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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末阴雄》-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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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伟那粗浑的声音由远而近:“二哥,二哥在哪里?”

        王世充站起了身,只见王世伟正在城门一带见人就拉着询问自己,心中一热,喊道:“世伟,世伟,我在这里!”

        王世伟一下子看向了王世充所在的位置,热泪盈满了眼眶,八尺高的汉子飞身扑进了王世充的怀里,兄弟两人抱头痛哭,王世充想到大哥的死,也心中一阵悲伤,轻抚着王世伟的后背,默默流泪。

        城墙下这些劫后余生的汉子们亲自经历了昨夜的连番恶战,大家在一夜之间都或多或少地失去了亲朋好友,这一下感同身受,也一个个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良久,王世伟才抬起了头,对着王世充说道:“大哥的尸体这回我带了回来,韩总管特地下令打一副上好的棺材,将大哥收敛。”

        王世充微微一愣,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你是怎么带回大哥尸体的?”

        王世伟道:“我和马老三押按你的命令向新亭垒押运俘虏,走了没半个时辰,就迎头撞上了陈军的主力,他们光先头部队看起来就有五六千人,那些俘虏一看这情况,那个萧文强领头发了声喊,全都跑过去了,我们根本没办法控制,想着要向你报信,就和马三爷一起骑马向回跑,马三爷的那些手下们也都跑散了。到了江岸那里的时候,追兵还离我们有一段距离,我仿佛听到大哥在叫我,转头一看,正好看到大哥的尸体还站在那里,当时整个战场尸横遍野,只有大哥一个人是被矛槊穿过,站在原地的,我马上就下马把大哥的尸体抬上了马,这才一路奔回。二哥,这一定是大哥的在天之灵指引小弟的。”

        王世充激动地点了点头:“是的,一定是的,老天也不忍让我们兄弟分离,所以才指引你找到了大哥,把他带了回来,三弟,这真的是天意啊!”

        王世伟抹干净自己脸上的泪痕,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二哥,我们在江边耽搁了一些时间,把大哥放上马鞍时,南人的追兵已经近了,我和马三爷一路狂奔,因为我们骑着马,加上马三爷对地形很熟,这才甩掉了他们。本来我们是一路奔向牛首山的,但是当我们沿着小路跑了一阵以后,碰到一个陈军的溃兵,抓住他询问后才知道,大哥你们和这帮陈军打了一仗,后来援军赶到,大败陈军,连陈军的主将都逃了,而他们这些小兵也一哄而散。于是我们就放了那个小兵,马三爷料想你们会去采石,结果我们奔到那里的时候,虽然发现采石已经被我军控制,但没见到你,听守军说韩总管来当涂了,我们就到了这里,苍天有眼,总算让我们兄弟在这里重逢。”

        王世充笑了起来,拍着王世伟的肩头:“是的,苍天有眼,三弟,我现在去见韩总管,你陪陪兄弟们,这仗大家都辛苦,相比他们,我们算是够幸运了。别亏待了大家。”

        说完,王世充站起身,对司马德勘说道:“劳驾,现在请带我去见韩总管。”

      第0044章 擒虎大将

        姑孰并不大,一个城墙周长不过两千多步的小县城而已,城墙高也不过两丈多,居民只有几百户。

        其实这里本不是最早的当涂县所在,当涂故地乃是在江北的九江郡一带。当年五胡乱华,神州陆沉的时候,江北的居民纷纷渡江南迁,当年的东晋政府就把从当涂过江投奔的【创建和谐家园】迁在这里集中居住,重新设了一个名叫当涂的侨置县。

        现在江北的当涂故城早已经废弃,而江南的这个侨置当涂县却是渐渐地兴旺了起来,由于地处长江要冲采石附近,从东晋时代就筑城防守,时间长了,原先的军事要塞也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县治所。

        自从南朝一步步地丢掉江北两淮一带的故地后,在江南设的侨置群县也越来越多,如京口就成了南徐州,当涂这一块也成了南豫州,这座姑孰城也跟着升格成了南豫州的治所。

        王世充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着有关姑孰城的资料,一边跟着司马德勘一路行走,一路之上,城中居民家家关门闭户,街面上看不到行人。

        而一些来回巡城的隋军士兵则一边敲锣打鼓地宣读着诸如天兵压境,吊民伐罪,救南朝百姓于水火之类的口号,一边在每家每户的大门上贴着安民告示。只是即使如此,仍然没有一个南朝百姓敢开门相迎的,整个城市犹如一座死城,透着一丝诡异。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位于城中心的南豫州刺史大堂,这里也不过就是一个两进的院子,跟王世充在新丰的家差不多大小,前面是大堂,后院则是刺史的家。

        由于南陈只有天下三分之一的地盘,却把另三分之二的郡县都在本土内建了侨置州郡,因此南陈的州也只有隋朝的县一样的大小,在隋朝连个县都很难算上的当涂也就成了南陈的南豫州,需要一个四品的刺史来管理,只是从这个大堂就可以看出,再怎么变,这里也就只不过是一个县衙。

        而现在的这个州衙大堂外,两队骁果壮士持槊扶刀而立,这些传说中的皇家禁卫军,个个都是勇力绝伦的关中壮士,号称臂上走马,拳上站人。

        想要加入骁果军,都得先在各地的府军中出类拔萃,才有一年一度的番上选拔大会,从番上的壮士里精选出体格雄壮,弓马超群的勇士,在左臂上还要刺上滴血雄鹰的刺青,加入骁果是每个隋军的梦想,这支部队就是隋朝的特种兵。

        这里的每一个骁果军,都是身长八尺以上的壮汉,一个个威风凛凛,二十来个人在两边一站,隐隐的就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气势,让任何陈朝的刺客和散兵,都不敢对大堂之上那些人有任何刺杀的想法。

        韩擒虎就正襟危坐在大堂上,他年约五十,虎目含威,面色黝黑,浓眉如刀,一脸的络腮胡子,两鬓的胡子是向外张扬着的硬髯,而下颌的胡须则是虬髯,卷曲着连在了一起,王世充第一眼见到他,就想到了地府里的阎王,那种可怕的气场和冲天的气势,就是韩擒虎大将军的将威所在。

        而大堂之上左右立着两班将官,左边的虽然也穿着军装,但多数看起来是白面书生似的文官,王颁也在此列,而右边则是清一色顶盔贯甲,身着将袍的武将,韩世谔则忝陪末位。

        王世充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从昨天夜里他下令轻装逃命开始,就把自己的甲胄和头盔都扔掉了,这会儿只剩下了里面穿着的黑色布衣,由于一整夜都在不停地奔跑,浑身冒汗,也不觉得冷,这会儿静了下来,被风一吹,才觉得寒风入骨,尤其是做手术的三个箭伤处,更是又痒又疼。

        王世充深呼吸了一下,向堂上走去,一名骁果卫士本想伸手阻挡,一看身边的司马德勘,便明白来人一定是王世充,于是挥手放行。

        韩擒虎的声音在大堂上回荡着,不算很高,但透着一股威严:“王开府,你刚才说那陈军大将樊毅,他的家人现在此处?”

        王颁的声音在平静中透着一丝兴奋:“是的,末将之前听人说起过此事,来这里后又向以前的老部下福全叔求证,得知樊毅的弟弟樊猛,也是陈朝大将,现在正在建康的秦淮河口那里统领水师战船,他是名义上的南豫州刺史,但现在在军中,就让自己的儿子樊巡代他在这里理事。今天韩总管攻城的时候,这樊巡组织城中丁壮上城防守,结果没有挡住我天兵半天的攻势,而樊巡则是化妆潜逃未果,被堵在城里,现在回了家,韩总管,这可是一个极好的人质啊,也许可以逼樊猛和樊毅兄弟就范,倒向我军呢。”

        站在王颁边上的一名四十多岁,神色阴冷的中年文士说道:“还有陈朝大将鲁广达的两个儿子,鲁世真和鲁世雄,本来驻守采石,被我军击败后率残部退到了这姑孰城,结果我军马不停蹄地攻城,他们两人抵挡不住我军的猛烈攻势,也开城投降了。”

        韩擒虎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摇了摇头:“这些南朝大将的子侄怎么都一个个这么不成器,把老子的脸都丢了个一干二净。看来鲁广达,樊氏兄弟等辈也是徒有虚名,连儿子都管不好,还怎么管军队呢。”

        那名中年文士问道:“韩总管,您看现在是不是要把樊巡给抓起来?”

        韩擒虎神色平静,突然把眼光投向了站在门外的王世充,沉声道:“堂外站的是王世充王都督吧,你也听到了,王参军说把樊巡抓起来,这些人在姑孰的情报是你提供的,现在你来说说,要不要这么做?”

        随着韩擒虎的话,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门外的王世充,王世充走上堂去,先是向韩擒虎行了个军礼:“小的王世充,见过韩总管。”

        韩擒虎点了点头,抚须说道:“王世充,你虽然官职不高,但昨天一战中你立了大功,即使本帅在你的位置上,也不一定能做得更好,所以这件事上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世充看了一眼那个叫王参军的中年文士,此人瘦高个子,三角眼,吊角眉,嘴角微微向上撇,高颧骨,模样和王颁有七八分相似,但是整个人的气质阴郁,给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一定是那王颁的兄弟,现任韩擒虎幕府参军的王頍。

        王世充从王頍那冷冷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一丝敌意,但他还是开口说道:“韩总管,依我看来,对樊巡需要以礼相待,不仅不能抓,还要保护好他的家人,至于鲁氏兄弟,最好仍让他们统领自己的部下,负责这城内的巡防和治安。”

        韩擒虎“哦”了一声,脸上仍然看不出端倪:“说说理由。”

        王世充清了清嗓子,说道:“樊巡和鲁氏兄弟都是南陈大将的亲戚,现在他们的家人都是陈朝重臣,手握重兵,但还不至于因为有家人被俘就投降我军,卖主求荣。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忠义,而是因为他们手下并不是完全忠于他们个人的私兵,这些兵都是陈朝征调的各郡县丁壮,即使他们想反,这些人也不会听们的。但是我们善待安抚这几个人,可以让陈朝皇帝心生猜忌,鲁广达和樊氏兄弟毕竟是多年宿将,在军中也有威望,在这个我大军过江,建康内外人心惶惶的时候,如果陈叔宝不用这几个老将,那我们打败陈军,攻破建康的把握就会大许多。”

      第0045章 攻心为上

        王世充发现韩擒虎开始托着下巴沉吟起来,便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就是我军刚渡江,南陈百姓都不知我军底细和至尊的旨意,现在家家关门闭户,不敢相迎。如果我们通过优待这些人作出榜样,甚至让鲁家兄弟带旧部巡城,恐怕比我们自己的士兵费力一家家贴安民告示的效果要好得多。”

        王頍那有点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王都督好一张伶牙俐齿。只是我想问问王都督,你既然这么想掌握南朝的人心,为什么又会下令在江边屠杀了两百多名南陈战俘呢?难道你不知道吾皇下过令,对于放下武器,不再抵挡的南朝军民,一概不许伤他们性命吗?”

        王世充冷冷地看着王頍,说道:“那些人是被阵斩的,我不知道王参军的这个消息从何而来?而且这件事上,司马都督可以为我作证。”

        站在堂下的司马德勘脸色也是一变,他没想到王頍居然会提此事,不待韩擒虎让他上堂,就忙不迭地叫道:“大帅,小的没有杀俘虏,那些确实是阵斩的敌军。”

        王頍冷笑一声,目光却没有离开王世充:“王都督,请你想清楚了再说话,这里是韩将军的帅帐所在,军中无戏言,你应该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司马德勘被这句话噎得不敢再开口,转而看向了王世充。

        王世充微微一笑:“王参军说的好,军中无戏言,你刚才说我王世充屠杀战俘,你敢对你这句话负责吗?要不咱们现在写下军令状,让韩总管调查此事,如果谁说了谎,就治谁的罪,怎么样?”

        王頍阴沉着脸,没有接话。王颁一看两人要闹僵,连忙出来打圆场:“二位,现在军情紧急,以大局为重,一些小事不必这样较真。王参军,韩总管正在问王都督话呢,有什么疑问咱们私下再交流吧。”

        王頍本来只想呛王世充一两句,出一出被他抢了风头之后的不满,看这架式,韩擒虎刚才一言不发,却一直盯着自己看,显然是对自己的行为有所不满,再顶下去自己未必有好处,有哥哥出来打圆场,他也找了个台阶下,干笑两声后就退回了左边的行列。

        韩擒虎沉声道:“此事本总管事后会派人彻查,王都督,现在请你继续说下去,如果依你所言,将我军苦战得来的地方交给已经投降的陈军,你能确保他们不会再度反叛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南陈人的心理倚仗,不过是长江天堑罢了,以前胡人南侵,他们还有一股子保【创建和谐家园】江山的气在,加上君臣一心,军民团结,才能几次化解危机。可是现在南陈奸臣当道,文武离心,连任忠这样的大将,都被施文庆等人寻衅夺去部曲,这些大将不会为陈叔宝尽死力的。韩将军请仔细想想,我北人不习水战,要不是鲁氏兄弟早已经无心恋战,又怎么会这么快就丢掉采石,让我军偷渡成功呢?而这姑孰城又是南豫州的郡治所在,若不是樊巡心猿意马,又怎么可能连半天都守不住?他们这种武将世家的子弟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普通的陈人了。”

        韩擒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是如果照你所说,南人应该大开门户,以迎我军,现在又为何家家关门闭户,连我军去贴安民告示,都不敢出来呢?”

        王世充看了一眼王頍,回道:“依小的愚见,此举适得其反。现在长江天险虽然被我军突破,但大军尚未过江,南陈人应该也发现了韩总管过来的部队只有数千人,不是那种连营数十里的大军压境,可能他们也以为这是一支先头部队的侦察行动,所以现在还不敢过早地迎接我军。另外,南朝官府一向恐吓民众,说我们大隋都是野蛮的胡人,不仅杀人,甚至还会吃人,现在离羯(匈奴别部,五胡乱华时的五胡之一的种族)人候景祸害江南的时间才过去三十多年,不少普通的百姓都对此记忆犹新,虽然早已经对南陈朝廷失去了希望,但也怕我们真的象官府宣传的那样无恶不做,所以现在他们选择了观望。韩总管,依小的愚见,现在让大军撤出城,和后续过江的部队一起在城外扎营,人数不够的话可以多布营帐,弄他个连营数十里,而攻下的城池则交给投降的南陈将领暂时维持治安。对鲁氏兄弟,樊巡这种南朝【创建和谐家园】大将的子侄,则好言劝慰,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也不限制他们回建康,让他们去留两便,这样就能得到人心,小的敢斗胆放言,十天之内,南朝百姓一定会从我者如云。”

        韩擒虎哈哈一笑:“王都督,想不到你虽然官职不高,但居然能如此洞查人心,虽然你从没到过南陈,却对这里人的思想一清二楚。很好,本总管就听你这一回!来人,传我将令,过江的部队全部出城,移我帅旗到城北大营,此城的防守交给鲁氏兄弟负责。”

        王頍略一蹙眉,说道:“韩总管,这城里是不是也留一些我们自己的人看着点?完全交给南朝降人,万一他们见势不妙,再次反水,那怎么办?”

        韩擒虎的勾了勾嘴角,大声说道:“他们既然已经降了我们,南陈那里也回不去了。再说了,我既然能半天就攻下姑孰城,下次他们若是真反,我再拿下此城也是易如反掌。现在我们手上的兵力有限,若是处处打下的城池都要分兵防守,那就没有足够的兵力和南陈的主力决战。我意已决,王参军不必再劝。”

        王頍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那么请总管在城里也下达禁令,十天之内定为军管期,城内的人不允许出城,以免他们将我军的虚实泄露给陈军。现在我们兵力不足五千,江面万一被陈朝水军封锁,那后续部队就过不来了,陈军若是集中全力对付我军,我们的情况就会变得危险。”

        韩擒虎仰天大笑,豪气干云,笑声中充满了一股自信:“王参军,你的谦虚谨慎是好事,但是现在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王世积过江了,我也过江了,你道那贺若弼就没办法过江?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时候贺若弼应该已经在围攻南徐州了,说不定此时他也和我一样,坐在南徐州的刺史府啦!所以诸公勿虑,南陈根本不可能抽出大军来对付我们的,新亭垒的王世积就能牵制他们至少三四万大军,贺若总管过了江后,离建康的距离更近,只怕陈军非但无法来对付我们,连围困王将军的部队只怕也要抽出至少一半了。现在我军要做的,就是在这里一边继续接应江北的部队过来,一边安抚人心,只要让南朝百姓知道我军并不是洪水猛兽,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主动投效我们。本将刚刚接到的消息,晋王殿下的行台已经移镇到了江北的六合,负责各路后援的调度,他还亲自给我写信,说一定要为我们向至尊请功。”

        韩擒虎说到这里,目光炯炯有神,拿起帅案上的一纸文书,向着众人出示。王世充站在堂中,离得距离较远,看得不是太清楚,但也认出了印末尾盖着的征南行台大印。

        众将看到这张文书,都喜形于色,一个个交头结耳,满脸的兴奋。

        韩擒虎放下文书,沉声说道:“诸公抛妻弃子,离家万里,来到这凶险陌生的江南之地,不就是求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吗?现在建康就在眼前,只要我们最后再加一把劲,胜利一定是我们的。各位马上分别回到各自所部,布置城外营寨,不得有误!”

        众将齐刷刷地行礼应道:“是!”

      第0046章 唇枪舌剑(一)

        与此同时,建康城内的德教大殿上,一阵混合着烟味和辣味的浓雾盈满了整个宫殿,文臣武将们已经炸开了锅。

        今天是元旦大朝会,陈叔宝昨天晚上醉了一夜的酒,又跟着张丽华一夜缠绵,连施文庆送来的紧急军报都没顾得上看,随手扔到一边,就让施文庆自行处理。

        今天直到日上三竿,文武重臣们都在大殿上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他仍抱着张丽华鼾睡不起。

        年近六旬,黑脸白髯的中领军将军鲁广达一身戎装,对着施文庆沉声问道:“施中书,请问昨天夜里敌军渡江,都已经占了新亭垒了,如此重大的军情,你为什么不连夜召集大家商议?还有,皇上那里你到底禀报了没有?”

        现在的正式职务是中书舍人,四十多岁,白面微须的施文庆这时候也不停地在用手帕擦着满头大汗,一直盯着陈叔宝上朝时出来的那个后门口。

        听到了鲁广达的话,他扭过了头,双手一摊,说道:“鲁将军,我昨天一接到军报,就紧急呈送给了皇上。可是你也知道皇上昨天兴致很高,他直接把这军报打了回来,让我自行处置。军情如火,我也来不及召集各位商量,就派了樊猛将军去集结建康城的防守部队三万多人抵挡了。今天朝会之上,还要请皇上继续指示下一步的行动呢。”

        一边的另一名倿臣,低眉顺眼的中书舍人沈客卿也跟着附和道:“昨天军报来时我也在场,施中书所言句句是实,我也认为这是当时最好的处置办法了。”

        身高马大,年逾古稀,雪白长须及胸的镇南将军任忠重重地“哼”了一声,指着施文庆喝道:“施中书,平日里你逢迎主上,溜须拍马也就罢了,碰到这种如火的军情,你居然也敢擅自作主?老夫的三万大军就驻在城南聚宝山处,你不让老夫去领兵逆袭,反而让身在城中的樊将军临时调城中守卫部队出战。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忘了争功诿过,隋军打进建康城了你他娘的才高兴是不是?”

        施文庆一阵心虚,脸胀得通红,汗如雨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鲁广达转向了站在武将第一位,高大威猛,站着如同一座山岳的骠骑大将军萧摩诃,恳切地说道:“萧将军,你现在乃是武将之首,您的千金也是身为贵妃,值此国难当头之时,不能再坐视不理了,请您带头,我等马上闯宫面圣,请旨出战吧!”

        萧摩诃冷冷地看了鲁广达一眼,说道:“我等都是臣子,只能顺应天子旨意,恪守臣道,不可妄动。今天是大朝会,皇上应该马上就出来,到时候我等再以武将身份进言便是。”

        站在文官第一位的尚书令江总,一位年逾古稀,老态龙钟,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老学究,也跟着说道:“鲁将军,施中书也有他的难处,现在国难当头,我等文武应该齐心协力,切不可互相猜疑啊。现在敌军大兵压境,征战沙场之事还有赖各位将军,大家先拿个可行的主意,一会儿皇上来了我们也好联名上奏。”

        任忠恨恨地说道:“什么主意啊?现在我们是顾此失彼,新亭垒丢了,采石那里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南徐州一带从今天早晨也没了塘报。今天的朝会,南徐州刺史黄恪没来,只怕那里也不安全。昨天夜里没有趁着敌军立足未稳反击新亭垒,现在只怕敌军已经筑营防守,没那么好击溃了,还讨论什么啊!”

        鲁广达摆了摆手:“任将军,也不可这么悲观,现在事已至此,赌气也没用,刚才江尚书说得不错,我们得赶快拿出一个办法,现在建康城内外的甲士还有十余万,我们要赶快摸清敌军的动向,了解到采石那里的情况,新亭垒的敌军如果一时无法消灭,就围困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当涂到历阳一线不能丢。九江那里的周将军手上还有数万精兵,前几天刚刚打退了北军的几次进攻,就算隋军过了江,只要我们坚守建康,等周将军的精兵来援,就可重演太祖武皇帝当年的绝地反击!”

        陈霸先当年在建康城下,大破北齐十几万大军的往事,让每个朝堂上的南陈文武又开始两眼放光。

        就连刚才不敢抬头的施文庆这会儿也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神采,开始高兴起来:“是啊,武皇帝当年手下是疲兵,建康当年也是残存不堪,而现在我军粮草充足,精兵猛将云集于此,没道理怕敌军的。就算隋军过了江,只要大家齐心合力,一定也能重演武皇帝的传奇!”

        任忠狠狠地剜了施文庆一眼,说道:“施中书,你昨天把建康城所有的卫戍部队全都调出城去,有没有想过万一敌军昨天偷袭建康,你拿什么去抵挡?是拿你当年抢我的那些部曲,现在在你府上和你送给沈中书、蔡尚书、江仆射他们做人情,当了你们家丁的那些老兵吗?”

        施文庆给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此事他本就理亏,这些年来任忠畏于他的权势,一直没敢找他算账,现在朝堂之上当众说出来,施文庆只能还嘴道:“任将军,当年是你的这些部曲犯了事,皇上作主把他们分给各位大人当家丁的,你可不能在这时候公报私仇啊。”

        任忠重重地“哼”了一声:“现在皇上不在,我们这些人得先拿个主意。敌情未明,但是要是采石和南徐州有失,我们建康城附近所有的部队都得调出动迎敌,到时候谁来防守皇城?施大人,嘴上喊口号是没用的,你的家仆上千,在这建康城一向横行过市,现在国难当头,也应该投军报国了吧。”

        施文庆的脸胀得通红,梗着脖子说道:“任将军,今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发难,什么意思?借着外敌入侵,想要反攻倒算是不是?”

        任忠哈哈一笑:“反攻倒算?反攻倒算也得等先打退了隋军再说,你成天怂恿皇上花天酒地,这会儿元旦朝会上,军急如火,皇上不出来,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想要商量出一个守城的办法,你还说我是故意跟你过不去?施中书,你也未必把自己太当盘菜了吧,我任忠现在还没空顾得上和你算账!”

        任忠一席话,义正辞严,驳得施文庆哑口无言,他嗫嚅着说道:“就算要让家丁们从军,也不能只让我们几家出,任将军你们可不能白看热闹。”

        任忠厉声道:“施中书,我等都是要上战场搏命的人,别说家丁,就是我任忠的儿子孙子,都要披坚执锐,冲在最前面。我的部曲几年前全都给你抢光啦,现在我连一支亲兵卫队都没了,平时保护我任忠出行上殿的都是我那几个儿子,你还想怎么样!?”

        江总一看施文庆给骂成这样,白眉动了动,说道:“任将军,这时候就不要意气用事啦,施中书既然答应了让家丁们从军守城,老夫也表个态,我的家丁和子侄也全部上城防守,做你任将军的后援,这样你该总放心了吧。”

        鲁广达点了点头:“光靠家丁还不行,现在是危急时刻,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在要打开国库,重赏将士,并且征召民间的忠义之士从军。”

        沈客卿冷冷地说道:“鲁将军,不用这么小题大作吧,隋军过江了多少人现在还没确定,前方正在核实之中,前几次我们也两次总动员,结果都是虚惊一场,现在我看还是再等等看,免得为了一个仪同的军报就徒耗钱粮,惹人笑话。”

      第0047章 唇枪舌剑(二)

        鲁广达正待反驳,只听到后门处一阵脚步声,一个太监急匆匆地从后门走出,走上台座,宣道:“皇上早晨起床后,吸了这些又辣又呛的雾,龙体不适,又睡过去了。皇上在睡前说了,今天的朝会暂时作罢,众位大臣且先回去吧。”

        在场的朝臣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连施文庆也脸色发白,这时候他也急着想让陈叔宝来作决定,否则千斤的重担都压在他的肩上,让他喘不过气。

        施文庆深知自己根本不是可以定国安邦的中流砥柱,让自己拍拍马屁,吟个诗,作个对,找些美女,弄点靡靡之音,那他在行,但要他调兵遣将,决胜千里,那可就要了亲命。

        施文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让鲁广达和萧摩诃这些人来决定反击的事情?他自己只是单纯出于看任忠不爽,不想让他立功的原因,才让跟自己关系不冷不热的樊猛去领兵攻打隋军,没想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肯定是反击不成。

        现在自己那点军事才能在别人眼里都一清二楚,只有找陈叔宝赶紧把这担子接过去,才能免了自己的这个责任。

        也正是因为施文庆很清楚,现在打仗还要靠任忠、鲁广达和萧摩诃这些老将,他才一再地对任忠如此忍让。刚才施文庆的心里就一直在计划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回等任忠打退了隋军,说什么也要想办法以后罢他的官,要他的命。

        可现在最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陈叔宝居然给这带着烟味儿的雾霾弄晕了过去,居然不理今天的大朝会,施文庆虽然这些年唯一的任务就是给陈叔宝找各种乐子玩儿,但这回也是真急了:祖宗啊,你要玩儿也别在这时候啊,大伙都快给你玩儿完了啊。

        施文庆突然发现殿上绝大多数人都在看着自己,目光中一大半都是愤怒和鄙夷,以前这些对自己敢怒不敢言,甚至是惟惟诺诺,曲意逢迎的家伙们,今天也都转了性,即使是站在殿门口处的七八品小官,也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了,那表情一个个怪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

        施文庆咽了一泡口水,对着堂上前来传信的太监李善度说道:“李公公,请问太医去皇上那里了吗?”

        李善度点了点头:“已经去了,太医现在也是束手无策,针施过了,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醒。施中书,皇上在睡过去前有旨意,让各位大人们先回府,还有,皇上说了,有什么急事,请施中书会同沈中书紧急处理。”

        施文庆的脑袋“嗡”地一声,这该死的千斤重担还是落到了自己的肩头。他定了定神,看着一个个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武将们,干笑两声:“各位将军,现在国难当头,我们要团结一心才行,施某不才,行军作战之事还要有劳各位将军们出力,大家有什么好的意见尽管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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