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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姑娘眼见各位夫人都是用帕子捂了嘴，猜到再笑她，就剁了脚去扯娘亲的袖子，“娘，您看这土包子欺负我！”

  　　这小姑娘姓陈名雪儿，是顾夫人娘家侄女，也就是顾天泽的表妹，平日骄纵，又自觉在顾家她算半个主人，很是得意，但娇娇一来就抢了她的风头，看不过去就忘了家里的嘱咐。

  　　结果开口不但没出气，反倒丢了脸。

  　　她娘恨不得掐着姑娘拎回家去，但当着众人也不好动手，只能紧紧握了姑娘的手，干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开个玩笑罢了。”

  　　“可不是，小孩子就这样，这会儿吵闹，一会儿怕是就玩在一处了。”

  　　顾老夫人顾忌儿媳的颜面，开口帮忙圆融了一句。不想陈雪儿实在没长脑子，眼见老娘不帮她撑腰，就剁了脚恼怒道，“我才不跟土包子一起玩呢！我去找表哥！”

  　　说着话儿，她就跑了出去，惹得陈夫人连连喊着，“雪儿，回来！”

  　　可惜，陈雪儿早就跑的没了影子。

  　　陈夫人很是尴尬，低声吩咐身边的亲信婆子去找，末了干笑道，“这丫头，天生一个直脾气，被我宠坏了。”

  　　顾老夫人低了头，好似今日的茶水分外好喝，完全没听到有人说话。

  　　其余几位夫人倒是接了话头儿，说起家中儿女也是不省心，转而又扯起城中流行的布料花色，首饰式样，慢慢倒也热闹起来。

  　　娇娇第一次见识这般场合，坐在婶子身后，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偶尔有空闲，她就偷偷打量那些同样坐在妇人们身后的小姑娘。

  　　许是大人们的话题无聊，小姑娘们同样也有些坐不住，免不得同娇娇的目光碰上。有人冷淡，有人嫌恶瞪眼，好似齐齐为方才的陈雪儿不平一般。

  　　倒是坐在右手第一位的端庄妇人身后的蓝衣小姑娘，很是友好的同娇娇一笑。娇娇立刻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灿烂笑脸，那小姑娘好像第一次见人笑的这般欢快，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顾老夫人离得近，见了就道，“平日瞧着清雅是个文静的，不想也有活泛的时候。听说前些日子她去外祖家里小住了，我那老姐姐身子可好？”

  　　端庄夫人闻言，神色里闪过一抹不自然，但很快就遮掩了过去，笑道，“劳姨母动问，母亲身子很是康健。清雅回来时候，母亲还嘱咐清雅给老夫人带了两株好参。今日事忙，明日我让人送过来。”

  　　“老姐姐客套了，正好我也拾掇了一些好东西，过年时候送年礼，你记得来知会一声，替我一同捎去。”

  　　“是，姨母。”

  　　娇娇听她们说话亲近，心里好奇，却也不好冒然开口。

  　　正这时候，一身银红色寿字纹交领长袍，头上束了金冠的顾天泽从外边走了进来。腰上的鸡心佩，还有绣了岁寒三友的荷包，随着他的脚步晃动。硬是把一个小小少年，衬得风姿清雅。

  　　他本就生的眉清目秀，一脸是笑的上前给老夫人和各位夫人行礼，别说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各家夫人喜爱，就是一众小姑娘也都红了脸。

  　　娇娇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夜岚，嘴角就翘了起来。

  　　大越的风水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夜岚十岁就喊着要她做媳妇儿，这些小姑娘七八岁就情窦初开，难道大越的空气里隐藏了催长激素？

  　　顾天泽笑着同众人寒暄过后，就迫不及待的望向娇娇，笑道，“小师妹，先生说你前几日得了风寒，我还担心你今日不能来。不知道你风寒可是好利索了，那次摔倒伤了手，可留了疤？”

  　　娇娇对顾家没什么恶感，上次遭遇熊孩子也确实得了顾天泽的援手，这会儿就笑着回应道，“多谢师兄惦记，风寒好了，手上也没有留疤。”

  　　顾天泽还要说话，追在他身后进来的陈雪儿却是恼了，跳出来嚷道，“表哥，你怎么认识这个野丫头？还问她伤，难道你们见过，她是不是连累你也受伤了？”

  　　顾天泽扫了一眼表妹，很是厌烦她这般妻子捉奸丈夫的神色，再一看娇娇甜甜笑着，大眼水灵灵的，懵懵懂懂的天真模样，心里又分外欢喜。

  　　于是也不理会表妹，弯腰同祖母行礼，笑道，“祖母，小师妹和师兄都是第一次来家里，我带他们到处走动看看，一会儿就在我的院子吃饭可好？

  　　顾老夫人本就疼爱孙子，今日又是孙子生辰，自然对他千依百顺。

  　　“好，你那院子本来就要单摆一桌儿，招待你的好友，请谁过去，你说了算。”

  　　“谢祖母。”顾天泽大喜，上前一手拉了娇娇，一手又去扯了安静的林安，小声道，“林安师兄，听先生说你已经读完千字文，开始学论语了，我也是一样，一会儿咱们互相考教一下啊。”

  　　“好，四叔也常说师弟聪慧，我多有不及。”

  　　林安最喜读书，听顾天泽说起功课，也是同他笑着往外走。

  　　陈雪儿眼见三人根本把她当空气，恼的跺脚，还要追上去，却被陈夫人捉住扯到了身边。

  　　“你表哥那里都是各家小公子，你过去像什么，跟娘一处，不准乱跑。”

  　　“娘，凭什么那个野丫头能去，我就不成啊，我也要去！”

  　　陈雪儿还是不依不饶的闹着要跟去，坐在对面的周心秀一直皱着眉头，这会儿忍耐不住就淡淡笑着应了几句。

  　　“上次娇娇不小心跌倒，摔伤了手，还是天泽帮了大忙。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家娇娇才五岁，倒也还能亲自同天泽道谢，否则怕是要被外人笑话不懂礼数，没有家教了！”

  　　她这般嘴上替自家侄女解释，眼角却是扫过气鼓鼓的陈雪儿。在座的夫人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她话里那不懂礼数，没有家教，是指了谁。

  第88章 新朋友

  　　这倒是让众人很是意外，林大山即便是个天泽的启蒙先生，顾家厚待三分，但到底也只是一个秀才身，本家又是农门小户。林夫人这般开口讽刺陈家姑娘，着实有些大胆。

  　　一来，陈家是顾夫人母族，顾天泽的外祖家。二来，陈雪儿的父亲可是举人，虽然不曾做过官，到底也在这县里有些脸面。林家难道就不怕得罪了陈家，亦或者说林家如此看中这个小孙女，以至于她被骂句野丫头都不成？

  　　周心秀说完，却是低头喝了茶水，没有再吭声。不说她疼爱娇娇同亲闺女没分别，就是先前在老宅，公婆嫂子们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娇娇的，若是被家里人知道，娇娇被骂，她都不维护，以后还有什么脸面会老宅。

  　　再说了，即便今日这事林大山知道，恐怕拼着丢掉差事，也不能让捧在手心的侄女受委屈。

  　　陈雪儿到底才八岁，又是个蠢的，听不出周心秀的敲打，但陈夫人却是清楚啊。她气得扭了帕子，但闺女又确实不争气，只能勉强忍了…

  　　再说娇娇和哥哥，跟着顾天泽出了主院，没有去顾天泽的院子，而直接去了花园。

  　　小小少年们聚在一处，必定要玩耍嬉闹一番。

  　　如今虽然已经是冬日，他们不好像农家小子一般在冰上疯玩儿，奴仆们也必定会拼死拦着。但用油毡围一块地方，挡了风雪，晒着太阳，做些投壶，或者干脆堆个雪娃，还是让这些整日关在家里，被长辈逼着读书的小少爷们欢喜的恨不得上了天。

  　　顾天泽带了林安和娇娇过来，林安性子安静知礼，娇娇玉雪可爱，几乎立刻就得到了大家的欢迎。林安平日没少被哥哥们拎着淘气，比这些小少爷可是会玩太多了。不过是折了两根树枝给雪人做手臂，捏了个大枣做鼻子，本来歪歪扭扭的雪人就变得鲜活起来，惹得所有小子都喊好。

  　　娇娇坐在旁边的亭子里，烤着炭盆，吃着点心，倒也自在。

  　　顾天泽见了，想起荷包里存了好久的小玩意儿，就要进亭子去寻娇娇说话。

  　　但就这样的时候，屋子里的小姑娘们，却是耐不住长辈们说话乏味，央求了长辈同意，被丫头们带着寻了过来。

  　　虽然先前争吵，算不得娇娇的错，但小姑娘们自有她们的圈子，而且果断把娇娇排除在外了。

  　　所以，她们一进亭子就把娇娇挤到了外围，娇娇倒没有气恼，吃饱喝足，就打算出去走走。

  　　顾家真是舍得很多银子打造这个花园，不远处建了石桥，石桥下的河水虽然结了冰，但隐约还有流动，娇娇好奇，就劳动她的短手短脚爬上了阶梯。

  　　石桥的栏杆上雕了繁复的花纹，很是精美，桥下哗哗流水之声传来，放眼整个花园，冬日景色尽在眼底。

  　　娇娇看的欢喜，不自觉伸开手臂，好似心里什么闷气都没有了。

  　　怪不得古今内外，那么多人喜欢登高，原来登高真的能让人变得心境开阔。

  　　“噗嗤！”

  　　娇娇正出神，突然听得身后有笑声，扭头一看，居然是先前屋子里对着她微笑的蓝衣小姑娘，于是就笑了，招呼道，“你也过来看看啊，景色很好的。”

  　　那小姑娘闻言上前，四下眺望，倒也笑了，“原来这里看出去，风景这么好，我还当你喜欢喝风…”

  　　娇娇也是笑起来，她方才的样子确实有些古怪。

  　　“我吃饱了，喝风做什么。我叫林娇娇，你呢，叫什么名字？”

  　　不想小姑娘没有回答，反倒追问了一句，“你是城南林家村的林家唯一的孙女，对不对？你有很多哥哥？你家旁边的大路临近赵家屯？”

  　　娇娇点头，疑惑道，“你说的确实是我家，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姑娘笑了起来，比之方才更灿烂了三分，“我就是知道是你，我叫曲清雅，你一定要记住了，我…”

  　　她不等说完，北风就吹得她大大打了个喷嚏，娇娇赶紧伸手把她的风帽戴上。

  　　曲家的绣娘许是很出色，身上的袄子绣花极精致，就是风帽也缝制同袄子浑然一体，娇娇忍不住被那柔软的手感吸引，多摸了两把，抬头见曲清雅瞧着她，就笑得弯了眼睛，赞道，“你这衣衫是谁缝的，真是好看，比我四婶缝的还好呢。”

  　　曲清雅缩在风帽里，笑的羞涩又骄傲，“这是我姐姐给我缝的，我最近也有学女红，但是手艺还很差…”

  　　她说着话，就把腰侧的荷包解了下来。这荷包用了荷叶碧的绸缎，绣了一朵牡丹，牡丹上停了一只花翅蝴蝶，花下调皮的小猫正盯着蝴蝶运气，好似要随时扑上去。

  　　说不得，绣工不算好，有些地方针脚不整齐，但配色极活泼，把蝴蝶的灵动，花朵的美丽，外加猫咪的逗趣都绣了出来。

  　　娇娇于是真心夸赞道，“你这手艺已经特别好了，咱们年纪差不多，我还没拿过针线呢，帕子都没缝过一个。”

  　　曲清雅很是欢喜，直接把荷包塞到娇娇手里，“第一次见面，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娇娇有些迟疑，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方才在屋子里，大部分小姑娘可是待她都不友好，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又是陪她聊天，又是送礼物的，她免不得就觉得古怪。

  　　曲清雅见她这样，大眼里有丝受伤，怯懦道，“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我会对你好的。”

  　　娇娇虽然如今是个萝莉，但内里却是三十几岁的灵魂，自然见不得小姑娘哭哭啼啼，转念一想，又暗骂自己胆小，一个小姑娘就是有坏心又如何，万一人家真心同她做朋友，她这般怀疑，反倒伤了一颗纯真的心灵。

  　　这般想着，她就痛快接了荷包，拴在自己腰带上，笑道，“我没有嫌弃，我也想跟你做朋友。不瞒你，我还真没有几个朋友。家里哥哥多，他们都是出去玩，我被奶奶拘在家里，无聊死了。”

  　　曲清雅立刻就笑了，“我在家也无事，但最近被姐姐拘着，要学绣花，要学做点心，还要读书画画，开春之后还要学操琴…”

  第89章 意外

  　　娇娇听得咧嘴，同情道，“那你岂不是吃饭睡觉都没空闲了？”

  　　“是啊，不过我给爹娘送点心，给祖母绣了帕子，他们都很欢喜，还给我很多东西做奖赏。”

  　　两个我小姑娘站在桥上，聊的热火朝天，好似北风都变得温柔很多，没有那么冷了。

  　　林安本来过来顾家就是为了照顾妹妹，他虽然同众人玩耍，但眼睛一直瞄着桥上，眼见妹妹上去好久不下来，担心她吹风惹风寒，就要过去。

  　　顾天泽正好也上前，笑道，“师兄可是去寻娇娇，我也一起啊。”

  　　林安见众人玩耍的欢喜，根本没注意他们，也就点了头。

  　　娇娇正同曲清雅说的热闹，见哥哥和顾天泽过来，就笑道，“我就说，我平日好可怜，你看，才玩一会儿，我哥就来抓人了。”

  　　曲清雅却是羡慕，低声道，“我只有姐姐和弟弟，一个兄长也没有呢。”

  　　林安正好走到跟前，就侧身替娇娇挡了北风，笑道，“家里让我照顾你，你冻病了，我要挨骂。”

  　　顾天泽也道，“这里风大，不如回亭子里去说话。”

  　　娇娇偷偷咧嘴，倒也没说亭子里的小姑娘有多惹人嫌。

  　　她舍不得桥上的风景，就道，“安哥哥，师兄，这里风景好，站一会再回去吧。”

  　　她本就白胖一团，雨雪可爱，这么噘嘴央求，任谁也拒绝不了。

  　　果然，林安下意识就应了下来，“那好，再站一会儿。”

  　　顾天泽也道，“只一会儿啊，我让人备姜茶。”

  　　娇娇偷偷同曲清雅挤挤眼睛，古怪的模样，惹得曲清雅也是偷偷笑了起来。

  　　一时间，四个少年少女就站了桥上看风景。

  　　先前几场雪，实在不算小，院子里的树木，亭台都披了厚厚一层棉被，顾家养的十几只锦鸡，为了哄小主子们欢喜，也被下人们放了出来。如今点缀在雪原里，倒是多了一抹鲜活。

  　　曲清雅的帕子被风吹落，她扭身去捡，却突然惊叫道，“啊，小心！”

  　　娇娇被惊了一跳，扭头想去看的时候，后背却突然被大力撞了一下。

  　　这石桥本是一个赏景之处，栏杆很矮。就算娇娇如今是个短手短脚的肉球，但栏杆也只到她腰部。这么一撞，她瞬间前倾，惯性就往桥下栽去。

  　　桥下的冰层极脆弱，若是破冰落水，先不说会不会被淹死，但受寒大病一场却是避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