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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择路》-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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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好屋里面一个比李把总小不了几岁的老兵正在搅闹,“把总,俺打从入营就跟着你了,这些年大小仗打了无数,出生入死,哪一次俺老阎不是冲在前面!”说着话,把上衣扒了,露出浑身的疙瘩肉,李得一盯着他身上,也傻了眼。这阎姓老兵浑身的伤疤,都没一块好肉了。这位阎姓老兵高声吆喝道:“你看看俺这身伤,能不能换回来个媳妇!把总,你今天就给个痛快话!你要不答应,俺今天就不走了!”李把总被他这一逼,也是急了眼,说道:“姓阎的你别蹬鼻子上脸,咱威北营的老弟兄哪个不是一身伤?我身上的比你只多不少,怎么着?你今天敢跟我耍这横!?”说着话就要动手扒自己的衣服。李把总被爆箭炸伤过,浑身的小口子,光比伤疤多少,当然是不愁的。

      李得一眼瞅着再这么下去也不像话,赶紧跑到俩人中间给隔开了。那位阎姓老兵吃李把总这一怒,顿时没那么硬气了,软声求道:“把总,俺今年都四十五了,还打着光棍呐,这不是一时着急了么。俺是听说郭面元那老小子这次也想争媳妇,这才急了眼。那个郭面元啥也不是,仗着会打两手算盘,这些年一直在后勤营里厮混,一次阵也没上过,虽说也是老兵了,可俺就是瞧不起他。这次他要是说上媳妇,俺没捞着,俺可丢不起这人。”

      李把总不耐烦道:“你少在我这儿扯这些瞎呱!郭面元怎么了,这些年也是为了咱威北营劳心劳力。咱们威北营穷的揭不开锅那会儿,不全指着这些后勤上的人倒卖点东西换两口吃的。”李把总说到这儿,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接着高声怒喝道:“你们这些战兵平日就看不起那些辅兵,没有辅兵在后面撑着,光靠你们,咱威北营早垮了。你们是能打仗,光能打仗有用么?咱威北营这些年的战功少了么?别提军功褒赏,哪一次换回来粮食军械了?还不是靠那帮后勤的老兵走门路,把人头倒卖出去,换回点粮食补给。我告诉你,在咱们威北营,他们的功劳不比你们小,你少跟我这儿嚷嚷。”

      李得一听到这儿,脑子里忽然有了主意,拽了一下李把总,趴到他耳朵边上小声嘀咕了好一阵。李把总听的连连点头,末了忽然大声说道:“好,就这么办。”然后好似故意的一样,对着那位阎姓老兵大声说道:“这是孙老军师的小徒弟,叫李得一,孙军师已经安排他来负责你们娶媳妇的事儿,我也支持他!你们有什么问题找他说,他全权负责。”说完不等李得一反应过来,居然直接运起原气,把那位老兵和李得一俩人都推出了帐子外面。

      李得一扭头刚要再说几句,猛然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边已经围了一圈老兵,而且这帮老兵都用狼一般的眼神盯着自己。当场李得一就炸了毛,这些老兵不待他反应过来,轰的一下把李得一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闹哄哄的李得一什么也没听清楚。李得一才刚到他们胸膛高,嗓门也没他们大,废了半天劲儿也没让这帮老兵安静下来。最后李得一想出一歪招儿,不说话,也不动弹,就跟着石柱子一样杵在那儿。这招果然好使,没一会儿,这帮老兵反倒安静下来了,都盯着李得一等着他开口。

      李得一看他们都安静下来了,抬腿往外就走,没成想这帮老兵依旧围的死死地,根本就不打算让路。李得一往外走了两次都被堵回来,没奈何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俺这是要回去给你们处理娶媳妇的事儿!把俺围在这儿,都不想娶媳妇了?”一听这话,这帮老兵这才让了个缝让李得一走出去,一群老兵好像生怕李得一跑了似得,紧紧跟在李得一身后,就这么着一起往回走。

      李得一回到自己的住处,点上油灯,找出纸笔,在桌子旁边坐好了,转头对这帮老兵说道:“你们排成一队,挨个进来,俺做个记录。”那帮老兵看他是个半大的娃娃,就有些轻视,乱哄哄的都想争个先。李得一见状,高声喊道:“孙军师和李把总把这事儿交给俺办,那就是军令!你们这是不服军令,都不想娶媳妇了么?”这话一出口,顿时镇住了这帮厮杀汉,谁也不敢拿娶媳妇这事儿开玩笑,大伙都老老实实地开始排成一队。

      李得一挨个把他们叫进来,记下名字和入伍时间,那些受过重伤落下残疾的,也做了专门记录。这将近一百号人都弄完,也到半夜了。李得一都记录完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刚松快没一会儿,就有人说道:“这就完啦?这么简单,你能保证我们娶上媳妇么?”这帮老兵光做个记录显然不能让他们安心,虽然半夜了,都蹲在外面不肯走。

      李得一知道对这帮粗汉不能说软话,不然他们顺杆就往上爬,故意带着怒气大声说道:“这只是简单的记录一下,方便明天的见面会,不然到时候都不知道你们叫啥,那多要命。”一群老兵听了这话,顿时就炸了窝,“见面会?什么见面会?”“见谁?”“谁要见俺?”闹哄哄的又乱了起来。

      李得一任由他们闹了一阵,才慢悠悠的故意小声说道:“当然是跟俺们伤兵营的姐姐们见面。”“啥?”“他是说见姑娘么?”“是见姑娘,我听得清清的。”“俺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明天就能见着姑娘,俺的娘啊,可办了事儿了。”可不管他们再怎么闹腾,这工夫李得一就是不再开口说话。

      有明天见姑娘这个事儿压着,这帮老兵暂时也不敢放肆了,只能央求着李得一给个准话。看他们闹差不多了,李得一才说道:“这么晚了都不去歇息,明天见了俺伤兵营的姐姐们失了精神气儿,哈欠连天的,没个英雄好汉的样子,到时候姐姐们没看好你们,那可就怨不得俺了。”这帮老兵一听这话,赶紧都住了嘴,你瞧瞧我,我瞅瞅你,一扭头,飞奔着回去歇息了。

      李得一看着这帮老兵消失在夜色里,坏坏地想着,“让你们把俺晚课都耽误了,还闹到大半夜才算完。今晚上我看你们谁能睡得好!”

      第三十章 战斗英雄见面会

      把这帮闹哄哄的老兵都送走后,李得一坐到床上强忍睡意和剧烈头疼,坚持补完晚课,这才躺下歇息。至于那帮老兵,今晚肯定是别想睡好了。

      第二天李得一破天荒睡过了点,幸亏师父和师哥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才没被人逮着。从床上爬起来,李得一抓紧时间把早课做完,顾不得识海仍在震荡,打开门就往外走。经过这段时间,李得一忍受自己识海震荡带来的巨大痛苦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不会像刚开始那样疼的满头大汗,头昏眼花了。

      一推开门,李得一就被吓的“哎呀,俺的娘啊!”大叫了一声,啪把门又关上了。屋外早围上了一圈眼睛血红的老兵,一个个都悄无声气地围着门口蹲成一大圈,盯着门口单等李得一出来。这群老兵昨天晚上回去,哪还睡得着,全都一晚没睡,光在炕上翻来覆去烙饼了,硬是翻腾一宿没睡着。今天一个个都成了兔子眼,又红又肿。这一百多双红眼珠子守门口盯着你,是个人都得吓一跳。

      李得一在屋里平复了一阵心绪,才重新推开门走出去。刚出了门就被堵在门口一步也走不动了,一干老兵红着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李得一知道如果再不说两句,今天是甭想吃早饭了,只好提高嗓音说道:“现在蹲俺门口干嘛?见面会下午才开始,上午都先回去准备准备,澡堂子不是建好了么,都去洗个澡!浑身臭烘烘的也不怕俺伤兵营的姐姐们瞧不上你们!俺上午去找找李把总,先给你们这些人每人发套新军装,下午见面的时候都换上新军装,精神精神!各位叔叔,别围着了,都赶紧去忙去吧,回去好好拾掇拾掇自己,你们现在这个熊样,能说上媳妇才怪了。”

      一干饥渴了半辈子的老兵这回听着了准信,轰一下全跑了,有的还边跑边闻自己身上的臭味。刚才还被一帮臭烘烘的红眼老兵围在中间,一眨眼功夫,人全跑没了,李得一都看傻了,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去吃饭了。

      李得一暂时打发了这些老兵,转身奔着火头营方向就走,猛然间却被拽的差点摔个跟头,扭回头一看,原来是“悍马”咬住了自己的袖子。“刚才让俺一个人在外头扛着那些老兵,你躲在屋里待着,这会儿要吃饭了才出来,真不讲义气……”李得一把“悍马”狠训了一顿,平时脾气甚大的“悍马”知道这回是自己理亏,老老实实低着头陪着小心。

      李得一带着“悍马”吃过了早饭,从火头营晃悠出来。寻思了一阵,李得一决定先去找李把总再确定一下房子和地的事儿,顺便把答应的新军装给要来。毕竟那帮老兵要想说上媳妇,必须得有房有地才行,要是没了这两样,就凭那帮老兵一个个老粗的模样和火爆脾气,再加上嘴又笨,哪一个也说不上媳妇。临走前,扭头看了“悍马”一眼,李得一问道:“俺要去李把总那儿商议事儿,你也来么?”“悍马”这回没缠着李得一,反正现在都吃饱了,等吃晌饭再来找他,自己迈着悠闲的步子,往骑兵营去了。李得一冲着走远的“悍马”喊道,“去了那儿别欺负那些战马,尤其是配种的那些,不然晌饭扣你一块肉!”远远地瞅着“悍马”原本悠闲的步子瞬间变得凌乱,李得一坏笑了一下,转头奔着李把总那儿去了。

      李得一找李把总商议了一上午,最后带着李把总的手令,领着那一百多老兵,亲自去后勤营领了新军装,挨个给他们发下去。吃过了晌饭,李得一把伤兵营的姐姐们都召集了起来,宣布要给她们上课,教授急救知识。李得一按照自己的经历,决定先教姐姐们识字,也不必多学其他,就按照太祖留下的《伤兵营卫生条例与军中急救》这本书教。教这一本,是因为李得一目前能通读下来的书也只有这本。

      当李得一宣布完自己的打算之后,反倒给在坐的一众女子带来不小的震惊。这个时代女子一般是没机会识字的,平周朝也只有太祖主政时曾经办过女学。太祖仙去之后,世俗的假道学力量又慢慢开始反扑,女子渐渐又被拘束在了家中,失去了读书认字的机会。后来就只有大家族的小姐才有机会识字,却也只是简单的学些字,不过是为了以后管家方便罢了。

      这些女子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识字对她们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梦,如今居然有人要教授她们识字,虽说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却也足够让她们感激涕零。李得一本来倒是没觉得什么,当他看见有的姐姐激动地哭了出来,这才知道自己大概在做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趁热打铁,李得一赶紧跟她们说起如今外头是多么乱的世道,到处都有流民和草寇,只有威北营才是安稳的地方。而威北营能有今天的安稳日子,多亏了威北营老兵的浴血奋战,又趁机讲起威北营老兵是如何英勇无敌,立下的战功如何如何多,能分多少田地,几间房等等,反正就是把威北营那些老兵好一通夸。先留个好印象呗。

      到了最后,李得一宣布当她们能熟读《伤兵营卫生条例与军中急救》之后,就会成为伤兵营正式的一员,每个月与正兵一样有三枚银钱的饷银。这是李得一上午与李把总商议的结果,要是搁在以前,威北营是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钱的,现如今威北营却是富得流油,发给这些女子的钱不过是毛毛雨,李把总答应的很痛快,因为这样就能把这些女子牢牢的留在威北营。

      这些女子中的大部分原来都是在震半县家做丫鬟的,一个月也不过是挣两枚银钱,听到在威北营可以领到三枚银钱,还和正兵一个待遇,稍一犹豫,都纷纷点头答应了。要知道这个时候,平民百姓五口之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三十几枚银钱,所以李把总这次为了留住这些女子也是很舍得花钱。还有些女子是李得一从草原上救回来的,对着他们的救命恩人,那当然感激涕零,这回听说还要发给他们银钱,那更是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李得一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办。

      李得一看到这些女子都点头同意了,又抓紧时间把伤兵营平日里的工作说了一下,无非就是制作绷带,打扫卫生,浆洗病房床单被褥等等轻快地活计,其实这些日子,这些活一直是这些女子在做,她们早就习惯了。末了李得一补充了一句,现在每个人就可以领一枚银钱的饷银,由于她们还不是正兵,所以暂时只能发一个月辅兵的饷银。

      经过这一番交谈,这些女子的心绪都被调动了起来,也彻底打消了她们心中最后一丝的不安。之前的一个月,李把总虽然天天被那些老兄弟烦着,却是严禁骚扰这些女子,为此没少动军棍。是以这些女子在威北营的日子过的是相当安稳的,自然对威北营兵士的印象还都不错,渐渐也就把威北营当做能遮风挡雨的依靠了,如今又领到了饷银,更是彻底地安了心。

      看看时机也差不多了,李得一最后宣布,今天下午马上会有威北营的老兵过来交流急救常识,以增强她们对战场急救的认知,日后万一战事又起,她们也是要负责照顾那些伤兵的。说完这些,让姐姐们先等着,李得一就到营门口等着那些老兵过来。结果等了半天,才稀稀拉拉的来了三十几个人。李得一纳闷道:“怎么才来这么点人?”问了好半天也没人吭声。眼瞅到了关键时刻,这些老兵都怂了,李得一怒道:“不来的是不是不想娶媳妇了?”

      这狠话一出口,才激出一名老兵上前说道:“小小医官,我那些弟兄们半辈子净打仗了,咱们威北营军规大如天,严禁骚扰女眷,所以咱这些老弟兄半辈子都没跟大姑娘说过话。他们听说下午就要跟大姑娘面对面,生怕自己出丑丢人,不敢来了。”李得一惊讶道:“俺还原来打算让你们跟姑娘们讲讲话。真是奇了怪了,你们砍过的脑袋都摞起来一人多高,也没见你们抖一抖,见见的大姑娘反倒害怕得不敢来了。你马上打发人回去叫,就说想要媳妇的赶紧来,狼多肉少,来晚了可得不着了。俺在这儿可是给你们做足了工夫,里面的姐姐们现在可都盼着见见那些给了她们安稳日子过的大英雄呢,这可是个好机会,不来可再没有了!”

      那位老兵没奈何,只能打发人回去叫。到最后总共也就来了五十几人,李得一看时间不早,也不必再等了,带着这些人就往伤兵营里面走。那位老兵拉住李得一说道:“小小医官,咱们就这样散着走进去不好吧,最好还是列队进去,也显出我们的精神。”李得一忙不迭点头答应。那位老兵转头高喊了声:“列队!”不稍片刻,这群老兵就列起了整齐的两队,在那名老兵带领下往里面走去。

      到了伤兵营的小广场上,姑娘们看到这群衣甲鲜明,队列整齐的兵士,都觉得眼前一亮,有大胆的还拿眼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李得一故意让队列走到姑娘们的旁边才停下,然后走到人群前面高声说道:“各位姐姐,这些兵士都是咱们威北营的战斗英雄,他们每一个都身经百战,杀敌无数这才换来了咱们今天的安生日子!咱们威北营向来优厚兵士,这些战斗英雄每人都分了一套七间还带天井的砖瓦房,还有五十亩田地。明天咱们威北营就要召开表彰大会,以表彰这些英勇作战的兵士们。”这话李得一是故说给这些女子听的,为的就是提一提这些老兵如今都身家不菲,有房有地,房是砖瓦房,地有一大片。

      李得一四下扫了一眼,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些战斗英雄个个都身经百战,战场上的急救经验自然也是非常丰富。以后咱们伤兵营每天都会请这些战斗英雄们来给咱们上课,教授战场上急救的经验。现在你们可以提前互相认识一下,方便以后的学习。”这话刚说完,场面顿时就乱作一团。一干老兵面红耳赤,比上战场还紧张,对着这些大姑娘,连个话都说不出来了。偶尔有个大胆的,好越容易张开了嘴,结结巴巴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反倒是这帮女子胆子挺大,她们在威北营呆了一个多月,日子过得很安稳,也常见这些兵士,却从没受到骚扰,故此对威北营一众兵士的印象很不错。几个胆大的女子走到兵士面前轻声问道,“你这身军服真好看。”“你打过突辽人么?”问这个,老兵倒是能答上来,“嗯”“杀过不少。”“杀得好,多杀几个才解恨。突辽人杀了俺爹娘和几个弟弟,把俺抓了去。”“嗯”

      可惜的是,大家话都不多,过了一会儿,场面就冷了下来。这些老兵能有什么甜言蜜语,来来【创建和谐家园】就是那几句,当然很快就冷了场。李得一不得不赶紧说道:“今天到此结束,明天咱们伤兵营集体参加表彰大会。”说完使了个眼色,示意带头的老兵整队,那位老兵高喊了一声:“【创建和谐家园】,列队!”一干兵士听到命令,迅速列好两队,迈着整齐的步子离开了。听到身后传来的“真整齐。”“不愧是战斗英雄”赞叹声,一干兵士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步子迈的也更有劲儿了。

      送走这帮厮杀汉,李得一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跟姐姐们说了声解散,自己撒腿就往李把总那儿跑。见了李把总,李得一头一句话就是:“李把总,俺这招不灵啊。”李把总笑呵呵问道:“咋了?”李得一把他小人家的眉头拧在一起,说道:“那帮老兵见着姑娘面,一个个都憋得脸红脖子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俺听来听去,统共就两句话,一句‘杀不过不少’,一句‘嗯’。这样下去俺可帮不上忙了。”李把总听了先哈哈大笑了一阵,见李得一满脸不解地盯着自己,尴尬地收了笑声,说道:“这帮【创建和谐家园】再找我来闹,我就拿你这话顶他们,跟我眼前一身本事,到了姑娘面前就下了软蛋,哼哼。”李把总说着好似想象着这帮老兵面红脖子粗的样子,顿时觉得很解气。

      李得一上前走了几步,提高了声音说道:“李把总,您别笑啦,还是得想办法帮帮这帮老兵啊,不能真让他们说不上媳妇啊。”李把总正色说道:“这事儿已经全部交给你了,我哪里有主意,要是有,我自己就办了。”李得一愁眉苦脸地往椅子上一坐,嘟囔道:“昨天嚷嚷着让那些老兵都知道了现在是俺管这事儿,今天一早他们就把俺的门口堵了。他们要是真说不上媳妇,那还不得天天来闹俺,可咋办啊。”皱着眉头开始苦思办法。

      一直坐到天擦黑,李得一也没想出个好主意。这时候李得一头疼的毛病又犯了,他识海内原气运转剧烈,稍一动脑,头就疼痛不已。李得一坐那儿忍着识海震荡带来的剧烈头疼,李把总被他这样子搞得纳闷,只好说道:“办法慢慢想,你先去吃饭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

      李得一答应着,跟李把总告了别,就往火头营吃饭去了。进门就看到王大胖子坐在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儿。李得一感觉到自打威北营富起来之后,日子虽说好过了不少,可大家脸上的笑容并没增多。师父为了春耕忙的脚不沾地,师哥忙着搞建设也是累的没个笑脸,自己这两天也给那帮子老兵弄得犯了愁,现在就连王大胖子都开始害愁了。

      李得一走到王大胖子跟前,问道:“王大哥你咋也愁眉苦脸的?”王大胖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咱威北营要求改善伙食么,结果东西买回来,反倒缺人帮着做饭了。咱威北营原是安排了人轮流帮着咱们火头营做饭,可如今营里到处都在用人,人手紧张,来这里帮着做饭的人就给调走了。这几天饭都是洒家带着两个老伙计做的,仨人做近千号人的饭菜,可把洒家给累坏了,上阵厮杀也不曾这么累过。再这么下去,洒家肚子该瘦了。”李得一瞅了一眼王大胖子那个油光光的大肚子,心里寻思道:“俺咋没瞧出来你肚子小了一丁点儿?”

      李得一也不知道该说啥,只好自己闷头进去找了些吃的。吃饱了饭出来,发现王大胖子还在门口坐着长吁短叹:“轮换的人手啥时候才能回来啊。”李得一听了这话,脑子中忽然一闪,飞似得从王大胖子身前跑过,嘴里喊着:“谢谢王大哥的好主意。”王大胖子在后面一脸的愕然:“啥?洒家说啥了?”

      李得一飞奔到李把总那儿,来不及通报直接就闯了进去,凑巧李把总这时刚好在营帐中没出去。李得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俺……想……想到……”李把总赶紧让李得一坐下,“慢慢说,你想到啥了?”李得一大喘了几口气,先把气喘匀了,才说道:“俺想到办法了,请李把总下令安排那些老兵每日轮换一次到伤兵营执行任务,一次轮换十人。”李把总思量了一阵说道:“这倒是个办法,不知有什么说道没有?”李得一寻思了一阵,识海里冒出一个词儿“日久生情”想也不想的就说了出来。

      李把总听了这个新鲜词儿,咧开嘴笑道:“到底是孙老军师的徒弟,懂得就是多,‘日久生情’这词儿贴切,哈哈他们到时候天天去威北营,就不信跟那些姑娘熟不起来。好,我明天就传令下去,让他们照做。还别说,这事儿交给你还真是找对人了。”这些威北营的老兵,让他们自己去跟大姑娘解除,那比让他们上战场都难,这回李把总下了军令,有这个军令压着他们,再也不怕他们临场往后缩了。

      李得一解决了这个老大难的问题,这回也是情绪高涨,趁机又把明天表彰大会的事儿问了一遍,重点问清了分的房屋和田地是否到位。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李得一也放心走了。

      走回伤兵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正低头走着,李得一忽然发现地上有个黑影拦在路中央,高喊了一声:“谁?”

      第三十一章 少年拼命为活着

      喝问了一声,瞅着没人答应,李得一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又往前走了几步,高声喝问:“是谁在那儿?”“悍马”溜溜达达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对着李得一不满地哼哼唧唧。李得一瞅着是‘悍马’再一听他这哼哼唧唧的动静,立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满面歉意地说道:“俺今天实在是有事儿忙,忘了带你吃晚饭,对不住,对不住。”说着就要上前搂“悍马”的大长脸,“悍马”把头一晃,让李得一搂了个空,还不满地打个响鼻。李得一红着脸说道:“明天肯定给你刷洗一番,可以了吧。再把欠你的一顿肉给你补上。”“悍马”这才痛快让开道路,跟着李得一溜达着回屋了。

      第二天一早,李得一现在屋里默背一遍《御气和合经》,待太阳升起之后到院子里开始修原气,跟他住一个屋子的“悍马”居然也兴致勃勃的跟在李得一后面来到院子里。瞅着那摸样,“悍马”居然也在感知原气,李得一修完之后,还好奇地盯着“悍马”看了好一阵。

      修完了早课,李得一带着“悍马”去吃早饭,把自己那份肉分给了“悍马”一部分。吃晚饭,李得一匆忙回到伤兵营,把吃完早饭的姐姐们【创建和谐家园】起来,准备带着去参加今天的表彰大会。李得一带着伤兵营的这些女子一进场,马上就吸引了全部兵士的目光。尽管这些天已经习惯了男兵投来的热切目光,可不少女子还是当场红了脸。李得一被这些急射而来的热切眼神波及到,也给弄得浑身发毛,头皮都感到有点麻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强撑着带着队伍走到预定位置。随后一干战功卓著的老兵就登上了校场的高台,表彰大会正是开始。

      李把总,钱把总,韩把总,孙老医官,四位悉数到场。孙老医官先登台,当众念了一篇骈四俪六,谁也听不懂,但大家都觉得好的华丽文章。然后就是李把总亲自给一干战功赫赫的老兵发下房屋、田地的相关契书,还有五十枚金钱的奖赏,这个奖励当场就震撼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五十枚金钱,金光闪闪,对普通小民来说,是一辈子也吃喝不尽的一笔巨款。最后三位把总,孙老医官,挨个与这些老兵行了军礼。一时间校场上的气氛达到了顶点。李得一趁机偷偷瞅着身边伤兵营姐姐们的表情,发现不少人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也不知是被丰厚的奖赏震住了,还是被这热烈的气氛震惊了。李得一看着这情况,心中暗自感到高兴,后面接下来的事儿应该能好办不少吧?有房,有地,有产,还是战斗英雄,这总该能让这些姐姐动心了吧?

      李得一正开心得看着台上的表彰授赏,忽然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袖子,一扭头,“悍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混进来了,正用嘴咬住自己的袖子,试图把自己拖出人群。李得一赶紧用手摸了摸“悍马”的大长脸,小声说道:“别咬,别咬,俺就这一件新衣裳,还是师哥给的,咬碎了俺没得穿了。好好,俺跟你走还不行么。”李得一没奈何,只能跟着“悍马”大爷先走了。“悍马”领着李得一来到骑兵营的马厩,找了个水桶对着李得一点头示意。到了这会儿李得一也知道“悍马”拉他来怎么回事了,顺手抄起个毛刷子,打了桶水开始给“悍马”洗刷起来。李得一以前虽然没干过这活儿,但好歹在威北营这么久,也看过那些骑兵伺候自己的马匹,照着做就是了。

      李得一洗的很用心,把“悍马”伺候的舒爽异常,不停地摇头甩尾巴。一直用了五桶水,才给“悍马”洗刷完,也不知道“悍马”多长时间没人给洗刷了。等李得一满头大汗干完这活,也快要到晌午了,头顶的日头开始发出强烈的光芒。累的满头大汗的李得一靠着“悍马”舒服地坐下,晒着日头。过了一会儿,居然利用这段难得的空闲,大着胆子开始尝试感知原气。

      一天之中,太阳发出的原气在晌午这段时间最是强烈,只有到了俱五通境的人才会在中午时分修原气,因为到了那时,身体经过多年原气强化,已经可以容纳如此巨量且活跃的原气。初修之人一般都只在日出和日落时分修习原气,因为那时太阳发出的原气相对较少,正适合初修之人,他们的身体正可承受当量的原气。李得一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小在那个小庄里长大,又没爹娘管着,所以啥都新鲜,啥都想试试。李得一愣着头开始感知原气。

      幸亏现在是春季,晌午太阳发出的原气并不算很多,若是在夏日里,李得一非得被那巨量的原气直接冲破识海,变成一个傻子。这时李得一所感知到的原气虽说不能把他识海冲破,但是仍然极大超出了目前李得一识海所能容纳的原气极限。只用了一小会儿工夫,李得一识海中就充满了原气团,怕是有上百个之多。寻常初修者,识海中能有八个原气团就很不得了,有十二三个就算多的了。接下来的修原气,就是推动这些原气团在识海中运行,旋转,不停强化识海,以增强识海,直到和合境圆满,即达到识海与身体和合的境界。寻常人身体总是比识海反应慢一拍,比如一箭射来,很多人都能瞅见这箭的轨迹,但就是拦不住,一伸手,箭已经飞过去了。普通人会认为这是人的身体不够强壮,这才跟不上识海的反应,其实恰恰相反。一个人的识海若是足够强大,便能更好的指挥身体迅速作出反应。寻常人通过长时间锻炼肉身,增强自身力量和速度,也能抓住飞来的箭矢,浅薄者便会认为这是身体增强的效果。其实这是很浅陋的见识,这世间教授武艺的师父往往会对徒弟说这么一句话,“拳练千遍才能用。”或者“熟能生巧,巧能用。”在那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枯燥的重复练拳过程中,招式早已烂熟于心,其实就是在磨练一个人的识海,或者用老百姓的话说,毅力。这么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会达到眼到手到的和合境界。其实这种境界非常接近修原气的和合境,但一般只练肉体者,终生也就停留在这个境界了,无法更上一层。

      李得一这会儿却并不知道这些,一来师父没讲,他一个初入门的人也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二来那本《御气和合经》上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只讲了和合境的修习方法和注意事项,并没有提及和合境以后的修习方法。李得一敢在书上没有讲过的时候修原气,感知原气,这也是他野惯了缘故。大户人家子弟修原气,都有长辈名师从旁教导,一步一步都早已规划成熟,照做即可。李得一不一样,从小爹没了,他娘一个女人为了拉扯他,只能没日没夜的劳作,没几年就病累致死,也就没多少工夫管他。所以缺乏从小管教的李得一性子野的很,一直野到十岁才拜了孙老医官为师,但孙老医官毕竟年纪大了,还被浑身的伤痛折磨着,平时并没有多少精力教导他。在这威北营要不是有小刘医官常常收拾他,还不知道要惹多少事儿,尽管平日里有师哥管束着他,一有机会李得一野惯了的性子仍然要冒出头来。

      再者说了,孙老医官曾为这小徒弟,不惜耗费原气专门推衍过星辰推衍图。推算出自己这关门【创建和谐家园】虽然入门以晚,过了修原气的最好时机,按部就班的修终身也难有大成就,但若是能让他自己随缘任流,自己再稍加指导,说不定也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有了这番推衍,那些修原气的注意事项和条条框框,孙老医官也就故意没告诉自己这关门【创建和谐家园】。

      李得一这次顶着晌午大太阳感知原气,一是他本身的野性子使然,二是孙老医官刻意纵容。他的识海中此刻已经被原气团充满,更要命的是,他居然愣头愣脑开始尝试推动这些原气团沿着识海运行。这下可要了命了,识海中的近百原气团直接就炸开了锅,李得一当时就七窍流血,吭都没吭一声,直接昏了过去。旁边“悍马”洗完了澡,正悠闲的晒着日头,忽然就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李得一软倒在地。

      昏迷中的李得一忽然觉得识海开始剧烈震动,震动中又出现了一个识海,两个识海在剧烈的震动中合二为一,原本时不时出现在梦中的那些模糊的画面,也渐渐清晰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李得一觉得有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擦拭,艰难地睁开眼皮,看到“是悍马”正在用舌头舔自己。李得一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张嘴说道:“别舔……你今早又偷吃羊肉了吧,舔俺一脸的骚腥味儿。”说完这句话,李得一就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脑门发蒙,赶紧伸手扶住“悍马”,好歹歹才没跌倒。

      “悍马”打了个响鼻,心说:就冲你刚才那番话,大爷就不该帮你,看在刚才给大爷刷毛的份上,这次不计较了。其实“悍马”此刻也是四蹄发软,就是想计较,也没那个能耐了。李得一用手扶着“悍马”勉强站起来,这才感觉到“悍马”浑身都在颤抖,李得一不知道“悍马”出了什么事,却知道自己情况不妙,得赶紧去找师哥给看看。一迈步,一人一骡都腿脚一软,差点一起摔倒。等走两步歇一歇,好容易找到小刘医官时,李得一已经面色苍白,浑身跟筛糠一样打着哆嗦,连喘口气都感到脑袋瓜要炸了,“悍马”的情况也强不到哪儿去,四蹄发颤,嘴里冒着白沫。

      小刘医官看到师弟搞成这个样子,又惊又怒,吓得声都变了调儿,喝问道:“你怎么搞的?”再一看他身旁的“悍马”,也顾不得其他,先给师弟取出一颗药丸服下,咬了咬牙,又拿出一颗给“悍马”,把师弟搁到床上,然后自己直接飞奔出去找师父。李得一服下那粒药丸,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不一会儿就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睁眼就看到师父孙老医官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小刘医官也在师父旁边关切地看着自己。小刘医官看师弟醒了,不待师父开口就先开腔问道:“你可算是醒了,说说吧,怎么弄成这副德行?”李得一寻思了寻思,说道:“俺晌午头的时候感知了一下原气,然后识海里就多了好多原气团,接着俺就试了试推动这些原气运转。”小刘医官听了这话,立马就蹦了起来,“不是告诉你一早一晚修原气么,什么时候告诉你晌午修了!你修原气就老实推动识海中已有的原气团就是了,为什么要贪多再去感知更多的原气团来?你怎么这么胆大?!”李得一低声说道:“也没说不许晌午修原气么,俺刚好得了空闲,就想试试……”

      小刘医官正要发作,却被孙老医官按住了。孙老医官接着仔细打量了李得一半响,问道:“你现在感觉有什么异样?”李得一想了想说道:“俺的头疼的更厉害了,再有就是腿脚发软使不上力。”小刘医官高声道:“废话!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么?七孔流血,还腿脚发软,没死掉就算你命大!”说着手一指,顺着望过去,旁边放着一大堆被血染的通红的绷带。孙老医官继续耐心问道:“身体内可以有何不适?疼痛否?”李得一伸手在自己身上捏了半天,说道:“还行,身上倒不疼。”

      “嗯,你方才昏迷之时,为师曾用原气探查过你的全身,脏腑并无受伤。只是识海破裂受创的厉害,你这头疼为师估计要持续好多年,再加上你失血过多,所以肢体虚弱也是应当的。”孙老医官尽量把事情说的轻松些,怕再把自己的小徒弟吓着了。其实他老人家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小徒弟真是命硬,他进来看到徒弟第一眼,就以为人已经死透了。当时李得一七窍流血,四肢冰凉,小脸煞白,他老人家伸出去探查的时候手都忍不住发抖了,直后悔自己为了让这个徒儿日后能有出息,放任他兵行险着。后来孙老医官仔细查探之下,却发现自己这徒儿居然傻人有傻福,这一番胡来,识海居然异常扩大不少,差不多有寻常人两倍大,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小刘医官看着师弟已经暂时脱离险境,冷着脸说道:“你这次能有惊无险,还要多亏了那头骡子大爷。”李得一抬头不解地看着师哥,小刘医官给了师弟一个白眼,转头瞅了瞅仍在昏睡的那头骡子,说道:“这头骡子得益于他爹强悍的血统,生来不久自己就会吸纳原气强化身体,按照咱们的标准他已经修到了气壮境,灵智已经成熟,所以能听懂人言。”小刘医官说到这儿,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说道:“某些人自己作死也能撞上大运,真是没天理了。”

      李得一小心翼翼低声问道:“师哥你是说的俺么?”小刘医官没搭理他,继续说道:“我曾跟你提过,有些畜类也能修原气。一般畜类起修原气,若没有天赋血脉,便要人为其输入第一股原气,帮其开启灵智,一直持续到进入和合境,灵智成熟能自己修行。这头骡子血脉太过强大,灵智又早已成熟,竟然是自行领悟了如何与人交流原气。我猜他当时见你情况危急,知道你是修原气出了岔子,便自行与你接纳原气,吸取了你识海中过量的原气,所以才保住了你的性命。如若不然,按你当时描述的情况,你必然要七窍流血,识海炸裂而死,就算能勉强救活,以后十之【创建和谐家园】也是个傻子。”

      李得一吃惊地伸长了舌头说道:“是这头骡子救了俺?他是俺的救命恩骡啊!”小刘医官气恼道:“我话没说呢,别打岔。你小子这次也是因祸得福了,平常人为畜类输入原气,开启灵智之后,那畜生便会与那人心意相通。待到了战场上坐骑与主人心智相通,便能发挥出数倍于战力。这头骡子吸了你的原气,虽说当时情况紧急,是为了救你迫不得已是骡子主动吸纳了你的原气,却也是变相与你原气交流过,待你日后修原气有成,便可与他一同上阵,平添一份强大助力。”

      “之前俺每次要骑他出战,都要先拿几块好肉贿赂一番,他如吸过俺的原气,是不是以后就可以省了那些肉了?”小刘医官没想到这时候师弟居然还能冒出这么一句,顿时被气的哭笑不得,扭头盯着孙老医官说道:“师父,瞧你教出来的小徒弟!真真像极了咱威北营的人,特会过穷日子,那是能省就省。”

      孙老医官老脸一红,说道:“会过日子挺好,若不是节俭度日,咱威北营哪能熬过那段苦日子。”李得一也红着脸低声说道:“俺家是挺穷的,俺打小没了爹娘……”小刘医官忍不住打断李得一卖乖的话:“你少得了便宜又卖乖!咱威北营不知多少人眼馋这头骡子,他爹可是火眼狻猊,那是上古异种血脉,不知有多强悍,多稀有难逢。说也奇了怪了,这么些年多少人想尽了办法讨好这头骡子,他连眼皮都不眨,没想到居然跟你投了缘,如今又与你原气交汇过,白让你捡了个大便宜。难道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李得一仰起脸得意洋洋地说道:“俺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刘医官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翻白眼儿翻多了,这会儿眼皮都开始气的直跳,“少废话,我告诉你,以后除了日升和日落之时,严禁你在其他时候修原气,否则你小命难保!这条禁令持续到你修到俱五通境为止!”

      李得一转头看着孙老医官说道:“师父,俺这样的一天天修下去,也没个标准给俺参考参考,俺心里没底啊。再说如今世道一天比一天乱,俺这也是想早点修到气壮境,到那时好歹也有能力自保,不用像现在这样,稍微有点事儿就要靠着师哥和师父您老人家。”

      孙老医官寻思一阵,说道:“以后切记修原气不可如此涉险,求快也要有个限度。为师这儿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助你修原气,也可验看你在和合境的修行如何。”李得一闻言立马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孙老医官略顿了顿说道:“你回去之后弄一根麻绳栓个鸡蛋,挂到屋中房梁中间,你没事便可每天盯着它看,同时识海中要运转原气,啥时候把这鸡蛋瞅的掉到地上,啥时候你的和合境就算修成了。”对师父孙老医官说的话,李得一是不疑有他,立刻点头表示等回来一定照做。

      小刘医官对着李得一说道:“师弟你昏迷了大半天,晌饭也没吃,现在肯定饿坏了吧,你等着,师哥给你打饭去。”说完这话,拿手指头偷偷使劲儿捅了一下师父,自己先出去了。孙老医官会意,又安抚了李得一两句,推说自己累了,也出去了,临走还仔细把门关好。

      门外头小刘医官正等着孙老医官呢,等孙老医官一出来,小刘医官皱着眉头上前架着师父往外就走。等走远了,小刘医官说道:“师父,你教给师弟的办法能行么?我怎么听着那么扯淡(蛋)。”

      孙老医官赶忙伸手捂住徒弟的嘴,说道:“你见识少就别乱讲,徒惹人笑话。这是几百年前有名的公案。我也不指望你师弟真能把鸡蛋瞅的掉下来。为师不过是看他如此急切,若不给他个办法吊住他,唯恐他以后还要行险。再有下一次,恐怕就没这么大的命了。故此刚才教给他这个办法,只要能帮你师弟锻炼一下识海强度,熟悉原气的运用也就可以了。现在你老老实实给你师弟拿饭去,可不许在他眼前说破!”

      李得一自己在屋里看着仍在昏睡的“悍马”,是越看越心里越美,觉得自己虽然倒了大霉,以后每时每刻都要头疼欲裂,却也捡了个大便宜,再也不用给拿肉求着“悍马”出战了。美滋滋的这么想着,仿佛头疼也不是那么难忍受了。

      此时此刻,中神城,皇城内,当今天子盯着地上跪着的这名年轻有为的臣子,笑道:“好,好,国难现忠臣,朕这就下旨任命你为卫北军军团长,兼平西,安东两军督师,全权负责北灭突辽人之事。”

      第三十二章 天子折腾为作死

      威北营,李得一现在除了一早一晚,其他时间被勒令不许胡乱感知原气。这些天他在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之后,有空就会溜达到师父身边,美曰其名服侍师父,其实是身上那股少年人对师父老人家的孺慕之情,驱使他黏在师父左右。

      除了三爷爷,孙老医官是第二个悉心教导他的老人,在李得一脑子里,爹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娘也只留下一个日夜操劳的身影。所以李得一对孙老医官除徒弟对师父的恭敬之外,内心之中还有一种对长辈的依赖。

      李得一神情认真地站在师父身后,少年人表面上看着一动不动,其实识海中的原气团正在不停地运行。李得一经过这段时间,已经完全适应了那种推动原气团强化识海带来的剧烈头疼,总是抓住一切机会运转识海中的原气团,至于方法么,还是老样子,一伙推动所有原气团,绝不肯一个一个慢慢来。在身体忍受不住这种剧烈头疼,马上要疼晕过去之前一刻,李得一及时的停止了原气团运转。这时从表面上看,他不过是头上稍微出了些汗而已,天气正在渐渐变暖么。身后这位爱徒的小把戏,如何能瞒得住境界高深的师父,李得一体内原气稍有动静时,孙老医官就感知到了,不过却从不曾点破,只是暗中留神自己这徒弟的动静,稍有不对,随时准备施救。孙老医官此刻刚看完侦骑抄来的邸报,冷哼了一声,故意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硬木书案,把身旁的李得一吓了一跳,及时制止了徒弟想要再次推动识海中原气团运转的意图。李得一开口问道:“怎么了师父?”孙老医官面现怒容,气冲冲说道:“有人居然上奏陛下,说什么自己能在五年时间内平定北边的突辽人,若是不能做到,到时甘愿自刎以谢天下。”

      李得一听完这话,张大了嘴巴,诧异道:“这人是谁?也太能吹了吧。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孙老医官怒道:“这人名字中还真带了一个“吹”字,他就叫袁吹忠。是陛下新任的卫北军军团长,兼平西,安东两军督师。”李得一听了这一长串的军职,下巴直接就要掉下来了,赶紧用手托住下巴,说道:“这官也太大了,比当年狄大帅的官职都大,大帅当年才仅仅是卫北军团副军团长,代军团长事而已。”

      孙老医官重重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袁吹忠是考过朝廷公试的,他是文臣出身。当年狄大帅只不过是个边军小校,因功升职而已,不能比啊。当今天子重文臣,凡是文官出身,哪一个提拔起来不是连跳几级。更何况这个袁吹忠祖籍东南,正是朝中东林一派文臣中的青年才俊。这帮东林派系的文臣平时争权夺利,数他们吆喝的最响。当初突辽人兵临城下之时,却无一人敢出来担当,都在鼓动陛下南迁。后来老种将军拼尽全力才守住中神城不失,城下突辽人还没撤呢,东林派的文臣便第一个跳出来弹劾老种将军,迫不及待想要推自己派系的人担任京师守备,毫无廉耻地开始下手抢夺守城之功。这个袁吹忠不过是粗通兵事,曾在东北边关任职过几年,大仗那是一场也没打过,更别提统帅大军在外御敌。一分能耐便被他们吹成了十分,硬是推到那么高的官位,说什么五年平辽。哼!我看到时候他们如何收场!”

      “他还真说了五年能平定突辽人!”“嗯。”“吹牛都不打打草稿么?皇帝信了?”“不信能封他这么大的官么?不光给了官,为了配合这个袁吹忠五年平辽之策,陛下还下旨天下开征辽饷。”

      李得一扯着嗓子道:“又加税?这下又要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孙老医官哀叹道:“从今以后,天下间的小民怕是要永无宁日了。”李得一怒道:“去年突辽人刚来抢掠个干净,如今又开征辽饷,俺看他征谁去!”孙老医官说道:“怕是刚刚逃难返家的小民又要接着出逃了。到时候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又要重现于世,哎……”李得一问道:“师父,那咱这定北县……”

      李得一欲言又止,那意思却很明显,如今县衙的三班六房大部分都替换成了威北营的人,能不能想办法免掉这笔税款。孙老医官呵呵笑道:“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到处都是流寇,到处都是溃兵。税倒是能收,押解税银上路可就难了,很容易被劫走啊。为师可是听说前些时日,青州府有伙强人劫了京中蔡太师的生辰纲。”李得一仍然不太明白师父的意思,又待要开口询问,孙老医官却神色严肃说道:“此事为师自有处置,只要县令那里好处给到便可无事。你只须多多用心修习原气,过多分神罔顾这些杂事,会拖累你自己的修行,切记切记。”

      李得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明显没把师父的话听进心里去。孙老医官知道徒弟这是有了心结,起身从箱子里取出一小壶酒,“来来,趁着你师哥不在,陪着师父喝两盅。”说着话,掌心一翻,变戏法一样变出两个小酒盅,把其中一个递给李得一。李得一接过酒壶,先给师父倒满,再给自己也倒满一盅。孙老医官笑呵呵的接过酒盅,滋溜一口干了,又把酒盅放下,“差点忘了,为师这还有两样好东西,正可用来下酒。”转过身又翻腾出油纸包好的一包鸡杂,和一包花米。孙老医官笑眯眯地说道:“这两样东西可都是我平时偷着藏下来的,你师哥管得严着呢,就怕我就着这两样多喝酒。难得今天他不在,来来,你陪着师父多喝两盅。”

      “师父您别喝多了啊,不然回头师哥知道了可不能轻饶了俺,俺别的不怕,就怕师哥扭俺耳朵。”李得一低声劝着师父。孙老医官嘿嘿一笑,“不妨事,不妨事,到时候师父替你遮掩。来来,把你那盅先一口干了。”李得一皱着眉头一口干了这小盅酒,被酒气呛得直咳嗽,眼里都流出来了。孙老医官看到徒弟这幅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师父今天生气,做徒弟的当然得陪着师父开心开心,李得一只能捏着鼻子陪着喝酒。

      孙老医官伸手捻起一粒酥脆的花生米,往嘴里一丢,嚼的嘎吱响。李得一瞅见了,也想吃点花生米压压嘴里呛人的酒气,伸手就去抓。不料刚要拿到一粒,却被孙老医官闪电般出手抢走了,李得一愣了一下,直接伸手又去抓,刚要抓到,又被抢走了。反复被孙老医官抢了三四次,李得一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头,抬起头望着师父,满眼的疑惑。

      孙老医官边用力把嘴里的花生米嚼的咯吱嘎吱响,一边也拿眼瞪着李得一,师徒俩一老一小就这么瞪上了。李得一瞪着孙老医官,忽然眼睛瞪大了,直勾勾的盯着师父身后,孙老医官刚要回头,李得一唰的伸手就去抓花生米。孙老医官叫了一声:“敢跟你师父使诈!你还嫩点儿。”手应声而出,又把李得一已经捏在指头里的花生米抢走了。李得一这回再也忍不住,提高了嗓门问道:“师父,您干吗总抢俺的花生米?”孙老医官滋溜一口小酒,乐呵呵说道:“你的?谁的?这花生米和鸡杂可都是为师拿出来的。”李得一这回张了张嘴,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小脸就现出了憋屈的表情。孙老医官一举酒盅,“喝酒,男子汉大丈夫不兴弄这模样,喝酒。”

      两盅酒下肚,李得一小脸已经变得通红,眼神也有变得浑浊。孙老医官递给徒弟一块鸡杂,笑眯眯说道:“来,尝尝这个,这可是为师秘制的鸡杂,加了好多好东西里面,补的很,多吃几块。”李得一先瞪了师父半天,确定这回不是戏耍自己,才伸手去接。孙老医官问道:“刚才为师抢你的花生米时,你可有看清为师的动作?”李得一正用劲儿嚼嘴里的东西呢,含糊地说道:“看是看清楚了,就是手慢,比不上师父。”孙老医官点点头,“能看清就不错,这些日子就没白修原气。那你知道为啥你看清了,手上动作却跟不上么?”

      李得一咽下嘴里的东西,老实说道:“俺不知道。”孙老医官把手里的酒盅冲着徒弟一举,“你猜猜看。”说罢自顾自的干了这盅,然后定定地坐那儿等着徒弟回话。李得一定了定神,说道:“俺这些时日每天都读诵《御气和合经》,上面提到和合境大成之后,意识与肉体之间的联系会再无间隙,从而达到眼到手到的境界,身手的反应和灵敏都会极大提高。”孙老医官点点头,鼓励徒弟继续说下去。“刚才俺无论怎么弄,都慢师父一拍,应该是俺和合境没修成的缘故。”

      孙老医官拿起酒给自己满上一盅,刚要喝,李得一伸手就给拦住了,“师父,不能再喝了,有点多了。”孙老医官把酒盅放下,摸了摸嘴说道:“徒儿你记着,要想做事,你自己必须先得有本事,不然就是想吃个花生米,你都抢不过人家。目前为止,你做过的几件事,哪一件不是求着别人帮忙才做成的。现在有威北营和师父给你撑腰,可总有一天为师要老去,咱们威北营那些精兵也要老去,到那时你若本事仍没修成,便什么都完了。”

      李得一端正身形坐好,认真的听完师父说这番话。孙老医官话一说完,趁着李得一琢磨这话的工夫,抬手就把那盅酒端起来一干而尽,“好酒,呵呵呵……”“呵呵呵……喝的挺美啊,你们爷俩。”李得一听到这声音,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师哥,俺拦着师父来着,没拦住,你刚才在外面都瞅见了吧。”小刘医官大步走到师父面前,把酒盅和酒壶都抢了下来,说道:“还说没喝多,都感觉不到我来了。师父,您身体不好,饮酒要适量啊。”

      孙老医官红着脸争辩道:“为师这不是开解你师弟的心结呢么,不喝两口酒,怕你师弟不好意思说出来。”小刘医官到里间找出醒酒的药丸,递给师父,也不再多说什么。孙老医官自己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很是配合的服下药丸。

      小刘医官把师父伺候着到里间歇息了,出来问李得一道:“这下知道为啥让你勤修原气了?”李得一点了点头,“俺知道了,俺一定努力,争取早日修到气壮境。”“那就好,男子汉要说到做到。”

      北方草原上,金帐王庭在得到了平周王朝的战争赔偿之后,有了充足的物资和粮食,趁着春夏交接之际,草原上各部族最疲弱的时候,大规模发起了统一草原的战事。不肯顺服的部落一个个被攻破,收买,吸纳,消化,金帐王庭的实力一天天膨胀,扩大,越来越多的部族被纳入帐下效命。去年入寇中原打草谷,掳掠来大量的中原工匠,在国师的建议下,金帐王庭开始尝试在草原上修建起一座城池,一座配得上金帐阿史那家族的宏伟王城。

      中神城中,安歇了半年的天子终于耐不住寂寞,在某些大臣的鼓动下,觉得自己应该干点什么有脸面的事儿,好显得自己也是文治武功一代明君。没过多久,天子就下旨,派出大臣代天子封禅东岳,并命南面各地开始修建行宫,预备自己明年南下巡视这大好社稷(北方被糟蹋的一片糜烂,只好去南方转转咯)。南面各地的官吏打着修建行宫之名,趁机大肆征发百姓的产业,沿途各级官吏趁机吃的脑满肠肥,往中神城中送给各位天子重臣的孝敬自然也是丰厚异常。各地的流氓恶霸也趁机大掠民财,有胆大妄为的看好谁家的闺女,年轻媳妇,甚至直接借着征发宫女之名上门抢人。

      定北小县反倒在这乱哄哄的世间成了一片乐土。在威北营的高压下,敢冒头的流氓地痞要么吃了刀子,要么被抓进衙门吃了水火无情棍。孙老医官手上有大片的田地,加上后来统计出的被突辽人屠光了的村庄留下的无主田产,威北营趁机招募了大批流民青壮耕种。由于没有了恶霸和衙役帮闲的骚扰,加之威北营大力支持,虽说天气比往年干旱,春耕也耽误了时日,到了秋日收成却依然很好。

      长时间没有战事,剿匪就成了威北营保持战力的主要方式。在这各地匪盗多如牛毛的时期,定北县方圆二百里,居然连个贼人的影子都看不见。不知怎么的,威北营对付匪盗的手段异常残酷,抓到的匪首用两人高的大木直接穿透身体,然后把木棒就这么插在荒野上,任那尚未死透的匪首哀嚎不止,那惨叫声远隔几十里地仍然能清楚的听到,受刑的匪首往往要哀嚎上三日才会慢慢死去。至于那些喽啰,都是砍去大脚趾,押回来做苦力。

      从南面和北面一天天传来的消息,从邸报上传来的消息,都预示着乱世即将到来,小刘医官一有闲暇就会督促李得一修行。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年之后,草原上的商旅带回了草原已然被阿史那家平定的消息,一个号称控弦百万的庞大突辽人帝国已经在草原上建立,帝国的王庭所在,称做‘统万城’,是草原上建起的第一座城池。

      这两年天子一直沉浸在修建过半的行宫“垦岳”之中享乐,各地的花石纲依然在源源不断地运往京城。随着天子的行宫越建越好,各地的流寇也是越来越多,官兵打的胜仗当然也越来越多,一战斩首过万更是家常便饭,只是过不了多久,之前已经被斩首的“孙行者”又会冒了出来,拉起一部分弟兄,继续干着到处流窜的勾当。每当天子醉醺醺的躺在美人怀中,就此事质问几位朝中重臣,便有人回答说:“那是“者行孙”是“孙行者”的弟弟,他们家兄弟好几个,穷苦人家孩子多。”天子喝一口杯中血红的美酒,醉眼朦胧的说道:“这帮贱民怎么这么多?怎么剿也剿不干净。”没有一个重臣敢告诉皇帝,这天下遍地流寇,四处烽烟的真相,他们只是不停地告诉皇帝天下太平,四海升平,百姓富足安康。这就是他们报效天子的方式,让天子在谎言之中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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