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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华强还是摇着头,脸色很难看。
他虽然拒绝承认,但是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情。
他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给摆了一道!
他看着病房里面躺着的自己唯一的孩子,可爱活泼的邵宝,此时了无生气,脖子上戴着丑陋的支架,生命岌岌可危,就恨不得将裴朔年那个人挫骨扬灰!
邵华强用力地捶打了自己的脑袋几下,心中满是痛恨!
他站起身,幽幽地看了陆寒时一眼,刚要开口说话:「关于裴朔年的事……」
唐初露忽地一声打断了两人,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说道:「我们已经和海城最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制定出合理的手术方案,现在人已经到了医院,你们做好准备,邵宝可能要开始手术了。」
闻言,在一旁心如死灰的邵太太也立刻站了起来,「真的吗?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唐初露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一些,「很小,但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我们会尽全力。」
「那要是……」邵太太犹豫了一下,「要是邵宝不做手术的话,会怎么样?」
唐初露说道:「不做手术的话,命可以保住,但是最好的状态的高位瘫痪,最坏的结果是常年植物人。」
邵太太猛地后退了一步,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但在面对的时候,还是生出了无力的绝望。
半晌,她缓过神来,像是做出了决定,「那就做手术吧。」
唐初露张了张嘴,安慰的话不知道怎么说,这种情况之下,任何的语言都显得很苍白。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一个母亲,坚强一点。」
邵太太点了点头,终究是没再哭了。
准备工作即刻进行,唐初露当即便去了大厅迎接海城中心医院过来的外援。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群医务人员已经下了车,为首的那个人很熟悉。
唐初露惊讶了一下,随即快步迎了上去,「主任?」
她没想到来的人是那天在海城召开医学研讨会的中院主任,也是那天会议上的主持人。
他看到唐初露的时候没有任何惊讶,只朝她笑了一下,径直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唐医生,好久不见啊。」
唐初露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握了上去,「你好啊,主任。」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海城中心医院的主任,同时也是一名神经外科医生,我叫关海挚,现在处于半退休状态。」
他开玩笑说道,朝唐初露眨了眨眼睛,「我现在一把老骨头,已经很久没出山了,之前指导过我的学生成功完成了一台 DBS 手术,你应该知道。」
「原来是关教授!」唐初露更加惊讶了,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有点老顽童的人,竟然是那个著名的神外医生。
「那场 DBS 手术可是海城有史以来做的最成功的一场手术了!就连国外也许都达不到这样好的效果!」
唐初露说起那件事情还有些激动,看着关海挚的眼神格外崇敬,「像这样的深度脑部刺.激治疗手段,虽然运用在许多临床案例,但是像您指导的那一例那样成功的,国内很少有案例,如果我们在技术上取得成功和保障,那帕金森的治疗效率会大大提高!」
邵朗刚从二楼下来,看到唐初露激动欢欣的模样,扭头对陆寒时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弟妹露出这个小女人的样子,还不是在你面前。」
他拍了拍陆寒时的肩膀,「你得有点危机感啊,老陆。」
也许在唐初露的心里,医学的女神远远要比她的丈夫来得有吸引力。
陆寒时甩开邵朗的手,只看着唐初露的方向,视线定格在她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
似乎结婚以来,她就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用这种单纯的,毫无杂质的,崇拜的目光。
陆寒时眸光微顿,迈开了脚步,刚要走过去,忽然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邵朗以为他要去跟唐初露打招呼,见他忽然停下,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陆寒时没说话,眸光冷凝,直直地看着某个方向,脸色有些沉。
邵朗心中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门外停着的那辆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看上去也是个医生,大概一米八左右,五官端正,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显得斯斯文文。
如果单说长相的话,这个男人只能说是稍显清秀,跟陆寒时这样妖孽逆天的长相没法比。
但是……
邵朗看了看身旁的男人,他怎么觉得老陆对人家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呢?
唐初露正跟关海挚说着话,看到车上还下来一个人,更加惊讶,「陆南方?你也来了?」
陆南方朝唐初露点头示意了一下,微微勾了下嘴角,径直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经过关海挚身边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关主任。」
关海挚点点头,别有深意地看着这两个人。
陆南方随即注视着唐初露,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怎么?我不能来吗?」
唐初露笑着说:「当然不是,只是惊讶你竟然会过来,毕竟内科医生是不动刀的。」
「在你眼里,不动刀的医生就不配上手术台了?」
关海挚开着玩笑,想去伸手揉她的头,手到半空中的时候微微一顿,又改为去拍她的肩膀,动作的时候刚好被唐初露虚躲了一下。
于是他拍了个空。
气氛一时之间很尴尬,唐初露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动作,刚才的躲避完全是出于本能,「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看到关海挚最后似乎只想拍拍她的肩,那她刚才的躲闪的确是有些多此一举。
唐初露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让人尴尬了,「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肢体接触,不是有意针对你。」
说着,她伸出手,笑了笑,「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俩可以握个手,要不,你再拍拍我的肩膀也行?」
关海挚收回手,似乎并没有介意,笑了笑,「算了,我怕你倒是会把白大褂都脱下了消毒。」
唐初露附和着笑了几句,这件事就算这么揭过去。
一旁的关海挚看着两人的举动,再看看陆南方看着唐初露的眼神,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南方此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唐初露没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关教授是什么意思?陆医生过来是有别的事情吗?」
关海挚对她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南方他……」
「关主任。」
陆南方淡定地打断他,用手点了点楼梯处的方向,「我们是过来支援的,时间应该到了。」
唐初露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我都快忘记时间了。」
她懊恼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既然你们都到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要不要先去看看病人?」
关海挚坐了个「请」的手势,「小唐医生带路。」
唐初露笑了一声。
等到三人走远了,邵朗才忍不住开口道:「老陆,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躲?」
陆寒时看着唐初露的背影,收回视线,转移了话题,「等手术过后,把邵华强带过来。」
邵朗顿时眼前一亮,「你终于要正儿八经对付他了?」
他还以为陆寒时结婚之后就真的变成彻头彻尾的保守派了,此时看着他眼里闪过的那一抹血性和戾气,邵朗忍不住感慨,他还是以前那个陆寒时。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不羁和野性,岂是一段婚姻就能压住的?
手术室门口。
唐初露已经和关海挚商量出了一套完整的手术方案,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依然有很大的风险。
按照规矩,手术之前,他们必须向病人家属解释手术的流程,以及手术中可能发生的意外,还有拥有各种可能性的结果,然后取得他们的同意。
邵华强听着那些比最小数还要微茫的治疗几率,签字的手都在颤抖,「唐医生,你刚才说,这种体内斩首的案例,全世界都很稀少是吗?」
「是。」
唐初露面色沉重,点了点头,「体内斩首这个名字你听了就知道有多严重,这种刽子手创伤,能存活下来已经很困难,目前记录在案的经过体内斩首还能幸存的人,只有六个,而六个中经过治疗还能正常生活的,就只有一个。」
她和关海挚商量了很久,打算采用唯一一起成功案例的经验,进行接头手术。
因为唐初露先前发现邵宝的脊神经索没有断裂,在接头手术的基础上,对神经进行修复,如果顺利的话,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听到这个概率的时候,邵华强和邵太太两个人都沉默了,谁也没说一个字。
邵华强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拿着笔,迟迟下不去手。
最后还是在护士的提醒下,颤抖着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
唐初露叹了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我们不敢保证什么,但是一定会尽力。」
不管她有多不喜欢邵华强,但是作为一个病人的家属,他有权力享受到医院的人文关怀。
邵华强什么也没说,只用力地抵着自己的眉心,身形单薄得厉害。
邵宝很快被推了过来,他的脑袋和肩膀处固定了支撑架,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害怕。
他还记得昨天第一次见到邵宝被推下楼,头撞到墙壁上的样子,脖子软趴趴的,抱起来的时候,脑袋好像随时都能掉下来一样。
如果不是他还有呼吸,邵华强都要以为他当场死亡了。
手术室的灯很快亮起,走廊上一片寂静。
邵华强和邵太太没有再对彼此说过任何一句话,就这么沉默地相对着。
没过多久,邵朗走了过来。
陆寒时接了个电话,去处理一些事情,邵朗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邵华强谈谈。
毕竟他们现在是心理防线最低的时候,虽然趁人家孩子做手术的时候来敲打别人的手段很低劣,但他是商人,只看利弊。
「手术开始了?」
邵朗在两个人面前站定,看了眼手术室上面的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邵华强,介意跟我谈谈吗?」
邵华强头也没抬,「你和你的那个工程师想做什么就做吧,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们周旋任何事,有本事就去找裴朔年算账。」
「你——」
邵朗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愠怒。
他过来是打算好言相劝的,毕竟他邵华强也是商会会长,出于商人的本能,没必要将能够和解的事情弄得过于难看。
而且,他了解陆寒时的性子,一旦他决定要对付邵华强,邵华强绝对会死得很惨。
就像现在那个有家不能回,跟过街老鼠一样的高强。
如果不是高强蛊惑了周绒绒做出了那些不可原谅的事情,邵朗甚至都有些同情高强现在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