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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夫人皱着眉头，实在没有心情理会儿子的质问，毕竟顾老夫人才是顾家的一家之主，她维护母家没错，但若是被婆母知道，如此伤了顾家的颜面，怕是要被责骂。

  　　顾天泽眼见母亲依旧如此，失望透顶，一扭头就回了自己院子，直接关了屋门，谁喊也不开。

  　　周心秀抱了侄儿一路往自家小院去，路上喊了一个小丫头，帮忙去喊林大山，到了院子又托付隔壁交好的嫂子去林家铺子找马车。

  　　娇娇从来没见四婶如此惶然，猜着她心里必定自责，于是一进屋，就抱了她的胳膊安慰，“婶婶，你别担心，我已经给哥哥上过药了。家里爷爷奶奶若是说，我一定给婶婶讲情，婶婶根本不知道，是她们…”

  　　“是啊，婶婶，我不疼，我马上就能下地走路了。”林安也是不安的凑到跟前，生怕婶婶气得厉害了。

  　　周心秀眼见两个孩子如此懂事，鼻子一酸，忍了一路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揽着两个孩子哽咽起来，“都是婶婶没用，让你们受了欺负，还不能给你们出气。都是婶婶没照料你们！”

  　　“婶婶不哭，不怪你，不怪你。”

  　　就如同林安方才第一次见到娇娇一般，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周心秀掉眼泪。印象里，这位四婶因为会读书识字，总是温温柔柔笑着，对奶奶孝顺，对娘亲和二婶子也亲近，平日针线不离手，他们的鞋子大部分都是四婶缝的。

  　　这般突然见她哭，兄妹俩都是慌了。

  　　“呜呜，婶婶你别哭…”

  　　“婶婶，我不疼，真不疼。”

  　　林大山从前院赶回来的时候，就见媳妇儿搂着侄儿侄女哭成一团，当时就懵了。

  　　“这是怎么了？谁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周心秀抹了眼泪，赶紧扯了他坐下，然后把刚才的事仔细说了一遍，末了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大山，你说顾夫人会不会迁怒你…”

  　　顾大山脸色黑的如同锅底灰，恼的一巴掌拍在炕桌上，“真是欺人太甚，居然颠倒黑白！原本还以为顾夫人明理，也不过如同乡村蠢妇一般无知！”

  　　周心秀下意识望向窗外，小声道，“我已经让人去铺子喊家里的马车了，咱们还是回老宅再说。”

  　　林大山却是犯了倔脾气，“凭什么不能说，颠倒黑白，枉顾事实，伤了安哥儿和娇娇，犯错不肯赔礼，反倒意图抹黑苦主，这是什么道理！不成，我要去寻顾老爷，今日…”

  　　“大山，你别急，咱们先回老宅问问爹娘，毕竟你还在顾家做先生，不好同顾家闹僵。”

  　　周心秀赶紧苦劝，正好这个时候，林大河却是进了院子。听得弟弟在怒骂，就直接开门进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听说安哥儿伤了？”

  　　周心秀怕他也跟着闹起来，赶紧给林安使眼色，林安乖巧懂事，却不是蠢笨。家里哥哥们同邻村小子们打架，还知道挑拣离自家近的地方，万一不敌，方便找帮手不说，在自家地盘也是底气足。

  　　如今可是在顾家，对家里人不利。

  第92章 决定

  　　他于是赶紧抱了腿叫起来，“呜呜，三叔，四叔，我腿疼，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果然，林大河和林大山立刻围了上来，一看侄儿两条小腿包得跟粽子一样，都是心疼的皱眉头。

  　　“先回家！”

  　　“对，先回家！”

  　　今日是林保赶了马车进城，想着在铺子帮一日忙，下午再接了弟妹回家。

  　　结果有人去铺子报信说弟妹伤了，他当时就跳上马车赶了过来。林大河就晚了一会儿接到消息，居然追了两条街才追上。

  　　他等在顾家后街的巷子口，眼见弟弟被抱了出来，眼睛立刻就急的红了，一把接了弟弟就窜上马车检查。

  　　林大河无奈，待得众人都上了马车，就赶紧捡起鞭子，充当车夫回了林家村。

  　　农家日子节俭，从来都是忙时三餐，闲时两顿。

  　　一来省粮食，二来冬日天短夜常，若是三顿饭，几乎女人一日都在灶间转悠了。

  　　林家原本也是这般，今年却是例外。家里不缺粮食，米面几乎要从缸里溢出来，蔬菜和肉也是应有尽有，水果更是每日晚上聚在一起，想吃多少有多少。董氏打定主意，要趁着这个冬日，把儿孙们当年猪喂了，最好都长得白白胖胖，她才会觉得幸福。

  　　于是，上顿米饭加蘑菇炖鸡，下端就是面饼，骨汤白菜，晚上若是家里忙着做木器，贪黑一会儿，还要加一顿打卤面做宵夜。

  　　这般下来，林家上下都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

  　　林大江带了儿子正在棚子里刨木板，角落燃烧的两个土炉子里，火红的木绊子，走进了都烤的慌。

  　　中午吃的太饱，他瞧着没人就偷偷松了松腰带，否则弯腰干活儿实在有些费力。

  　　林荣偶尔扭头见了，忍不住偷笑，再摸自己的肚皮又有些想叹气，家里的饭菜太好吃，他也胖了一大圈儿…

  　　正这样的时候，门外突然有马蹄声响，林大江就道，“是不是娇娇和安哥儿回来了？”

  　　林荣早就跑去开了院门儿，马爬犁直接进了院子。

  　　屋子里众人听得动静都是迎了出来，董氏自从娇娇出生就没离了她身边，这次又是去别家做客，她惦记了一上午，这会儿几乎是小跑上前，伸手把裹着皮袄挡风雪的娇娇就抱了下来。

  　　“俺家娇娇回来了？冷不冷，快进屋，奶奶给你和安哥儿留热乎乎的骨头汤了，喝一碗，保管什么寒气都不留。”

  　　娇娇直接搂了奶奶的脖子，半晌没有说话。

  　　若是以往，小孙女的甜言蜜语早就不要钱一般扔出来了，但这次却是沉默。

  　　董氏自觉不对劲，疑惑望向跟着回来的林保林大河，还有林大山夫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大山愧疚的脸色通红，弯腰抱了侄儿，低声道，“娘，安哥儿伤了腿，咱们进屋说。”

  　　“老头子！你快出来！”

  　　董氏立刻就瞪了眼睛，一边揭开林安身上的皮袄一边呼喊屋里的老爷子。

  　　她突然想起外边刮着风，又赶紧骂林大山，“傻愣着干什么，进屋，赶紧进屋！”

  　　林大山赶紧抱着林安进了堂屋，冯氏本来在西厢房和刘氏做针线，待得到了堂屋，眼见儿子被脱了棉裤，露出两条被绑成粽子的小腿，立刻就炸了。

  　　“安哥儿，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我要杀了她！谁打我儿子！”

  　　冯氏疯了一样的到处找趁手的东西，恨不得空口也要把伤了儿子人活吃了。

  　　虽然她偏疼闺女这个贴心的小棉袄，但儿子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何况林安一向懂事乖巧，比两个大儿子更惹人疼啊。

  　　“好了，别吵了！先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林老爷子仔细检查了孙儿的腿，眼见骨头没问题，就是一些皮肉伤，于是开口喝止了儿媳发疯，黑着脸望向林大山夫妻。

  　　倒不是他如何不信任小儿子夫妇，实在是娇娇和安哥儿今日是跟着他们在顾家赴宴，回来时候却伤了，不问他们问谁去。

  　　冯氏虽然恼火，但也清楚弟弟和弟媳妇儿对自家儿女的疼爱，若是可能，他们一定是拼着自己受伤，也不会让孩子受伤。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于是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追问着，“是，大山，弟妹，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都说啊。”

  　　林大山带着周心秀赶紧对着主位上的爹娘跪了下来，娇娇生怕他们挨骂，冲上去抱了爷爷大腿，第一个请罪，“爷爷，不怪四叔四婶，都是娇娇惹得祸！”

  　　说罢，她就把事情说了一遍，重点说了她如何惹怒了陈雪，末了才可怜兮兮认错，“爷爷奶奶，我错了，我不该跟那个陈雪儿斗气，惹得她使坏，连累了哥哥。”

  　　老爷子却是摆手，又示意周心秀说话。

  　　周心秀先前不在，但是陈雪儿在大厅里就口出恶言，之后顾夫人意图遮掩侄女错处，陈夫人也是强词夺理，她可是太清楚了。

  　　于是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林家上下，老老少少，都是听得气红了眼睛。

  　　“这陈家怎么教养的姑娘，我们娇娇才五岁，她看不过就算了，怎么还纵着猫撞人？这要是掉河里，娇娇还有命在吗？”

  　　“就是，陈家简直欺人太甚！安哥儿被抓的这么厉害，居然还只说挠了两下，怎么不让他们陈家上下都被挠两下！”

  　　“都说城里人读书明理，放屁！还不如我这个大老粗呢！”

  　　林大海心疼儿子，一向老实本分的他，恨不得立刻去给儿子报仇雪恨。

  　　冯氏更是破口大骂，“杀千刀的陈家小【创建和谐家园】，当天下是她家的啊，皇家公主也没她这么霸道的啊！让我碰见一次，非撕了她的嘴不可！”

  　　说着话儿，她又瞪了娇娇，“平时在家你的厉害劲儿都哪里去了，出门就蔫吧！人家都欺负到跟前了，你怎么不咬她挠她，就把猫淹死了算什么！”

  　　娇娇第一次见爹娘发这么大火，吓得赶紧往爷爷怀里缩了缩，“我想着在人家做客，而且四叔还是顾小少爷的先生呢…”

  　　“屁的先生，不做了！”董氏搂了小孙子，气得直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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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好孩子，教导一百年，也是个祸害。老四赶紧回家来，咱们不教了。左右家里也不差你那二十两的束脩，回家来读书，教教咱家孩子比什么都强！”

  　　“就是，四叔回来教我们读书吧。”

  　　“是啊，四叔回来备考，比在顾家好多了。”

  　　林大山神色有些复杂，顾天泽是他第一个学生，又聪明懂事，他自然喜爱。但顾夫人今日如此替娘家遮掩，委屈了侄儿侄女，他实在气愤，一时倒不知道如何抉择了。

  　　林老爷子在桌腿上敲了敲烟袋锅儿，眼见儿孙们都安静下来，这才一锤定音。

  　　“既然有了今日这事，大山在顾家继续教书，到底有些不方便了。但直接辞工，外人会说咱们林家得理不饶人。不如你回去同顾老爷说一句，做到年底就不做了。这样，也给顾家一个重新寻人的机会，咱们也做到仁至义尽了。”

  　　林大山想了想，这办法倒是全了情义，于是就点了头。

  　　“我听爹的，天泽那孩子不错，就是家里母亲太…哎，罢了，以后我就在家里温书，白日还能帮着做些活计。”

  　　“这个不用你，开春之后，家里又要开木器铺子，以后进城的人也多，我琢磨着在城里买个小院子。到时候你们两口子都搬去，一来照管院子，二来城里也比家里清静，访友请教也方便。至于你们的吃穿用度，全从公中出，每月再领八两银子买笔墨…”

  　　林老爷子说的众人都是眼睛一亮，但听得笔墨银子，林大山却是赶紧打断老爹，推辞道，“爹，家里如今日子还不富庶，一月有个一二两就够了，八两太多了。”

  　　“不成，我说八两就八两。”林老爷子望向其余儿孙，正色道，“我们林家孩子今日被鄙视欺辱，陈家顾家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不明事理，而是因为讲道理，通常是对同等地位的人，咱们林家在他们高门大户眼里同蚂蚁差不多。谁见到过人同蚂蚁讲道理的？

  　　老四如今只是秀才，若他是举人，今日顾家和陈家就不敢如此，若老四做了官，顾家陈家之人更是要谄媚恭维。咱们家里以后日子注定会越来越好，但是没有自保手段，没有一个官身撑腰，咱家就会像一头越来越肥的猪，任人宰割了。你们懂吗？”

  　　林保和林荣还好，多少明白一些，年岁小的几个小子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听懂，互相看了看，没敢吭声。

  　　倒是林大海兄弟四个，都是握紧了拳头。若是老爷子是家里的屋顶，他们兄弟四个就是顶梁柱，儿子侄儿们就是地基。若是他们不撑起来，不能迅速成长，林家的房子搭的越大塌的越快。

  　　“爹，您放心，我一定刻苦攻读。将来金榜题名的一日，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到我林家半分。”

  　　林大山第一个重重磕头，林大海三个随后。其余小子们也是赶紧跟着低头…

  　　“你们懂这个道理更好，就是不懂，以后慢慢也会懂了。今日之事，大山回去同顾老爷不要多说，只说辞了工之后要安心苦读。以后，顾家该走动还要走动，别让人传出什么闲话儿，读书人名声金贵。”

  　　林老爷子最后嘱咐了一句，林大山赶紧应了。

  　　“是，爹。”

  　　“都起来吧，你们是不是没吃饭？”

  　　林老爷子抬手，示意儿孙们都起身，末了望向董氏。

  　　果然董氏一听众人没吃饭，总算放开了受伤的小孙子，带了刘氏去灶间张罗，至于冯氏则抱了林安回了她住的厢房。平日小子们皮实，一起住了后院大炕，亲近也互相照料。

  　　如今，小儿子受伤，她亲自看顾才安心。虽然公爹说的话，她也能听懂一些，但对于儿子受伤，却不能替儿子打回去，还是让她心里自责之极。

  　　好在林安乖巧，吃了奶奶端来的一碗面，也没喊疼就睡了过去。

  　　堂屋里，老爷子眼见小孙女用筷子挑着面条，蔫蔫的模样好似被霜打的茄子，心里疼惜，就笑道，“俺家娇娇可是反省好了？”

  　　“爷爷，我错了。”

  　　“哪里错了？”

  　　“有人挑衅我，我应该先忍让一次，若是她还欺负我，我再打回去。今日在顾家，我不该一开始就同陈雪儿吵起来，惹她嫉恨不说，也让外人看着，以为咱们林家孩子不懂礼数，粗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