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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摩人心,也不必太复杂。朱祁镇在南宫关了近八年,受尽折辱,对人心和朝官当然有一层不同的认识。
不管文官们怎么吹嘘自己的操守,太监们怎么表忠心,武官们怎么拍胸脯,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可是再也不会真的信任谁。
张佳木不知道在夺门之变后有曹石之变,都是差点动摇大明国本的大政变,但朱祁镇的谨慎小心,不信任任何人的心态,他却是把握的很到位精准。
徐有贞虽然得宠,但是他犯了一个难以挽回的错误:结党。
六科十三道两个不同系统的监察系统都归于他一人之手,阁臣全部是他引荐,太张扬,也太不知道进退之道了。
这会儿在皇帝面前鼓动杀于谦。抓权,这些也罢了,又把手伸到阁权和言官那边,这才几天,就是揽权如此,要是长此以往,还怎么制他?
张佳木之前的隐忍,退让,等的就是今天发难反击!
“还有。”张佳木很从容的道:“陛下知道武清侯议废巡抚的事吧?”
“怎么?”
“此事是国之大事,总要慢慢商议。但现在朝野上下噤口不言,连曹吉祥和刘永诚也不说话,皇上,臣可不知道该不该废巡抚,只是觉着,这朝野上下不敢说话的样子,实在是叫人忧心。”
说一件事,朱祁镇可能还回过味来。但一个刁状再接一个,两件事连在一起说,朱祁镇可就再也回不过劲儿来了。
他左思右想,可不就是张佳木所说?杀于谦。举朝不敢说话,徐有贞大权独揽,他都包容了,现在居然联合起来,连提督太监都不敢说话了?长此下去,如何得了?
“好,好好好!”朱祁镇面色铁青,抓着御座把手,几乎就要站起身来。为帝王者,就怕大臣们联起手来,以下欺上。
这一瞬间,他几乎就要下令张佳木把这些可恶的乱臣全抓起来。
但七年南宫生涯,也不是随便来的。眨眼之间,朱祁镇就已经冷静下来。他想了一想,沉声道:“如果当真如卿所说,明日就定要处置,废巡抚的事,暂且搁置不议,过一阵再说!但卿在这里,朕也要有言在先,于谦罪在不赦,特别是与王文联手暗中议立襄王一事,犹属大逆不道,罪该万死。所以,请卿不要再为他说话了!”
无论如何,徐有贞的进言在皇帝心里还是生根发芽了。不杀于谦,师出无名。
张佳木也深知这一点,但他也不能在这一点上为于谦辩护。如果驳倒了徐有贞的这个说法,就等于也否定了他自己的夺门之功。从这一点来说,他和徐有贞利益相关,是没有办法全然否定的。
就是说,哪怕抓了这一群上书的御史,徐有贞失势,但还是救不得于谦。
“你先出去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朱祁镇想了想,又道:“你和于谦算是有旧属之谊……”说到这儿,朱祁镇也是面露不忍之色,于谦实于社稷有功,他自己心里也是清楚,但不杀此人,师出无名,而且拥立襄王的事对他父子的威胁最大,半夜梦醒,常吓的一头冷汗。如此大恨,于谦就非死不可了。
他呐呐道:“你明天可去看看他,还有,告诉他,他的儿子,侄儿,女婿。朕都会保全的,叫他放心吧。”
事已至此,朱祁镇虽然心中极为不忍,但决心下了,就很难更改。
张佳木心中很是惶急,他还有一个安排,但明天未必能赶的上。现在上谕已经下了,于谦等人,无须过堂审迅,明日午时,直接出崇文门。押赴西市斩首。
要是人头落地,就算斗跨了徐有贞,心里也实难快乐。
“你去吧!”朱祁镇挥一挥袖,道:“明天再进来见面。”
“是,臣告退。”
张佳木脸上还是有点掩饰不住的沮丧,他之前事事顺手,以现在的权势地位,还有皇帝的宠信信任,要是还是保不住于谦的话,那种挫败感就会教他极为难受了。
出得宫来,天色已黑,张佳木没有回锦衣卫大堂,派了人回去传话,叫大家各自散值回去,他自己却是郁郁不乐,打马直奔正南,回到了原本的百户府中。
他已经升职,新的府邸都赐下来了,几次辞都辞不掉,现在已经叫人重新整理装修,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入住,制度堪比亲王的府邸在手,但宣南坊的旧宅,还有正南坊的这座百户府,足堪回味过往,他不交,也不会有人催着叫他交回去。
宣南这里,是他起家发迹的地方,就是他的根基所在,新任百户,非得找一个恰当的人来接手不可。
但人还没想好。刘勇和任怨几个,最少也得是个千户,别的人,也各有用处。而且,坊丁里提起来的那些,要独当一面,叫他们来掌理正南。威望资历还是差了一些。
回到府中刚换了衣服不久,外头汤小三进来传话,有个叫刘勤的锦衣卫千户求见。
“也难为他。”张佳木想了想,吩咐道:“我在外头奔波了一天,他居然能尾到这儿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既是这样,叫他进来吧。”
“下官来给大人请安!”
刘勤一进门,上来就是扑腾一跪,然后砰砰三个响头。好歹也是个千户,张佳木上前一步,将刘勤扶起,笑道:“刘千户,久闻大名了,你不是一直在正阳门大街当差?我接事时,也曾见你来着,不过人太多,不及叙话,今儿你来的正好,就在我这里偏了再走,我们好好聊会。”
“不敢,不敢!”刘勤是个身高体壮的中年汉子,向来有办事勤恳的美名,正阳门外这个千户所,责任很重,地盘也大,油水是很多的,但刘勤并没有什么太过份的贪名,足见其操守不坏。
但倒霉就是刘勤是朱骥的嫡系手下,这一回朱骥的官是肯定保不住了,杀头不至于,有可能充军,也有只留下不带俸的世职在家闲住。朱骥倒台,刘勤这样的嫡系当然要倒霉的,千户是肯定保不住了,想来他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今晚要是来撞张佳木的木钟,就未免有点不值趣了。
他用手去拉,怎奈刘勤跪地不起,还是连连碰首,只道:“求大人开恩,救下官一救,下官良贱十余口,感激莫名,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这是怎么说?”张佳木诧异莫名,问道:“现在只是叫你在家闲住,处分什么的都还说不上,怎么就提到要命这一回事了?”
他皱眉道:“起来说话,男子汉大丈夫,嗑头虫似的,很好看么。”
被他这么一说,刘勤这才站起身来,苦着脸把事由经过禀报给了张佳木知道。原来刘勤直属朱骥,性子也较为耿直,锦衣卫一共才这么十几个千户所,实职的千户权力很高,甚至可以直接上书给皇帝,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刘勤责任重,脾气不免就大了一些,前几个月,百户门达调任正阳,手下小旗官逯杲在市里敲诈富户,闹的太大,刘勤发作了几句,又叫打了逯杲五棍子……这原本就是一件小事,但现在可不是小事了,原本的小旗摇身一变,现在这会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佥事,这也还罢了,偏生逯杲又奉命管理南镇抚司!
南所是什么地方?管的就是锦衣卫内部的作奸犯科的不法之徒,这般大权在手,逯杲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刘勤已经听到风声,有人告诉他,逯杲才接了印,就已经要打他的主意,派人把他先抓进南所再说。
人抓了进来,再罗织罪名,到时候不管是死是活,在南所里关一天,估计就得去半条命,侥幸不掉脑袋,人出来也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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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知道了!”张佳木听说。倒是有点头疼。逯杲是摆明了来牵制他的,又是新官刚上任,正是拿人立威杀伐决断的时候,自己讲这种人情,知道的不说什么,不知道的,准定说他是揽权,干涉南所事物。
别的不怕,影响在皇帝心里的观感,那就大事不妙了。
他想了再想,倒是替眼前这个可怜的千户想出条门路来,他道:“刘千户,你也糊涂了!”
“怎么?”刘勤很懵懂,他倒是真糊涂,一点儿也不明白局势。想来也是,一个实职锦衣卫千户,被人逼到这个份上,要是稍微会混点,攀上点亲贵做靠山,逯杲也不会这么不讲情面就拿他来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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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下官没有!”
“听我的。”张佳木摇头道:“求我没用,我不会替你说这种情,撞这种木钟。但你也不是没法可想,我想,你在正阳门那里,门达也曾经做过你下属吧?”
“是,门大人也曾在下官的治下。”
“你总没得罪他吧?”
刘勤摇头:“倒没有,门大人是世家百户,为人很光棍,我和他不算很有交情,但也没有仇怨。”
“这就是了!”张佳木笑道:“你这条小命,就是在这里了。”
“大人的意思,是教下官去求门指挥?”
“对了!”
看刘勤还有点犹豫,大概是觉得张佳木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张佳木也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在烧的正旺的白云铜火盆上烤了烤手,然后才知道:“你出去打听打听,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好!”刘勤重生一叩头,然后才道:“要是下官能保住这条命,以后就跟着大人干,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就是表忠心了,大概还是想张佳木也出点力吧。张佳木笑笑,也不说什么,只是提醒他道:“你到门达府里。可甭说到我这里来过!”
“是,下官明白。”刘勤也是急昏了头,所以有点神智不清的样子,但当到实职千户的人,和猪脑还是有点距离的,求一不求二,一事不入二门,这点官场上最基本的底线他还是懂的。
当下叩头而别,出门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就好看了很多。
“大人。”刘勤走后,曹翼这个亲兵百户开了口,他道:“怎么大人升了官,小人倒是感觉很憋气啊?”
“哦,这是怎么说?”
“大人您瞧,咱们只是无赖,您老只是试百户的时候,谁敢和咱挺腰子?别说那些兵马司的,旗手卫的,府军里头的,还是东厂的番子。巡城的御史,咱们给过谁脸子?就说逯杲这厮,可是在您手里头吃过亏的,现在好了,一个个都蹬鼻子上脸的,横是要骑在咱脖子上了!”
听他的话,张佳木只是一笑,但也不驳他,只看着曹翼慷慨激昂的继续说道:“救个于少保,也是没救成,想保个千户吧,还得想这种弯弯绕的法子,大人,咱怎么官儿越大,反而越往回缩呢?”
也亏是曹翼这个楞头青敢说,换了别人,就是当初的那帮无赖,也是不敢在张佳木面前这么着说话了。
“你说的很是。”说话的当口,汤小三端了铜盆进来,里头热水正烫,烟气蒸腾,张佳木脱下布袜,伸脚进去,只觉得浑身一阵舒适。
他夸了曹翼一句,接着又笑道:“你瞧吧,于少保我要保全,我还有法子。这个千户,我也要保,总不教他太吃亏。还有。为难我的,这些天一个个不把我放眼里的,你瞧着罢了,总教他们吃亏就是了!”
“哎!”曹翼得此一诺,心里的那股别扭劲就去了不少。都是跟着张佳木不少时日的人了,也是看着他杀伐决断过来的,这位小爷,看着温吞吞不声不响的,真动起手来,比谁都狠。
到现在,坊里还没多少人敢走夜道,都是在夺门之前被打怕的。那是生生打坏了几十个人,打伤了几百人,还砍了人手弄出来的效果,现在敢嚣张的那几个蚂蚱,怕是没几天就都得消停了!
……
这一晚张佳木上床很早,能说话的人都不在身边,家人还都在老宅子里住着,母亲徐氏刚得了夫人诰命,喜的不知如何,哭都哭了几场,再加上要挑庄园,装修皇上赐的府邸。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没功夫顾他这边了。
就是说亲事,现在也耽搁下来,才十七岁多的锦衣卫都督,位高权重,这亲事该怎么说啊?
任怨几个,各有职守,分别办事,也不能再如从前那样天天聚集在一起打拳说笑,这官位高了,反而觉得乐子少了。还真的是一种遗憾。
早早上了床,挑灯夜读,看的是明初最流行的话本小说,竖体加繁体,油灯昏黑,还真的是看的昏头涨脑。
别的娱乐,也真的什么也没有,想想穿越的人,要是不弄点事出来,还真的是无以打发这漫漫长夜啊……
“大人,大人?”
快三更的时候,外头有人轻轻叩门,张佳木正是半梦半醒的当口,听到声音,猛一激灵,他甩了甩头,喝道:“是小三吧?”
“是我,大人!”
汤小三闪身进来,轻声道:“大人,外头李瞎子求见,说是刚赶回京城,没敢耽搁,就过来求见了。”
“好,好好!”张佳木半夜不睡,等的就是这厮。
他的麾下,论忠心,庄小六算是头一个了,曹翼他们也不差。论功夫本事,任怨和武志文几个是没话说,但论起脸厚心黑,办事得力,机灵果断,李瞎子绝对是众人之首。
听说此人回来,张佳木精神大振,一掀被子就站了起来,喝道:“快着点,把他给我带进来。”
“是勒!”
汤小三在他身边伺候的久了。这位爷什么脾气秉性是极为了解。这时候要是上去废话啰嗦,准没好了。
于是也不理张佳木没穿衣,当即就闪到外头,接着没过一会,又把脸色又灰又黄的李瞎子给引了进来。
“给大人请安。”李瞎子一进来,脸色虽然难看,累的死人一样,到底还是近前来,身形很漂亮利落的给张佳木请了个安。
“你不要闹这套了,先说你的差事。”张佳木喝住他,想了想,对着汤小三道:“吩咐下去,叫厨房下点面条,多放油,盐搁重点,洒点葱花,给李瞎子闹一顿热乎的。”
“是勒,大人,小的这就去办理。”
汤小三答应一声,即刻就下去了。夺门那天之后,李瞎子就不见了踪影,他可是在御驾乘舆之前报过名的,皇上高兴的很,连李瞎子的大号也记了去,立下这么泼天大功,人却消失不见了,显然是被张佳木派了外差,而且是极重要的外差。
这会一回来,就是要回所办差事,汤小三很机灵,自己即刻就出了门,顺手还把房门给关上,出来之后发觉冷风呼啸,天色也是黑沉沉的不见星月,他不禁的轻声一嘀咕,只道:“明儿准定是阴天。”
嘀咕了这么一句,再回头看,只见屋里灯火雪亮,李瞎子就坐在张佳木对面,远远的听到嘀嘀咕咕的声音,但说些什么,却是一点儿也听不到了。
……
第二天倒果然是一个阴天,阴霾四合,彤云密布,北风呼号,入春之后,这一天突然是天气大坏,知道的人都说,这是老天爷在发怒,冤斩忠臣,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刑部的人辰时就都到齐了,昨天傍晚接到谕旨:“于谦、王文、萧惟贞、萧滋、王诚、张永、舒良、王勤、卢忠、高平、廖官保、郝义、艾崇高等大逆不道,即行处斩,着刑部尚书轩輗监刑,顺天府衙并五城兵马司,派兵沿途弹压!”
上谕简单含糊,既无罪名,也不是秋决而斩,而是决不待时的重罚,刑部出红差,也是熟手的很,哪一年秋决不杀个几十上百?但一下子杀这么多人,而且有前大学士,三孤重臣,还有司礼监的太监,锦衣卫的前指挥,都御史,翰林学士,锦衣卫的百户,管药局的太监,林林总总,品流复杂,有文有武,还有宦官,品性什么的都不一样,临场行刑的时候,反应也是不同,人又多,再加上杀于谦是杀忠臣,大伙心里都很不得劲,办差的时候,就感觉份外困难了一些。
但皇命就是皇命,该预备的就得预备。
尚书是堂官,虽然是监刑,但未必一定得到场,轩輗就一直呆在自己办事的公房里头,下面的人川流不息的给他传递着消息。
“大人,今天递牌子进宫的人挺多,但王尚书,胡尚书,江尚书,他们都没进宫,靖远伯爷在家没出门!”
“大人,天儿冷,宫里有消息说,皇上见人都在乾清宫暖阁里头,没出来。几个老公,除了当值的,都躲在外宅子里头钻被窝,也没人出来。”
“锦衣卫都督张大人出了门了,这会在东华门请见,但皇上正在见吏部的李侍郎,还没召见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