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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择路》-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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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得一看了看这十几个兵士,都跟李把总一样,都是头,胸部受创,都是小口子,口子很多,很深,血流的也多。有几个头部受创多的,已经没有了出气儿。

      孙医官绕着这十几个兵士走了一圈,用手点指,点了七个人对李得一吩咐到:“你先给这七人把甲衣卸了,这七人伤情较轻,还来得及救。”说是甲衣,其实这七人只有一人披甲,也仅仅是棉甲罢了,其他七人都只穿着兵服。“是”,李得一嘴里答应着,手上就开始利索的给这七人卸甲衣。

      孙老医官安排小徒弟给受伤较轻的人治疗,自己强拖着疲惫的身体给几个重伤员取出身中的箭矢碎片。

      这一会儿功夫,又抬进来五人,这时候就连李得一都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第四章 无援

      李得一把手上的活忙完,拦住一个抬人的民壮,颤声问到:“城墙上怎么这一会儿就伤亡这么多人?突辽人来了多少?还能守住么?”一连串的问话,让这民壮来不及回答,孙医官过来伸手拦住这民壮说道:“不必多言,速速去城上守御。”转头用严厉的眼色制止仍要发问的李得一。

      待民壮走远,孙医官对李得一低说道:“我在军中多年,刚接战便如此惨烈,战事多半不利,你不必多问,城头守备是兵士之责,你既然在伤兵营,职责便是看护伤兵,其他的事不要多问!”听了这话,李得一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早以习惯这种场面的孙医官和小学徒继续忙活着救治送来的伤兵,李得一就在旁边战战兢兢地打着下手。血水一盆一盆的不停往外倒,开水烧了一锅又一锅,整个营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李得一在营中就听到城头上不时传来震天响的喊杀声,却也不敢耽误手上的活计。李泉庄的惨状就在眼前,李得一那小小的心也随着这传来的喊杀声不停起伏。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渐渐地不再有伤兵送进来。孙医官疲惫的摘下口罩,坐在椅子上歇息,小徒弟赶紧递过来一个湿毛巾,孙医官吩咐到:“我腹中饥饿,你俩个去看看可有伙食,取些来。”说完,把毛巾盖住脸,不过片刻就响起了酣睡声。小徒弟带着李得一两个人轻手轻脚往外面走。

      俩人七拐八绕的走了一阵,闻到前面一阵煮饭的香气,李得一知道这是到了。只见眼前不远处一溜大铁锅,正冒着阵阵香气。早有宰好了,洗干净的猪,羊在等着滚水下锅。有位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袍的年轻官员正在对民壮讲话:“今日突辽人来犯,城墙之上战况甚是危急,兵士死伤惨重,本县欲犒赏众将士,故此征买诸位乡亲的猪羊,稍后诸位可以去县衙登记,可抵来年的徭役。”李得一听了这位县官的讲话,顿时好感大生,他见过来庄上收税的衙役,粮长,经常白白牵走你家的猪,羊。“这位县官对俺们这些小民甚好啊。”李得一心中暗道,附近被征来帮忙的民壮也是一片感激之声。

      小学徒领着李得一径直绕到后面,刚绕过来,李得一抬眼就看到一个满面油光,身上围着白围裙,手里拿着一把特大号的切肉刀的特大号大胖子。李得一长这么大头次见这么胖的人,胖的能有寻常壮汉俩那么粗,而且身高极为高大,得有两米多高,再仰头往上看,脑袋也比寻常人大了一圈,胳臂就更了不得了,一条胳臂比李得一都还要粗上一圈,手里拿着的那把切肉刀跟成年人的胳臂差不多长,刀背极厚,刀刃闪着寒光,仔细看还能看到刀上的水云纹。这位大胖子拿着这把特大号切肉刀正在切一大块煮熟的白肉,听到脚步声,把头转了过来,一看到来人,立马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原来是小刘医官来啦,孙老医官是不是有啥吩咐?尽管开口,洒家一定办到,办好。”

      李得一整个人都看傻了,瞪眼瞅着这张大嘴,觉得光凭这嘴一口就能把自己活吞下去,旁边的小刘医官开腔了:“师父让我来拿点吃的,连续施行几个小时的太祖治术,师父饿了。你这里有啥现成的好吃食拿出来吧,别藏私了。”这位大胖子尽量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嘴角使劲往上咧,却把李得一小人家吓得一哆嗦,好悬尿裤子。“好叫小刘医官知道,洒家今日刚寻了几只羊,羊腔子做了军中伙食,这羊头却是洒家亲手整治的批切羊头。洒家的刀法,想必小刘医官也是熟知,您瞧这羊肉片,薄可透光,片片一样大小,一样厚薄。”小学徒却是不惧怕这位胖大的火头,抬头看着他说道:“休要聒噪,快快拿出来。”大胖子转过身不知去哪儿掏了半天,掏出一个木盆,掀开上面蒙着的灰布,里面是片好的羊头肉。大胖子憨笑着端给小刘医官,李得一好奇的直往大胖子身后瞅。

      小刘医官也不客气,伸手端过木盆,又把灰布盖上,对李得一说道:“你去拿几个馍馍。”大胖子这时又咧开大嘴说道:“小刘医官,孙老医官可好啊?俺在这儿当火头也当了一个月了,求你跟孙老医官通融则个,让他老人家给洒家求个情,帮着给李把总说说话,让洒家去城墙上厮杀个痛快。总在这里切肉摆弄吃食,洒家都要长毛了。”小刘医官刺了他一句:“我看你火头军干的挺痛快,整个人又囫囵个胖了一圈儿。另好叫你也知晓,李把总受了重伤,刚得我师父医治,如今正在昏迷。”大胖子听了这话,咧开的大嘴半天没合上,末了恶狠狠的说了句:“短命的突辽人,不要让洒家上。”两个大手捏的嘎嘎直响。

      小刘医官走到门口,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又对着大胖子说道:“王壮彪,今天伤兵营共收治重伤者二十五人,轻伤者八十七人,这仗才刚开打,就伤亡一成多,照此估计城墙上轻伤者更多。你此时若让火头军抬着肉上城墙上犒劳兵士,估计韩,钱两位把总会很高兴,说不定就把你留下了。”大胖子一听这话,立马喜笑颜开:“对对对,洒家这就让那几个鸟厮准备,多谢小刘医官提点。”说完话转身就往里走,大声嚷嚷着让人准备肉菜。

      往回走的路上,李得一看到好多兵士席地而坐,头上,身上缠着白布,大多都被血水浸透了。李得一记得伤兵营不曾收治过这些轻伤员,就问到:“小刘医官,这些人是何人给他们医治啊?咱们可不曾给他们救治过。”“多半是自己急救的,都是轻伤者。”“啊?!他们自己也会医术?”

      小刘医官边走边答:“我还不是医官,只是个学徒,不必如此称呼。当年太祖建军之初,就在军中推广急救之术,定国之后更是编入行伍条例,到如今虽说很多条例早已破坏殆尽,但没人会拿自己的命闹着玩,急救之术倒是保留了下来。赶紧跟我往回走吧,接下来估计还有人要医治,没多少空吃饭。”

      二人往回走着,李得一忽然拉拉小刘医官的袖子,朝着远处一努嘴儿:“那不是曹千总么,城头战事如此激烈,他居然在这酒肆喝酒吃肉!”小学徒拉住李得一:“别多瞅,人家跟曹太后有亲,靠着裙带混了个千总,来边军打个幌儿,镀镀金,回到中神城就是游击将军。跟这些苦哈哈大头兵可是不一样的。”

      李得一听完,也不说话了,小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低着头默默地往回走。接下来二人一路沉默着返回了伤兵营。

      Ð¡ÁõÒ½¹ÙСÉù°ÑËïÀÏÒ½¹Ù½ÐÐÑ£¬Ò»ÀÏÁ©Ð¡£¬ØíÈË¿ªÊ¼³Ô·¹¡£¸ÉÁ˰ëÌì»î£¬ÀîµÃÒ»Õâ¶Ù·¹³Ô×ÅÌØ±ðÏ㣬¾Í×ÅÊÖÀïµÄâÉâÉ£¬ÁíÒ»ÊÖÀïÆþ×Å¿éÑò¹ÇÍ·È⣬³ÔµÄÂúÁ³¶¼ÓͺõºõµÄ¡£

      吃完了饭,净了手,李得一接着洗那些染了血的绷带,烧水煮绷带,再拿到外面晒上。忙了半天,也不见再有伤兵送过来,李得一就以为突辽人退了,悬着的心暗自放下了。

      正忙着呢,就看到孙医官背着自己的器械箱走了出来,腰里还挂着把刀。李得一赶紧上前问到:“孙医官这是要去哪里,用得着小子么?”孙医官点点头吩咐到:“城头战事怕是不妙,这多顿功夫没有伤兵送来,多半是分不出人手往咱们这里送伤兵了,看来民壮也顶上去了。值此危亡时刻,我们伤兵营也必须顶上去。你去里面拿上一包绷带,也带把刀防身。我们上城墙救治伤兵。”说完,孙医官大步往城墙方向赶去。

      “啊?!是,是。”李得一嘴里答应着往里走准备拿东西,进去就看到小刘医官身上挂满了药包,手里拎着一把军刀。小刘医官伸手往旁边一指,“喏,绷带都在这里,另外还有些夹腿板子,旁边那把军刀是你的。”李得一伸手背起一大包绷带,又把夹腿的木板子一兜都挂在前胸,待要伸手抄起刀,却是拎不动了。李得一红着脸瞅了瞅小刘医官,小学徒走过来给李得一换了把小号的腰刀。“待会儿上了城墙,难免遇上没死透的突辽人,到时你也好了结这些鸟厮。不是让你跟活人动手,放心。”李得一嘴里哆嗦着说道:“俺不怕,俺们村都被杀绝了,俺要杀几个突辽人给乡亲们报仇。”小刘医官笑道:“哈哈,有志气,待会儿上了城墙,腿肚子可别转筋,光使嘴皮子可杀不了突辽人。”

      “俺才不怕呢,待会上了城墙,腿软的是熊包。”李得一嘴上给自己打着气,跟在小刘医官的身后一块儿往城墙上赶。

      孙医官仨人赶到城墙上时,正好打退一波突辽人的攻势。城墙上到处都是血,分不清是突辽人的还是威北营兵士的。李得一赤着一只脚走在城墙上,觉得没鞋的那只脚底粘叽叽的,低头一看,踩了一脚的血水。

      孙医官在前头救治伤兵,小刘医官就负责递上器具,李得一就负责接过沾满血水的绷带,换上干净的。然后再和小刘医官俩人把不能自己动弹的伤兵抬下城墙。

      城墙上有不少伤兵血都浸透了身上的绷带,就搁那儿斜倚着女墙坐着,有几个眼瞅着好像不行了。李得一觉得这城墙份外安静,一点痛苦的【创建和谐家园】声都听不见,所有的伤兵都咬牙忍着。有几个断了腿的伤兵在被抬下城墙的时候,甚至求着让自己留下,说自己还能顶一阵子。

      城墙上零散着躺着不少突辽人的尸体,有没头的,也有缺胳臂少腿的。

      李得一正给埋头一个断了腿伤兵上夹腿板子,人手实在不够用,李得一这个半吊子也只能凑付着上了。这位兵士强忍着断腿之痛,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了。李得一头一次干这活,手忙脚乱,没注意身后一个没死透的突辽人已经强撑起上半身。这个突辽人浑身是血,脸上被刀砍出一个纵贯的血口子,一个眼珠子整个凸了出来,狰狞可怖,他伸手抄起地上的一把断刀,朝着李得一砍来。

      不远处的小刘医官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小心背后。”李得一感觉到背后的一股子恶风,猛的转过头去,刀已经迎面砍了过来。这关头儿来不及多想,只能拼命,李得一下意识的抄起腰刀,上前垫步晃腰,把三爷爷交给他的刀法“直刺”使了出来,双手拿刀奔前就刺。噗的一声,温热的血溅了一脸,李得一摸了一把脸上溅的血,睁大眼睛看着那把擦着自己额头而过的刀,吓得直往后退了两步,把手里的刀一丢,一腚坐在地上,浑身直打哆嗦。哆嗦了阵儿,才想起什么来,赶紧拿手在自己身上乱摸。

      小刘医官走过来给他后脑勺儿一下,“不用摸啦,那刀砍你胸前带着的夹腿板子上啦。看不出来,关键时刻你真挺能耐啊。”孙医官在旁边看了李得一刺出那一刀,面色凝重起来。走上前给李得一检查了一下,确定人没事儿,怕拍李得一的肩膀,“小子,敢拔刀杀人,有胆色,不错不错。你这招跟谁学的?”“俺三爷爷教的。”李得一高声回答。孙医官点点头,继续给其他伤兵医治去了。

      血色染透了城墙,孙医官带着小徒弟和李得一忙活着给伤兵治疗。也许是这次把突辽人打疼了,直到太阳快落山,突辽人也没再次组织攻城。

      李得一觉得今天落山的太阳是血红色的,就连天上的云,也被这血染成了红的。忙了一天,累极了,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叫喊:“你们往远处看,那处是我们的军兵!”是王大胖子在叫喊。

      城墙上所有能站起来的人都顺着王胖子所指的方向望去。看了半响,李得一啥也没看到,扭头看到孙医官也在观望,就问:“孙老医官,您看到了么?俺怎么啥也看不清楚?”“你不曾修行过原气,是看不到的,那个王大胖子修开了神目通,所以能提前发现,确实是我们的军兵。”孙老医官眉头紧皱,满面忧色。李得一暗暗纳闷,“援军到来,应该高兴才是啊,孙老医官这神情看着可不太好。”这时间,城墙上所有人都高兴起来,不管看得到,看不到的,都盼着这股援军的到来。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了,那只带着所有人期盼的援军才在众人视线中露出了身影,打着一面破烂的曹字大旗,没有骑兵,披甲兵士三五个,更多的是连武器都没有的大头兵,队列散开着,乱哄哄的往定北县城走着。等看到定北县城下的突辽骑兵,这队“援军”以最快的速度掉头跑了,又散落零星的几杆长枪。

      原来不是“援军”,只是前方败退下来的溃兵。孙老医官叹了口气,“怕是北门关已破,看旗号这是曹国舅的溃兵。”

      “援军不会来了。”城墙上有兵士呢喃到。“点起火把,防备突辽人夜间侵袭。”代替李把总指挥的韩把总高声喝到。

      “也不知守得住,守不住。”李得一自己寻思着,“要是没有援军,很难守住吧?”知道了前方溃败的消息,李得一自己心里也没了底,低着头,也没心思干活了。“别瞎寻思了,天黑了,跟我回营。”小刘医官拍拍李得一的小脑袋,拽着李得一往营地走去。

      “徒弟你去寻些吃食,李得一你随我来。”孙医官扭头往营地走去,李得一不安的跟在后面,不知是何事。

      进了帐,孙老医官找了个凳子坐下,盯着李得一看了许久。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李得一也不敢说话,不知道什么事,就那么站着,偷偷的换换脚。“唉”,孙医官叹了一口气,问到:“你那个三爷爷可有全名?”“回孙医官话,俺三爷爷全名叫李有水。”孙医官听了这个名字,双眼猛地瞪大,直盯着李得一问到:“你那三爷爷也没逃出来么?”“三爷爷死了,被突辽骑兵砍死了,但是三爷爷死的时候手里攥着一把腰刀,刀上沾着突辽人的血。”李得一挺着小胸脯大声答道。

      孙老医官听到这里,眼圈突然变红,声音哽咽到:“我威北大营老一辈都凋零殆尽了。你那三爷爷原来也是我威北大营一员干将,虽不认字,却作战勇猛,带兵最是机灵。他当过大帅的亲兵护卫,当年狄再青大帅亲赐的表字平北,你好好记着,你三爷爷当年救过我的命……”老人闭上眼睛,似是在回忆当年的旧事:“那一次狄大帅率军出击,被突辽人劫了后路粮道,我当时是押粮官,你三爷爷被大帅安排守卫粮道。那一战我被突辽人砍成重伤,是你三爷爷拼命把我救了回来。”老人说到这儿,咽了口气,缓了好一阵子,“世事难预料,没想到我以残躯苟活于世,李大哥却先走一步。”说罢挥挥手,也不理李得一,自己起身走进里边隔间。背后的李得一瞧出孙老医官脚步有点踉跄。

      这一夜,李得一辗转难眠。“没有援军,这县城肯定守不住了,到时城破,突辽人肯定要屠城,我可没时间挖坑藏了,怎么办?”好几次,李得一起身想趁夜色逃出城去,却又想起城墙上守军的惨烈拼杀,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多帮忙救治伤兵。

      最终,李得一在劳累一天之后,疲惫的昏睡了过去。临睡前,他觉得自己这次没有逃,挺开心。

      这一夜,外面的秋虫叫的特别响亮。

      第五章 孤军

      边地秋日的黎明,冻的守夜人浑身直打哆嗦,寒冷的秋风如同小刀一般,直扎进你的骨子里。在守夜兵士的期盼中,第一缕阳光终于照到了城墙上。

      苍凉的号角声把疲惫的守卒叫醒。伤兵营中老少三人早已准备利索,一老一少一小,三人登上城头,开始检查那些轻伤员。

      刚登上城墙李得一立马就注意到,那位胖大的火头早已在城墙上巡视。王大胖子来回踱着步,面色凝重铜铃大小的眼珠子紧紧盯着城下的突辽骑兵,眉头紧皱,不时用蒲扇大的手摸索下巴上的短须。

      王大胖子忽然高喊一声:“敌袭!竖起大盾!”话音刚落,嗖嗖的羽箭已到城上。李得一刚好来得及举起手臂上的小木盾,其实是个临时找来的木桶底儿,军中大盾太重,李得一力气小举不起来,在昨天被突袭之后,李得一回去就找了这个木桶底儿来凑付。

      得亏这波羽箭只是普通货色,叮叮的落在盾上,并没有炸开。数量也不多,过了一小阵儿,就没了,并没有人受伤。

      过了一阵,见突辽人不再放箭,韩把总和钱把总匆匆来到孙老医官面前,拱手道:“孙军师,我二人观城下突辽人已经力竭。想来现下攻我定北县者乃突辽人小部族,并非王庭大部,故而虽有“爆箭”,必然不多,昨日一番攻城,早已耗尽,未知军师有何见解?”李得一听了这话,转头盯着孙老医官,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孙老医官待要答话,王大胖子却已凑了过来,抢声说道:“是极,是极,洒家瞅着这伙突辽狗贼已经力竭,两位把总把骑马的儿郎凑一凑,让洒家带着冲出去厮杀一阵,定能一鼓击退这些突辽狗贼。”两位把总异口同声喝到:“你休要胡闹,如今前方胜败未知,我等紧守城池为要,若出城接战万一败了,你我难辞其咎。”

      孙老医官走到女墙边上,凝目观察城下突辽人,半响,抬手制止了两边的争竞:“定北县地处偏远,我观昨日来的败军必是附近北门关逃兵。若北门关已破,突辽大军势必直奔京师,肯定顾不得咱们定北县这等偏远小城,故而城下必然是那些跟着突辽王庭大军占占便宜,趁机来打草谷的草原小部落。”两位把总连连点头称是,孙医官又道:“我以神目通监察城下这部突辽人,昨夜他们派遣健卒,去山中砍伐大木,必是要造工程器械,虽说突辽人器械粗陋不堪,然而定北城墙矮小破旧,若是突辽人以器械攻城,恐怕难以久守。”韩把总说道:“既如此,孙军师是支持王胖子出城厮杀?”

      “不可贸然出击,我兵少,且城中骡马不足百数。连百数骑兵都凑不齐,若是以步阵出城厮杀,纵然小胜一场,恐怕也撤不回来,若败,则全军覆没。故而只能出奇兵,攻其不备,一击即走,万万不可恋战。”孙老医官沉着分析出战法。“哎,攻不可攻,守不可守,洒家好生难受。”王大胖子把手中铁鞭往地上猛一杵,李得一只觉得脚下城墙都颤了一颤。“休要聒噪,附耳过来。”孙老医官一伸手揪住王大胖子的耳朵,跟揪小鸡儿一样把人揪到跟前,低声细细吩咐起来。李得一看到孙老医官能轻而易举的揪着耳朵把王大胖子揪到身边来,心中惊异道:“某非这一身肉是假的?还是孙爷爷神力?”

      两位把总在旁边听了孙老医官的话,忍不住连连点头,王大胖子也美得咧开了大嘴。孙老医官吩咐完,韩把总高声喝到:“儿郎们,把营中鼓,锣都拿到城上来,全都敲响。手里没鼓没锣的都高声吆喝起来,使上吃奶的力气。刘伍长!你去把昨日杀的登上城头那些突辽人的尸体都扒光衣裳,挂在城头!咱们也激一激城下这伙突辽狗贼。”不多会儿工夫,城上所有兵丁都按照命令开始行事,就连李得一也跟着高声呐喊起来。

      李得一直喊的头晕眼花,眼冒金星,这时城下的突辽骑兵渐渐集结了起来。李得一呼了口气正要再喊,小刘医官一把拉住他,“不必再喊了,留着力气准备救人。”说着话,拉着李得一下了城墙,来到一处侧门等候。李得一就看到这侧门有百十骑兵,领头的正是王大胖子。王大胖子却没有骑马,徒步站在队伍最前列,浑身披三层甲,一手拿大铁鞭,一手扛一面硕大的铁盾。李得一瞅着那大铁盾也是特制的,足有五六寸厚,上面订满了增重的厚铁片,高有寻常成丁壮汉那么高,盾面上都是铁制倒刺,每跟刺都有两三寸长,根根都黑黝黝的看着就让人浑身发寒。

      忽然间李得一听到城墙上高喊:“敌袭,箭雨,举盾!”王大胖子听到这喊声,让旁边的一兵丁打开侧门,身先士卒冲了出去,嘴里高声喊杀,身后百十骑也跟着冲了出去,齐声喊杀。

      瞅着这队骑兵都冲出了侧门,李得一蓦然发现最后冲出去的居然是一头骡子,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就是一头骡子,而且那骡子背上也没人骑,就那么光着冲了出去。李得一被这骡子弄得呆了好一阵,这才转头就往城墙上跑,嘴里高声喊着:“小刘医官,俺上去看看,管保不耽误正事儿。”

      城头上的鼓声忽然变得激烈起来,咚咚咚咚咚咚……那位钱把总还嫌鼓声不响,走上前一把掀开擂鼓的兵士,亲自动手擂鼓给城下的骑兵助威。李得一看到城下的突辽骑兵边借着马速把弓箭往城头上射,边往掩护着临时造的攻城木槌城下冲,此时已经冲到几十步内了。

      从侧门冲出去的威北营骑兵此时已经冲到正门,直奔着这股来袭的突辽骑兵而去。王大胖子跑在整个骑兵队的最前面,居然甩开后面的骑兵五六步远。李得一张大了嘴巴,心里想:“俺三爷爷说的这世上有人快如奔马原来是真的。不,不,这比马都快啊。”

      几十步的距离转瞬即到,来袭的突辽骑兵显然没有想到,在第一天用‘爆箭’重创守军后,守军居然还敢出城野战。突辽骑兵此时第二波箭刚射往城头,一见来袭的骑兵,急忙从箭囊里抽箭想要再射,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王壮彪速度太快,此刻已经冲到突辽骑兵眼前了。

      此刻王大胖子把那面巨盾往身前一扛,奔着打头的几个突辽骑兵就冲了过去。“滚!!”王大胖子高声大喝,李得一只觉得自己隔着老远都被这一嗓子震得眼冒金星,甚至还感到脚下的城墙都跟着震动。王大胖子手臂一较劲,用手上的巨盾把那个突辽骑兵连人带马掀到了空中,掀翻一个骑兵之后,又顺势往旁边一靠,盾牌上锋利的尖刺直接刺入另一名突辽骑兵的战马体内,靠着奔跑的速度,在战马身上直接豁开了好几个大血口子,马血喷满了整个巨盾。王大胖子右手的铁鞭顺势一挑,又挑落一名突辽骑兵。

      两军刚一接战,王大胖子就连杀三骑,整个人也冲入了突辽骑兵阵中好一顿抢攻,突辽骑兵的阵势顿时为之一滞,后续的威北营骑兵就跟了上来。有王壮彪这个锋利无比的刀尖打头,威北营这百多骑兵就像用热刀切冷油一样,在突辽人的骑兵中破开了一个大口子。破阵之后王大胖子也不多停留,扛着巨盾,带着骑兵继续往前猛冲。“放箭,快放箭!给城下的兄弟打掩护。”韩把总在城墙上高声喝到。

      王大胖子带着这不足百人的骑兵,直奔突辽人后方正在造的攻城器械而去。而后方的突辽人这时已经有了准备,匆匆组织起几百骑试图阻止来袭的威北营骑兵。李得一在城墙上看到这一幕心里暗想:“坏了,突袭不成了,但愿不要折在阵里。”

      突辽人的后阵离城墙大概有三百步,等王大胖子带队杀到,突辽人已经把攻城器械团团围住保护了起来。待王壮彪冲的近了,照着冲过来的王大胖子这队骑兵就是一顿箭雨伺候,王大胖子身上顿时插上了十几只箭,他却浑不在意,速度不慢反快,直奔最近的一具攻城器械而去。

      奔到近前,只见王大胖子忽然合身往前一跃,直接就蹦起一人多高,同时把那巨盾护住身下,这连人带甲得有四五百斤,再算上这比战马都快的速度。咣一声巨响传来,王壮彪就像一块巨石,砸在了突辽人阵中,落地时甚至爆起一圈的尘土,光是激起的冲击波直接就掀翻了附近所有的突辽骑兵。这场面看的李得一目瞪口呆,心道:“这就解决了?这打法也太猛了,真不讲理啊。”城下王大胖子砸完一架,也不管身边的突辽骑兵,转头又朝着下一架攻城器械奔去。后续的骑兵冲了上来,纷纷从马上摘下一个油罐,砸碎在未完工的攻城器械上,洒下火油,最后赶来的几骑掏出火折子,点燃火油。熊熊的大火瞬间就吞没了这架木制的器械,和附近地上晕死过去的突辽兵士。

      后面照样画葫芦,转瞬间,几架半成品攻城器械都被摧毁,并且点起大火烧了。王大胖子打了个圈儿,发现差不多了,高声大喊:“弟兄们,活干完了!赶紧撤了!你们先走,洒家殿后。”

      这队骑兵纷纷调头往定北县城撤退,王大胖子则放慢速度跑在最后,且战且退。将将要到城下时,忽然城上有人高喊,“突辽骑兵追来了。”王大胖子猛地一转身,原来是一单人匹马的突辽骑兵追了过来。

      李得一在城墙上看的清楚,这追来的突辽骑兵,单论体型跟王大胖子也差不多少,整个人高大威猛,骑在马上,脚几乎都要着地了。光着膀子,露着胸前浓密的胸毛,浑身黝黑,遍布着纵横交错的伤疤,脸上一道大疤更是斜贯眉梢到嘴角。这猛汉手里提着一柄大头棒,棒头上全是尖刺儿,另一手使劲儿抽着马鞭,朝王大胖子赶来。

      王大胖子摆好了架势,两脚前后钉住,侧身站着,一手把盾扛在胸前,另一手居然把铁鞭杵在地上。李得一站在城墙上把头伸出去看着,还以为王大胖子这是脱力了,不禁着急地喊道到:“快跑啊,晚了来不及了。”喊声刚到,这突辽猛人已经追到了眼前,嘴里哇哇大叫着,双手一举狼牙棒,猛地朝王大胖子劈了下来。王大胖子单手举盾一接,“轰”的一声,震起漫天的尘沙。待尘沙落地,李得一发现俩人都不动了,原来王大胖子盾牌上的尖刺跟突辽将领大头棒上的尖刺别到了一起。俩人正较劲呢。

      俩人都紧抿着嘴较劲呢,冷不防王大胖子另一只手把一直攥着的大铁鞭一松,急速伸到怀里摸出一块儿金闪闪的大砖头,高喊了一声:“中。”说完把这金砖直朝这突辽猛汉的面门就砸了过去,这突辽猛汉本来一直防备着王大胖子的铁鞭,根本没料到他还有这招,顿时猝不及防,“啊”了一声就被这金砖拍中面门,当场打了个满脸桃花开,摔下马去,人事不省。王大胖子一看得手,快步上前捡起金砖,捞起铁鞭,一铁鞭下去把这突辽猛汉脑瓜子砸烂,然后转头直奔城墙而来。

      城墙上韩把总早有准备,高喊:“放麻绳!”碗口粗的【创建和谐家园】绳顺下城墙,城下的王大胖子拽住麻绳,脚下使劲儿,同时两手交替着往上拽,居然直接就这么奔上了城墙。到了城头后猛的一跃而起,直接跃进城墙内,落地又是“轰”的一声,把冲过来准备欢呼的兵士都震得满头土,王大胖子得意的哈哈大笑,笑完了问道:“弟兄们可有伤亡?”“无一伤亡,可惜最后没能砍下那突辽猛人的首级,弄不好是个大将。”跟随的兵士高声答到,说完,城头上又响起一片笑声。

      小刘医官早拉着李得一靠了过来,开始给王大胖子卸甲,顺便看看有没有箭射到身上。王大胖子身上虽然被箭射的跟个刺猬似得,但是多亏披了三层甲,并没被箭射进肉里。李得一瞅着卸了甲之后露出里面一层肥膘的王大胖子,闷闷地想:“就这一身膘,即便射透了外面这三层甲,也射不进多深啊。”跟小刘医官查看完了王大胖子,又下城墙去给出击的那队骑兵检查伤势。小刘医官扭头刚走,王大胖子就伸手去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趁着没人注意,猛灌了一口。

      李得一边走边问:“王大哥真是神勇啊。他最后打出去那块金砖是什么名堂?”小刘医官笑呵呵道:“你问这个?那是他祖上传下来的绝技,据说是本朝太祖亲授,叫‘没把的流星’”“哦!这么大来头啊。”李得一听了这名堂,满脸都是敬佩。“那是,这事儿说来话长了。本朝太祖发迹前原在街头厮混,与人殴斗好使一青砖,每发必中。王大胖子的祖上叫王大彪,曾与太祖相争,你听这名字就知道王家祖传的这体型。那时候王大彪也是有名的泼皮无赖,后来与太祖争斗,被太祖一青砖楔在脑门子上,直接放躺在地。王大彪养好了伤之后,跪地拜服太祖为龙头。到了后来,王大彪厚着脸皮,死缠着太祖把这门绝技学了去,并当成家传的绝学一代代往后传,这一代传给了王壮彪。”说着,开始挨个给出击归来的兵士卸甲验伤。

      李得一手上忙着活儿,嘴里也不停:“小刘大哥,接着拉啊,别停啊。”“六百多年前,天下大乱后,太祖起兵,王大彪也跟着扶保太祖,靠着这门绝活屡立战功,只是性情暴躁,带不得大军,只能做个先锋官。后来太祖为了安抚他,答应以后一定送他一个纯金的金砖,以表其战功卓著。定国之后太祖果然御赐其祖上金砖一块,重四十斤三两八钱,正面刻“百发百中”,背刻“开国功勋”。不过据传说这金砖正面还刻了个咬了一口的苹果,却没人知道是啥意思了。我琢磨着不过是后人以讹传讹,太祖爷英明神武,怎会无端刻上个咬了一口的苹果?”

      “原来这是他家祖传的金砖绝技啊,怪不得那么厉害,一击就能把那突辽大将打下马,直接打的满脸桃花开。”“他还没练到家呢,你别看他战阵上威风得不得了,那是没遇着厉害的,他五通虽说皆以练成,看着力大无穷,却迟迟不能把五通融为一体,几年没破破镜,如今迟迟不能修出本相,迈不过超凡那道门坎儿。遇到真厉害的,他就不行啦,只是有把子傻力气而已。”李得一听了,直咋舌,心想着王大胖子在战场上那样的威风,这还不算最厉害的,上面还有更能的强人,霎时间李得一想的是心神驰往。

      李得一跟着小刘医官一起往孙老医官那儿赶去。孙老医官,王大胖子,两位把总此刻正凑在一起商量事儿。“这波突辽人必然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部族,这两天攻城吃了这么大的亏,必然会撤走,再打下去,即使破城,这个部落也过不了这个冬天。”孙老医官摸着胡子分析道。“孙老军师,等到天擦黑的时候,让洒家带队再去冲他一阵。让洒家再去弄几个人头来给李把总报仇。”王大胖子满脸讨好的说道。韩把总战阵经验丰富,赶忙劝止:“行了,歇歇吧,突辽人也不是傻子,这次被你打个猝不及防,肯定已然有了防备,万一还有那种‘爆箭’,到时候你再出去肯定吃个大亏。”王大胖子讪讪笑笑搓了搓手,不吱声了。

      孙老医官瞧着王大胖子呵呵一笑:“再想捡这便宜就是贪了,行军打仗最忌冒险。不过也不能白白让这部落安然撤走,我在城头瞧得真切,连续两日攻城不下,又吃了大亏,折了大将,今晚这股子突辽人必然要撤退。天黑后你埋伏一组人手,多制火把,每人拿上两三个,多带铜锣,战鼓,待城头号响,只管聒噪前行,却只准慢慢的走。总共前行百步,却要聒噪半个时辰。”“这是为何?战又不战,退又不退?”王大胖子略带不满的问到,“我料定突辽人夜间撤退不敢接战,我们出击,彼必然慌乱,匆忙之间拉下的辎重必然不少,第二日清早去捡突辽人落下的辎重吧,这个冬天不好过,要多做打算了。让兵士们好好打扫战场,把能用的都拾回来,一根断箭都不能落下!咱们得想法先熬过这个冬天。”孙老医官面色凝重的吩咐。

      韩,钱两位把总赶忙接过话:“还是您老人家料敌周全,却不知为何今年冬天难过?“边军这十年是个什么样子,你我都很清楚,突辽人此次打草谷来势汹汹,还带了新式的‘爆箭’,一举攻破曹国舅亲守的北门关,我估计这一路上的关隘都守不住了。突辽人此刻很有可能已经兵临京师门户,残阳关。残阳关一堵,所有的物资都运不出来,突辽人不撤,援军也不会到来。今年冬天,我们更是不会有援军,也没有补给,恐怕全要靠自己过年了。”孙老医官说着,面色已经显露出担忧。

      “那咱们岂不成了孤军?!”王大胖子顺嘴说道。

      这时,李得一跟着小刘医官已经进了军帐,孙老医官看到李得一进来,对着李得一招招手,让他过来。“这是李有水的孙子,叫李得一。”啊,闻听此言,韩,钱两位把总并王大胖子皆是大吃一惊。

      第六章 冷秋

      见众人都一副惊讶的表情,孙医官又接着解释道:“李平北是他三爷爷,已经被突辽人杀害了。”闻听此言韩,钱两位把总和王大胖子具是唏嘘不已。孙医官叹息道:“平北当年也是英雄了得,只可惜大战之时断了腿,伤了筋脉,无法修气,不然我威北大营必然又多一员大将。李有水虽然没了,好在冥冥中自有定数,他的后辈居然又来到我军中。得一,你过来。”

      李得一凑到孙老医官跟前,孙老医官双手攥住李得一的俩手腕,吩咐道:“我现在要往你体内输一道原气,探查一下你浑身的脉络,你全身放松。”李得一答应着,只觉得有一股清凉的气从双手流入自己体内,沿着自己说不出的路线游遍全身。不一时,孙老医官放下手,呼出一口说道:“不错,并没有什么先天不足,身子也挺结实的。”

      可接下来孙老医官搁那【创建和谐家园】了半个时辰,也不再理会李得一。韩,钱两位把总并王大胖子也是静默无言。李得一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敢造次,只能静静地等着,拿出了在山里等兔子那股劲儿,一动也不动就那么站着。半个时辰后,孙老医官先开了口:“恩,定力不错。孩子,你可知道修气要修得成,什么最重要?”

      李得一答到:“天赋奇高?脑子好使?”“你说的都挺重要,但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定力,必须定的住才有可能走得远,修的成。你一定要记着这点。”李得一听了这话虽然不太明白,但是觉得这就跟跟自己刚学套兔子那时候一样,不明白很正常,慢慢练就行了,练的多了,自然就能逮住兔子了。所以李得一就瞎答应着:“俺记住了,孙老医官您说的是。”

      孙老医官见他如此受教,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当年我跟你三爷爷一行十二人,斩过鸡头,烧过黄纸,一起拜了把子。所以你以后可以称我孙爷爷。哎,遥想当年我兄弟十二人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却仅残存我一人。还有你记住了,你三爷爷原名叫李有水,后来因功当了狄大帅的亲兵护卫,才得大帅赐名平北。”孙老医官说到这儿,眼角泛了红,伸手摸了一把眼睛,接着问道:“得一,你可想给你三爷爷报仇?”“想!俺把三爷爷埋土里的时候就答应他了,三爷爷当时不肯合眼,听俺发誓说要报仇,这才闭上了眼。”李得一答的特别响亮。“这就好,这就好啊。现在回营休息去吧,这一天你也累的够呛。王壮彪你待会儿去给他弄些吃食,要精细些。”孙老医官吩咐着王大胖子。“喏”王大胖子连忙答应,“小哥儿,跟洒家来。”

      李得一美美的吃了一顿羊肉泡馍,打着饱嗝回到伤兵营。进了营帐,里面只有小刘医官一人,手里拿着一本医书在看,抬头看到李得一回来了,把书放下问道:“你识字否?”李得一摸了一把嘴上的油,赶紧答道:“俺不认识。”“那以后我负责教你识字,今晚先认十个,就从你的名字开始吧。”李得一老实的坐到小刘医官对面,开始跟着学。李得一学的很认真,长这么大,虽然没爹娘教,但李得一对于能学到手的本事,都很认真,总觉得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学了有一个时辰,小刘医官就散了堂,让李得一睡下了。这一觉是李得一几天以来最甜美的一觉,直睡到天亮。

      天蒙蒙亮,李得一就被叫醒,一睁眼,孙老医官已经来了。“把这个绑到小腿上,以后除了睡觉,其他时候均不得摘下。”孙老医官丢过来一套漆黑色的绑腿布,不知是什么布料的,特别沉,以李得一的力气几乎捧不住这两套绑腿布。看着李得一慢慢把绑腿缠好,孙老医官这才转头走了。孙老医官走后,小刘医官带着李得一开始盘点伤兵营这些天的耗用。

      “这场大战,我们的绷带消耗的差不多了。师父说了今年整个冬天都么有补给运过来,再有战事怕是不够使的。金疮药也是不够使了,抬人的担架也损坏不少。”小刘医官每说一样,就忍不住叹一口气,皱着眉,苦思着该从哪里搞点补给。“谁是李得一?速速到参谋处报到!”忽听帐外有人传唤,李得一只好放下手里的活计,跟小刘医官道了个恼,就奔出帐外,跟着传令兵直奔参谋处。

      到了参谋处,通报了姓名,守门的兵士让李得一进入帐中。军帐里面孙老医官,韩,钱两位把总都在,看到李得一到了,孙老医官手一指,让李得一站到自己身边来。

      孙老医官带着李得一来到一处木制的托盘子前面,盘子上密布着用泥土和砂石制成,同比缩小的山川,河流,等等地形。李得一还是头次看到缩小的山川河流,很是好奇,瞪大了眼睛不停瞅着。“这叫沙盘,原是本朝太祖为了指挥行军打仗方便而发明的。你面前这个是我亲自带人探查附近的山川地理地貌,亲手制作。”“孙爷爷你会的可真多啊。”李得一现在是打心眼里服这位孙爷爷了,本事又多又厉害。

      孙老医官老脸一红,接着说道:“此次突辽人犯边,沿路连破数个关隘、重镇,昨晚侦察骑的飞鹰来报,就连安国镇这一中神城北面的门户重镇,都没挡住他们。我们那位曹千总得到这个消息,已经连夜逃出城去了。估计是去找他那逃跑的舅舅曹国舅了。”尽管早已料到,韩把总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直贼娘,抢功劳比谁都快,逃命更快。”

      孙老医官接着说道:“曹千总的事不必多管,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探听突辽人的动向。我早已派出最得力的飞鹰往残阳关附近赶去,希望能得到准确的消息。等消息传回来最快也要再等明日,我们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今咱们城外的秋粮被突辽人抢走大半,剩下的并不够我们熬过这个冬天,必须想办法先解决粮食问题。”“昨晚突辽人退走之时吃我军一吓,落下不少粮食,今早已经捡回三大车,都是突辽人从附近庄子抢的,还有一小部分被突辽人放火烧了。其他军械,旗子,帐篷也捡了不少回来。城中我早已派兵士去收集粮草,可定北是个小县,并无那种巨富毫阀世家,恐怕也弄不出多少粮食。若无其他补给,我们的粮食最多还能撑两个月。”钱把总一脸担忧的说道。

      “靠定北小县里的粮草,我们都得饿死,突辽人又封锁了东部所有道路,一粒粮食也运不过来。我们必须另想办法!”猛的一拍桌子,孙老医官做了总结。这一下用力太猛,让孙老医官有点喘息,歇了几口气,接着说道:“我最近于常去山中砍柴火的当地乡人中探听到,有条小路可以绕过北面的清源山……”孙老医官话刚说到这儿,韩把总就给接上了,“我明白了,军师的意思是仍然用当年狄大帅那招。咱们趁着突辽人大军出动,草原此时正好空虚,咱们去草原上扫荡一番,顺手抢些粮食回来过冬!”韩把总满脸兴奋的说道。“不,这次情况不同了,这次我军总共才一千一百多人,这几天守城又死伤不少老弟兄,突辽人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因此我们只能秘密出动,而且最多去二百人,再多了,万一突辽人再杀回来,只怕会守不住。”孙老医官说道这儿,猛吸了一口气,缓了半天才呼出去,带着歉意的笑了笑:“都是陈年老伤了,天一冷就犯病,耽误工夫了。这次我们去反打突辽人的草谷,无法出动骑兵,而且要翻过清源山,即使打到粮,运回来也十分困难,所以我们必须另想一个更稳妥的办法。”

      “那该怎么办,军师,您老给想个办法吧。”钱把总听完了这番话,也开始着急,大冷天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我们这次去突辽人那里打草谷,只能出动两百人,再多了怕县城有危险。所以这次打草谷我们不要搜刮粮食,粮食运起来十分麻烦,要人背,两百人根本背不回多少粮食。而且需要走好长一段山路,也不方便用粮车运粮食,所以这次我们只抢羊!”

      “羊?!冬日里羊也是要喂料的,不然就会掉膘,我们的粮食自给尚且不够吃,哪有多余的给羊吃!”韩把总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孙老医官胸有成竹道:“这点不必忧虑,老夫早有准备,你可吃过风干羊肉?”韩把总仰起头,密封着眼,好似在回忆前尘旧事,“当年狄大帅在的时候,经常领着我们出关打秋风,那时节风干羊肉经常能吃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想那滋味儿,真挺好吃。您老的意思是?”

      孙老医官哈哈大笑:“不错,老夫可没打算抓羊回来放羊,当羊倌儿。我正是要制风干羊肉。而且羊不需要人背着翻山,只要领好头羊即可。何况羊行走不比人慢,兵士们定可在突辽人反应过来前安然撤回。你去准备吧,天黑后就出城,就由你亲自带队,当年你也是跟着狄大帅去过草原的,应当还记得草原部落的习惯。记住,我们这次只要羊。”“喏!,我这就去挑选军士。”韩把总嘴里答应着,转身就往帐外走去。“且慢,此次挑选军士,要选足健能跑者为上!能打还在其次。”孙老医官在后面赶紧又提醒了韩把总一句。

      待韩把总走出帐外,孙老医官又对钱把总说道:“你去城中县衙,让胡县令调给你一百民壮,就说出城砍伐大木以备突辽人再次来攻。却不可白日入山,只待天黑之后进山砍伐。你依此路线,命人砍伐沿途树木,不必运出,只把道路清理利索,可供三五人并肩疾走可也。待白天,可让民壮带些木柴回城,装作出城打柴,以迷惑突辽探马,我会加派王壮彪带百名健卒沿途护卫,使突辽探马不敢抵近探查。”孙老医官一边吩咐,一边用手在沙盘中点指,勾画出一条小路。钱把总也领命而去,帐中只剩下李得一与孙老医官二人。

      孙老医官回头看着李得一,问了一句:“你看懂了么?”李得一点了点头说道:“俺觉得是这么回事。俺们庄上每到夏天干旱与别的庄儿抢水,缺德村长总是让其他人冲在前面,他自己和他儿子每次都跟在后面捡便宜,到了最后分水的时候,村长总能占个大头。三爷爷说过,突辽人每次打草谷也是这么干的,大部落逼着那些小部落把青壮男子都派出来打头阵,他们跟在后面捡现成的便宜。这回前面打的这么凶,草原上小部落能骑马拉弓的男子估么着都抽空了。咱们趁着这时候去草原上打那些小部落的秋风,只要避开了那些大的部落,肯定能收获不少。”“嗯,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些倒也不错了。你也去准备吧,今晚一起跟着去城外帮着清理这条小路。”孙老医官挥挥手,让李得一出去,李得一点头答应着,转身出了营帐。目送李得一走远了,孙老医官才疲惫的合上双目,不一会儿鼾声就响了起来。这不多会儿的参谋军机,几乎耗干了老人不多的精力。

      “小刘哥哥,小刘哥哥。”李得一自打知道了三爷爷的身份之后,就觉得自己跟小刘医官关系就近了一层,自觉地开始喊哥哥。“什么事?”小刘医官正在收拾用过的绷带,抬头看到李得一进了帐子,“孙爷爷让俺晚上出城帮着打柴,你看俺该准备啥?”李得一认真的请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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