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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择路》-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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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打出一片天

      李得一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揉揉被酒醉的依然发晕的脑袋,昏昏沉沉从床上爬了起来,昨晚醉酒之后也不知是谁把自己扛回了屋里。一睁眼,发现“悍马”正拿眼瞪着自己,还不时的扭回头拱拱身上的毛,李得一会意道:“俺知道了,知道了,你身上昨天打仗沾的血忘了给你刷了。走走,这就给你洗刷干净。”

      李得一打了三桶水搁地上,拿起刷子开始给“悍马”清洗起来。费了好一阵工夫,总算给“悍马”洗刷了个干净。等洗干净了“悍马”,李得一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血还没洗呢,拿手一抹自己身上,果然血迹都干了。又跑回屋一看,那套甲衣堆在一旁,上面的血迹也不曾擦拭过。李得一拿起一块油皮子,一块干抹布,开始清理自己的甲衣。拾掇完了那套甲,顺便也把自己身上的血迹清洗一番,内里穿的棉衣没得换,就在外面换上一套明显大了一号的旧军服。这套军服是当初李得一帮着后勤上的郭面元说上媳妇之后,他为了感谢李得一,特意送的。那时候李得一正好缺衣裳穿,这套旧军服可是解了李得一的燃眉之急。当时不少老兵说上媳妇之后,都偷着给李得一塞了谢媒礼,李得一全都又给送了回去,唯独留下了这套旧军服。

      李得一收拾妥当,就急匆匆往伤兵营赶去,召集那帮男孩们接着上课。李得一心中是有想法的,“这次大仗打完,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那不开眼的突辽人敢来进犯。突辽王庭现在忙着稳定后方,消化掳掠来的惊人财富,更不可能在此时为了这么个小小的定北县派出大军前来扫灭。正好趁这难得的时间给孩子们开蒙,教他们起修原气。”李得一敲响了挂在树上的一块破铁片,开始召集孩子们过来上课。

      李得一走进屋,就发现今天这帮男孩看自己的眼光都闪亮亮的。还不等李得一走到黑板面前,有个胖墩墩的孩子就举起了手。”上课的时候,发言要举手。“当初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李得一识海中莫名的想起了这条规矩,从那时起就这么定了下来。

      “韩福,你有什么要问的?”李得一冲着这个举手的小胖子点头问道。

      “李大哥,俺听说前天的大战你也上阵了?”小胖子怯怯地问道。

      “嗯啊,俺上阵了,是和骑兵们一起冲出去的。”李得一答道。

      听到这话,孩子堆里忽然同时冒出几个声音来,“李大哥,你给讲讲呗。””那场仗咋打的?““俺听说那是场大胜仗。”“李大哥你……”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下子蹦出来七八个。

      李得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去发现自己对前天那场大战,记忆最深的居然是脱力昏迷前最后一眼看到的那仅剩的七八个老兵。李得一用力的摇了摇头,开始努力回忆起前天那场大招。

      回想了好一阵工夫,最后李得一却只说出了一句话:“俺们一起冲出去的一百多号骑兵,最后只活着回来八人,再加上俺和火头营的王壮彪。”这话说完,李得一就红了眼圈,再也说不下去了。此时李得一也没了给这帮男孩上课的心情,可抬头一看,坐着的一帮孩子正投来询问的目光。李得一忽然眼前一亮,说道:“走,俺带你们去战场上看看,今天这堂课就当是提前观摩战场了。”

      这话刚说完,哗的一下,孩子们都乐开了,闹哄哄地赶紧列好了队伍,跟着李得一往外走去。李得一今天不知抽的什么风,趁着孩子们闹哄哄列队的时候,居然去弄了面红旗,临时沾着墨汁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威北少年营”。

      李得一扛着这面大旗,带着这五十三个孩子就出去了。走在路上,有识字的威北营老兵看到李得一那面大旗,都是暗暗挑起大拇指,“小小医官别看年少,上了战场那也是威风八面,悍勇无双,咱威北营今后有指望了。”

      “那是。老哥哥,小小医官不光战场上威风,我看他也很有办法,不然咋能帮你说上媳妇,你说是吧。”

      “那是,那是。幸亏小小医官,俺能说上媳妇,等将来有了娃,也就对得起俺死去的爹娘咯。”

      “老哥哥,这回咱又救回不少年轻女子,你看俺……”

      “俺可管不着这事儿,这事儿啊,你还得指着小小医官。”

      李得一带着孩子们一路出了城门,往东面当日的主战场走去。路过城门时,李得一特意停了一阵,让孩子们看看那城墙上依然明显的战火烧焦的痕迹和被封冻的血迹。孩子们仰起头看着城头那斑驳的血迹,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在脑海中回想那场惨烈的战斗。李得一也不说话,这时候用不着太多说话,任凭他们自己静静去体验战争的残酷。打了胜仗的英雄背后,是将士们遍洒的热血和满地尸体,既不浪漫,也不好看,只有血淋淋的残酷。

      看过城头上留下的血迹和战火烧焦的痕迹之后,孩子们明显压抑了不少,再也不复出发时的踊跃和高兴。李得一也不说话,抿着嘴带着孩子们继续往前走,向主战场进发。出东门走了差不多一里地,就来到了当日主战场的中心位置。

      “这里便是当日主战场的中心位置了。”李得一拿手一比划,抬头瞅见不远处一个小土包,指着那儿对孩子们说道:“那个土包旁边不远就是当日王壮彪手刃贼酋的地方。你们可以到处看看,切记不可单独行动,须三五人结伴而行。”一帮孩子各自三五结群,开始四散活动。李得一自己走到那个小土包顶上,站那儿四下留意着分散活动的孩子们。

      李得一怔怔站着,仿佛回忆起当日自己拼命冲破阻拦,砍倒突辽大旗时的情形。正出神呢,耳边就听到男孩的喊叫:“李大哥,你过来看看这是啥!?”李得一几步跑了过去,走到围成一圈的孩子中间。

      原来是一具死尸,李得一说道:“这是当日突辽人留下的尸首,咱们威北营袍泽的尸体都已找回去了。看这样子不知是被野狗还是野狼从土里扒了出来,啃剩下的。你们到别处去玩吧,这没啥好看的。”把孩子们赶到别处,李得一就到附近找了个薄板石头,权作铁锨,重新挖了个坑把尸体埋好。他这么做倒不是可怜突辽人,而是尸体若任其曝露荒野,到了春季天气回暖,很容易腐烂发臭,从而引起疫病。李得一埋好了尸体,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周围的足迹,心中就有了计较。

      在这儿呆了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李得一把孩子们又召集了起来,带着他们往北面走去。威北营扫平了定北县所有的豪强,顺手也把附近所有的土匪山寨统统剿灭,现在顺利控制了定北县大多数的土地。如今正是冬季,无法耕作,但由于连番的战乱,土地都被糟蹋了,现在正好可以趁土地彻底封冻之前好好修整一番,以备来年耕作。此时威北营大量的民壮正在田地间劳作,李得一打算带着这些孩子四下看看,既然已经出来了,总不能出城一里就回去,总要走远一点。

      李得一带着这些孩子往南走了俩里地,就到了大片的旱田,再往南临着小清沟,还有一小片西北边地难得的水浇地。走着走着,李得一就皱起了眉头,天气现在已经格外的寒冷,田间劳作的民壮们却都没有棉衣,一人只批了一条破毛毡子。这么冷的天只能批一条单薄的毛毡子御寒,看得出民壮们活干的也很懈怠,有一下没一下地整理着田地。李得一暗暗记在心中,默默带着孩子们继续往前走。

      李得一领着孩子们沿着定北县周遭逛了一大圈,看看日头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就带着孩子们返回了城中。安排好孩子们的晌饭,李得一自己端着一海碗的饭食闷头吃了起来。

      闷头正吃着,有个兵士来找到李得一,说孙老医官找他过去。李得一匆匆忙忙几口把碗里剩下的饭扒完,看着一点粮食渣渣也没落下,摸了摸嘴就往师父那儿赶去。李得一刚踏进师父的院子,一个黑影闪电般就扑了过来。

      猛往旁边一闪,李得一再顺势伸手一捞,就逮住了它的尾巴,再一使劲,出乎意料居然没拽动,李得一哼了一声,“行啊,又长胖了,俺都快制不住你了。”说着话双手用力猛一晃,拽住这条灰毛狼崽子的两条后腿,直接就把他倒着抱在了怀里。李得一再猛地往把这狼崽子往天上一丢,用双手在接住它,好一顿揉搓,直搓的狼崽子发出呜呜的低嚎才了罢手。

      拍了拍狼崽子的脑袋,李得一得意地说道:“嘿嘿,想偷袭俺,‘四眼’,你还太小啊,得加油长啊。”这条小狼崽子正是以前李得一从草原上带回来那头死去的青巨狼王留下的幼崽。这小狼崽子此时浑身的毛还泛着灰色,尚未变成青色,只有在眼睛上方有两撮银色的毛发,就像额外多长了两只眼睛,因此李得一就管这小狼崽子叫‘四眼’。李得一曾经问过孙老医官,为啥四眼的毛色不像它爹娘,孙老医官解释说是因为四眼还不曾修习原气,毛色没有发生异变的缘故。小狼崽子讨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李得一的手,围着他直转圈,李得一不得已只好伸手掏出一块小肉干递给它,‘四眼’这才罢休,叼着肉干就跑了。

      李得一推开门进了屋,对着师父行了一礼,说道:“师父,您找俺?”孙老医官从桌子上抬起头,摘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眼镜,说道:“身体好些了么?”李得一往前走了两步,帮师傅把墨镜眼镜装到盒子里收好,嘴上说道:“啥事都没有,俺身体好着哪,师父。缴获的这幅眼镜好使不?”孙老医官嘴角咧起笑意,说道:“这幅墨镜眼镜原也不知是中神城哪个朝中重臣府上的,被突辽人劫掠了来,没想到最后却落到为师手里。为师年纪渐老,眼睛早已昏花,多亏这幅眼镜来得及时,可帮了为师的大忙了。说起来,据传说这眼镜也是六百年前平周朝开国太祖所发明。哎,太祖如此英明神武之人所建立的王朝,也会有一朝毁在不孝儿孙手里,这世事真如白云苍狗一般啊。”孙老医官说着话,拿手一指旁边的一个包袱,说道:“这是为师专门给你做的新棉衣,你拿去穿穿看合适不,你跟你师哥每人都有一套。”

      李得一高兴地打开包袱,取出一套蓝色粗布做的棉衣来,当场高兴地试开了。把这套棉衣直接就往身上穿,穿到一半,李得一好似想起什么,脸上的兴奋劲儿也消失不见了,把棉衣又脱了下来。

      孙老医官一看徒弟的表情,就知道有事儿,把两手往怀里一揣,坐那儿等着徒弟开腔。李得一低着头寻思了半天,抬头说道:“师父,俺今天带着学生们出了趟城门,到处转了转。”孙老医官静静地看着李得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俺看到好多给咱干活的民壮只有一条毛毡子披在身上,一个个都冻得浑身发青,直打哆嗦。”孙老医官听到这儿,一抬手,把李得一接下来的话拦在了口中。

      “咱威北营至今还有兵士没发过冬的棉衣呢,不是为师不给他们发,而是实在买不到足够的棉花,只能让他们多弄点衣服穿身上凑合。”李得一惊讶道:“咱现在不是挺有钱的么,师父?买不到?”孙老医官耐心十足地点点头,接着给徒弟解释道:“棉花这种东西,乃是平周朝国朝之初,开国太祖花了大力气才推广天下种植的作物。可现如今富者良田万顷,贫者无立锥之地。咱这西北边陲之地,小民小户好不容易有点零碎地,都种粮食还不够吃,哪有多余的闲田种棉花。至于中神城以北的大户人家,这些年基本被突辽人劫掠殆尽。剩下的那些豪门世家全都建坞堡闭门紧守,根本不与外界来往,只求能在突辽人的铁蹄下自保。现如今只有东南一带尚有棉花在卖,在咱们这儿棉花可是紧俏的很。”李得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低头寻思了一阵,抬头看着师父说道:“师父,如今咱们有这么多地,来年是不是……”孙老医官说道:“难啊,为师至今也没找到擅长种棉花的老农,棉花这种东西,若是没有精熟的老农指点,恐怕不是那么好种的,据为师所知,棉花种起来很是麻烦,外行人盲目种下去,也不会产出棉来,必须要经验丰富之人亲自指导才行。”

      李得一苦思了一阵,对孙老医官说道:“师父,咱们这儿没有会种棉花的,你说西京洛都有没有?”孙老医官赞许地看了徒弟一眼,说道:“你说的不错,待为师与韩把总商议过后,可派他赶在年前再去洛都走一遭,看能不能弄些棉花回来。”李得一急道:“师父,不光弄棉花回来,还得有人。要是没有懂得怎么侍弄棉花的老农,咱们就得年年买棉花,这可不是个事儿,咱总得自己想办法解决才行。”孙老医官听到徒弟这么说,摸着胡子沉吟了一阵,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现如今朝廷垮了,咱威北营虽说没了上面钳制,可什么也都只能靠自己置办了。下一步若想扩军自保,咱们必须得招揽些各类有用的匠人回来。当务之急不光有棉花,还有铁。你替为师跑一趟,去召集几位把总和你师哥前来,咱们得仔细合计合计这事儿。”“是,俺这就去。”李得一撒腿往外就跑。

      不一时,把人都叫到了孙老医官这里。孙老医官把情况对众人一说,几位把总纷纷点头表示这是个大问题。韩把总拍着胸脯说道:“老军师放心,老韩我这趟去西京,就是绑,也要绑回几个匠人来。”李得一赶紧上前插嘴道:“最好还是别用强了,咱们可以好言相劝,就说咱这儿给的赏钱高,比如奖赏最高可以给百枚金钱,会种棉花的老农也按月给饷银,就按照老兵的待遇,一月十枚!”李把总开口说道:“会不会给的太多了。”李得一摇摇头道:“不多,不多,咱威北营要想扩军,离了这些匠人可办不成事儿。咱们现在还不能自己造刀甲呢,难不成要一直靠跟西京买刀甲?那就相当于把咱们的命根子都攥在了别人手里。咱威北营要想自保,必须得自己掌握住这些东西。”李得一最后信誓旦旦地做了总结。

      孙老医官点点头道:“我想在座诸位也不想再过那种受人钳制的日子了吧。”钱把总张嘴道:“如今朝廷没了,这确实是咱们威北营自利自保的一个机会。在这片地上,比咱能打的根本不存在,咱们是这片地儿上最大的这个。”说着话一比亮自己的拳头,“要是咱们再能自己产刀甲,粮食,棉花,就能彻底摆脱别人的钳制,以后这片地儿就震是咱们自己说了算了。军师,老李,老韩,咱们都老了,外面眼瞅着要天下大乱,到时候战火四起,你们不想一把年纪了再出去征战各地吧?咱们必须得经营个老窝,也好安度晚年。现如今咱威北营的年轻一代,小医官和小小医官也都能抗的起大梁了,咱们也算后继有人,是时候好好经营一番了。”

      李把总点头道:“老钱你说得对,这几年我都没打过头阵了,不是我怕死,而是自从那次伤了之后,这身体确实一天不如一天。咱们是该好好打算打算以后的事儿。”韩把总点头道:“这片地儿是咱威北营的将士拼了性命,才从突辽人的马蹄下保住的。咱们必须想办法守住它,守好它,让活着的将士们日子过得好起来,不能让那些死去的将士们血白流,命白丢。这次去洛都看来是任务重大,单我自己恐怕难以成行,须得有个人帮衬。”

      李得一刚想上前自荐,就被小刘医官拉住了,“师弟你连番大战,气血大亏,何况你如今境界尚且不稳,这段时间你在家好好修行原气,就不要外出了。再说那些孩子现在也需要你教导,这趟我去。”李得一张了张嘴,寻思了一下师哥说的没错,“那好,师哥俺在家等着你的好消息,可得多弄些精熟的匠人回来。”孙老医官点点头说道:“事不宜迟,你们明早就出发,赶在年前回来,这趟去多带些金银,金银多了,总能请得动人来。”

      目送众人各自离开回去准备相关事宜,李得一故意落在最后,等人都走了,这才开腔问道:“师父,‘四眼’我能带回去养几天么?”孙老医官咳嗽一声,说道:“带回去吧,它如今也大了,天天四下撒欢儿,为师正愁没空管教它呢。”得到师父的应允,李得一高兴地冲着四眼一招手,“走,四眼,以后跟着俺吃香喝辣!”

      腿刚迈出门,李得一又收了回来,转身对着孙老医官说道:“师父,还有个事儿俺想跟您商量下。”

      第四十三章 故事里的事

      李得一单独留下与师父商量了一阵,孙老医官听得连连点头,最后说道:“这些孩子怎么教养全都由你来拿主意,为师毕竟老了,咱威北营的将来还要指着你和你师哥。以后不必事事都来请教为师,你也该学学自己拿主意了。”

      李得一边给师父揉捏酸疼的老伤腿,边笑道:“嘻嘻,徒儿俺现在经的事儿还少,少不了要师父帮着俺些。”孙老医官大手一挥:“放心去做吧,出了事儿师父给你兜着。好啦,知道你孝顺,不必在我这耗着了,忙你的去吧,为师要歇息一阵。”李得一给师父盖上了小毯子,又往屋中间的炉子里加了几块炭,然后就悄声地退了出去。

      虽然心中有事儿,李得一却没耽误下午的安排,依然老实的去帮着打铁,修理铠甲,兵器。略不同的是,经过这场大战,李得一虽然脱力昏迷,醒来之后一番恢复,力气反倒有所增长。原来拿着都颇觉吃力的十斤锤,现在已经自己可以单手拿着挥舞,每一下还都能精准地打在老铁匠章有田指点的位置上。只是目【创建和谐家园】力还是不足,打一阵,李得一就要放下锤歇息一阵,才能接着打。

      到了晚上做完晚课,李得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油灯掐灭,而是拿出一张纸来,就着摇曳的灯光开始咬着笔杆子苦思起来,一直写到了很晚才睡。

      第二天给男孩们上课的时候,男孩们就有幸见到了顶着黑眼圈来给他们上课的李大哥。李得一丝毫不觉地硬顶着一对黑眼圈,公布了他昨晚上绞尽脑汁新编的‘课程表’。每天上午上课,下午依然是帮着伤兵营干活,每七天是一个周期,一三五是识字课,二四六则根据情况分为认识各种兵器,外出拉练,演练战阵等运动课。一帮小孩子听说可以演练战阵和认识兵器,都高兴地欢呼了出来,因为顾及到李大哥,孩子们只是小声的坐在地上欢呼,并没有敢立时跳起来。

      李得一看着这帮高兴坏了的孩子们,冷着脸宣布今后还将实行军事化管理。本来正高兴的孩子们看到他们敬爱的李大哥脸冷了下来,也一个接一个跟着安静了下来,虽然他们不明白啥叫军事化管理,但都老实端正坐好,安静等着李大哥继续说完。

      把军事化管理的具体方式跟孩子们简单念了一遍,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李得一把就冷着脸宣布今天的作业就是要把这些条例背熟,明天检查。一帮小男孩望着那贴在黑板上的长长的一篇条例,一个个小脸都垮了下来。

      接着李得一就找出那七个第一批救回来的男孩,因他们早上了三年识字课,如今已经可以顺溜的书写了。李得一掏出七支硬炭笔,给这七个孩子每人发了一支,“你们每人把这篇条例抄三遍,然后把抄好的那份条例分发下去,让其他人几人一份,好看着一起背诵。抄完了之后,这支炭笔就归你们了。”七个稍大的男孩美滋滋的收下炭笔,又领了纸,开始埋头抄写起来。

      大点儿的男孩都发了硬炭笔,剩下的小的都开始一个个眼巴巴望着李得一。终于有个瘦小的孩子举起了手,问道:“李大哥,这就是硬炭笔啊?俺第一次见到,你能给说说不?”李得一张了张嘴想叫这个孩子的名字,却想起来他们被抓的时候因为年岁太小了,家里都还没来得及给起大名,只有个小名而已,有的甚至连小名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最后李得一只能点头说道:“哦,这是平周朝太祖发明的硬炭笔。太祖当年嫌弃毛笔与墨不便随军携带,且稍有不慎洒在纸上便无法擦掉,太耽误工夫。故而专为战时便利使用,发明了这硬炭笔。”

      这些萝卜头大的男孩们还不知道这硬炭笔的发明有多么的了不起,只是心中觉得太祖十分厉害,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仰慕的神情。李得一忽的想起师父那有一本《太祖定乱演义》,乃是后人把平周朝太祖一生的事迹略作演义,写成的一本书。此书中写兵法韬略,沙场临战指挥,后勤,太祖如何编练枪兵方阵等等方面皆是切中要害,教人拍案,很多地方写的犹如太祖亲临一般。以致后世盛传此书乃是太祖亲笔所著,佐证便是此书中多有记述太祖忌讳之事,比如太祖起兵之处曾在街上与泼皮殴斗,然而历代平周皇帝却从不查禁此书,几百年更有许多大臣上本,请旨查禁此书,也全都留中不发。

      想到这儿,李得一心中暗暗决定今天去跟师父把书借来,明天给孩子们上课就念念这本书,省的这帮猴儿一般年纪的孩子整天被那沉闷的识字课搞得兴趣全无,淹头搭脑的。其实他这会儿倒是忘了自己也是猴儿一般的年纪,主要是他自己也觉得单给孩子们上识字课太沉闷了,才会搞出课程表,又给孩子们安排运动课程,又带着孩子们出去演练,名为演练,其实还是玩闹居多。

      此时若是有古板的老夫子知道李得一如此教导学生,居然还专门安排了带着学生出去玩的课程,学习的书本更是瞎胡闹一般的演义小说,恐怕会气的吐血吧。接下来,李得一还真照着自己定下的课程表一丝不苟地执行起来,每天卯时一到,威北营的军号一响,李得一就起床,自己穿好衣裳,就去叫醒孩子们,然后就让孩子们列成两队,开始绕着威北营跑两圈。唯一略有不同的是,现在李得一院子里的‘四眼’每天早晨也会准时起来跟着跑两圈,然后上课的时候,居然也会跟着那些男孩一起。李得一只当‘四眼’是喜欢热闹,也没在意,就让‘四眼’跟着了。男孩们倒是很喜欢‘四眼’,如今‘四眼’身量还没彻底长大,正跟男孩差不多大小,很是讨他们的喜欢,只要有空,男孩们总喜欢过来摸摸‘四眼’。

      就在这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教学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腊月就快要结束,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天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最近十几天,李得一每天给孩子们上完了课,总要去西南面的城墙上站一阵儿,盼着师哥能从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走出来。

      腊月二十八的清晨,天还没有大亮,小刘医官终于带着队伍回来了。李得一此时正带着孩子们一起进行早起晨练,就听到传令的兵士跑到近前说道:“报告小小医官,小医官带着队伍回来了!”李得一脸上当场就乐开了花,晨练一结束,李得一破天荒没有带着孩子们一起吃早饭,让孩子们自己先吃,他自己直接跑去迎接师哥。

      “师哥!”李得一高喊着,兴冲冲地跑到小刘医官面前。小刘医官一把按住李得一,佯怒道:“怎么还这么不稳当,你都这么大了,过了这年就该十四了。狄大帅在你这个年纪,都上阵与突辽人搏命厮杀了,你看你这个轻浮的样子!”李得一小嘴一撅,“俺也上过阵了,师哥。”小刘医官照着李得一脑门就是一下,“讨打!嘴皮子功夫什么时候练的这么厉害了?真本事反倒没长进。”

      “嘻嘻,师哥,俺嘴皮子这么厉害,以后要是再与突辽人打仗,到时候两军阵前骂阵,你派俺去啊。看俺怎么一人骂退突辽十万大军!”

      “行啊,不过你得先学会突辽话才行,你若震练成了这个本事,师哥我以后就不用害愁怎么打突辽人咯。”

      师兄弟俩一路有说有笑地往营中走去。小刘医官安排人手放下东西后,便先去给师父报个平安,李得一自然是跟在师哥后面屁颠屁颠的。孙老医官简单说了两句,就把小哥俩都轰了出去,无他,老人家好像在忙着鼓捣什么,暂时没空。

      “师哥,这趟去西京弄到啥好东西了么?”李得一笑着问道,那模样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小刘医官被师弟这个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只能点头答应道:“好东西多着呢,走走,我带你去看看。”

      小刘医官带着李得一,俩人一起找到了韩把总,韩把总正忙着指挥人卸车呢,好家伙,足有十几大车的货物。李得一张大了嘴说道:“师哥,原来弄了这么多回来啊,刚才就看到你带着几个人,俺还以为……”

      径直来到一个穿着破烂的老汉面前,小刘医官对这老汉说道:“罗会有,叫上你的老婆孩子,跟我来吧,先去看看给你家安排下的房子,看看我是不是骗你的。”这姓罗的老汉抱起两个襁褓中的小儿子,叫上自己的婆娘,跟在小刘医官后面就走,李得一吃惊的看着这一家子,对着师哥悄悄说道:“这老汉行啊,这么大岁数了,老婆反倒挺年轻,还生了俩小子儿。”小刘医官斜了师弟一眼,“胡咧咧什么呢,罗会有今年才三十三。”李得一惊讶道:“啊?!他看着就跟五六十岁的一样!”小刘医官叹了口气,说道:“他家祖传的寻铁苗的本事,仗着这祖传的手艺,他们家原也是富足人家,可惜到了他祖父那辈上,便不再受朝廷重用,后来还把他家编入了匠籍。就这么着,本来也是殷实的人家,却被层层盘剥至今,家里彻底变得穷困不堪。我找到他时,他正在西京的矿山里干活呢,我使了银子,直接把他一家都买了出来。那看守矿山的官吏心黑的很,往死里压榨他们这帮人,所以他三十多岁看着就跟五六十一样老相。”

      李得一合上嘴说道:“噢,原来是这样子啊。”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当时我说要带他一家子走,给他房子住,每月给他十枚银钱,让他帮着找铁苗。他绝不肯相信这天底下还能有这样的好事,以为我是看上他俩儿子了,想要拐走他的儿子,所以死活不肯跟着我来。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我亮出了他的身契,又亮了刀子,这才连吓带哄的把他一家都弄了来。”

      后面罗会有点头哈腰道:“小英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这遭,小人以后一定卖力干活。”一行人来到一处仍然空着的小院落,小刘医官道:“你先进屋看看吧,这院子以后都是你家的了,里面一溜堂屋,北边还有两间。这房契却先不能给你,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一天仍为咱威北营干活,这房子你就安住着。有咱威北营当靠山,这房子就是你家的,谁也收不去。里面的家什暂时还没有,以后再慢慢置办吧。”此时罗会有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这就足够了,足够了。娃他娘,快进屋啊,这以后就是咱家了……”李得一在后面看着这一家子美滋滋地走进这小院子,听着他们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兴奋地啰嗦着。

      “师哥,俺得给孩子们上课去了。”

      “去吧去吧,你现在也是责任重大,我就不留你了。”

      “师哥,有好东西可给俺留着点啊!俺给孩子们上完课就来。”

      “忘不了你的,把心放肚子里吧。赶紧去吧,孩子们都等着你呢。我给你捎了好东西回来,等你上完课再来给你。”

      李得一走一步三回头,看着那十几车好东西,恋恋不舍地去伤兵营给孩子们上课去了。没想到在伤兵营的门口,又被堵住了。“悍马”拦在李得一身前,马【创建和谐家园】后面跟着小狼崽子“四眼”,李得一瞪着“悍马”问道:“干啥?俺得给孩子们上课,咋啦?你也想来听听?”“悍马”拿头蹭了李得一两下,表示小爷我同意了。

      这下换李得一无奈了,最后只能带着“悍马”一块走进了伤兵营的学堂里。李得一刚进门,学生们就看到了他身后的一骡,一小狼,全都坐不住了,要不是顾及李大哥上课时管得严,早就开了锅了,这会儿只敢乱传眼神。终于有个小男孩忍不住了,举手问道:“李大哥,今天他俩也来听课的么?”李得一咳嗽一声,说道:“这是“悍马”,以后跟你们就是同学了,你们现在就互相认识认识吧。”话一说完,男孩们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把“悍马”包在了中央。“四眼”早来许多天,老实的很,让摸头就摸头,让挠下巴,就挠下巴,眼瞅着跟一帮孩子很是处得来。“悍马”则没那么好的脾气,看这帮孩子想来摸自己,张开大嘴露出满嘴的獠牙,就试图吓走那些想摸自己一把的孩子们。李得一见状赶紧戳了他一下,趴在他耳朵上轻声说道:“老实点配合着,不然晌饭扣你的香肉!”不满地晃了晃脑袋,最终“悍马”还是冲晌饭的‘香肉’屈服了,老实的站那里让那帮男孩这儿摸一把,那儿捏一下。

      等到过会儿,李得一正式开始上课了,反倒是“悍马”坐得住了,“四眼”开始不老实地满教室溜达。对此李得一也毫无办法,“悍马”现在已到气壮境,灵智早已健全,能听懂人言。“四眼”如今还是野狼崽子一头,识海尚未开窍,灵智不全,还不能听懂大段的人言,只能理解诸如‘坐下’‘回来’等简单的命令而已,因此他根本不懂李得一讲的啥,听不懂就坐不住,所以开始满屋子溜达。

      李得一瞅着满屋乱窜的‘四眼’,再瞅瞅孩子们被吸引走的注意力,开始愁地直嘬牙花子。说起来,这个灾星也是李得一自己惹来的,当初在草原上收留小‘四眼’的时候,哪里料到会有今天这种事儿出现。‘四眼’虽然淘气,可李得一却舍不得动手打,最多也就是‘凶狠’地罚过‘四眼’一顿肉没得吃。

      好歹坚持着把课上完,匆匆布置了作业,李得一赶紧宣布了下课,拎着“四眼”,带上“悍马”一溜烟跑没影了。李得一瞅着离吃晌饭还有点空,就先奔着师哥那儿去了,结果去了就被小刘医官留住,帮着卸了几大车的货。

      卸完了车,李得一虽然有点累,仍旧兴冲冲问道:“师哥,说好的给俺捎的好东西呢?”

      小刘医官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锦绣的小布袋,从布袋里倒出一个做工精巧的铜皮小哨子,哨子两侧还有雕花,递给李得一,“那,这是专门给你买的哨子。”

      李得一美滋滋地接过这个制作精巧的铜哨子,高兴道:“谢谢师哥!”放在嘴里就开始一个劲儿猛吹。小刘医官站旁边捂着耳朵喊道:“行了行了,等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吹,现在先别急。快晌午了,你先去吃晌饭吧。”李得一挠挠头,“师哥别笑话俺,俺长这么大第一次捞着吹铜哨子,以前都只能央求三爷爷给捏个泥哨吹吹。”

      回去带上孩子们,李得一就往火头营去吃晌饭去了,背后“悍马”带着“四眼”一溜烟也跟了过来。“刚才卸货的时候不见个影儿,这会儿要吃饭了,你倒是出来了。”李得一给“悍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道。“四眼”只能低声呜呜着,讨好的拿头蹭着李得一的小腿肚子。李得一弯腰摸了摸“四眼”的脑袋说道:“可不兴跟你“悍马”哥学这些臭毛病,不然到时候俺可要揍你!”‘四眼’呜呜低吼着,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李得一到了火头营,径直进了里间,“王大哥,俺来吃饭了,今天又多了一张嘴,这是小狼崽“四眼”。”王大胖子从里间撩开帘子走了出来,一手掐着大厨刀,一手拎着个猪蹄子正往嘴里塞着,“刚出锅的,洒家常常咸淡,哈哈哈……真香,咸淡正合适,嘿嘿。”话说完,一个大蹄子就不见了踪影,噗噗噗从嘴里把骨头渣子吐了出来。“尝”完这个大猪蹄儿,王大胖子用粗大的俩个手指头捻起个小牙签,一边剔着牙,一边说道:“这头青巨狼的小狼崽子养了差不多有三年了吧,也该跟人熟络了。等回去可是试试给它开蒙,让它修原气了,再晚了就耽误了。咱威北营可不养闲人,要是这头狼崽子不能修原气,洒家只好把它当成香肉炖了吃咯。”

      听了王壮彪这番话,李得一忽然两眼一亮,高兴地说道:“王大哥你说的太对了,俺回去就开始准备这事儿。”

      第四十四章 少年的胆大妄为

      心里有了事儿,再也无心吃饭了。李得一三口两口匆匆吃完晌饭,扔下正在吃饭的孩子们,就径直往师哥那儿跑去,边跑边喊道:“师哥,师哥,你在哪儿呢,俺找你商量个事儿……”

      “在这儿那,别喊了。”小刘医官怀中抱着一个大箱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李得一紧走两步来到小刘医官身边,趴在师哥耳朵上小声嘀咕起来。小刘医官没等听完,手中的大箱子直接掉在了地上,“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打算干啥!?”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忍不住就大声喊了出来。顾不得掉在地上的箱子,小刘医官直接围着师弟开始转圈,边转边拿眼猛瞅李得一,试图找出点不对劲儿的地方,是不是师弟用太祖留下来的方法进行气壮境练体修行,修坏了脑子?

      “俺这不是找你商议么,师哥,你倒是给个主意啊。”李得一拉着师哥的衣襟,拦住了不停绕圈的师哥,压低了声音咕囔着。“这事儿你别问我,我可担不起这责任。你以为当初给你开蒙,感知原气是那么容易的?那是多亏了有师父在旁边看护。师父当时不惜损耗,全力运转原气给你打开了气罩,竭力控制周围方圆两丈内的原气量在一定范围内,这才让你成功感知到原气,得以顺利开蒙。你知道师父事后休养了多久么!?你知道师父为啥时至今日仍然无法上阵么?!就是那一次伤了根本啊,让咱师父本就伤病缠身的躯体更加病重,恐怕是再也无法恢复如初了。”

      李得一这才知道原来师父当初为了让自己顺利开蒙,付出了那么多,甚至严重到了再也无法恢复的地步。张了张嘴,李得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闷闷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头,一动不动静静蹲在那儿。

      半响,李得一抬起头问道:“师哥,要是开蒙失败了,会有啥影响不?”小刘医官瞅着师弟,寻思了一阵,开腔说道:“你知道那些世族,豪阀人家为啥子弟中总有文不成,武不就,一辈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儿么?那都是因为小时候开蒙失败了,伤了识海,这辈子再难有寸进。学文学武都不成了,也就只能当个败家子儿了。更有那些倒霉的,识海受伤太重,想当个败家子儿都当不成,一辈子只能呆傻痴笨。为什么世族毫阀特别重视子嗣多寡,就是因为开蒙成功率极低,即便找最好的名师,请出家中境界最高的长老,七八个孩子里能有一个就算不错了。”小刘医官看了师弟一眼,把地上的箱子检查了一番,接着说道:“初修原气者开蒙,需要名师长辈从旁指引,以其深厚的原气驱散周围这方空间内散乱的原气,只留那一点精纯的原气在其中,使之如黑夜中的一点火光那般明亮,为的就是让初修者能顺利感知到这点原气,进而引动识海开始接纳原气,这步若是顺利,初修者识海中有了第一点原气,就算是开蒙成功了。而且这点原气的量一定不能多,不然对识海冲击太大,引起的痛苦太强,初修者若是受不住这剧烈的疼痛出了状况,那就前功尽弃了。”

      “噢,这样啊。”李得一点点头,看着师哥,等着他后面的话。小刘医官叹了口气,说道:“咱威北营现在根本找不到这么个人能当蒙师,给你的学生们开蒙。王壮彪境界倒是勉强可以,但他那人一向粗鲁,恐怕干不了这精细的活计,万一出点事儿……”小刘医官说到这儿,看师弟还没有放弃的意思,只好怔怔闭了嘴,静等着师弟自己寻思完。

      好半响,李得一长出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揉揉酸麻的双腿,幽幽说道:“师哥,这些孩子的父母亲戚都被突辽人虐杀光了,甚至他们从小认识的邻里乡亲也都被突辽人杀了个干净。若他们不修原气,这辈子还能有机会报仇么?他们被突辽人活活糟蹋死的那些姐妹,难道就白白惨死了!?这种血仇,就是拼上性命,也得找突辽人讨回来。”小刘医官拍了拍师弟的肩膀,并肩站到一起,说道:“乱世已经来了,不说报仇,只有修了原气,恐怕才能活下来。你看咱威北营这几年,战死了多少普通兵士?李把总当初受了那样重的伤都能救回来,换成没修原气的的普通兵士,早死透了。可话又说回来了,即便他们修了原气,就能报仇么?突辽人可不是任人宰杀的兔子,那是几十万张着血口,随时都要择人而噬的虎狼啊。”

      “师哥。修,就有机会,这帮孩子若是当个普通人,恐怕连活下去都难!”李得一忽地站起身,紧紧攥着双拳,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话说到这儿,小刘医官知道师弟已经坚定了意念,也不再言语什么,径自转过身抱起地上的箱子,“师父说了,这些孩子归你全权负责,你看着办吧,不管怎么样,师哥都支持你。你回去好好准备吧,到时候我尽力配合你。”

      李得一挠了挠头说道:“师哥,也没啥好准备的吧,俺打算今晚子时就带着孩子们去试试。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在突辽人手里遭了那么大的罪,修原气时识海受到冲击带来的那点痛苦,对他们真不算什么。”小刘医官气得好悬没把手里的箱子扔了,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你看着办吧,我到时一起陪着你就是了。”

      李得一赶紧从后面拉住小刘医官,低声问道:“师哥,若是没有蒙师,直接让孩子们感知原气,能行不?”小刘医官把头转过来看着李得一,认真地说道:“原气修行历来最讲究师承,有记载无师自通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平周朝开国太祖。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我没试过。”李得一抿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就跟块石头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开始胡寻思。小刘医官也不再理他,自己抱着箱子慢悠悠地走了。

      站了好一阵,李得一咬咬牙,决定再去找师父商量下。走到师父房门口,临敲门,李得一又犹豫了,调头刚想往回走,屋里孙老医官开了腔:“门外是小徒儿吧,进来,有事儿进来说。”李得一只得回身推开门进了屋。

      进屋之后也不及行礼,李得一直接开口把自己的打算就跟师父说了。听完李得一的话,孙老医官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说道:“放手去做,那些孩子若不是你把他们救回来,现在恐怕早死的差不多了,勉强活下来的也只能给突辽人当跪奴。即便到最后这批孩子只有一个能成功修原气,也是了不得的大好事。”李得一没想到在师父这儿居然得到了支持,登时乐坏了,围着师父又是捶腿,又是捏肩。孙老医官笑眯眯的任由小徒弟折腾了一阵,才说道:“行啦,行啦,你快回去准备吧,不用在为师这儿干耗着。”

      这天半夜,李得一走进了孩子们歇息的房间,吹响了哨子。尖锐的哨声叫醒了睡梦中的孩子们,“紧急【创建和谐家园】!马上穿上衣服,俺在天井里等你们!一刻钟后没到的,罚绕着营地跑圈!外面天冷,每人批条厚毛毡子。”说完,把带来的毛毡子往地上一搁,李得一径自出去站在天井里等着。

      得益于这些天的军事化管理,不到一刻钟,孩子们陆陆续续都披着毛毡子走出来了,最后一向有些迟钝的最小的那个男孩韩福都卡着点站好了队了。李得一数了数人头,看看都齐了,手里举着火把,带着队伍开始往外走去,半道上“悍马”和“四眼”也加入了队伍。走到城门口,遇上了小刘医官。小刘医官看师弟带着孩子们来了,吹了声口哨,让夜里站岗的兵士打开了城门。这天,是腊月二十八的晚上。

      小刘医官也从住处匆匆赶来,走到李得一旁边,只问了句:“准备好了?”李得一用力点了点头,没吱声,小刘医官也没二话,直接加入了队伍当中,一起往城外当初给李得一开蒙的那个小土丘走去。“四眼”和“悍马”也跟了过来。

      到了土丘底下,李得一把队伍停住了,转过身看着这群孩子们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结果看着这群孩子在夜里寒风中裹着个毛毡子,一个个冻得直打哆嗦的样子,李得一的心忽然软了。小刘医官在旁边看出李得一样子不对,赶紧走了过去,一把掐住师弟的手腕,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不能往回缩!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李得一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师哥,小刘医官气的一跺脚,“我说急了,是条件,条件。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噢,哦。”李得一赶紧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转过头再看看这帮男孩,咳嗽一声,李得一上前一步,开腔大声说道:“俺叫李得一,突辽人屠光了俺老家李泉庄,就剩俺一个躲在地洞里才苟且逃活。你们也都跟俺一样,被突辽人杀光了父母,兄弟姐妹,亲戚,邻居。你们都知道俺今年十三岁,已经上过阵杀过突辽人。你们问俺为啥要杀突辽人?因为俺要找突辽人算账,算算俺们庄里亲戚邻居几十条性命的血债!突辽人屠光俺李泉庄,俺就让突辽人血债血偿,以命抵命!”李得一说到这儿,情绪忽的激动了起来,眼圈开始泛红,摸了一把眼睛,接着大声说道:“你们问俺凭啥去杀突辽人!就凭俺这一身的本事!凭俺修原气得来的本事!你们谁也想跟俺一样,去战场上找那些突辽畜生血债血偿的?往前走一步!站出来让俺好好看看!”这些孩子听了这话,都往前走了一步,只有向来慢半拍的韩福这次仍然慢了半步,最后一个与其他孩子站齐。李得一看着这些男孩,点了点头,“好,好,俺今晚就交给你报仇的本事,教你们开始修原气。俺事先可告诉你们,修原气刚开始可不好受,到时候原气冲击识海,你的脑袋都会疼的炸裂!谁要是感觉自己到时候忍不住那股子疼劲儿,现在还可以反悔。俺现在就带着人上去,觉得自己受不了那股子疼劲儿的可以悄悄留下。”说罢,带头往土丘顶上走去。

      “四眼”这会儿也跟着李得一上去了,小刘医官和“悍马”则留在土丘下,为他们充当岗哨和护卫。到了顶上,李得一站到当天师父站的那块大石头上,静立了一阵,仔细又把那天师父跟自己说过的话好好回忆了一遍。由于这些孩子识字便是照着《御气和合经》学的,李得一倒也不必多费口舌解释处修原气的境界等一些基础常识。

      李得一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当初师父教自己感知原气的每个步骤,确定无误之后,便叫孩子们都闭上眼睛,开始按照师父给自己开蒙的方法,来给这帮孩子们开蒙。“把外放的六感中的视,嗅,触,味,意念这五感收回,只留听感,只听我说的话……”李得一也学着师父当年,静静地等了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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