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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冬雪隔三差五下一场，很快就把山路封了。若是没有急事，家家户户都是整日里猫在家中，男人们抽个烟袋锅儿，说说闲话儿，女人们就聚在一处做个针线，难得的清闲。
倒是小子们总是寻了机会，疯跑去村头儿结冰的小河上，抽冰尜，打爬犁，或者干脆扯根儿麻绳拴在腰上，让小伙伴拉着满冰上跑。
林家有林大江在，早就用轻巧的木头打了个大爬犁。爬犁腿包裹了铜皮，分外光滑，老马拉着走在雪地上，省力又轻巧，几乎还是两三日跑一次城里。
村里有人想要进城，或者添置个柴米油盐，就到林家说一声，林家几乎是有求必应。
一时间，林家在族人里倒是人缘更好，惹得所有人交口称赞。当然，林家眼见日子过得红火，更惹人羡慕。
众人虽然不知道娇娇是林家致富的功臣，但知道娇娇得宠又聪明，也都愿意让家里闺女寻娇娇玩耍。
于是，娇娇的小小闺房里，炕头上总是坐了三五个小丫头儿。隔壁的红英，前院的翠丫儿，后院的大梅，这三个是常客。
董氏平日虽然把孙女当眼珠子看待，恨不得皇帝的闺女都不如自家孙女半分，但若说一定有什么让她惦记的，就是担心孙女太聪慧，失了孩童该有的欢乐。
所以，几个小丫头常来玩儿，她很是欢迎，点心都是成盒子的往桌上摆。
这般有吃有喝，有热炕头儿，几个小丫头也是恨不得长在娇娇的闺房里。
今日捡石子，明日缝沙包，后日再绣个水鸭子做鸳鸯，真是每日都有新花样儿，欢喜的忘乎所以。
娇娇若当真是五岁的小丫头，自然也欢喜有小伙伴陪伴。但她多活一世，即便如今总在长辈跟前撒娇卖乖，但内芯儿总是一个成年女子。整日同小丫头混迹一起，听着她们童言童语，偶尔还要劝个架，自觉实在幼稚的厉害。
不过，奶奶好心，她也不好推拒。于是，索性就每日摆出所有小玩意儿，哄着小丫头们自行吃喝玩乐。她则读书习字，或者干脆闭眼装睡，心神进去空间神游。
夜岚这段时日，不知道忙些什么，已经大半月没有进空间了。娇娇本来努力练习那本内功之法，想着同他显摆一二，却一直没有机会。
每每想起，夜岚身上每次都带着的大伤小伤，她就更惦记了。心火旺盛，她的嘴角就起了溃疡，疼得喝汤都要撅着小嘴儿。
林老爷子心疼孙女，忍不住埋怨老太太，“咱家娇娇聪慧远比常人，你非要整【创建和谐家园】着她招呼那些小丫头，她怕是心里不愿意，又不好说，这才上火了。”
董氏正琢磨捎信让大河从城里送些药粉回来，听得老头儿这话儿，就更是后悔，“我也是怕娇娇这孩子太孤僻了，想着跟小丫头们玩在一处，性子也养的活泛一些。既然娇娇不喜欢，我以后拦着些就是了。”
果然，第二日红英几个再来，她就说娇娇染了风寒，小丫头们也没怀疑，反倒给娇娇送了些冻得泛黑的野梨，换了一盒子点心回去。
娇娇得了空闲，倒是自在很多，嘴角口疮很快下去了，能吃能喝，身形眼见又胖了一圈儿，家里人见到，这才都放了心。
同样是冬日，农家人清闲了，城里人却一反常态，忙碌起来。倒不是因为什么活计，而是冬梅开放了。
但凡有些家底的富户，也要携了妻女，赏个花，做个风雅的模样。
而真正有底蕴的世家旁支，或者高门大户，则直接开了赏花宴席。
顾家老爷是举人出身，做过三年的六品官，但因为自小体弱，又是独子，在外做官，大病小病不断，顾老夫人惦记，就一力做主，让儿子辞官在家休养。
北茅县城本就不大，也没什么真正的世家大族，顾家的本家在京都永隆，同族家主官任户部侍郎，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顾家在北茅县，也是极有脸面的人家。
这几日，顾老爷带了儿子顾天泽出门赴宴，顾天泽礼数周到，学业也是扎实，很出了几次风头。顾老爷嘴上同友人谦虚，但回家同老母亲和妻子说起，却是骄傲之极。
“县学的教谕，今日夸赞天泽，以后定然是状元之才。”
顾老夫人极看重长孙，又见一向病弱的儿子兴奋的脸色通红，心里自然是极欢喜的。
于是就道，“天泽是个好孩子，肯吃辛苦，最近读书都早起晚睡。吩咐下去，每日他的饭食要精心，再添一道补汤，可不能累坏了。”
一边陪笑的顾夫人，自然赶紧应声，“谢谢娘心疼天泽，我一会儿就喊了灶间的人仔细吩咐。”
顾老夫人点头，末了想起长孙的先生，又道，“说起来，天泽有今日的进益，也多亏了林先生尽心。明日备份礼送过去，一定别慢待了。”
第81章 请帖
顾夫人照旧应了，笑道，“娘不说，我也打算备份礼送去了。林夫人是个懂礼周到的，每隔三五日就有新鲜的点心送来，天泽就喜欢读书时候，拿这些点心垫肚子，家里做的都不愿再入口呢。虽然天泽是学生，也不好总要先生一家贴补吃食啊。所以，我就想着备份礼送去呢。”
听得林大山夫妻疼爱孙子，老夫人也是心头熨帖，就道，“难得他们夫妻如此周到，照着二十两银子预备，别亏待了。”
“是，娘。”
她们婆媳说笑的热闹，一旁的顾天泽好不容易寻到空闲，就赶紧插嘴说道，“祖母，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我想邀请表兄表妹们，外加平日玩伴儿，来家里坐坐，开个小小的赏花会，请您应允。”
顾老夫人扶了扶头上的镶宝抹额，指了孙儿笑道，“刚夸赞你刻苦勤奋，真是白说了。你到底也是个贪玩的，还有七八日才生辰，这就想着摆酒席赏花了。”
顾天泽脸红，还想央求几句，顾老夫人却是拉了他的手，笑的更厉害，“罢了，祖母同你打趣几句，你又当真了。办个生辰酒席，本就应该。你不说，我也要吩咐你娘为你准备的。想要邀请哪个玩伴儿，你只管下帖子。但是记得告诉你娘一声，你娘好安排吃食用物。”
“好，谢谢祖母。”
峰回路转，顾天泽欢喜坏了，跪倒给祖母磕了头，惹得顾老爷夫妻也是笑起来。
“到底还是孩子，聚一起玩耍就这般欢喜。”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一家几口吃了饭就散掉了。
顾天泽一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刻就提笔写帖子，之后让福生送给母亲。
顾夫人是当家主母，一日里迎来送往，安排整个宅邸大小琐事，也是极辛苦的。这会儿正半靠在椅子上，由贴身的郑嬷嬷按揉肩膀，突然接到儿子送来的帖子，她就笑道，“这孩子，怎么这般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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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疼儿子同心肝一样，哪里又会真埋怨儿子，于是手里懒懒翻检帖子，排在最前的自然是她母族陈家的侄儿侄女，还有老夫人娘家楚家的两个侄孙儿，外加左邻右舍，或者平日交好几家的嫡子。
她忍不住点头，嘴角上翘，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作为母亲，自然欢喜儿子的玩伴都是各家的长子嫡孙，或者学业有成之辈。即便不能学习到什么，但相处亲近总会对儿子有些好影响。
不过，最后一张帖子，却是让她瞧着陌生。
“这是谁家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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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顾夫人起身，仔细打量了半晌帖子，心里有丝怪异，但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于是就道，“想必天泽是念着林先生尽心教导，林先生又极疼爱这个侄女，这才下了帖子。不过，既然下了帖子，也没有单请一个小姑娘的道理，不如多写一张，请林家其余的小公子也来热闹一下。”
“还是夫人思虑周全，明日一早，老奴亲自去后边寻林夫人下帖子。”
“正好把给林先生备下的谢礼送去。”
“是，夫人。”
主仆两个商量妥当就睡下了，至于顾老爷身体一向不好，都是独自睡在书房的，有没有红袖添香，顾夫人从来不在意。当家十几年，儿女双全，女儿懂礼，儿子聪慧争气，丈夫就是日日换人红袖添香，也不会对她有一点儿影响。
女人从来都是，只要底气足，就什么都不怕。
不说顾夫人的梦里是不是当真一点儿怅惘都没有，只说周心秀早起熬了白米粥，捡了两盘小咸菜，热了三个馒头，同林大山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吃着。
“老爷，你最近读书太晚，我不在家，你可要好好吃饭，果子也自己多吃几个，不要想着都拿给顾家小少爷。还有那些琥珀核桃仁儿，娇娇千叮咛万嘱咐，特意做给你吃的，补脑特别管用。”
林大山歉然一笑，倒是同家里大哥二哥的憨实模样有几分相似，“我也是随手拿去学堂，天泽年纪小，又喜欢这果子，哄着他多背几页书罢了。”
周心秀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见得劝不了，索性耍赖祭出杀手锏，“好，老爷自管安排，待我再回老宅，一定同娇娇说说。”
“哎呀，夫人可一定要嘴下留情啊。娇娇那丫头上次见我头发白了几根儿，拉着我足足说了半个时辰，真是比我这个教书先生还能念叨。你若是告诉她，我怕是耳朵要被磨出茧子。”
“你既然知道，还不好好养护自己的脑子。”
“好，好，我这次记住了，以后一定注意。”
小夫妻俩正说着话儿，就听得门外有人说道，“林夫人可是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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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嬷嬷隐约嗅得米香，她很得顾夫人信任，自然也是知道林家白米的来历，于是就笑道，“林夫人折煞老奴了，倒是老奴来的不巧，扰了您和先生用饭。我们老夫人和老爷夫人，感念先生尽心教导小少爷，这几日常被亲朋夸赞，所以特意备了一份厚礼，差遣老奴送来。还望夫人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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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嬷嬷低头行礼，又在袖子里拿出两张帖子来，笑道，“再过几日，就是我家小少爷的生辰，老夫人做主要摆酒席，邀请亲朋好友家中的少爷小姐们赏花玩耍。这是给先生家中子侄的帖子，还望先生帮忙转送。”
第82章 顾家心思
林大山也没有多想，顺手接了过来。他平日待顾天泽也是真心疼爱，悉心教导，若不然怎么会把小侄女亲手给他准备的吃食省下来，给学生带去。如今学生生辰，邀请他的子侄也是该有的礼数。
倒是周心秀心里有丝疑惑，但她依旧不动声色的取了铜钱，打赏了郑嬷嬷，待得送了人回来，翻检两张帖子，终于发现了端倪。
“老爷，送给娇娇的帖子，好像是天泽亲手写的，但是送给咱家小子们的帖子是出自女子之手。”
林大山耿直，不明白这区别代表什么，拿过去看了看，就道，“这是为什么？”
周心秀暗暗叹气，实在为自家男人担心，这般耿直，以后当真做了官会不会被人家坑啊…
“就是说，邀请娇娇是天泽的意思，但是顾家可能是有顾忌，怕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这才又邀请了咱家其余小子…”
林大山到底没有读书读傻了，立刻就黑了脸，恼道，“你是说，顾家怕咱家生出什么心思，这是避嫌！”
周心秀怕他气坏了，赶紧劝着，“老爷，顾家重声名，天泽又八岁了，有这般考量也是应该。不过，咱家娇娇，我们也是看得如珠如宝，顾家就是有心思，我们还不肯呢。左右两家都无意，这事也就罢了。”
林大山却是越想越气，“娇娇聪明可爱，谁家姑娘也比不了，顾家居然这般轻视，真是不可理喻。天泽虽好，但做我林家的女婿，还不够资格！”
周心秀生怕他声音太大，被顾家人听去，慌忙拉他坐下，“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也许顾家并没有这个意思呢。不过，我今日还是要回老宅一趟，提醒几句。”
“好，记得买两块好料子，给娇娇做套新衣裙，别怕花银子，很快我就发束脩了。”
林大山疼侄女比儿子还厉害，一想到侄女被轻视，他就恨不得火冒三丈。
“好，我记下了。老爷放心，我亲手给娇娇做衣裙，保管把她打扮成最漂亮的小姑娘。”
周心秀好不容易哄得林大山消了气，末了赶去点心铺子。
刘氏留在了老宅，铺子后边就剩了她同林仁林义两个侄儿帮着蒋师傅，还是很忙碌。
今日正好是老宅那里赶马车送东西过来，周心秀寻了空闲同林大河说了几句。林大河比林大山精明许多，立刻就猜出其中的关键，甚至想起以后林大山科考做官，林家跟着水涨船高，说不定娇娇要嫁去那些高门大户，如今第一次亮相，更不好让人轻视了。
于是，他从钱匣子里直接取了十两银子给周心秀，嘱咐道，“弟妹，见到好料子尽管给娇娇置办，银楼那里也去看看，给娇娇添两样首饰。”
周心秀想要推辞，毕竟林大山嘱咐过，这银子由他们四房出。但她偶尔扫见王燕在一边心疼的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就笑着接了过去。
“好，我置办完了，就跟了马车回老宅。至于要家里哪个哥儿陪着娇娇去顾家赴宴，都听爹娘的。”
说完，她就直接出了门。
果然，王燕几乎立刻就冲到林大河跟前，恼道，“大河，娇娇到顾家赴宴，是大房的事，怎么能从公中出银子？”
林大河沉了脸，呵斥道，“闭嘴！娇娇到顾家赴宴，是代表咱们林家的脸面，管谁出银子呢，都不能让娇娇受了委屈。再多嘴，你就回老宅伺候爹娘去！”
王燕气得跺脚，到底不敢再说，扭身回柜台后牢牢守了钱匣子，生怕林大河再从中取银子。
周心秀很快买好了布料等物，坐了马爬犁回老宅。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小雪，待得进了老宅的院门，周心秀的衣领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花，就是眉毛和睫毛都挂了霜，董氏赶紧喊了冯氏拿小笤帚帮她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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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婶，赶紧喝一口热汤，暖暖身子。”
说着话，她又跑去后院喊了关在屋里写字的林护三兄弟。
林护林佳林园三个，见得娘亲回来，都是欢喜，上前行礼，围在娘亲跟前说笑。
周心秀吃了半碗馄饨，自觉身上暖和很多，就把青花碗塞到儿子手里，然后抱了娇娇，同董氏和冯氏刘氏说起顾家赴宴的事。
自然，她是不会说顾家送了两张帖子的小心思。毕竟家里人都比他们夫妻更疼娇娇，若是知道顾家这般行事，怕是要恼的厉害。当真气坏了爹娘，可就是罪过了。
董氏听说顾家邀请了家里孩子赴宴，果然很欢喜。
“顾家这般，恐怕是念着咱家大山尽心教导顾小少爷呢。若是咱家孩子不去，倒是让大山难做人。虽然咱家是农门小户，但也不好让人家看轻，赶紧准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