字天书一页,老百姓都传神了。”小刘医官略一寻思说道:“陈三你剩下几天就不必出门了,在家里养精蓄锐,等买完盐,咱们这趟出来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威北营的众人都熟悉各自的勾当,自然是无甚疑问,只有李得一听得云山雾绕,忍不住开腔问道:“陈三哥,你说的那个‘火中天书’是怎么回事?俺头一次听说。”陈三开口解释道:“那不过是个小把戏,一个老江湖骗子鼓捣出来的机巧,当年咱们威北营逮住了他,从他口中撬出了内里的机关。其实就是使特制的药粉在纸上写字,平时看不出来,用火一烧就显出了字迹,可那字是写在纸上的,纸遇到火不一时就要烧光,自然显得神神秘秘的。”“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得一这才明白了,接着说道:“师哥,俺这回知道你为啥说咱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小刘医官笑道:“噢?你说说看。”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回去歇息。

      李得一摇头晃脑道:“俺曾经看《太祖定乱演义》,那上面太祖说过‘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这个王守备准备干拥立新君这种大事,一不操练兵马,二不奖赏将士,笼络军心,三不联络地方豪绅引为奥援。居然只请来一些江湖术士卜算吉凶祸福,这哪是能成事的样子。咱们威北营一个稍微懂点把戏的老兄弟就能把他唬的一愣一愣的。此人看似手握重兵,行事阴狠毒辣,实则连村中老妇都不如。这种人早晚都得败亡,不必再留意了。”

      听了师弟这番话,小刘医官忍不住笑道:“好哇,好哇,师弟你这书没白看,知道琢磨书中的道理,说得好,说得好。这个王松城先是以下犯上,叛乱囚禁上司,接着便是企图拥立新君,豪赌一把泼天的权势富贵。可观此人行事,实像个妇人一般,欲谋大事而贪小利,许诺的奖赏不去兑现,反而学那些无知妇人求签卜卦,实在是让人失望之极。我这些天还探听到此人最是反复无常,答应手下兵士的奖赏经常拖欠不说,对兵士也苛责的很,动辄随意打杀。而且事无大小都要插手管上一管,搞得众兵士常常劳累不堪。他军中有许多将官已然对他心生怨恨,可笑其居然自诩英明神武,秉烛明照,手下人无法欺瞒他分毫。其人行事如此,我们也不必在此多留了,早早采买完盐货,早早回去。”

      “啊呀,可算是能回去了,在这城里呆着哪儿也不能去,可闷死俺了。”李得一忍不住开心道。小刘医官正色道:“先别高兴地太早,采买盐货这件大事明日就要操办起来,需认真准备,切不可出现纰漏。明天你换身衣裳,跟我去盐市上转转。”

      李得一好奇道:“师哥,这盐市是个什么名堂?俺们庄里买盐都是等赶集的时候找挑担子卖盐的贩子买点就算了,这盐还有专门的盐市?俺还以为这次出来买盐就跟俺以前赶集一个样。”小刘医官听了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这里是西京洛都,你以为是你们庄啊。这盐市也是平周开国太祖皇帝下令开设的,各地首府都有专门的盐市,贩盐者无论大小,都需在盐市有个铺面以便朝廷管制。据地方志上记载:平周朝开国之初,由于常年战乱导致各地盐价居高不小,百姓怨声载道,盐商则趁机大发其才。有的盐商之家财,甚至富可敌国,盐商生活之奢侈,更是令人咂舌。曾有位盐商行首,他吃一顿蛋炒饭居然就要五十枚银钱。”

      “一顿蛋炒饭五十枚银钱!俺的娘啊,这是咋吃的这么多?这盐商肯定是修原气的,比俺吃的都多!不对,五十枚银钱,买猪能买三头还有余,这比王大胖子都能吃啊!”李得一惊诧道。

      第五十五章 成大事者

      小刘医官抬手给了师弟脑门一下,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能吃?!那些盐商不过是寻常人,根本不修原气,哪能吃那么多,他就吃一碗饭!”

      “啊,啥?就一碗蛋炒饭就五十枚银钱!?吃一碗枚银钱有没有五十?”李得一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失声惊讶道。

      “他这碗蛋炒饭米都是用的最好的玉晶米,而且每一粒都要用蛋黄打出的蛋汁泡透,这样炒出来,粒粒金黄,犹如一碗金沙一般。而且他使的鸡蛋也不是一般的鸡蛋,那是平日里专门用人参,苍术,虫草等名贵药物喂出来的鸡下的蛋。”

      李得一听了之后,惊的直接说不出话来了。小刘医官道:“盐价泛滥搞得民不聊生,为了休养生息,后来太祖便下了规定,各地首府建成盐市,专供盐商前来卖盐,若不来的,即视为私盐贩子,抓到一律处死。等把这些偷贩私盐哄抬盐价的盐商狠杀了一统,他们这才老实了,都在盐市上开了铺子。太祖趁机颁布了统一的盐价议定章程,并勒令盐商们遵守,规定大盐商只有在盐市上才能卖盐,这才使盐市制度渐渐稳定下来,因为大盐商都在盐市集中卖盐,盐价也就得到了控制。不过时至今日,随着纲纪败坏,受到暴利驱使,私盐又逐渐泛滥开来,这盐市上的盐商基本家家都暗中偷着卖私盐。咱们今天要打的,正是这些私盐的主意,待会儿注意随机应变。”

      第二天,大清早儿,小刘医官就把李得一叫了起来,师兄弟俩吃罢了早饭,开始拾掇准备出门。

      “等会儿你得跟我配合演出戏,知道不知道?”小刘医官临出门对着师弟吩咐道。“你说咋演吧,师哥。俺都听你的。”小刘医官抖了抖宽大的袖口,说道:“穿紧袖的衣裳惯了,还真穿不惯这宽袍大袖。待会等咱俩到了盐市,我一踩你脚,你就说‘少爷,崔老太爷吩咐过不让说这些’还得带上一副着急的模样,知道不?”李得一点点头:“师哥,俺给你学学,你看看像样不。”接着就皱着眉头,瞪着眼,伸手拉拉师哥的衣袖,用急促的声音把话说了一遍。

      小刘医官满意地点点头:“悟性不错,学的挺像。待会儿声音不用这么小,得刚好让那卖盐的店家听到,懂么?”李得一笑嘻嘻说道:“俺懂。话说回来,师哥,你今天这套衣裳以前从没见你穿过啊,啥时候买的?真好看。”小刘医官摸了摸身上挂着的那块玉坠,说道:“你还记得被咱们抄家那个震半县不?就是从他家里抄来的,这套衣裳可是绸缎的,你再看看这玉坠,少说也值三百枚银钱。要不是为了今天这出戏,师父他老人家还舍不得拿出来让我穿呢。”

      听了这番话,李得一惊道:“对啊,俺怎么没想到啊,等回去了,也找师父讨几件好衣裳穿穿。”小刘医官忍不住敲了他脑门一下说道:“平日里哪能穿这种衣裳,在营中,咱们天天要忙的事情多着呢,你每天都要给孩子们上课,自己还要修原气,打熬气力。这身衣裳穿上,没两天就得穿破了,你舍得?”李得一丧气地点头道:“可惜了,这好衣裳俺没法穿。”小刘医官把眼一瞪:“这衣裳除了穿着像个大家公子,啥作用也没有,挂着这玉坠还碍事,你当我愿意穿。”

      师兄弟俩出了门,小刘医官在前面走着,李得一在后头心不在焉地跟着,一路上都在纠结那身华美的绸缎衣裳。走了一阵,小刘医官忽然停住了,李得一正在后面奄头搭脑的跟着,没注意直接撞师哥身上了。小刘医官伸手一拉李得一,压低了声音说道:“倒地儿了,注意着点。”说罢,抖了抖袖口,整了整衣裳和玉坠儿,装出一副公子哥的模样,一摇三晃地走进了盐市的街口。李得一目瞪口呆的瞅着忽然之间变了副模样的师哥,发着愣在后面跟着,真像极了一个傻乎乎的小跟班。

      小刘医官在几家卖盐的摊子和铺面之间转了转,心中便有了计较,心道:师父果然料事如神,这些盐商知道如今世道将乱,都打算趁机大捞一笔,肯定全都偷着囤积了不少私盐货,市面上看着存货不多,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小刘医官定了定神,瞅准一家最大的铺子‘百味先’,直接就走了进去。铺子里使木盒盛满了各式的盐,供人挑选。小刘医官粗略瞅了一眼,从粗盐到精盐,再到上好的河西青盐,得有十几种。吃惯了粗盐的李得一显然也是头一回见识到这么多种盐,都看不过来了,好歹他今天仍旧穿着那是旧衣裳,比着小刘医官,一看就是个小厮,所以根本没人注意他。别说李得一,便是装成世家豪门公子哥模样的小刘医官,那店中的伙计到现在也不曾过来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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