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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王侯》-第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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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宗真等人朝外面看去,却见不知何时,外面竟是来了大批身穿短衫,手里提了兵器的汉子。

        这些大汉身体强壮,手中或使棍棒,或提刀枪,呈合围之势,把小铁庄的后生从后围住。他们人数既多,神情也剽悍,一看就知是真正的打手,而不是这些普通乡民可比。

        那些后生手里只有农具,没有兵器,再说都是庄稼人,遇到这些泼皮似的打手,先自软了一半。村里也有几个泼皮,眼睛十分好用,一看之下,发现队伍里竟有不少是自己往日只能仰望的大泼皮,就知这事情不对,忙上前作揖施礼,想去套近乎。

        哪知那些大泼皮并不吃这套,只扬手一记耳光过去,将这村里的泼皮打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直娘贼,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围攻杨百宰,你们可知,杨百宰是何等样人?那是我们九爷的好朋友,是我们漕帮的股东。就你们这种孙子,还敢对我们漕帮的人动手,是不是活腻味了?信不信爷拿你们填了黄河。”

      ¡¡¡¡±ð¿´äî°ïÊǽ­ºþµÚÒ»´ó°ï£¬ºÅ³Æ°ïÖÚ°ÙÍò£¬ÄÇÊǰÑä¡¢äî¶¡ÄËÖÁ»õÀÉÁ¦·òͳËãÔÚÄÚ£¬Ò²¾ÍÊÇËùνµÄÔÚ°ïÈËÊý¡£

        帮会拥有帮众和可支配帮众是两回事,真正到打架的时候,能动员出多少人才是干货。比如丐帮一向号称帮众数百万遍布大明全国各地,可实际上那些乞丐各自为政,帮主压根指挥不动,就算丐帮灭帮危机,也不过动员几百丐帮近卫而已。

        这也是由江湖的客观现实决定的,武林之中的争斗,一般来说伤亡都不大,如果死伤超过三位数,那就是一统武林的大事,一场所谓的武林大劫,也不过伤亡两位数而已。正经是大家彼此斗殴一次,死伤几个人,也就可以收场,闹的再大,官府就该出面了。

        漕帮与盐帮在淮北打过几次大架,两下各自动员打手二百余,一场架下来,死个十个八个,再伤二三十人,就足以决定未来数年的走向。

        指望赵九雄吃饭的得有几千人,但是说到干硬架,他也不过是动员出百多人而已,这两百多人里,还有不少是他雇来的泼皮无赖,市井之徒,战斗力很不可靠。

        但是这股力量用来压制小铁庄,那却是绰绰有余。这不是干硬架,只是去欺压一群庄稼汉,漕帮好汉能出什么意外?因此动员起来十分方便,不过一人一天一两银子工钱,外加管上两顿饭,就能把人马拉出来。

        赵九雄一心想把杨承祖招为女婿,对于未来姑爷的事也十分上心,生怕他吃了亏,派来的是漕帮里的精锐打手,那股气势就先压倒了这些村人。进去的那个汉子,是他身边得力干将,在码头上吼一声,力夫心里就要颤三颤的狠人。

        这群人一来,小铁庄的人就都被压住了。那些泼皮无赖实不实还要对那些赶来泼粪的妇人调笑几句,动手动脚,人群里不时就发出阵阵尖利的叫声及喝骂声。

        这一来形势急转直下,铁太公可就有点不知所措,他毕竟只是个小村子的族长,眼界见识以及胆色都有限,这铁庄里也没出过出息的念书人,在外宦游的一个没有,没有什么人能够撑腰,只好把眼光落早宗真身上。

        宗真和尚倒是面无惧色,在本地如果论江湖势力,少林认第二,就没人能认第一。漕帮也要给少林交保护费,他哪里会怕漕帮的打手。他面色一沉,对那大汉道:

        “我认得你,你不是赵九雄身边的马老二么?据贫僧所知,你是少林的弃徒,靠着从少林学来的几手拳脚,做点小营生。虽然你已经不是我少林【创建和谐家园】,但也该遵守少林的清规戒律,不可欺压良民,你今天带这么多人来此搅闹,难道是要背叛师门,与成福寺为敌么?”

        这名叫马二的大汉别看生的是个粗坯,实际却是个精细人物。他朝宗真赔笑道:“【创建和谐家园】父,您误会了,小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和少林为敌,也不敢和成福寺为敌。只是我奉了我家九爷的命令,保护杨大老爷的安全,不让那些村里的无赖,伤到杨爷。至于贵寺和锦衣卫的任何事务,我们全都不介入。”

        漕帮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你发动村民来打群架,那我们就要加入到杨百户这一方。如果出动的是成福寺的武僧,那我们就只能严守中立,两不相帮,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少林,都不是我们所能惹的起的,您二位自己看着办就好。

        而被杨承祖派出去搬兵的十几个锦衣子弟,这时都从外面挤进来,又站到杨承祖身边“没错,跟和尚打架,是我们的事,漕帮没必要掺和。你们成福寺不是有二十几个护寺武僧么,正好我们想要讨教讨教,看看少林神功,到底厉害到什么地步。”

        看着这二十几个毛头小子,宗真的头也阵阵发疼,他第一次感觉到:这庙里的武僧似乎实在太少了一些。由于成福寺里有许多佛藏,武僧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寺产不丢失,防火防盗防同门,而不是出来撕打。所以就算是打架,也不过是出动十几个武僧,再加上若干文化僧组成联军而已。

        再看这二十几个后生,个个如狼似虎,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一个对一个,武僧未必是对手。至于文化僧,虽然也不乏年轻力壮之人,可是哪里打的赢这样的武夫?何况这只是第一波来的人,人家身后还有军余,还有自己的家属亲族,真要打起来,怎么看成福寺的武力也不占优。

        眼看武力难以占住先手,他只好又一笑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妄动刀兵总是不好的。贫僧斗胆说一句话,咱们不如两下罢手,各自收兵如何?一旦打起来,不知道有多少损伤,实在大违佛门本意,罪过罪过。”

        杨承祖道:“【创建和谐家园】父果然好见识,知道打不赢,就懂得讲和了。本官也不想多造杀伤,马二哥,你出去对漕帮的弟兄们说一去,不可胡作非为,否则就是打我的脸。大家约束一下,找地方乘凉喝茶,一切费用算在我身上。只要这些乡民不动,咱们就不动。”

        马二知道自家九爷有意招这个女婿,哪敢跟他面前拿大,忙笑道:“杨爷说的哪里话来,九爷把银子都付了,不劳您破费,您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事。你们慢慢谈,小的告退了。”

      第三十五章 威风(五)

        就像后世核兵器保障了几个大国之间的和平一样,在充分的武力面前,宗真和铁太公都成了坚定的和平主义者。铁太公甚至亲自出去把那些后生劝回家里,让他们安心种田,不可好勇斗狠,失了庄稼人的本分。

        眼看漕帮来的人马都找地方休息,这边的村人也自散去,铁太公暗出一口气,可是心里着实的起急。这姓杨的锦衣手眼通天,竟然能把漕帮拉来镇场子,这下可就不好办了。那成福寺的佛爷不是手段通神么,怎么还不快点把罗汉兵派来,将这群强徒打散了。现在这种状态,可叫人怎么谈判?

        宗真心里其实比铁太公还要着急,他的脑子比铁太公好使多了,知道这谈判一道,其实讲的不是谁舌尖嘴利更不是谁有道理,而是比的谁的筹码多,谁的拳头大。像寺里谁能掌握住那些武僧,谁又能掌握住足够多的钱财田地,谁就能当住持。

        现在人家外面立了二百多大汉,手上有二十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在武力上占据了绝对主动,又有锦衣身份,这个可叫他怎么谈?

        他在寺里虽然地位不低,可是盯着他位置的和尚也不在少数,对比起外人来,同门永远是最可怕的敌人。如果他这三十亩地的事谈不成,很可能影响他在成福寺的地位,最后甚至可能被人赶下位置来,离住持的宝座越来越远。

        更可怕的是,万一成福寺在这次夺地风波里彻底失败,说不定就会引发连锁反应,原本投献给庙里的田产,说不定就又被投献给了这个姓杨的,那自己就成了寺里的罪人,不知道要面临多严重的后果。

        他现在盼望的,就是要么寺里来几个武僧,或者师父亲至,这还能扳回一城。再不然,就是期待县里快发一道公文,把姓杨的叫回县里,别让他在乡下待着。可惜他盼望的两路救兵,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消息,而杨承祖那却是咄咄逼人:

        “这田地是铁中英的,他死了,田地就是他娘子和闺女的。现在他娘子做主,将土地投献给我,做我的佃户,你个和尚有什么资格出来讲话?至于你铁太公,你如果想要阻止这事,完全可以试试,这官司打到哪,我也都陪着你。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就去衙门?”

        铁太公挨了一顿狠的,又见到那些漕帮的人马,对上锦衣卫就没了方才的底气“这……这三十亩田地真的是族产,当初是为了规避赋税,才由铁中英代管。现在他死了,按说就应该收回来。至于说投献给庙里,也是我们铁家合族人的意思。我小铁庄传承几百年,历来是全族商议做主,任何人不能违抗。您虽然是锦衣……”

        手端扎枪的铁珊瑚这时已经把枪放下,自从与杨承祖见面后,两人没说过话,这时她忽然开口道:“这地是我爹的,现在就是我的,我愿意把它献给杨大老爷,你们谁也管不着!陶道士,听说你会写字?那咱们现在就写字据,立字画押吧。”

        她这一开口,嗓音虽然十分沙哑,但那是这两天哭的,声音正经不算难听。杨承祖偷眼观望,心道:铁中英生的一张强盗面皮,真难为他这闺女倒是个有姿色的,多半是随了娘亲。

        铁珊瑚却也发现杨大官人偷眼看自己,羞的脸一红,连忙把头侧过去,心里却如揣了个小老鼠,乱跳个不停。正所谓姐儿爱俏,她年方二八,正是少女情窦已开的时候,尤其乡下的丫头成婚早,同龄的姐妹,已经有不少做了母亲,若不是铁中英总想攀高枝,她也早嫁了人,自然也有了男女心思。

        只是她爹安排的,没一个能让她满意,差不多都是给糟老头子做妾,只不过碍于父命难违,她只能听其安排而已。好在铁中英的几个安排都不成功,她才算侥幸留到今天。

        苗氏昨天后半夜,偷着跟她说了自己的意思,别看两人不是亲生的娘两,但是感情却还算亲厚,尤其苗氏舍命护着这田地,是为了给自己留嫁妆的事,铁珊瑚看在眼里,也知道她才是好人。于这安排上,她也没什么意见。

        虽然说是做小,可是爹给自己安排的,也是做小啊。只不过他爹找的不是糟老头,也是五十开外的,不管是富翁也好还是县令也罢,年纪上她就不怎么满意。这杨承祖与她年岁相当,又是个俊俏人物,只看了一眼,她心里就许了八分,左右都是做小的,若是能有个这样的男人,倒也不算埋没了自己。

        及至后来,杨承祖为她家撑腰,先是打了和尚,后又打了族长,正如娘所说,这才是能支撑门庭的好靠山啊。连漕帮这等狠人,见了他也要跪倒磕头,听其调动,铁珊瑚的心里,就已经认了对方这个男人。宁为英雄妾,不做庸【创建和谐家园】,像这样的少年英雄,可着滑县怕也是拔了头份,做他的妾,也不算没面子的事。

        所以方才她主动出来表示,愿意把田地献出去,眼下见杨承祖看她,她心里莫名的一阵慌乱,若不是从小练就的马步够稳,怕是就要跌扑在地上。“他是不是知道了我的心思?若是这样,可不活活羞煞个人了。再说我只是个乡下练武的丫头,现在还在耍枪棒,他是县里锦衣大官,是不是根本看不上我……”

        她的儿女心思,眼下最是没人在意,真正是她那句话,在厅堂里掀起了一番波澜。铁老太公心道:这怎么搞的?原本只当是他与苗氏有私,苗氏私自做主将田地献了,怎么现在连铁珊瑚都这么说,总不会是……。他想到此,只觉得额头汗生,可又碍着外面几百条凶神在,哪里敢多说半句。

        杨承祖趁热打铁“你们都听见了,人家本家的两位主人都是这个意思,谁还敢拦着,难道是欺负我锦衣无人么?陶道爷,麻烦您写个字据,回头咱们到衙门里补个手续,这个事就算办齐了。从今天开始,苗夫人和珊瑚,就是我的人了。谁敢再对那三十亩地动什么心思,或者对她们有分毫不敬,那就是打我的脸。到时候我杨某认识他,我的刀,可不认人。”

        他说到此猛的伸手,从一旁一名搬兵的锦衣少年手中,把自己那口绣春刀接了过来。

        点绷簧,单刀出鞘,猛的将钢刀戳在了桌子上。那刀足以算的上一口宝刀,光芒闪烁,如同一汪秋水,明晃晃令人胆寒。刀锋一阵颤动,晃的人心里发虚。

        宗真及铁太公都觉得一阵眼晕,心里狂跳不止,生怕下一刻这刀就斩到自己身上。看这杨百户的狠劲,怕是真敢杀人啊。半晌之后宗真才颤声道:“这田地的事,我们且放一放,我的几个师弟不知大老爷什么时候把他们放出来,由我领人回寺?”

      第三十六章 降僧(一)

        宗真也算看出来,今天这局面,自己绝难讨得便宜,如果还想要收回田地,搞不好就连自己都折进去了。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人捞出来是正经,至于这田地,这边立了字据契约只能算第一步,在衙门那必须还有个确认,才能算正式完成手续。自己只好在衙门那里想想办法,看看如何从那边把事情压下了。

        成福寺的文僧虽然多达百人,但是一口气被衙门抓起来四五个也是大事,若是连人都要不出来,他宗真在寺里就没必要混下去了。哪知杨承祖冷笑道:“要人?这个恐怕有点麻烦,回头去衙门口,找县尊要人吧。不过能不能要出来,那可就两说了。”

        “杨百宰,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几个师弟纵然言语冒犯,但并无大恶,僧门之内,自有戒律院维持清规,把他们扭送官府是何道理?难道他们身犯了什么王法么?”

        杨承祖道:“算你说对了,你的几个师弟,包括你在内,全都身犯了王法。你要是执迷不悟,今天我就再多锁一个和尚,也没什么要紧。我来问你,你们是不是说过,铁姑娘与苗氏夫人身有慧根,要把她们带到五竹庵出家为尼的话?”

        这事上宗真没什么抵赖的地步,再者他也不认为有必要抵赖,点头道:“不错,贫僧是说过这话。她们两人本就与佛门有缘,只是这滚滚红尘迷了她们的双眼,使她们不辨是非,不明好恶,正该带到庵堂里昼夜诵经,早日得悟正道,才能得脱轮回之苦,这是一大善举,怎么成了过恶,更不曾干犯律条啊。”

        杨承祖哼了一声“不犯律条?拿根灯草说的轻巧,洪武爷爷当年曾下明诏:民家女子年未及四十者,不许为尼姑女冠。这两人,哪个年满四十了?还是你们这些和尚是把两人的年岁加到一起算的?你还敢说你们没违反大明律例,敢情洪武爷爷的话,你们可以当耳旁风的么?”

        这便是昨天陶仲文听了这段事情以后,帮着杨承祖参详的主意,他是吏员出身,于这些规条上最是精通不过,这一点比起杨承祖可要强出许多。

        眼下的大明朝,大明律是写出来让人看的,不是让人遵守的,真要是事事按大明律,那人就没法活了。尤其在明朝的司法体系中,又讲一个春秋决狱,就是用春秋大义,乃至孔孟、朱熹等圣人的言论代替法条,作为断案标准。

        比如杀人偿命,可如果有人说,这个人言语间辱及先父,我作为人子不能忍受这种屈辱,故此将他杀死。这个在大明朝,如果主审官有心开脱,就可能用孝来对抗法,最终免去这人的死罪。

        这也是文官们的一种默契,因为能解释这种经义的只有文人,他们把持住这个权力,就等于间接拿住了司法,于实践中让自己的权柄无限扩大,所谓破家知县灭门太守,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裁断权。所以某些作品里,穿越众主人公拿着一本大明律在公堂上雄辩滔滔,最终帮人打赢官司的事,实际上很难发生。只要知县一拍惊堂,压根不认可大明律,你又有什么办法?

        也正因为这种风气在,对于大明律都没多少人去认真研读,更何况洪武爷的话?可问题在于,大明朝的特点是,洪武爷的话,是完全可以当法律用的,这一点可以看明大诰。

        由于时代的特殊性,那些话到了正德十四年未必适用,大家在实际的司法中,也不去理那些话,可是没一个人会主动提出来,把那些话剔除。也就是说那些过时的法条,会一直当做法条存在,只是看你用不用它。

        像杨承祖别看是锦衣卫,可是连大明律都记不全,这种规定他也搞不清楚。但陶仲文不愧是老吏出身,现在一心求仙,进入道门之中,当年的老行当也没落下,马上就找到了这条漏洞。宗真是文化僧不假,平日辩论【创建和谐家园】也算个能手,每每在寺内举办的僧侣辩论会中夺魁,可是这条洪武宝训他也不知道,结果一下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你胆子再大,也不能说洪武宝训不是律法,所以不需要遵守。事实上,皇帝的话,远远比成文法的效力更高。他只得拼命辩解道:“百宰息怒,实在是这个事我等并不知晓,所谓不知者不为罪……”

        “这话你就又错了。”杨承祖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松把他放过去,“当年白莲魔教于山东倡乱,事败之后妖人大多伏法。然有少数漏网之鱼,就藏身在十方丛林之内,继续做着谋大逆的勾当。永乐爷爷曾下令,遍搜北直、山东二省尼姑,以求匪迹。可见这尼姑庵里,也不是什么清净所在,五竹庵能收得铁姑娘,就能收得其他女人。依本官看来,这五竹庵问题不小,替五竹庵寻访门人的成福寺,问题也很大,说不定里面就有什么勾结白莲逆党的奸细藏身。本官自当奏请上官,仔细勘问,免得走脱了几个妖人,贻害大明朝廷。”

        他说的是永乐年追捕白莲佛母唐赛儿旧事,传说唐赛儿当年起兵失败后,就藏身于尼姑之中。于是大明朝遍搜北直、山东两省尼姑,前后拿获者过万,又将其中大部分婚配出去,但依旧没能捕获唐赛儿踪迹。

        白莲教一直是大明的重点防范对象,沾上白莲的边,不死也要脱层皮。杨承祖有意把这事往白莲教上牵连,用后世的话所,就是无限上缸,宗真顿时吓的面如土色,两腿都有些打颤。

        他与五竹庵可是老关系了,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地方可委实禁不起一查啊。虽说跟白莲教没什么关系,可若是查下去,怕是真要砍下几十颗人头来,才能了结。这三十亩佛田现在已经变的无足轻重,五竹庵才是必须要盖住的盖子。

        饶是他向来多智,此时却已经乱了方寸,只求把五竹庵盖住,其他的事都好说。竟是不顾有别人在眼前,撩起僧袍下跪道:“杨大老爷高抬贵手,饶我等出家人一命吧。这三十亩田地贫僧做主,绝对不会再有什么争端,若是还有人来罗唣,百宰尽管将我拿去,枷号砍头,任凭发落。五竹庵内,不过是一群可怜的女尼而已,贫僧已性命做保,绝对没有什么白莲逆贼,还望百宰恩典。”

      第三十七章 降僧(二)

        杨承祖这时倒是不慌不忙,摆着手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说的是五竹庵的问题,跟这田地有什么关系?一码归一码,你放心,只要五竹庵和成福寺没有问题,我们也不会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总不能把几个和尚屈打成招,硬说你们勾结白莲教。也不可能把尼姑动刑,让她们胡乱说些有的没的吧。只要你们自身没问题,哪怕是最终田地归了成福寺,我也不会冤枉你们的。要相信朝廷,相信锦衣,相信本官。”

        相信?宗真只相信这事锦衣卫要是真一查到底,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更要命的是,成福寺的下院地位,都可能被取消。他将牙一咬“大老爷,还请借一步说话,贫僧有下情回禀。”

        他一个文僧,杨承祖就不怕他搞什么行刺的把戏,同他一起进了后面的一间小房间,宗真二次跪倒道:“大老爷,眼下并无外人,贫僧有什么说什么。只要您高抬贵手,贫僧保证,从今天开始,在小铁庄这一亩三分地上,没人敢找铁苗氏及她闺女的麻烦。这两个妇人,我们成福寺保了。”

        成福寺在当地极有影响,这一点从刚才就能看的出来,他这种保证倒是十分有力。

        杨承祖道:“你们保了?你觉得,我真的需要你们保么?本官要保的人,谁要敢动一手指头,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才叫生不如死。你们佛门那点手段,别在本官面前提,太寻常,算不得什么。你们是人间罗汉,锦衣卫却是活阎王,你觉得罗汉和阎王,哪个更可怕一些?”

        宗真又道:“那要不这样,贫僧做主,给您一百两纹银的孝敬,保证三天之内,送到您的手里。”

        就在前天,杨承祖尽散家财劳军救人,手上的现银也不过二百余两。这一百两银子,对他而言,也得算是一笔巨款。

        他别看从漕帮拿出一千五百两的分红,但那是全小旗所人人有份,再说是一年一千五百两,他这一转眼就是一百两,可见宗真也是下了本钱。

        杨承祖犹豫片刻,忽然道:“小铁庄的田地里,有多少是你们的成福寺的僧产?”

        宗真是负责管理帐目的,否则这收地的活,不会交给他来做,于这个数字倒是清楚。只一盘算道:“约三百亩田是佛田,不过都是田骨,田皮还保留在他们自己手里。”

        “三百亩的田骨,已经不少了。咱们滑县一共才有多少田啊,你们这三百亩佛田,县里就得把多少赋税摊到别人头上。我听人说,出家人慈悲为本,那你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这滑县的父老乡亲们吧。”

        一听提到这佛田,宗真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要是大老爷嫌一百两银子太少,我就再给您加上一点银子,但是这佛田万万不可。您要知道,我少林寺内,一向是以佛田定业绩的,若是在哪个住持任上添置产业,就是大大的功德,我少林塔林之内现存寺里的诸禅师道行碑和塔林的塔铭,所颂其功德的主要内容,无非是广建田园,增添土地,或修整殿宇,扩建仓廪,以及僧徒云集之类。其禅师声威之大小、地位之高低,也常以其给寺院所增田地多少、兴建房舍多寡为依据。甚至其碑石之大小、建塔之高矮,也常是看他在主持寺院期间,为寺院增置了多少财产、修整了多少房舍而定。凡曾给寺院增置田产越多、争取荣誉越大的禅师,身后就能得到其法子、法孙的一片孝思,慎终追远。您要是要钱,我不管怎么样,都是能想些办法,可您要是要佛田,即便是我师父都未必能做主啊。”

        少林眼下是经营为本,利润为王,一切考绩都拿佛田说话。像广照履职成福寺以来,就是因为广置佛田,所以在成福寺的位置稳如泰山。少林门内甚至有专门规定,当寺僧不得已要向外出让土地时,只准活当,不准死卖,为期三年。

        当时如为白地,赎时亦应在秋收之后;出当时如为青苗,赎时亦应为青苗。同时又规定,寺僧当卖土地时,须先寺里,后寺外。如寺里僧众无人收受典当,才允许出当到寺外。

        对于出当到寺外的土地,如原典当僧无力赎回时,只要是少林寺僧,不管是谁,都有权把它赎回。出当人到有钱时,可随时把原当地赎回归。

        所以这么多佛田要是弄出去,本寺那边怪罪下来,即使广照【创建和谐家园】也未必吃罪的起,至于宗真就更是连提都不用提,根本就扛不住。饶是他再有胆子,也不敢同意这种条件。

        杨承祖笑道:“【创建和谐家园】,你这也是多虑了。你们少林寺的规矩是大,不过你们规矩再大,难道还能大的过王法?我只问你,若是这三百亩佛田,能在平虏伯爷面前买个好,你们少林是依还是不依?”

        “平虏伯爷,江千岁?这个田地,难道是献给千岁的?”宗真满面狐疑,这怎么听也不大像真的啊。江彬那是什么样的人物,跟自己这等人搭不上关系,再说他家里有泼天的富贵,哪还看的上自己这点田地?

        “平虏伯天大的富贵,自然看不上你这点破地,不过这事,是为了江千岁的事倒是真的。眼下朝廷编练外四家军的事,你们总该知道吧,不过这养兵,可是要花钱的……”

        简而言之,杨承祖属于一鱼两吃,将一件事要了两份银子,在漕帮那打出了江彬的名号,在宗真这也一样打出了江彬的金字招牌。江伯爷要养兵,就得要钱,要钱粮就得保证赋税。眼下滑州钱粮紧张,赋税催收不齐,耽误了伯爷的公事,谁人吃罪的起?

        杨承祖又道:“我也没说三百亩佛田全要归我,你们成福寺一百多和尚也是要过活的,我也会体谅你们的苦衷。那铁家四周的田地,怕不也有几十亩吧,就将这部分田地献出来,就算你们少林僧人为千岁协办军饷,将来本官为你们申请个旌表就是。再者,大和尚,你不管争取下来多少佛田,也是你们合寺共同享受,可若是你把这几十亩地献出来,我就将其中三成的田地收成拿出来,算是你私人的收入。”

      第三十八章 降僧(三)

        他这是一手胡萝卜一手狼牙棒的战术,一方面以江彬这等狠人泰山压顶,另一方面,又以土地收入为饵,想要让宗真变节。

        哪知宗真【创建和谐家园】佛法精深,立场坚定,于杨承祖的收买毫不动摇“没有六成,什么都免谈。寺内早有规定,佛田只许进不许出,谁敢坏了这个规矩,戒律院可不是吃素的。做了这事,我怕是在寺里都混不下去了,只好出来当个富翁。”

        杨承祖道:“【创建和谐家园】,你也是多虑了,这事你有平虏伯撑腰,少林寺要是对你动手,那不就是公开表示对平虏伯不敬?普净住持现在人就在豹房,成天和千岁爷低够不见抬头见,他要是敢恶了伯爷,信不信伯爷敢当场揍他?”

        江彬当初有搏虎救驾之功,又有灭刘六刘七的军功,深得正德宠信,赐姓并收为义子。与之相比,普净不过是随驾的僧人,论起地位,那几个乌斯藏来的喇嘛,怕是比他还要高些。

        人家胡僧的私房药,比起少林的金枪丸,可是好用多了。江彬为人跋扈嚣张,又不知收敛二字为何物,普净住持要是恶了他,怕是真有挨打的可能。

        可是宗真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这为伯爷协饷的手段多了,我们少林也可以交一份银子,而不交土地田产……”

        “那若是如此,那就交银子吧。”杨承祖冷哼一声“不过要是交了银子,这数目上的事,可就是我们锦衣卫说了算,你们到时候不要嫌多。再者那五竹庵的事,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若是谁想要蒙混我们,可要仔细锦衣卫的手段。”

        宗真忙道:“大老爷容禀,我也没说那地没交啊,只是这么交,实在是说不过去。可若是寺里因为备办不出那么多钱粮,不得不典卖佛田,以应付军饷,这就多少有个交代。到时候我们做个假手续,就说把田地卖给了官府,就算本寺查下来,我们也有推托的地方。这就是个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他这办法也有自己的私心,到时候朝廷要协饷千两,自己就说协饷一千五百两。毕竟这里既有广照【创建和谐家园】,也有其他经手和尚的份子,缺了谁的份,也交代不下去。可若是上下都能得好处,那么这私卖佛田的事,未尝不能压下来。而且他想着既然有这事,那不如就闹大一点,准备售出佛田一百亩,全都挂在杨承祖的名下。

        少林寺虽然对卖佛田有规定,可是规定就是用来破坏的,毕竟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计划没有变化快。到时候只要说没人能买佛田,不得不卖给外人,寺里也没办法,再用银子打点好经手人,或许这事就能过去。最后就是少林寺本寺和杨承祖这个买主之间的扯皮,成福寺或许可以置身事外。

        当然,这样的安排中,宗真乃至广照身上,都得承担比较大的责任,可是比起直接卖佛田来,罪过还是少了许多。更何况五竹庵那的事,也就能够压下去,也算是有失有得。

        杨承祖之前想着要少林的田地时,不知其对于田地的管理严格到这种地步,也觉得自己有点孟浪。这时听了宗真的主意,觉得倒是个办法,总好过彻底闹个鱼死网破,大家下不来台。他毕竟是两世为人,后世的先进经验多了,听了宗真的话后,略一琢磨“【创建和谐家园】傅,其实这事,你可以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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