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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择路》-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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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得一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当初师父教自己感知原气的每个步骤,确定无误之后,便叫孩子们都闭上眼睛,开始按照师父给自己开蒙的方法,来给这帮孩子们开蒙。“把外放的六感中的视,嗅,触,味,意念这五感收回,只留听感,只听我说的话……”李得一也学着师父当年,静静地等了一刻钟。

      李得一不会打响指,只能想法弄来个个小铜锣,过了一刻钟,轻轻地敲了一下,说了句:“都醒来。”瞅着男孩们一个个睁开了眼,李得一问道:“谁感知到了?举手我看看。”最早救回来的那七个男孩都举起了手,后来这批孩子则是一个都没有。李得一叹了口气,暗道:“七个也还行吧。”张嘴又问道:“有没有觉得头疼难受的忍不住的,跟俺说说。”这次居然一个都没有,“大概跟俺一样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父母兄弟都被杀光了,还有啥罪遭不了的。”刚要整队往回走,李得一就看到队伍最后面的韩福慢慢的也举起了手。李得一咧开嘴高兴道:“还真是慢半拍啊,干啥都慢半拍。不过能开蒙就行啊,慢点也行。”李得一没注意到的队伍最后面,此时此刻“四眼”居然学着别人,慢慢举起了一个爪子。

      下了土丘,焦急的正来回转圈的小刘医官直接就迎了上来,“怎么样?有一个俩的感知到原气了么?”李得一低声说道:“有七个,都是三年前救回来的那头一帮七个男孩:成大器,郭二牛,杨三水,牛有田,熊照,于丰,郑二得。后来那帮孩子只有一个叫韩福的感知到了。”小刘医官长大了嘴,不相信的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你说几个?”李得一又说了一遍:“总共八个,师哥,八个孩子感知到了。”小刘医官瞪大了双眼瞅着自己的师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往回走的路上,小刘医官把李得一翻来覆去瞅了好几遍,直到城门口才罢休。回到威北营,李得一发现孙老医官和王壮彪正在等着自己,还有一大锅的热汤。小刘医官小跑过去,拉着师父到一边开始嘀嘀咕咕。王壮彪对着李得一吆喝道:“小小医官,老军师让洒家连夜熬的驱寒安神热羊汤,里面可是加了上好的草药,赶紧带着娃娃们来喝一碗。”

      李得一让孩子们挨个领了碗,过去盛了一碗汤喝。小刘医官跟师父说了两句话,孙老医官就迫不及待地走到李得一面前,脸上带着激动的神情,低声吩咐道:“喝了热汤驱了寒气,就赶紧安排孩子们睡下吧,汤里我加了安神健脑的草药,对安抚识海震荡很有效果。哪八个孩子感知到了原气,你现在就指给我看看。”李得一赶紧点头答应了,把那八个孩子一起叫了过来。片刻功夫,孙老医官把八个孩子都探查了一番,然后面露惊异地看了李得一好一阵子,这才挥挥手让他带着孩子们回去歇息。“四眼”这时忽然跳到李得一面前,低声呜呜了两声,李得一瞅着“四眼”说道:“你也饿了?等着。”说着话,直接上锅里捞出一块肉,冲着“四眼”一扔,“接着!”“四眼”灵活地跳起,用嘴叼住那块肉,跑到一边吃了起来。孙老医官这时注意到“四眼”的存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李得一带着孩子回去歇息了,孙老医官仍然站在那儿半天没动弹,小刘医官就这么陪着师父干站着,一块目送着师弟李得一远去。孙老医官拉住小刘医官的手说道:“今天这事儿不能说出去,能捂住多久,就捂多久。”小刘医官忍不住问道:“师父,你说师弟咋办成的这事儿?他连个正经的蒙师都没有,自己本身才刚入气壮境不久。居然能一次给五十三个孩子开蒙,其中还有八个成了。”孙老医官没答话,来了徒弟一把,“走,回屋说去。”

      孙老医官带着徒弟急匆匆赶回屋里,转身把门关好,孙老医官直接坐在椅子上就开始【创建和谐家园】。呆坐了好一阵儿,孙老医官忽然笑出了声。小刘医官被师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把攥住师父的手腕,摸了摸脉,确定师父一切正常,小刘医官小声问道:“师父,你想明白了师弟咋给这些孩子开蒙的?”孙老医官摇摇头,“仓促间为师哪能想的明白这些原因,不过为师倒是发现,你师弟三年前救回来的那七个孩子,正好是这次开蒙成功的七个男孩。后来这批孩子,居然是那个一向拙笨的韩福开蒙成功了。为师若是所料不错,那条狼崽子“四眼”恐怕也是成功开了蒙的。”

      小刘医官忍不住伸出两手,扒拉着手指头道:“好家伙,一晚上八个孩子,再加上一条狼。可了不得了。难不成世道变了?给人开蒙这么容易了?师父,要不让咱威北营那几个老兵也去试试?”孙老医官摸着胡子,认真思索了一阵,摇摇头道:“不必了,你仔细寻思寻思。这次成功开蒙的孩子都是跟你师弟朝夕相处了三年的。这三年你师弟在这些孩子身上费了多少功夫,你也是都看见了。从吃喝拉撒,到穿的,住的,为了教这帮孩子识字,你师弟还煞费苦心的弄出了黑板,每天的课程除了他要上阵出战,更是寒暑从不间断。课程安排也是煞费苦心,弄的文武兼备,前些天你师弟怕孩子们整天光学识字耐不住性子,还特意跟我磨了《太祖定乱演义》去给孩子们念。这些孩子没了爹娘,得你师弟三年悉心照看,恐怕在心中早把你师弟当成了如父亲一般的大哥。如今有了这八个修原气的孩子,就办了事儿,其他孩子即便再无一个能修原气,也不碍着。”说到这儿,孙老医官情绪激动起来,忍不住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气都喘不上来了,小刘医官见状赶紧找出师父随身带的药酒葫芦,递了过去。

      孙老医官拧开随时带在身边的药酒葫芦,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再说这开蒙一事,关键之处便在于初修者的识海,再往深里说,就是看这个人的意识是否合适,是否够敏锐能发现原气团,更重要的事能否承受住第一团原气的冲击识海。你师弟能顺利给孩子们开蒙,怕是无意中对上了这些条件,这才有了今晚之事。”孙老医官说完,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沉吟了一番,抬头说道:“为师乏了,早些歇息了吧。以后你师弟要什么,咱们要全力配合,现在这种子发芽了,可得好好看护。”

      不提孙老医官和小刘医官此刻两个人心中一会儿惊讶无比,一会儿又变得喜出望外。此时此刻,李得一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烙饼一样来回打着个滚。最后李得一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俺得继续使使劲儿,这些孩子俺一个也不能落下。”

      第四十五章 又一年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李得一就照例早早地把孩子们叫醒,开始带着他们一块儿跑步晨练。带着队伍绕着威北营慢跑了两圈儿之后,李得一把成功感知到原气的那八个孩子叫了出来,让他们单独列成一排,然后把剩下的孩子排成两队,让他们分散站开,开始集体练习《太祖钦定第三套广播健身拳》。

      说起这套太祖留传下来的拳法,也甚是有意思。李得一当初给孩子们念《太祖定乱演义》时,丛书知道了这套拳法,书中说是当年太祖亲创,强壮治下军民体魄用的。当时就有孩子举手问这套拳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看看怎么打的,想学。那工夫李得一也是头一次听说这套拳法,只好许诺等回头请教一下师父,再来跟孩子们细说。过后李得一去找师父请教他关于这套拳法的事儿,孙老医官一听到这套拳的名字就开始面露古怪,试图岔开话题。最后还是耐不住李得一的软磨硬泡,犹豫了半响,这才起身去里间找出这拳法的拳谱来。李得一看着那拳谱泛黄的封皮,就知道这套拳法恐怕真的来头不小,当即迫不及待的从师父手里接了过来,直接翻开来坐在椅子上就开始看。

      看了一阵,李得一悻悻地站起来,满脸丧气地对着师父说道:“师父,俺咋看不懂这些图画?”孙老医官笑眯眯道:“看不懂最好,可以不学嘛。”李得一苦着脸道:“不行啊,师父,俺可是答应那帮孩子们了。”孙老医官摇摇头,显然是不打算教这套拳,李得一却非要学,硬是要师父打一遍给他看看,“师父,您就打一遍,就一遍,还不行么?”孙老医官执意不肯,一时间师徒俩就这么僵上了。当时小刘医官正好走了进来,孙老医官顿时两眼一亮,板着脸沉声说道:“徒儿,你来得正好,帮为师个忙。”小刘医官初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待往前走了两步看到李得一手里那封皮泛黄的拳谱,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转身直接就往外逃。

      孙老医官脸色一变,高声喝道:“你若是敢跑,为师就当没你这个徒弟!”小刘医官苦着脸,缓缓转过身道:“师父,有必要这么严厉么?不就是打这套拳么。我打还不行么,可说好了,打的时候你不许笑。”孙老医官正色道:“废话少说,赶紧打来。为师这一把年纪了,哪能打这套拳,尤其是那最后一路跳跃拳。师父有事,【创建和谐家园】服其劳,也是应当的,你来吧,大不了为师在旁边给你念口诀就是了,师父保证在你打这套拳的时候不笑还不行么?”虽然师父这么保证了,可小刘医官依然满脸不情愿得嘟囔道:“我说今天出门感觉不太对劲呢,居然遇到这事儿。”孙老医官也不理他,咳嗽一声,径自开始朗声念道:“‘太祖钦定第三套广播健身拳’第一节,伸展拳。预备,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徒儿别干站着了,赶紧跟着口诀演练起来!”

      小刘医官哭丧着脸,无奈跟着口诀开始表演起来,努力板着脸,把动作做到位,举手,抬足,转身,蹦跳,从第一路一直演练到最后一路跳跃拳。

      孙老医官念完口诀,早就憋得老脸通红了,可毕竟是自己逼着徒儿练的,实在不好意思再笑出来。看着师父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小刘医官没好气儿道:“笑吧,笑吧,多笑对您老身体还有好处那,就是别笑岔了气儿。”孙老医官这才放声大笑起来。

      李得一看完师哥演练的这套拳法,不解道:“师父,这套拳有什么好笑的?俺反倒是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并未觉得哪里好笑。”孙老医官和小刘医官听了这话,一齐瞪大了双眼瞪着李得一。小刘医官努力做出一脸严肃的样子,对着师弟正色道:“你别想拿话诓我演练第二次,就这一次,多了没有。学不会也别想让我再练一次了,绝对不行!”李得一愣愣地说道:“这套拳不错,俺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回去之后孩子们以后的晨练就定下这套拳法了。若是没别的事儿,师父,俺可拿着拳谱走啦,口诀俺也记下了。”最后,在孙老医官和小刘医官俩人面面相觑中,李得一淡定地拿着这套拳谱走了,临走嘴里还纳闷地嘀咕着:“多好的拳法啊,师父咋这么不看中呢?而且这口诀也很简答,朗朗上口的样子。师父到底在笑啥?”

      现在,李得一已经能熟练地用哨子吹出这套拳法口诀的节奏了,带着孩子们一起演练这套《太祖钦定第三套广播健身拳》。李得一也不知道怎么地,那天从师父那儿血来这套拳法的口诀后,自己直接拿起哨子就吹了出来,而且吹得非常熟练,整个人也对这个调子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亲切,好似自己曾经听过学多年这个口诀,也练过许多年这套拳法一样。

      练完一趟《太祖钦定第三套广播健身拳》,李得一让孩子们自己站那儿继续熟悉这套拳法,争取早日练熟。然后李得一把那八个开了蒙的孩子叫了出来,跟他们讲述自己修原气的方法。为了稳妥起见,李得一只允许他们感知到最多十个原气团,然后再运转这些原气团强化识海,并一再强调不许贪多,不许乱来。八个孩子看着李大哥严肃的面容,都跟着老实地点头答应着,然后在李得一的带领下,迎着这冬日里第一缕晨光,开始了他们正式的第一次原气修炼。

      李得一掐着时间,约莫能有小半个时辰,便把孩子们叫住了,第一次修原气,李得一也不敢拖太久,怕出状况,只是让这八个孩子体验了一下,便结束了。接下来便是整队,李得一训话道:“今天是二十九,就不上课了,放你们一天假,等会儿都回去拾掇拾掇,上午我带着你们去城里逛逛。”话音刚落,孩子们就响起了一片欢呼声。李得一吹响了铜哨子,带着孩子们列队回到;饿伤兵营。

      李得一刚进屋里,就看见师哥正坐那儿等着自己。不等李得一说话,小刘医官先开口说道:“明天是就要过年了,师父跟几位把总商议,年初一的时候,要先去咱们威北营的英烈祠给战死的兄弟们拜年,到时候全营都要去,你也要早早准备好。”李得一点点头答应道:“好,俺知道了,到时候俺带着孩子们一块过去。师哥,俺待会儿要带着孩子们上街去溜溜,你要没事也一块去吧。”

      小刘医官略一寻思说道:“我恐怕去不了了,这次祭拜有好多东西得事先准备妥当,我等等得去帮着师父一块忙活。”李得一挠了挠头说道:“要不俺也去帮忙吧,师哥你等等,俺去跟孩子们说一声,今天先不带他们出去玩了,明天再去。”说完转头就往外走,小刘医官赶紧叫住李得一:“你等等,你既然答应了孩子们今天要带他们出去玩,就赶紧去吧,对着孩子千万不能失信。师父那儿我先顶着,你下午有空再来帮忙也是一样。就这样定了,你抓紧时间带着孩子们去玩吧,拖久了孩子们该不耐烦了。”李得一笑着说道:“他们现在懂事儿的很。师哥,俺可去啦。”

      李得一回到伤兵营先带着孩子们吃完了早饭,接着把孩子们召集起来,带着队伍就出了门,直奔街市而去。在路上走的时候,李得一还不停地跟孩子们说他以前赶年集看到的稀罕事儿,什么老驴跳拓枝舞啊,空手变火盆啊,听得孩子们心里急的不行,只盼着一会儿到了街上也能见识见识。结果等李得一带着孩子们到了街上一看,除了几家卖对联和年画的,耍把式卖艺的是一个也没有了,就连那些卖各种小吃的也都没有一家,甚至连店铺都直接关了门。

      李得一忍不住走到一家卖年画的摊前,问道:“老人家,这年画怎么卖的?”摊主一见来了生意,还挺高兴:“俩枚铜钱一张,小哥儿您买几张?”李得一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两张贴门上,院子,营房……先来二十张。”说着话,从兜里摸出一把铜钱,数出四十枚递给摊主。摊主把年画卷好了,使细草绳捆上,笑眯眯地递给李得一。李得一接过年画,随口问了一句:“老人家?这街上怎么如此冷清啊。俺记得往常年到了从腊月二十八到年三十上午天天有年集可赶啊,不少人都出来摆摊卖东西,今年咋全都没啦?”

      摊主长叹了一口气:“哎,小哥儿,你是不知道啊,这几年朝廷的税越收越高,咱们小老百姓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哪还有多余的东西出来卖啊。如今朝廷没了,可外头天天兵荒马乱的,到处都在打仗。人都被打死了啦,做小买卖的货郎也就都没了。”

      李得一心中纳闷,嘴里说道:“自打威北营接管了这定北县之后,除了收些粮食之外,一应的摊派,杂费都给免了。而且也没少花力气清缴这周围的匪盗,突辽人来了两次,也都被咱威北营打回去了,怎么寻常百姓家还是如此凋敝?”这老哥听了这话摇了摇头,皱着眉说道:“小哥儿,如今虽说朝廷是没有了,可又来了更狠的突辽人。不久之前突辽人大军来的那次,不瞒你说,俺们都以为咱这定北县也要守不住啦。当时小老儿满脑子都是突辽人屠城的那档子惨事儿,吓得浑身直打哆嗦都。后来也不知道咋了,威北营居然把突辽人又打退了。但是让突辽人这么一弄,大家伙心都慌啦,干啥都没了心思,说不定哪时突辽人又来了,就把你全家都给咔嚓咯,到时候什么就都完啦,你说是不是?“李得一说道:“威北营不是把突辽人打跑了么?当初受到冲入城中的那些突辽人损害的人家,威北营也都给了抚恤。怎么乡亲们心中还这么害怕突辽人?”这老汉也是拉开了话匣子,说道:”威北营是把突辽人打回去了。可威北营一共就那点人马,突辽人我可听说了,足足有几十万的大军那。威北营能保得住定北县一时,保不住一世啊,哪天突辽人几十万大军一来,随手就把咱们这小县城碾碎了咯。”

      李得一听了这话,心头的火立刻就起来了,刚想跟这老汉争辩一番,转眼又一想,“这老汉能这么想,他的左右邻里肯定也差不离是这么想的。寻常百姓不通兵事,只以人数多寡盘算胜负也是常理,实在怨不得他们。”想到这儿,李得一也没了心思再逛下去,反正街面这么冷清,也没啥好逛的了。吹哨整队,带着孩子们就往回走。回去的路上,一帮子男孩都垂着头,再也不复出门前的高兴劲儿,正好这时候迎面过来一个卖糖葫芦的,那人扛着一大垛的糖葫芦在李得一面前走过。李得一看到了这垛糖葫芦,眼前一亮,问清是一枚铜钱两串,直接掏出两枚银钱,直接塞到那汉子手中,一把接过了这满满的一大垛糖葫芦,说了句:”身下的钱都给你了!拿回去过个年。“转身就给孩子们一人一串分了下去。

      有了这串糖葫芦,孩子们低落的情绪才好歹恢复了一些,带着他们火速赶回了伤兵营,宣布解散之后,李得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李得一借口自己要去帮师父的忙,让孩子们自由活动,便直接溜了。

      李得一赶到师父孙老医官那儿的时候,正好遇到师哥正与师父商议年初一祭拜英烈祠的具体事宜。推开门,李得一带着一股寒风就走进了屋里,小刘医官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带着孩子们出去玩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李得一望了师父一眼,说道:“别提了,今年街上啥都没有。师父你们说到哪儿啦?”孙老医官一招手,“你来得正好,帮着为师一块参详参详。咱们威北营经历了这么些年风风雨雨,这还是头一遭要祭拜死去的弟兄们,可万万不能马虎。必须得把这事儿办好,办的让活着的弟兄们放心。”拉过个椅子坐下,李得一也皱着眉头开始帮着一块想主意。师哥小刘医官提出:“明天应该给弟兄们发下今年的新军装,等祭拜到了最后,让弟兄整齐列队,在大校场上操练一番,也展示展【创建和谐家园】北营如今的威风。”

      李得一脑中则不停地浮现出之前在街上从卖年画的老汉嘴中听来的一番话,最后李得一跟师父说道:“师父,咱还存有不少突辽人的人头吧?”孙老医官点点头,“是还有不少,这回朝廷倒得太快了,咱们的人头还没来得及去曹团长那儿换回军功呢。朝廷一垮,这突辽人的人头也就不值钱了,啥也换不回来,都在库里拿石灰腌了存着呢。”李得一接着说道:“师父,咱们摞个‘京观’怎么样?一来是向死去的将士们交代一下,咱们杀了这么多突辽人,也算给他们报仇了,他们没白牺牲。再一个也是展示一下咱威北营现在的实力,都说现在是乱世了,谁兵马强壮谁说了算,咱们威北营也该露露腱子肉了。不然总有那些不长眼的【创建和谐家园】想来咱们这儿浑水摸鱼。您不知道,俺刚才去街上……”李得一趁机把刚才在街上听来的话就跟师父说了。孙老医官摸着胡子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你说的在理,这定北县现在就是咱威北营的根基所在,治下民心不稳可不是好事,是该让老百姓知道咱们威北营是有能力保护他们的。”

      小刘医官插嘴道:“这京观该摆在哪儿?若是摆在城外,到时候惹得突辽人大举前来报复可怎么办?咱们威北营前些日子那仗把精锐骑兵可都打光了,如今骑兵竟是些新兵蛋子,突辽人若是再来,咱们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孙老医官沉吟一阵,说道:”不如就摆在校场中间,正对英烈祠大门的位置,一来可以祭拜死去的袍泽,二来到时候咱们可以让老百姓都来看看,有这些突辽人的人头在这儿震着,老百姓总该信服咱威北营的能耐,也就都安了心了。”

      听师父这么说完,李得一接话道:“师父,俺刚才忽然想出个主意来,你听听行不?不如咱们把祭拜时大校场上的军马演练改成沿着县城的大阅兵。”孙老医官凝眉思索了一阵,摇头道:“历来阅兵只有圣上可以,咱们若是这么搞,怕是僭越了吧。”小刘医官在旁边说道:“师父,朝廷现在没了啊,天子都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半是被突辽人抓去了。咱们还僭越啥啊?”孙老医官用手摸着胡须,沉声说道:“咱们仍然沿着县城走一圈,不称阅兵就是了,对外宣称只是新年兵马演练,以震慑宵小,如何?这样既能祭拜咱们军中这些年死去的袍泽,又能让老百姓看到咱威北营的实力,正好也便利明年咱们大举招收新兵,正可一举多得。”

      李得一拍手说道:“姜还是师父辣,师父,先说好,俺那些孩子们也要参加明天的演练。到时候俺就打出‘威北少年营’的旗号!”

      第四十六章 希望在将来

      孙老医官听了李得一的要求,哈哈笑道:“好,这事儿为师就同意了,到时候允许你的少年营跟着一起参加这次演练。”小刘医官在旁边拿手指戳了戳师弟,说道:“你可得让那些孩子好好表现,到时候要是堕了咱威北营的威风,我可饶不了你。”李得一拿手一拍胸脯大声说道:“不能,不能,俺下午就去跟孩子们先练练,到时候保证展现出俺们少年营的风采。”

      李得一又跟着师父师哥一起商议了一阵,就到晌午了。孙老医官见李得一现在都还不走,毫不客气地把他撵回了伤兵营,说让他赶紧回去带着孩子们吃饭。李得一走后孙老医官跟小刘医官俩人神神秘秘的不知又商议了什么,也不让李得一听见。李得一回到伤兵营,把孩子们【创建和谐家园】好,让他们带上各自的粗瓷大碗,浩浩荡荡赶往火头营开饭。顺便提一句,伤兵营的女兵们现在早就不用自己去火头营打饭了,到了饭点儿,自然有兵士把饭菜送上门。而且威北营现在是人人抢着干送饭这活儿,甚至为此闹过几次斗殴事件,闹得实在不像话了,后来李把总才想出这么个招来,让那帮兵士轮着来给这帮女兵送饭。经过李得一三年前那次相亲,威北营仍然打着光棍的兵士们一个个仿佛都开了窍一样,正想尽一切办法在新来的这批女兵跟前露脸,拼命往这些女兵身边凑合。

      李得一带着孩子们赶到火头营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照例是一大碗肉汤,配着刚出炉的热腾腾油叽叽的大烙饼,又有油水,又能填饱肚子。李得一给自己盛了一大碗汤,提鼻子一闻,就感觉有点不对劲,抬头疑惑的问道:“王大哥,今天这汤放了药材?俺咋闻着不对劲儿呢?”王壮彪故作凶相地把俩眼一瞪:“胡说啥?洒家还能害你不成?赶紧喝,喝吧,啊。”他这副模样,再一瞪眼,弄出那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寻常人真能叫他吓得直接尿了裤子。李得一跟他在一块儿呆的久了,倒也不怕他,依然追问道:“到底咋回事?俺得知道清楚咯,要不俺可不喝这碗汤。”王壮彪原本因为板着脸,故意弄出一副凶相而紧绷的一身肥膘往下一落,无奈道:“洒家不管了,你跟孙老军师说去吧。是孙老军师嘱咐洒家往你们的汤里添了味药,说是为了你们好。这药最能强健识海,安神补脑,修复识海所受的创伤。”李得一听了这话,把手里的那碗汤又倒回了大锅里,走到孩子们中间,挨个嘱咐开了蒙的那八个孩子每人要多喝一碗。

      其实这一大碗肉汤下了肚去,孩子们早就饱了,但出于对李大哥一向的信任和服从,这八个孩子还是老老实实的每人又去要了一碗。最后李得一看着那八个孩子撑得溜圆的小肚皮,说道:“都使劲儿吃,汤必须喝完!”照顾着孩子们吃完晌饭,看着他们把那锅汤一点不剩全喝完,李得一这才去旁边的锅里,自己盛了碗寻常的肉汤,就着烙饼猛吃起来。吃完晌饭,李得一抹了抹嘴,拍拍肚皮,对那八个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说道:“成大器,你待会带着队伍先回去咱伤兵营。明天是年三十,今天就不布置作业了,回去玩吧。但有一条,在伤兵营里怎么疯都行,出了门都老实的,不许作祸!不然俺可要罚你们。”几句话交代完,李得一转身直接就要走。王大胖子在他身后喊道:“小小医官,药的事儿,回头可千万别说是洒家说给你听的,孙老军师不让说来着!”李得一头也不回地喊了句:“俺知道了。”快步跑远了。

      李得一直奔师父那儿就去了,推开门就闻到一股子酒味儿,“师父,你咋又喝酒了?师哥不是不让你晌午喝酒么?”孙老医官一盅酒端在手里,正要往嘴里送,直接被这话给打断了。小刘医官正好从旁屋过来,手里还拎着猪耳朵,“马上就过年了,再说今年难得咱们威北营日子过得不错,我特许师父晌午也喝点。这不是还专门倒腾的酱猪耳朵,切细了好给师父下酒。”孙老医官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你知道了吧”,直接把小酒盅送进嘴里滋溜一口。李得一走到师父对面坐下,把两手搁在桌子上问道:“师父,今天晌饭汤里那药……”一听李得一问这个,孙老医官忙不迭点头道:“是为师嘱咐王壮彪特意给加的,你那帮孩子刚经历过一次开蒙,识海都受到了冲击,需要吃点这安神健脑的药。不然为师怕他们识海中留下什么病症,那就麻烦了。”

      李得一纳闷道:“师父,那药不是没存货了么?今年秋俺跟师哥都出去打仗了,您老人家这腿脚又没法进山挖药,谁给您挖的?”小刘医官起先还没在意,听了这话,马上一脸严肃地盯着师父。孙老医官一瞅俩徒弟的表情,知道这事儿今天是蒙混不过去了,索性直说了:“为师不是一直吃着这种药么,这回是为师把剩下的这药都匀了些给那帮孩子们。”小刘医官抢话道:“师父,您都匀出去了?那你怎么办?”孙老医官笑着说道:“哎,为师都这么大岁数了,再吃这药也恢复不过来了,倒不如给那帮孩子们吃。那八个孩子将来要是出息了,咱们威北营可就真是大有指望啦。”李得一闷闷说道:“师父,这药恐怕只是暂时够吃的吧。俺当年开蒙后,一个人可就吃了不少这药。年前的一场大战,您老人家推演战局识海损耗也是不少,到现在全靠这药撑着,这一分出去……”

      孙老医官挥挥手笑道:“不必担忧为师,为师这么大岁数了,经过的大风大浪多了,推演一场小小的突袭战而已,损耗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不碍得,不碍得。眼下那些孩子们才最重要,他们现在可是咱威北营的将来啊。八个开蒙的,可真了不得,哈哈。当年狄大帅在的时候,咱威北营数万人马,统共才二十七个人能修原气。如今你这一下就弄出八个开蒙的,虽说他们现在都还小,要养上七八年等他们进了气壮境才能派上用场,可那也了不得了。为师现在是高兴地很,高兴地很啊。”说着话,又笑眯眯地滋溜了一口小酒,夹了块酱猪耳朵搁嘴里吱嘎吱嘎嚼着。

      李得一看师父正在兴头上,也不能再多说啥,别扫了师父的兴致,师父年纪大了,又一身伤病,能多高兴一阵儿是一阵儿。李得一偷偷对师哥使了个眼色,又朗声对着师父说道:“那师父您喝着,俺先走啦,等回去还得告诉孩子们参加年初一全营大演练的事儿呢。”孙老医官又捻起俩粒花生米,头也不抬地说道:“去吧去吧,忙你的去。”小刘医官紧跟着说道:“师弟,你待会儿出去再跑趟火器营,让王壮彪再给师父烤个大猪腰子,多弄几个精致的小菜,好让师父就着喝个痛快。”说着话,站起身就往外送李得一到了门口,师兄弟俩迈步一起出了门。

      刚一出门,李得一拉着小刘医官就急匆匆走到了院外头,估摸着师父听不见了,小声问道:“师哥,师父这次受伤严重不?”小刘医官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次师父识海倒没受多大伤,可你也知道,师父这几年身体一直就不太好,尤其是入冬之后。师父为了上次那场仗,强撑着推衍了几遍战局,身体就有些吃不住了,回头歇了几天才渐渐恢复过来的,师父怕你担心,一直压着就没让说。”

      李得一点点头说道:“师哥,俺这几年也明白些事儿了,师父这样对寿元怕是有不小的损耗吧?俺刚才瞅着师父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小刘医官叹了口气说道:“谁不想长命百岁,但凡有其他办法,师父也不至如此。前些日子那场大战,实在太险。虽说最后胜了,咱威北营也是元气大伤,那是赌上了咱威北营全部的家当啊,最精锐的骑兵全打光了,最好的步卒也死伤一半。当时仗打到最后一旦败了,咱威北营可就全完了。可那时候两万突辽蒙兀部落骑兵来势汹汹,咱威北营就这么点子人马,除了搏命一击,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师父为了咱威北营的生死存亡,不得不硬撑着病体推衍战局,最后甚至动用了星辰推衍图来推算,这才找到了那个九死一生的险着儿。”

      小刘医官拍了拍李得一的肩头,接着说道:“师弟,为啥师父会损耗这么大的寿元,你现在知道了?”李得一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认真答道:“还是俺现在太弱了,撑不起大梁。出了事儿,现在只能靠师父他老人家。师父为了咱们威北营,这才不得不拼上老命。”小刘医官双手攥住李得一的双臂,沉声说道:“你懂事儿了就好,记住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修原气,先认真把本事练起来,才能尽快为师父分忧。不然你看那些寻常兵士,再怎么精锐,也难敌王壮彪一撞之力。咱们威北营的精锐老兵,哪一仗不得死伤一些。他们不能修原气,上了战阵与人厮杀,终究是难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李得一离开之后,直接回到了伤兵营,告诉孩子们年初一要参加全营演练的事儿。本来还因为晌午没赶上热热闹闹的年集,而正垂头丧气的一帮男孩,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沸腾了,控制不住地开始交头接耳。李得一由着他们叽叽喳喳了一阵,这才开口说道:“都别高兴得太早,初一晌午还得参加英烈祠的祭拜呢。那可是咱威北营严肃的大事儿,谁到时候要是定不住,丢了脸,别怪俺要动军法!”说着话,李得一努力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试图震慑住这帮孩子。

      可这帮孩子自从跟了李得一,还从来没挨过打,李得一自己就是个光杆苦娃娃,哪里会舍得打这些爹娘也没了的苦孩子。因此,此刻这帮孩子也只是暂时被李得一装出来的凶狠样子给吓住了,都一个个老实端坐好,然而小眼神还是忍不住满屋乱飞。李得一凶了不过一会儿,就装不住了,松了脸皮,说道:“年初一的全营演练,可是大事儿,待会儿咱们得先好好练练,免得到时候丢人。等会儿先把发给你们的新军装都穿上,让俺先看看是个啥样儿。”话刚说完,孩子们都急匆匆地回去拿新发的军服来穿了,要是没李得一的这番话,他们可舍不得穿这新衣裳。

      威北营如今虽说有钱,可也没专门为孩子们准备小军装,只是把最小号的军装都拨了出来,发给了这帮孩子。如今这帮孩子最大的才九岁还不到十岁,都还没长个头呢。这最小号的军装他们只穿个上衣,就整个把全身都罩住了,裤子更是实在没法穿。个别孩子由于个子太小,腿太短,穿不上裤子,甚至急的都哭了。李得一捂着脸看着这群孩子穿上那‘超大’号的军服,忍了半天,憋得脸通红,才没笑出声。

      捂着脸憋了半天,把脸憋得通红,李得一这才把笑忍住了。回头仔细一想,“这也不是个事儿啊,明天不能让孩子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裳上场,也不能让孩子们光穿上身军装去参加演练啊。这可咋办啊?”李得一边嘬牙花子,边挠头苦思起来。

      坐那儿寻思好一阵儿,李得一忽然大喊了声:“有了!”扔下被他这声吆喝吓住的孩子们,直接就往外跑去,急着去召集伤兵营的那帮女兵去了。过了一阵,所有女兵就都被李得一喊来了,把事儿说了一遍,让所有会针线活的女兵留下。让会针线的女兵抓紧时间把这些孩子的军服上衣袖子给改短。时间紧迫,量又大,实在来不及改裤子了,只能先把上衣袖子给改短了,让孩子们套上。到时候再弄个绳拦腰一系,一件上衣就套住了全身,新军服的上衣就能罩住孩子全身直到脚背,到时候裤子穿啥样的也看不出来了,让孩子们穿自己的裤子就行了。

      这活一忙活就忙到吃晚上饭,直到兵士们把饭菜送过来的时候,一帮女兵仍然没忙完,点着油灯继续改着衣裳。到了这紧要关头,李得一也不顾不得省了,所有能找到的油灯都点上了。

      送菜的兵士一进屋,就看到满屋的女兵都在忙活,轻易看不到这么多女人的这帮光棍兵士,有几个没出息的直接就软了腿,十几个人简直都想赖着不走了。李得一也不去管他们,威北营虽说平时对兵士甚是优厚,但军法同样森严,也不会有人敢乱来。

      李得一到点儿带着孩子们去火头营吃饭,临走前吩咐一众女兵也先吃饭,再干活,不要饿着肚子。等孩子们吃完回来,女兵已经开始继续忙活了。有熟悉针线活的女兵这时已经改好了衣裳,李得一就让孩子们一便试穿一下看看怎么样。瞅着效果跟预想的差不多,李得一点点头,自己走去库房里不知道翻找啥了。

      等李得一再回来的时候,女兵基本都忙活完了,孩子们也都穿上了改小的军装上身。李得一看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跟姐姐们道了谢,把她们都送了回去。这会儿穿上新军装,孩子们一个个都精神了不少,浑身透着一股子少年那蓬勃的精气神。李得一拍了拍手,吸引起孩子们的注意力,然后把身后的大箱子让了出来。

      箱子一打开,里面是一水的木杆玄铁头长枪,都是四尺长的短枪,按现在来说就是一米二三,正好适合孩子们用,更有意思的是每把枪都扎着红缨。这是李得一提前就找后勤营的人给预备好了的,一直想当成礼物送给孩子们,让孩子们好好高兴高兴,赶着年前,就都拿了出来。当初准备这批枪的时候,小刘医官还纳闷为啥师弟执意每把枪的枪头都要扎红缨,问李得一,李得一也说不清楚,只说自己总觉得这样才合适。后来枪准备好了,李得一当着师哥面舞动了一番,见红缨甩出的枪花煞是好看,小刘医官也就不多问了。

      这红缨枪再一发下去,孩子们的情绪霎时就提到了最高,一个个手里拿着红缨枪,围着李大哥笑得那叫一个开心,个个都见牙不见脸的。孩子们一个个像搂着宝贝一样把这红缨枪搂在怀里不撒手,时不时地瞅上一眼,仔细从枪头到枪尾摸索一番。

      等到了年三十儿的夜晚,威北营也不再宵禁,平时舍不得点的油灯也都点着了,全营开心的守着岁,等着新年的到来。

      然而此时在这已经沦陷的平周王朝大地上,却只有这一处是欢声笑语,其他各地无不是黑云笼罩,酝酿已久的厮杀,即将在新年的第一天惨烈开始。

      第四十七章 热血酬英魂

      年初一,李得一早早起来,又吹哨把孩子们都叫起来,让他们穿好了新军服,列着整齐的两列纵队直接开奔大校场。李得一原以为自己会是早到场的,到地方一瞅,各营已经早早的都来了。王壮彪带着火头营,雄赳赳气昂昂站在了全营最中间。平时威北营的战兵都瞧不起火头营的兵士,可这会儿到了抢占前排位置的时候,王壮彪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他这个块头往那儿一站,其他人根本别想挤动他,结果硬生生让王壮彪抢来了校场最中间的位置。火头营一干伙夫站在王壮彪庞大的身影之后,此刻也是抬头挺胸,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小刘医官正来回奔走着,忙安排各营兵士所站的位置,防止他们因为争抢位置再闹起来,一抬头,远远看到李得一带着孩子们来了,就迎了过来。

      小刘医官用手给李得一指出了位置:“师弟,你带孩子们去那边站,骑兵营右边,靠近英烈祠大门那儿,那块儿空地就是。”李得一瞧了一眼,低声惴惴的说道:“师哥,那儿位置太靠前了,俺这少年营够资格站那儿么?”小刘医官低声回道:“是师父安排的,那儿位置虽说靠前,可也偏在边上了,没事儿,去吧。就冲你这营里有八个起修原气的孩子,就够格了。放心去吧,快去,快去。”李得一嘴上答应着,带着孩子们就过去了。骑兵营现在就剩下十几个老兵了,空出来很大一块位置,所以李得一领着孩子们正好能站旁边。骑兵营别看现在没人了,但是威风仍在,其他各营根本不敢来跟他们抢位置,都知道他们是威北营的大功臣,年前一仗与突辽人拼杀的最惨烈。所以骑兵营十几个人依旧占据了二百人的空场,却没人敢多说什么,大家都认为那是应当的。李得一领着孩子们过来站,却受到了骑兵营仅剩的十几个老兵热情欢迎,因为小小医官曾与他们一起决死冲击突辽骑兵,见识过李得一在战场上的本事之后,他们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小小医官。自然的,这么重要的场合,“悍马”和“四眼”也都跟着来了。“悍马”今天显然没心情欺负那些跟着骑兵一起站的军马,老老实实单独站在了队列后面。

      此时虽说天已经渐亮,但太阳仍未升起,没有阳光的驱赶,冬日里的寒风仍在这校场上呼啸肆虐。李得一在寒风中忍不住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相互搓着双手。其实他已入气壮境,抵御这种程度的冷风早已不在话下,只不过是习惯了而已。李得一搓着双手,扭回头看了站在身后的孩子们一眼,发现孩子们虽然冻得忍不住哆嗦,却都咬牙坚持着,没一个敢擅自乱动的。李得一扭回头对着自己身后那个孩子小声说了一句:“杨三水,你传话下去,冷了可以搓搓手,等会儿太阳升起来就暖和了。”

      迎着第一缕阳光,孙老医官一身正装,神情严肃地登上了校场最前面的木制高台,开始念诵祭文。三位把总也穿上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全套铠甲,站在了全营的正前方,带着所有兵士恭听这祭文。

      祭文里的内容对目前的李得一来说还太深奥,凭李得一现在肚子里那点儿墨水,还很难听得懂。勉强听了一会儿,李得一就再也听不懂了。孙老医官念完祭文,接下来就是由李把总带着大家进行跪拜仪式。跪下的前一刻,李得一往英烈祠里瞅了一眼,发现里面增加了不少牌位,心知这是最近三位把总,把自狄大帅离开之后,历年来威北营战死的袍泽都加了进来,当中用最大的一个,应该就是狄再青,狄大帅的神主牌位。如今朝廷没了,威北营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祭拜大帅了。这些年威北营阵亡的袍泽何止数万,现如今还有不少牌位仍在连夜赶制中,李得一知道,至今还有上百兵士在昼夜轮替,一刻不停地制作着死去袍泽的牌位。

      师父念完祭文,全营跪拜完之后,接着就是王大胖子亲自带着人打头一个奉上了祭品。他现下是威北营的第一战将,获得这份殊荣也是理所应当。到了这时,许多老兵已经情难自禁地哭出了声,三位把总也红了眼圈,孙老医官站在旁边也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眼睛,若是仔细看,会发现老人家挺拔的脊背一直在微微颤抖。这一刻,校场上原本正在肆虐的寒风刹那间消失无踪,初升的太阳恰巧投来第一抹温暖的阳光,校场中每一个人顿时都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气息。这一瞬间,李得一真的感觉到那些死去的英灵都已得到了慰藉。

      祭祀的最后,兵士们抬了十数个大箱子,打开来,里面全是突辽人的人头,都是这些年历次作战积攒下的。结果还来不及去西京找曹守备换成物资,平周朝廷就亡了,这些人头也就失去了价值。有兵士熟练地开始搭起个塔形的简易木架子,准备造个京观,这京观位置正对着英烈祠的大门,摆在了校场的最中间。

      过不多会儿,火头营的兵士也抬来了早饭,刚出炉的油饼,每人配着一块分量十足的蒸肉,一点咸菜。待会儿要参加演练的兵士就地开始吃饭,李得一带着几个孩子领了早饭,也分了下去,就在校场上就着温暖的朝阳吃了起来。

      吃罢了早饭,李把总吩咐兵士大开营门,安排了几个大嗓门的去街上吆喝,召集乡亲们前来观看兵士演武。说是演武,其实就是把平日里训练的内容给百姓们看看,并没有特别准备什么。这块却没有少年营什么事儿,只因孩子们都太小,军事化管理也才刚开始,李得一还没急着教他们战技,而是先交孩子们纪律,服从,和简单的队列练习。这与现下流行的练兵方法大为不同,小刘医官为此还找李得一商量过此事,然而师父孙老医官得知之后,却并未阻拦,只是把俩徒弟叫到一起,说是当年太祖起兵之初便是如此训练兵士,练兵先练纪律,此法成军虽然慢,但却可练成天下一等一的强军,让李得一安心练下去,万万不可中途轻断。

      李得一带着孩子们到校场边上站着,一起看着兵士们场上演武。能看到战兵演武,一群孩子都兴奋的很,虽不能说话,还是忍不住小眼神到处乱飞。平时这些孩子也见几次兵士们训练,可今日又有所不同,是为了让百姓看的,故而兵士都换上了整齐的军装,操练起来也是格外的认真,一时间校场上齐齐喊出的杀声响彻天地。

      过不多会儿,定北县的乡亲百姓们陆陆续续也来到了校场上。威北营平日里军法甚严,严禁兵士搅扰百姓,与百姓买卖时也是平价买卖,绝不压价。故此定北县的百姓对这帮大兵虽说不喜欢,但也绝对不害怕,在家听到威北营今天开放演武,顾不得年初一走亲戚,直接就来了不少人看热闹。这年月,老百姓平时没啥热闹可看,除了干活就是睡觉和造人,因此听说有演武可以看,还真来了不少百姓。

      到白醒来的时候,京观正好已经堆好了,孙老医官早已提前安排好的几个机灵的兵士,开始招呼乡亲们进校场去观看。就连词儿都准备好了:“乡亲们,这就是过去这几年咱们威北营杀的突辽人!瞅瞅,人头多的都能摞京观了!咱们威北营一向是真刀真枪地与突辽人拼杀,绝不糊弄。各位乡亲可以上前去仔细瞅瞅,都是真真的突辽人头。”人头上的大耳洞,嵌入皮肤的兽骨装饰,满头发辫,发辫上系的骨质坠饰,这都是很好辨认的突辽人头的特征。走到这京观跟前的百姓明显被这座人头京观给震慑住了,脸上都露出惶恐的表情,有胆子小的当场直接就要软倒,幸亏被后面的扶住了,这才没出丑。

      等进来的百姓都围着京观绕了一圈,又见识过了正在校场演练的威北营精兵那透着一股子彪悍劲的阵势,火候也差不多了。安排好的兵士又开始大声吆喝:“乡亲们,这几年突辽人年年来犯,可都被咱威北营打了回去,突辽人啥便宜也没占着,还丢下这么多人头,咱们威北营是真能保境安民的精锐。你们说是不是啊?”这时候进来参观的乡亲们纷纷开始点头,还有人出声说道:“是啊,是啊,咱这块儿原本一府六县,到如今只有咱定北县还在了,其他五县都被突辽人攻破,成了废墟一片。咱们定北县能到现在还安然无恙,百姓安居乐业,多亏了威北营啊”这话一出口,人们也纷纷跟着点头说是,小声说着幸亏定北县还完好。这时,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年前还不是让突辽人冲进城里了?”

      旁边兵士听到这话,使了个眼色,就有几个穿着寻常百姓衣服混进了人堆里,开始寻找这声音的来源。那个喊话的机灵兵士立马改口道:“年前可是来了两万突辽人啊,这都被咱威北营守住了!不光守住了,最后还打退了突辽人,这乡亲们都知道了吧。”这番话把百姓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起来,人群中那个声音又想说话,刚开口就被挤过来的乔装兵士捂住了嘴,那俩兵士笑道:“找你半天了,原来在这儿那!大过年的,走走上俺家喝酒去。”不待那人反应过来,直接拿短匕往那人腰上一顶,那人本待挣扎一番,被这冰凉的硬物一顶,顿时再不敢动弹,两个兵士直接把那人硬拖走了。

      等拖到角落,瞅着没人注意,拿头套把头一蒙,直接一棍子打晕,让人扛到营中的一间小屋里去。小刘医官匆匆赶过来吩咐了一句:“仔细审问,看是不是突辽人的细作!等我回来再发落。”

      那台上负责吸引百姓注意的兵士继续大声吆喝着:“年前虽说突辽人冲进了城中,可咱们威北营也提前做好了安排,迁走了靠着城墙附近的人家。后来打跑了突辽人,威北营给这些人家每家发了十枚银钱,还帮着把屋子重新翻盖,是吧?有这回事儿吧!”百姓左右瞅瞅,点头说道:“是有这回事,俺家真领到了十枚银钱,还来了一帮大兵帮着把俺家屋给重新翻盖了。”兵士趁机说道:“乡亲们,咱威北营向来是不扰民的,如今又打跑了突辽人,各位回家后可以安心了,咱威北营一定能保住咱们的家乡,保这定北县平平安安!诸位若是不信!这堆在乡亲面前的突辽人头京观便是保证。”

      那兵士说到这儿,威北营正在演武的步兵阵列忽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这下子直接把百姓们全都给震慑住了。百姓纷纷点头称是,伸出大拇指称赞威北营能保境安民。站在台子上远远观瞧着形势的李把总看到这儿,朝着令两位把总点了点头,韩把总亲自吹起了只有战时才用的军号,钱把总高声下令:“时辰已到,出发!”

      各营兵士接到军令,迅速列好队形,迈着整齐的步子,开始往营外走去。负责招呼百姓的兵士喊道:“乡亲们,今天咱威北营就好好展示展【创建和谐家园】风。让各位也知道知道咱们是凭啥能守住县城,一次次打退来犯的突辽狗贼!都跟着去看啊!”

      队列旁的李把总一抬手,兵士们齐齐高喊一声:“呼哈!”端得是气势十足。全营最高的王大胖子今天特意穿了一套擦得铮亮,涂了油的盔甲,远远看上去简直能把人眼晃瞎。他扛着一面巨大的威北营大旗走在了最前面。“看见了吗!走在前面的就是咱们威北营的第一猛将!王壮彪!他是平周朝太祖开国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王大彪的直系孙!一身本事深得祖宗真谛!曾经阵毙蒙兀敌酋!仅靠一人之力就格毙三百三十三名突辽猛将!”这话当然是夸大了不少,可此时就是猛吹呗,反正吹得越大,越容易使百姓信服,你要不吹,还真没人相信。所以这世上才有那么多人喜欢吹,不会吹的也努力学着吹,争取早日混入这个吹文化圈子。因为只有吹的厉害了,才会有人相信你,才会上你的当,给你带来名利。

      走在最前面的是威北营的骑兵阵列,人马俱甲,虽然只有十多号人,可阵容齐整,个个透着一股子煞气,一看就是百战精兵,绝不是花架子。紧随其后的就是威北营的精锐步卒,也是人人身披重甲,手执长枪,列阵整齐,随着鼓点迈着整齐的步伐,每走一步都能引起地面的震动。两侧观看的百姓,看着这整齐前行的威武之师,直觉一股庞大的杀气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之后其余的兵士则只是穿着整齐的军服在后面走着,却并未披甲,因为威北营暂时还拿不出那么多铠甲。

      队列慢慢地走着,时不时喊两句号子,吸引百姓前来观看。李得一的少年营被安排在了最后,虽然天气寒冷,此时孩子们一个个仍然兴奋地满脸通红,昂首挺胸,努力保持着队列的整齐,跟在大队后面走着。看到沿途百姓投来敬佩的目光,孩子们都不自觉的又把胸挺了挺。

      在城中沿着中间的大道走了一遍,威北营各队就从东门出了城,沿着城墙在城下绕了一圈,今天还特意允许百姓登上城墙观看,好一睹威北营的风采。

      定北县毕竟不大,很快一圈就走完了,威北营又回到了城中,营门再次关闭。很多百姓还意犹未尽的守在大门口,期望能再出来一次瞅瞅。李把总不得不安排兵士告诉仍在门口守候的百姓,今天演武结束了,让他们都回家去。

      李得一带着孩子们回到伤兵营时,孩子们仍然在兴头上,一个个小脸红扑扑的,满脸都是兴奋。李得一进屋就先把炉子烧的旺旺的,招呼孩子们围到两个炉子周围坐。李得一坐在中间问道:“今天咱威北营威风不威风?!”

      “威风!”

      “你们喜不喜欢这威风?!”

      “喜欢!”

      李得一说到这儿,站起身,板着脸严肃道:“你们好好记住了!咱们威北营今天这威风,是那些死去的将士用命拼出来的,是还活着的将士一次次奋勇杀敌换来的!只有最勇敢,纪律最严明的兵士才能有今天这股威风!”一番话说得孩子们不住点头,小眼神一闪一闪的,显然是把这话都记在了心中。“都去好好歇歇,在外面站了半天,都累坏了吧。好好歇歇,烤烤火,待会儿就吃晌饭了,今天是大年初一,为了犒劳你们今天辛苦,晌饭吃烤肉!俺这就先去火头营看看。”

      今天的烤肉乃是特制的,整猪整羊一起烤制。王壮彪亲自动手,带着火头营的人在地上挖出一个个炉坑,内里用黄泥抹平,烧实。把整只的猪羊剥洗干净了,浑身里外都抹上调料,再抹一层面粉,然后用铁钩挂好,竖着放入烤炉里,每过两刻开炉抹油,再放入烤炉,油摸两遍之后,就放入炉中闷烤两个时辰。烤整猪还要麻烦些,猪肉厚,必须用刀子在肉上拉出小口子,把调料细细的抹到肉里,然后入炉烤制,这样才能入味儿。又因猪体型大,还需用铁环从里面撑住猪腔子,才能里外都烤透。

      骑兵营单分了一头猪,两头羊。精锐步兵营人多,分了五头猪,十五头羊。其他的营头人少,战功也小,就只有半扇猪。少年营却因着李得一和八个开了蒙的孩子,居然分得一整头猪和一头羊。李得一独力背着那头猪烤完之后仍有二百多斤的猪回来,一手拎着一整只烤羊走回伤兵营。孩子们都看傻了,举手傻乎乎地问道:“李大哥,这么多肉,咱们吃得完么?”李得一把烤猪往长桌上一放,呼呼喘了一阵,才说道:“放心,吃得完,俺早已入了气壮境,自己就能吃下半扇猪去,你们剩下的人合力吃半扇。那头羊就是个添头,不算啥,哈哈哈。”

      李得一拿出刀子,开始忙活着给孩子分肉,这时候小刘医官一也推门就进来了。李得一边分肉,边问道:“师哥,你咋来了?师父呢?”小刘医官笑道:“师父跟三位把总喝酒呢,我看不惯他们醉醺醺那样儿,就来你们这边凑一凑。”李得一赶紧叫孩子们给小刘医官行了礼,小刘医官找了个地儿直接就坐下了,抽出刀就切下一整条猪后腿。有孩子看见了,小声说道:“啊!刘大哥也这么能吃啊。”

      “李大哥自己都能吃半扇猪,刘大哥再来,不会给咱们一伙吃光了吧。”这却是个贪吃的小子,满心挂念着这口吃的。

      正念叨呢,门一开,又进来一个巨大的身影,一进门就哈哈笑道:“洒家也来此凑个热闹,火头营那帮鸟厮好生无趣。”说着话,单手从背后拎出一整头猪来,往长桌子一扔,啪的一声,接着又是俩烤羊,然后还拿出一大筐烤饼来。小刘医官顾不得吃了,说道:“轻点,别把桌子砸塌了。”王壮彪摸摸自己的大脑门子,凑近了小刘医官坐下,抄手拿起一整头羊就啃了起来,顺手还掏出一个铁酒壶来。

      李得一给孩子们分好了肉,把刀子一放,说了句:“不够的再自己切,吃饱为止。那还有烤饼,烤饼卷着烤肉,别提多好吃了,都尝尝。”给孩子们切完烤肉,李得一自己也切下一条猪后腿来,抱着一块儿凑到师哥旁边,大吃起来,瞅着师哥不注意,就想偷着伸手去拿旁边王壮彪搁地上那一小壶酒。

      小刘医官早瞅见了师弟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也没打掉他偷摸伸过来的手,只说了句:“你如今正在长身体,可不许多喝,不然以后会影响修原气。再说,师父还交代了咱们,明天还有大事要咱连去办呢,你可别喝多了酒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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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二,威北营贴出了告示,开始招募新一批的兵卒。此次扩军在定北县城当地不过是走个形式,主要的兵源还是来自威北营这些年收拢的难民,挑选其中的青壮吸纳为兵卒。威北营招募士卒的标准直到如今都是依照当年狄大帅亲自订下的规矩,这些年一点儿也不曾变过。三位把总也是亲自负责此事,严格把守着每一个关卡。三位把总在威北营多年,经验丰富,这回直接亲自上阵挑选兵士。威北营挑兵,只要年龄在十六岁以上,二十六岁一下,老实淳朴的青壮。青壮身体强壮与否又在其次,通过这些年不停北出草原扫荡突辽人小部落,威北营现在有的是羊,兵士隔天就能吃顿肉汤。那些身体瘦弱的,进了营,让这羊肉养上一阵子,就足够强壮了。三位把总这么些年挑兵的经验积攒下来,那是相当之准,好些泼皮无赖混在流民青壮之中,想要进威北营混口饭吃,无不是被问出来底细之后,二话不说,拿绳一捆,直接送到了矿场里当了苦力,一个也没漏。这帮破皮无赖,留在流民中也是祸害,不如早早送去矿场。

      兵事由三位把总负责,孙老医官则带着两个徒弟开始整治农事,准备春耕。威北营目下想要在这乱世中存活,最重要的其实就是两个事:“耕”,“战”。李得一上午跟着营中几个颇有点墨水的后勤处老卒一起,抄写师父亲自定制的劝农告示。小刘医官则亲自带着几个会数数的兵士一起盘点威北营现有的的种子,农具,耕牛等等一应物资。

      整个上午的工夫,李得一直在不停抄写告示,直到手腕酸麻,忍不住哀叹道:“头疼,这还要写多少份啊?”孙老医官在旁边听了这话,顺手抄起个木棍照着李得一的腚就是一下,“少废话,为师知道你这些年来每天都头疼的厉害,尤其是到了晚上,更是头疼欲裂。这些年都忍过来了,今天让你写几个字儿就受不了了?为师当初怎么说的来着?”李得一看师父认真了,也不敢再耍滑,老实答道:“修原气要有定力,定力不够,走不远。”孙老医官听了这话,把木棍放下,严肃地说道:“算你记得清楚,老实接着抄。为师也知道这样子确实太慢,一上午也抄不了几份。可惜咱威北营识字能抄写的兵士现在全被为师派上了用场,实在也找不到更多人会写字的了。”旁边跟着一起抄写的老卒看到孙军师训徒弟,正捂着嘴偷笑,听了这话,也忙不迭地跟着一起点头:“是啊,是啊,老军师,咱们人手是有些不够。”

      李得一被师父训了一顿,眼珠子转了转,开始讨好师父,觍着脸道:“师父,俺那有人!。俺那儿有几个年龄大的孩子,字已经写得不错了,可以找他们来一起帮着抄。”孙老医官佯怒道:“早你不说,速速回去找来。”李得一答应了一声,扭头就跑了出去。孙老医官在身后笑骂了一句:“这小子,白长这么大人了,居然还这么定不住气。”有个老卒凑趣道:“孙老军师您知足吧,您这小徒儿这么小居然就教出了会写字的学生。这么小就能当先生,了不得了。”孙老医官面上不漏声色,心中偷着乐道:“若是让你们知道他还能给孩子开蒙,还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呢。”

      李得一回到伤兵营,直接点了十几个字写得不错的孩子,强行就把他们抓了壮丁,还现学现卖道:“抄写能帮你们练定力,修行路上没有定力可是不行。”十几个孩子听到李大哥让他负责抄写,都很积极,纷纷表示自己一定会使劲儿抄,弄得还想鼓励他们几句的李得一直接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有了这十几个孩子帮忙,孙老医官乐呵呵的当起了甩手掌柜,等李得一带着孩子们抄完,轻飘飘来了一句话:“待会儿贴告示和念告示的活也交给你们了,务必要让百姓们都明白这告示上的内容。”李得一刚想痛诉师父怎么能在这大冷的天让孩子们站街上给人念告示,扭头就看见那十几个大孩子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孩子们显然对自己能为威北营出一份力而感到由衷高兴。李得一无奈问道:“你们想说啥?”胆子一向较大的郭二牛抢先开口道:“李大哥,俺们这回能穿着军服带着红缨枪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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