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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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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雅克【创建和谐家园】师,您看起来又精进了不少。”

        “你也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强大了。”雅克说,“看来你已经结束了修业?”

        “不,老师他已经放弃我了,‘你自己历练去吧,死在外面也别说是我的【创建和谐家园】’——您看,真令人伤心。”青年微笑道。

        雅克哼了一声,对这种老把戏嗤之以鼻,“你还拿着那东西干什么?”

        “哦,我对它很感兴趣。我在一次游历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人,他给了我非常难忘的教训,让我在此之后念念不忘。这把弓跟他那时候拿着的很像。”青年说道。

        雅克眯起了眼睛,“黑发的?”

        “不,是一位银发的美人……至少,看起来是银发的。”青年微笑道,“我在不经意间得到了他的线索,不过需要再证实一下。”他微微转过头,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男人。

      第17章 历史何尝温柔

        在赫梅斯家族中,安德里斯伯爵的次子格里尔子爵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无论是他的长相还是他顽固的叛逆。

        赫梅斯家族男性的典型特征是壮实的身体和浓密的毛发,他们一直对这种孔武有力的外表引以为豪,以至于遗传也和他们的个性一样执拗——实际上可能并非如此,但小白脸在赫梅斯家族确实算不上受欢迎的相貌,这一点向来被王都的贵族嫌弃,他们说赫梅斯“一身再过400年也洗脱不了的农夫臭味”,几乎没有地位动摇危机的赫梅斯人则讽刺他们是一群蓝血的绵羊,嚼之无味。当然,作为重要成员的女性还是必须有女性的样子,所以他们的女儿在王都的名誉比父兄都好得多。

        “瘦弱的哥布林”这个外号伴随了格里尔子爵大半个少年时代,终于在父亲做出决定之前,他自己借口学习剑术,在某个秋季的清晨离开了他的家族领地。此后整整八年,除了偶尔的信件寄回表明他还没死在鲁莽的举动上之外,他的家族对他在外的经历一无所知。而现在他终于回来了,毫发无伤,虽然还不够粗壮,但也足够高大,来自母亲的绿色眼睛,金发加上彬彬有礼的笑容,背后却隐藏着一股来自游历和冒险的野性气息,如果在王都,他绝对会在贵妇人的圈子里引起一阵小小的风潮——跟那些穿着白色长袜,戴着假发,脸色不需擦粉也一样苍白的贵族相比,这种男人是多么符合她们那些隐秘而狂野的渴望。不过在远离文明和繁华的赫梅斯,除了被繁琐的女性礼仪和新娘教程禁锢的罗茜妹妹对他抱有浓厚的兴趣之外,其他人对他的观感和多年之前差不多,对于格里尔只有这家伙不要折腾出更多离经叛道恶行的期望。

        子爵对此心知肚明,不过他表现得好像毫不在意。从那个愚蠢的警卫队队长嘴里得到了他需要的信息之后,他居然没有把那个男人送去赫梅斯军营,而是允许他和他的队伍一起前往洛伊斯,准确得说,是洛伊斯的塞缪,那个赫梅斯家族在一百多年之前和遗族订立的契约所圈定的遗族住地。

        在出发之前,看起来对自己的任务漫不经心的子爵待在自己的房间中,毫无整备下面正在【创建和谐家园】的那支部队的打算。房间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坐在他对面,总是嘲讽般的表情几乎成为了这个男人的标志。

        “真是讽刺。”【创建和谐家园】师雅克重新卷起羊皮纸,还给子爵阁下,“违背了契约的是赫梅斯,要被剿灭的却是他们。”

        子爵接回百年之前的契约文书,微微一笑,“您应该记得赫梅斯家族的传统。”

        雅克法师脸上露出一个明显的鄙薄表情。他并不关心一个只有区区千人的部族的命运,即使他对这个部族的了解比其他人更多。但在法师的哲学里,既然他们已经被历史证明是失败者,那么无论以何种方式消失,都是命运的注定。他轻视的是赫梅斯家族的那个传统,就是赫梅斯的男性基本不识字。相当部分的贵族都是如此,那些蠢货被教廷和法师协会把脑子洗成了白板,况且学习比吃喝玩乐困难得多,现任国王的祖父就目不识丁,被他宠爱的一个教士撺掇签下一份文书,将一大块领地白白送出去,还因此引发了一次著名的决斗事件。

        当时的赫梅斯领主对此嗤之以鼻,虽然虔信光明神,认同文字的神圣,但他认为使用文字是弱者的游戏,真正的契约是立在血液之中而非脆弱的羊皮纸上。而现实是,在被迁移至此的遗族狠狠打击之后,百年之前的赫梅斯领主为了遮掩这次失败,和当时的遗族首领定立下了文书,将洛伊斯的塞缪划给遗族居住,遗族则对这次战争的结果保持沉默,虽然无论如何遮遮掩掩,割地的事实都不会改变。那位领主因此将文书锁进了密室,并且要求所有部下和族人统一口径,到以文盲为荣的那位伯爵成为领主的时候,他们已经认为是自己的仁慈才使这支遗族得以苟延残喘了。实际上遗族那边应该还保留着这份文书的另一半,但是在订下那份文书之后不久,这支遗族为了挽救他们最后的王室,而将大部分的战士再度派往战场,并且此后再也没有归来。此后的变迁中,这支遗族的力量因为各种原因被削弱,当边境警卫队向他们收税的时候,他们已经冒不起反抗的险了。

        关于这份沿革,知道的人差不多都死去了,如果不是格里尔有专门的技能,他也拿不出这份简直要腐朽在堆满锈蚀兵器的密室里的文书。另一份此时正封存在遗族祭师郁金背后的箱子里,相比赫梅斯,这一份文书倒是保存得足够好,也许当将来某一天来到的时候,它还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不过现在的遗族绝无余力去处理历史遗留问题。这支队伍有930个人,年纪在40岁以上的有113人,12岁以下的孩子97个,其中35个是婴儿。虽然孩子的母亲极力给孩子最好的照顾,但云深统计的时候就发现,至少有一半的婴儿处于营养不良中。在地球的时候,除了少数情况,云深所见的婴儿基本都是奶胖奶胖的,脸颊红润而圆鼓,短短的手脚就像藕节一样,手背一个个小窝,闹起脾气来能折腾得大人满身汗。云深抱过不少孩子,觉得再没有比婴儿的肌肤更温柔的触感。但是这里的婴儿大多是又黑又瘦的,母亲们的奶水明显不足,孩子们也没什么力气,就算感到不舒服了,也只是嘤嘤地哭泣,听起来就像一根细细的丝线一圈圈绕在大人心上,慢慢收紧。

        虽然云深说过要负责那些老人的生计,但族长和长老都认为现在还不到麻烦他的时候。老人们都有自己的后辈,云深知道自己对他们的自己的态度,并不打算为了显示自己的信用而去惊扰他们。但是那些孩子的情况让人很难安心,在队伍暂停休息的时候,他走向一个抱着孩子,正在倾身去折断一棵枝叶翠绿的植物的女人,她的孩子从上路至今,就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哭泣。风岸跟在他的身后。

        那个女人将折下的绿叶插在孩子的襁褓上,似乎是祈求某种意愿的意思。云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低头对风岸说道,“风岸,你能帮我问问她,可以让我看看孩子怎么了吗?”

        风岸点点头,用部族的语言询问了那个发现了云深而不知所措的女人。对方露出激动的表情,马上跪在了地上,小心地把孩子从自己的背上解了下来。

        云深小心地把孩子接到手上,手上的分量轻得让人心惊,孩子的脸色很差,嘴唇干燥,但被自己的母亲交到陌生人手上的时候,他还是睁开了眼睛看着,因为脸瘦那双眼睛显得特别大,黑得令人心悸。云深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然后慢慢地打开襁褓,一股并不好闻的味道涌了上来,他微微皱起了眉。风岸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这时候连忙伸手想去把孩子接过来,云深却伸手过去摸了摸孩子的肚子,接着轻轻抬起他(这是个男孩)的腿,仔细观察孩子的排泄物的颜色。

        虽然云深的专业离医学很远,但他参加过登山队,充当过特殊情况下队友的队医,也有过很短的一段照顾孩子的经历,不仅被孩子的父母一再叮嘱,他自己也查询过不少资料,虽然后来一个都没用上。而一摸到这孩子的皮肤,云深就知道这个孩子发烧了,发烧加上拉肚子,绝对不是靠孩子自己忍耐得过去的。他不确定自己能做什么,但他能确定如果不做点什么,这个孩子有可能在这段路途中夭折。

        一边请风岸继续为自己翻译,云深让一雁帮自己拿点水来,然后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了急救箱。在救起范天澜之后,急救箱里的药品和绷带就消耗了不少,云深又补充了几个单位。他把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拿了出来,然后整肃了表情,向那个含着眼泪的女人问道,“你愿意把他的生命交付给我吗?”

        风岸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稍一犹豫之后向那个女人传达了云深的话语,她呆了呆,接着拼命点头。

        其他人渐渐围了过来,看着云深有条不紊的动作——实际上他心里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就算大多数时候他都表现出了良好的心理素质,脑子里有的没的知识也储备了一些,但真正面对一条幼小生命的时候,那份直接压在胸口的责任还是令人不得不举轻若重。

        队伍再次开行了。一个女人在其中偷偷哭泣,却不是因为悲伤。在她的怀里,被柔软的织物包裹的孩子已经沉入了睡梦,虽然这个世界对这样的生命如此严酷,但他此时依旧能够栖息于母亲怀中,死神正在渐渐远离他无辜的睡脸。

        风岸继续跟在云深的身边,偷偷地看着他平静的面孔。虽然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但是对于这位地位崇高的炼金术师,族人们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有了些许不同。

        在薄暮的晕色在森林中弥漫开来,第一颗星辰出现之后,遗族的大部队多花了一倍的时间,终于赶到了阿尔山下,等待在这里的先遣队已经建立了一个营地,为他们等待良久。在开始各自落脚休息的人群中,一个高大的男子向着云深走来,默默地帮他解下身上的东西。

        云深对范天澜疲倦地微笑,“任务完成了?辛苦你了。”

        范天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说:“我以后……不会离你太远了。”

      第18章 异界淘宝使用报告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炼金术师这个神奇的帐篷——居然会自己打开!但云深打开外袋的时候,还是有一群人围了过来,用简直称得上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云深默默地撑开帐篷,范天澜非常自然地在一旁协助,然后云深钻进帐篷铺盖防潮垫和其他东西,在凉意逐渐加深的夜风中,把一个相对而言温暖柔软的居所设置好了。

        云深从帐篷退出来,朝着站在外围的人们点点头,离他最近的孩子和半大少年马上闪开,让母亲们把自己的孩子抱过来。在母亲的奶水之外,这位令人尊敬的炼金术师还给了这些婴儿一种叫做“奶粉”的食物,难得如此饱足的婴儿们很快就陷入了好眠,在让暂代药师指责的云深看过孩子们的情况后,母亲们把他们一个个放进帐篷里,盖上了暖和的毛毯。围着这个承载着希望的避风港,母亲们整理自己的铺盖,她们将睡在自己孩子的身边,应对他们的需要,或者阻拦其他可能的危险。经过昨晚可敬的炼金术师安排,遗族宿营的模式已经变成了围着一个圆心的各个小团体,而炼金术师本身毫无特殊地和人们睡在一块——准确地说,是睡在一群少年中间。

        现代人的虚弱体质至今依旧难以适应这里的夜晚,虽然已经把能盖的衣服都盖上了,但睡着之后难以抵挡寒意的云深还是本能地往最近的热源接近。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不自知的行为让身边的少年足足一个晚上都难以入睡,不过少年人的体质不错,第二天云深完全没发现他和昨天有什么不同,当然迟钝的他也没发现,在范天澜回到他身边后少年失落的模样。风岸不知道自己的失落感从何而来,毕竟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要分析自己那些仰慕,依恋,好奇,渴望和责任感夹杂在一起的心境,还是很困难的。现实没有让这种纤细神经活跃的余裕,况且……能和一雁这种孩子一直做朋友,也是需要某些相同特质的,所以他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圈子,和那些没有背井离乡愁绪的同龄人一起去围观先遣队那令人惊讶的战果了。

        云深倒是有点尴尬,对自己早上醒来之后滚到了一群孩子中间这件事,作为一个成年人,怎么说都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至于把帐篷和毯子等等让给遗族幼儿的决定,他做得很坦然,甚至不需要思考得失。在他再也不能归去的那个世界里,善良总是被当做社会成本来讨论,人们争论着该不该,值不值,做不做,但云深却从来不去考虑这些问题。他在一种非常老派的氛围下长大,养成的道德观也是如此。老人应该得到赡养,孩子应该受到照顾,人只要不犯下罪行,就有生存的权力,一个人如果有余力,对陷入困境的他人施以援手也是自然的事。某种意义来说他还真是单纯得可以,并且这种单纯虽然经过了时间和人事的打磨,却只是更加圆润而不是圆滑坚硬。

        把孩子们安置好之后,云深和范天澜走到一个背风的角落,在这里用树枝草草搭起了一个小棚子,几个扎着显眼绷带的年轻人正在聊天。他们先是发现了范天澜,然后才是“那一位”——虽说炼金术师曾经向他们自我介绍过,但直呼这个人的名字,即使只是在心里也没那么容易。他们中会说通用语的没几个,范天澜用部族的语言跟他们交谈了几句,这些年轻人就对云深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后离开了。

        范天澜过去整理了一下,给云深将要坐下的位置垫上更多的干树叶,尽力让这个自己为他选择的地方看起来更舒适一些,虽然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对方原本拥有的相比。

        云深则是在他背后窸窸窣窣地打开干粮的包装,自己啃了起来。和路途的辛苦相比,他对食物的承受力低得多,尤其范天澜离开之前给他贿赂的那一餐,真是给了他足够的教训。在他婉拒过一次族长邀请之后,每天两次的吃饭时间里,人们就像暗地里说好了一样,一定会给他避开一个安静隐蔽的场所。

        压缩饼干的味道其实不错,毕竟是军品,也很能顶饿,云深不知道先遣队的小伙子们对它的评价有多高,但据族长的估计,他们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能到达兽人租借给他们的土地,只靠着干粮支撑半个月显然不是美妙的前景,而且他和这些人需要的东西不止这点而已。喝下一口水,把嘴里那块干粮咽下去,云深抬起一只手。

        一团幽光照亮了这个小小的角落。范天澜知道云深在他背后的动作,但当他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情况比他能想象的还要诡异一些。

        脸色被笔记本屏幕的蓝光照得有些森然的云深走过去坐下,厚厚的树叶托住他的身体,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几乎没得到过休养的骨头因此发出一声愉悦的【创建和谐家园】。范天澜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云深挪动一下,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等待着系统准备完毕。

        最先跳出来的是360提示:恭喜您,您的开机速度为25秒,击败了全国99%的电脑,获得五星级神机称号!

        ……不用连这个都模拟吧。虽然这部笔记本看起来和伴随了自己5年的那部IBMT60一模一样,但当初落进空间通道的时候,小黑就已经和他的手机一起在乱流环境中损坏了。这是时空管理局为他提供的补偿中的另一项,一部功能被严格控制的量子计算机,和那个单项传输的空间窗口一样专属个人使用,可在任何环境下展开,无须提供能源,网络流量无限制,即使绝大部分功能都锁死了,剩下的部分也足够他使用淘宝,并且仅限淘宝——度娘不行,谷歌不行,天涯也不行,邮箱不行,QQ或者MSN更不必说,旺旺这个即时交流程序则在云深的努力争取下保留了,但同时留下的还有一个监控程序,云深和卖家的每次交流都必须经过它的过滤,若是它认为云深的对话中有所不当,这个爬在对话框上的小小河蟹就会爬下来,在云深面前把字句逐一剪去。

        话虽如此,云深从来没有发生过需要小河蟹出动的情况。页面是自动登录的,云深直接跳过首页,首先查看了已买到商品条目下各个订单的物流记录,自下而上地,订单内含的商品数量越来越大,金额也越来越高。然后他确认了几个订单的收货,认真写了使用评价,还去淘金币页面领了每天固定的40金币——积累到一定程度,这个也是能当钱来用的。虚拟的键盘连触感都拟真了,云深的手指在键位间灵巧地移动着,他的双手线条相当漂亮,敲键盘的时候有种弹钢琴一般的优雅。

        云深:王老板,你们店里的班用帐篷在一定订购数量上能有多少优惠?

        卖家:请问您想订购多少顶?

        云深:40左右。

        卖家:这个数目……请您稍等。

        卖家:您是我们的老顾客了,不过小店的利润不高,只能在原价基础上给您九折优惠。

        云深:物流方面呢?

        卖家:40顶的帐篷加起来重量已经在一吨以上了,走快递的费用不太现实,我推荐您选择物流,您居住的城市应该有华宇物流的站点吧?

        云深:抱歉我这里的网络条件不太好,能否麻烦你代为查询?

        卖家:好的。

        卖家将信息贴了上来,云深就优惠幅度和赠品问题跟卖家再谈了一个回合,增加了一些内容,然后合并订单,付款,关闭页面。稍一停顿之后,他在查询页面输入了一个名字,出乎意料的是,这个id不仅依旧存在,并且在线。云深试着加对方为好友,结果跳出来一个验证框,验证问题长长一串下来,云深目光随之下移,在看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他微微笑了起来。

        结束了今晚的计划后,云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比预想的还好一些。网络另一端的工业社会无论受到怎样的诟病,它仍然带给了人类前所未有的丰富和便利,即使是在时间这一端的云深也能受到它的照顾。虽然依靠来自那边的物资并非长久之计,但是对于未来的计划开始在云深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范天澜将目光从色彩斑斓的明亮屏幕上移开。他见过不少法师,甚至炼金术师对他来说也不算陌生,他能够判断,这个人刚才使用的是超出已知常识的事物。这会让人联想起关于裂隙之战的一些传说,然而当他的主人将他的手拉过去,轻轻触摸着比空间戒指更有异世之感的那个物件时,相关的猜想都在一时间变得微不足道了。

      第19章 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高耸的额角,挺立的耳朵,长长睫毛下的眼睛大而清澈,不必掰开牙口,只是从它时不时在地上磨蹭蹄子的动作来看,就知道这匹比普通马匹高出四分之一,健壮而漂亮的什普罗郡马还很年轻,并且和它的主人一样有些不着调的小毛病。

        这匹来自享誉大陆的什普罗郡的优秀战马刚刚来到赫梅斯的时候,不是没有人眼红它而向格里尔子爵提出挑战的,全被子爵圆滑无比地避开了。他以一种在这个家族格格不入的风度,请他的兄弟和亲戚们自己去驯服这匹价值一座城堡的马匹,虽然在他们用惨烈的失败证明什普罗郡战马的忠诚和暴戾绝非浪得虚名之后,子爵并没有如最初他们预计的一样大肆嘲笑——但这种阴险的礼貌反而更令人心生厌恶。于是这匹名为波路路的小马就和它的主人一并被列入了赫梅斯那座要塞一般的城堡的不欢迎名录,在此时被打发到这个贫瘠无聊的地方来。

        雅克【创建和谐家园】师在他的骑兽上打了一个呵欠,作为法师的坐骑,并不需要骑士一类肉盾职业的坐骑那么良好的运动能力和坚韧性情,它需要的是尽量地性情温和,容易控制,而且乘坐舒适,并且外表不要太挫(就算是法师也有泡妞的需要)。雅克【创建和谐家园】师这头博斯牛就很理想,至少在那个傻得可怜的警卫队队长带着一帮不耐烦的士兵在蜂窝一样大大小小的石窟里寻找任何一个可能留下的遗族的时候,法师还能在他的坐骑上打一个小盹。

        而格里尔子爵已经就着附近那道小溪的溪水给自己的爱马洗了一个澡,把它打理得好像要参加五月花节那样无懈可击。

        “在明年的五月花节上,如果我们都努力一点,说不定就能给你找到一位有美丽的蓝色眼睛,胸部和臀部一样丰满并且愿意给我做烤饼的女主人了。”子爵最后顺手在波路路的鬃毛上打了个蝴蝶结,一边自言自语道。现在他那头有点儿缺心眼的爱骑看起来更傻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创建和谐家园】?”雅克法师又打了一个呵欠。

        私自增收税款这个罪名其实可大可小,不过警卫队的胃口太大,赫梅斯家族打算强征壮丁没错,但并不打算把这些可再生资源一次性消耗殆尽。为了明年就要发生的战争准备,赫梅斯领地上的农夫都要作为预备役接受训练,这样一来就很可能耽搁土地的耕作。在光明教会影响所及的地区中,赫梅斯算是少有的几个对遗族并不惧怕的贵族。虽然遗族有媲美兽人的力量,又拥有那些会直立行走的野兽没有的狡猾智慧,但只要【创建和谐家园】得当,12岁以下的孩子还是有为赫梅斯奉献的潜力的。甚至考虑到遗族对于传承的执着,赫梅斯还差使了那帮懒惰的幕僚制定出相关的补偿方案,并且本着光明神感召下的慈悲和平等情怀,赫梅斯对其他几个山居部族也给出了相同的条件——而这一切苦心都被授权执行的一帮蠢货搞得一团糟。

        就为了贪墨那些微不足道的补偿,以及向赫梅斯的贵族争功,边境警卫队在这片山区表现出了王都税务官也要自叹弗如的手段。不过这些可以称为在石头上刮油的手段应用的对象可不是石头,遗族即使已经分裂,淹没在裂隙之战后两百年内兴起的数十个国家之中,但当年他们烈风般横扫战场,独立于中洲联合军之首的辉煌还在灰尘漫步的历史中闪耀。一旦被逼到绝境,他们反扑起来的力量绝非这帮自以为是的【创建和谐家园】能想象的。眼下所见遗族显然是迁走了,这算不上什么坏事,只是作为子爵回到赫梅斯之后得到的第一个机会,这个结果可算不上好看。

        “那倒是个问题。”子爵说,他的语气依旧轻快无比,“为了大家的心情愉快,尤其是父亲大人的面子着想,我应该暂时在外面逛逛。”

        “剩下的呢?”雅克【创建和谐家园】师问。

        “父亲大人给我派来的这些人么,还是有点浪费了。不过没有一点战果也不行。”子爵说道,微笑着看向满头大汗从被拆得乱七八糟的栈道上爬下来的警卫队队长,“父亲大人不是缺兵源吗,把他们送进去就好。塞缪和附近的部族居然迁得一个不剩,而负责这片地区治安的警卫队却在事发后3天才向上报告,如果我是赫梅斯以外的贵族,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嘲笑一整年了。”

        “他们会死得其所的。”格里尔子爵温柔地说。

        雅克法师对此只是抬了抬眼皮,在残酷这一点上,只要是赫梅斯家族的成员,哪个都差不多。不过他跟着这个游手好闲,只有第三顺位继承权的子爵,不是为了追逐跑远了的遗族或者惩戒一帮蠢货这么无聊的小事,“然后你打算去洛伊斯的龙之脊?”

        子爵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哦?您也知道了?”

        “我只知道在那里有一条裂隙之战时开出来的密道。”雅克【创建和谐家园】师平淡地说,“不过据说阿方索大剑师手中掌握着一个宝藏的秘密,虽然那个古怪的老家伙不会享受,但作为他唯一【创建和谐家园】的你,放弃唾手可得的圣武士之名,回来忍受这些亲戚的轻蔑,难道只是为了所谓的家族义务?”

        “成为伯爵可比圣武士什么的高贵多了……”

        “娶了多利斯大公的女儿,在他登位之后你就会成为亲王。”

        子爵一手轻轻地抚摸着爱马,抬起头来对上雅克【创建和谐家园】师毫不掩饰的目光。过了一会儿之后,子爵垂下视线,低声笑了出来。

        “您说得太坦白了,【创建和谐家园】师阁下。难道您的心情比我还迫切?”子爵拍拍爱马,翻身上鞍,“龙之脊下面确实藏着一些有趣的东西,不过是福是祸……还说不定呢。”

        “在这个世界,风险就是缠绕在财富和力量胴体之上的轻纱。”雅克【创建和谐家园】师毫不顾忌地说,“为了得到那样一位美人儿,冒点风险有什么不值得的呢?”

        “真是令人热血沸腾的比喻。”子爵笑道,“对一位充满智慧的同伴,隐瞒也没什么必要了。我确实打算去龙之脊冒一次险。在收益还不确定的情况下,我能邀请您,强大的三系法师雅克·波多·阿莫斯阁下加入我的队伍,与我一起同行吗?”

        雅克慢慢眯起了眼睛。虽然这不是他的真名,但是被别人逐字叫出全称,对一个高位法师来说可以算是受到了冒犯。而且这个奸诈的小子并不打算和他立下平等的约定,他已经事先准备了一个队伍,雅克如果加入,可能必须受到他的指挥。而在中洲大陆的大部分地区,即使是最低等的见习法师,也绝不会轻易低就自己,军队中法师的编制就独立在其他军种之外,而在佣兵界中,一个法师在佣兵团的地位并不比团长低多少。

        和一般法师不同的是,雅克并不太在意那些虚伪的礼数,他既然生而有幸拥有三系法术的天赋,那么他这一生的理想就是追求力量的最高极致。除此之外的世俗都是附庸……不,战争还是很有趣的,因为能够毫无顾忌地实验自己的理论。他在这几年中得到了一些关于龙之脊下那个宝藏的消息,一来是难以抵挡那些传说中的诱惑,另一方面战争将要不可避免地到来,因此强大如他并不介意放低身份来为一个莽夫贵族做顾问。而现实比他想象的有趣一些——阿方索的亲传【创建和谐家园】,砺金王国的圣武士,王储多利斯大公手下爱将,在不过20多岁年纪就能有如此成就的男人组织起来的冒险队伍,光是想象就令人感到指尖轻微发麻的兴奋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他问道。

        子爵脸上显出一个露出牙齿的微笑,“很快。”

        “再越过3座高山,我们就要穿过龙之脊了。”族长说。

        和范天澜一起被请来参加遗族长老会议的云深看着手上那张极其简陋的地图,“龙之脊?”

        范天澜伸出手,长而有力的手指在波浪般起伏,代表了山岭的线条上缓缓划过,朝着右上的方向前进,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在这里。”

        陈旧暗淡的羊皮纸上,墨水的线条已经模糊了不少,但云深依然能够看见在他的手指尽头,那突然隆起的锯齿线条。这种初级地图能够显示的信息很少,只能表明大概的地形走势,而这种非常醒目的标的,让云深想起来记忆中某个一闪而过的场景——从一片深绿之中,高高耸起,巨大坚固的山之障壁。

        “洛伊斯是一头远古巨龙,据说死在这里。传说中它的骨头化为山岭,横亘整个地区,这里,就是它的脊背所在。”

      第20章 有缺点的人才是好人

        云深仰起头,看着横亘在眼前的巨大山体。

        纯粹的,荒芜的,沉默威严,就像自然本身的神像一样,仿佛不可逾越地耸立在这片天地之间。即使离它还有相当的距离,那洁白的高顶依旧必须极目远眺才能触及,巨大到简直超出常识的岩石构成了它,坚硬地拒绝几乎任何生物的接近,在目之所及的陡峭山壁上,只有岩石和岩石的阴影,看不见生命的绿色。初升的阳光自上而下缓缓照亮了这片几乎完美的岩体,从未用这种方式感受日出的云深瞪大了眼睛,这真的是配得上任何一个世界的恒星的巨大日晷。

        云深也曾经近距离接触过一些有名的山峰,但龙之脊和地球上那些峰峦有着本质的不同,在越过作为转折点的毕泰山之前,它不存在任何人的视野中。当这群渺小的人类终于来到它的领域,它就那么出现了——宛如世界的尽头,在一瞬间凌夺于世,镇人心魄。整支遗族的队伍都在那时为它停了下来,人们仰望着它,赞叹着它,并且畏惧着它。云深有种近于荒谬的感想,这座屹立于莽莽森林中的庞大构造,实在太过特殊,除了自然本身的造化之外,似乎有更为神秘的力量使它在这块土地上超拔出众。那些刺入高天的棱角,仿佛未曾完成的天之阶梯,而且……它看起来仍然在生长着。

        即使是地球的平流层也在10公里以上,虽然龙之脊目测估计有2000米以上的绝对高度,离真正的天穹也还非常遥远,于是完全理性派的云深很快把这个念头抛到了一边。

        在他的背后,遗族的人们正在小心地折起原本悬挂在林中的白色塑料薄膜。从两天前开始他们就没有再遇上任何水源了,储水的陶罐是很重的负担,而且在穿过之前几个山谷时也损失了一些,万幸的是在那片崎岖的山区中没有人员伤亡。从族长那儿云深了解到,遗族虽说有密道穿过龙之脊,但里面的路径非常曲折,轻装的队伍也需要大概两天时间才能走完这条地下通道,而地道中只有在接近出口的地方才有地下水。如果是体力好的成年男子,忍耐一下也算是过得去的,但遗族队伍中有一定数量的老人和孩子,在经过疲惫的长途跋涉后,要他们像成年人一样坚持恐怕相当困难。

        不过现在是秋季,昼夜的温差不小,在进入这片森林深处之后,每天清晨都会在森林中看到薄薄的雾气四处飘荡。云深上淘宝搜寻之后向离自己所在城市最近的卖家订购了几捆大棚用塑料薄膜,入夜时围着营地挂起来,下端每隔一段距离用树枝或者草茎微微卷起,透明胶粘好,将水罐放在中间,露水凝集之后就会沿着留出的路径落下去。为了防止有别的东西爬进去,罐口还蒙上了一层用某种植物的树皮纤维织成的滤网。编制这种小网的技巧是云深向妇女们示范的,第一个人学会之后,很快地其他人也掌握了基本技巧。而她们一边走一边采集,在旅途中就完成了这份工作。

        遗族的人们很小心地对待这些能从空气中为他们收集水分的奇异布匹。虽然更为奇异的是那位年轻的炼金术师不知从哪儿把它们变了出来,从旅途开始至今,他带的东西好像一点没变多,也没变少,可是人们相信,只要他愿意,一定能从他那个神奇的背包中拿出更多令人惊叹的物品。而且在惯于忍耐的遗族也难免觉得辛苦的旅途中,这位看上去比族里最好的少女还娇嫩的尊贵大人也没有抱怨过,一路上还为他们解决了不少问题。大多数时候,他做的不过是教他们如何用树枝和草绳制作适合背负的框子,改变负担的方式,指导他们处理猎物的方法。他很少表现他属于的那个阶层的能力,但这些不凭借外物的智慧,却令人更为敬服。因为智慧并不像力量来自于天赋,能够兼有这两者的人处于任何地位都是不过分的。

        先遣队的那些年轻人也很喜欢云深,在经过一次拉弓实践后,基本上没有人不知道这位炼金术师大人的体质孱弱——不是和遗族对比,就是和遗族之外的普通人比较,这位大人也算不上强壮。但这不仅不会让他们对他失去敬意,反而因为这个弱点让他们跟他亲近了起来。在每个夜晚临睡前,这位大人都会向他们讲解一些非常艰深的知识,虽然具体的内容他们还是很难理解,不过表面上的效果是确确实实的。当时这位大人只是让范天澜取来干燥的树枝,将它们削制之后的普通的木片粘合起来,安上弓弦,随手射出的箭就比他们最熟练的弓手都要远。一个兴奋的少年从这位大人手中接过那把弓,冒冒失失地搭弓张弦,围观的大家还来不及预想结果,那把弓啪地一声断了。

        一时间集体鸦雀无声。

        虽然已经成为这位大人的侍从,但现在还是族中年轻男性默认领袖的范天澜这时候走过来,从一脸要哭出来表情的少年手中拿走了那把断掉的弓,平静地说道:“用平时一半的力气就够了。”

        后来成功【创建和谐家园】的弓说明确实如此,因为材料是很大的限制,组成那把弓的完全不是好木头,虽然他们已经觉得不错,不过那位大人说没有好好修正尺寸,精度也很成问题。制作一把弓的许多讲究中,木料是最基础的,材料虽然就在那里,却并不是能马上使用的,一块合适的木料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处理才不会轻易变形,而他们现在很难找到合适的木料。像这位大人随手做出来的复合弓只能作为模型示范,真正使用起来,过不了多久就不得不废弃了。那位大人手中能够立时粘合的强力胶水不多,也不该为了这群年轻人一时的兴奋而轻易浪费。不过未来依旧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他们不会一直在旅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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