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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在说书的老伯伯那儿仿佛听过，似乎不是什么好人！“你才是只老妖怪呢！”豆豆嘟着小嘴有些不满道。
“我怎么成老妖怪了？”元徵好奇道。
“我听祖母说过的，您九岁才开始读书，十七岁就中了状元，嗯……虽然我也不知道状元是什么，不过以前我也听人家说过的，中个秀才好像都挺难的，状元怎么也该比秀才厉害吧！您刚才说过的呀，厉害能干的就是妖怪，您老了，所以是个老妖怪！”豆豆一口气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元徵咬着牙扯了扯嘴唇，这小家伙儿，简直让人恨也不是，喜欢又不是的！
他伸出手揉了揉豆豆的小脑袋，“老伯可没那么厉害，我四岁就开始认字了，只不过九岁才算是正式拜师，和你相比真是差得远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认可了“老伯”这个称呼。
见他说了一会儿话精神便有些不济，豆豆十分灵活地跳下床，拉了拉歪了的裙子，这才端起放着空碗的托盘道：“喝了药要乖乖睡觉，老伯我先走啦，待会儿和祖母一起来给你送好吃的！”
元徵朝豆豆摆了摆手，见她出去后再次躺了下去。
这小姑娘太漂亮，太聪明，太有活力，无论谁能有这么个女儿，都一定会视如掌上明珠，然……对于他来说，掌上已经有了明珠。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湘儿的确是没有豆豆来得讨喜，这和她们长得是否漂亮，头脑是否聪明完全无关。
湘儿身体不好，也因此失去了许多欢乐，她是可怜的，但无疑也是幸运的。出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得到了父母全身心的呵护。她就像一株温室里娇贵的兰花，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脆弱而又敏感，观之让人怜惜，然而，也只是怜惜。
而这个名叫豆豆的小姑娘和湘儿相比，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物质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然而她勇敢、乐观、坚强。她就像一株带刺的野蔷薇，艳丽而野性，充满着无尽的吸引力。
此刻元徵完全能理解母亲那份执拗了，这样的小姑娘，对母亲那样的迟暮老人来说，无疑像是灰暗的生活中一抹亮丽的色彩，怎能不让人向往？
他想，他喜欢上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了，她将会改变他的生活，改变他的湘儿，改变他的家……
第十三章 不想争抢
豆豆随着菊香离开后，老夫人再次斜倚在榻上，表面看起来一直很平静，但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却出卖了她的不安。
儿子的身体是一方面，她更担心的是豆豆和元徵能不能有那个父女缘，虽然她嘴上说要的只是一个名分，但想让豆豆真正融入元家才是她最盼望的。
吴妈妈把梅香和赵妈妈她们都打出去，给老夫人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您喝杯茶暖一暖，豆豆姑娘这么可爱，二老爷会喜欢她的。”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翠姑，如果徵儿不是自内心深处地接受豆豆，我宁可只是要一个名分，有了希望之后再失去才是最伤人的。这孩子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细得很，我就盼着她能永远像个小太阳一样，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会的，二老爷向来心善，哪怕是不乐意也不会随意伤人。”吴妈妈知道老夫人是关心则乱，轻声安抚道。
老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眉头却依旧紧锁。
站在屋外的赵妈妈从豆豆离开后便着急得不行，在她三十几年的生命中，窦大勇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官，但他那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官架子，虽然整日板着一张脸，连她们这些下人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他在军营里养成了习惯，所以府里更有威严的反而是个子娇小的太太。
老爷对姑娘好得没话说，亲闺女也不过如此，甚至后来太太生了小少爷，那份儿疼爱也没有少了半分。
可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像老爷那样的人，这位元大人可是位手握实权的二品官！二品官是个什么概念？知县大人不过七品，再往上，知府大人也才四品而已，赵妈妈想到这里腿都有些软。
照元老夫人的意思，姑娘大约是要留在杭州了。在她心里姑娘当然是最好的，又漂亮又活泼，可谁知道这些当官的脑子里想的是不是和她一样？没准儿人家只看得上那种像是戏文里才有的，说话细声细气的大家闺秀。
赵妈妈脑子有些乱，一会儿想着要是姑娘留下了，自己要怎么尽快学会应付那些人精一样的元府里的主子和下人，千万不能拖了姑娘的后腿；一会儿想着要是元大人看不上自家姑娘，那她就得带着姑娘回大西北去，说话就得收拾行李，否则到时又是手忙脚乱的……
“妈妈，您在想什么呢？”采青站在她身旁，见她半天不说话觉得有些反常，拉着她的衣袖问道。
“采青丫头，你说……”她刚说了几个字就看见豆豆蹦蹦跳跳地随着菊香回来了。
赵妈妈小跑着来到豆豆面前，焦急地问道：“姑娘，元大人……元大人好点儿了吗？”她本想问元大人是不是同意认下姑娘做女儿，现不合适及时改了口。
豆豆皱着小眉头道：“妈妈问老伯呀，他好像很不舒服，喝了药又睡了。”
老伯？赵妈妈听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姑娘说的是谁，有些忐忑地看了菊香一眼。
菊香见她如此小心，微微笑了笑道：“不妨事的，二老爷挺喜欢姑娘。”
豆豆可没在意这些，她拉着赵妈妈的手娇声道：“妈妈，你给我做一碗疙瘩汤，上次我生病啥也不想吃，就觉得你做的疙瘩汤最好，老伯也生病了，我刚才答应给他带好吃的，你给我做一碗呗！”
赵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她来杭州这么些天，老夫人庄子里的情况也摸了个大概，和这里做吃食的几位【创建和谐家园】傅相比，她那点儿庄户人家的手艺根本拿不出手。
“姑娘听话，元大人生病了肯定要好好补一补，他的吃食得让【创建和谐家园】傅们仔细做才行。”她哪里够资格替元徵做主吃什么，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想把豆豆糊弄过去。
“可是……老伯的口味和我是一样的呀，我怕苦，他也怕苦，我喜欢吃的杏脯他也喜欢，所以我生病时喜欢的疙瘩汤他肯定也会喜欢的。”豆豆有些不高兴了，不就是做碗疙瘩汤，赵妈妈如今变得真小气！
赵妈妈和菊香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各自拉起了她的一只小手进了屋。
几个人在屋外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老夫人和吴妈妈都听了个七七八八，见豆豆撅着小嘴吴妈妈笑道：“小嘴儿都可以挂油瓶啦，是不是二老爷不好好喝药惹姑娘生气了？
豆豆有些小得意地笑道：“才没有呢，老伯喝药可厉害了，不过他更喜欢吃的是我的杏脯，都没怎么嚼就咽下去了，我想他可能是饿了。”
她想了想又接着道：“祖母，我答应了老伯待会儿和您一起给他带好吃的，能不能让他尝尝赵妈妈做的疙瘩汤，可好吃了！”
老夫人笑着吩咐道：“赵四家的，你就成全了姑娘的一片心意吧，多做一些，我们都一起用。”
“是，老夫人。”赵妈妈应了一声到厨房去了。
“豆豆啊，祖母打算让你认父亲，你怎么唤他老伯呢？”老夫人有些好奇。
“祖母，姑姑和我讲过的，强扭的瓜不甜，老伯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但是……他是不是有自己的女儿？“豆豆突然语气一转，亮晶晶的眸子直视着老夫人问道。
“这很重要？他有女儿，你不也就多了个小姐妹吗？”老夫人几乎有些不高兴了，她是喜欢豆豆，可要是小姑娘因为这个就放纵起来，这份儿喜欢就要打折扣了。
豆豆摇了摇头道：“老伯有没有女儿并不重要。可是我想要的父亲是我姑父那样的。姑父把我从小带在身边，一直最疼我，就算后来姑姑生了弟弟也没有变过。老伯根本不喜欢我，而我也不想去和别人争抢不属于我的东西，不想做别人不喜欢的孩子。”
一席话把老夫人说得惭愧极了，她怎么可以用小人之心去揣度这个自己喜欢的孩子，是怎么样的经历让年仅六岁的她如此通透，说出来的话让人如此心疼！
“祖母别难过呀，就算老伯永远只是老伯，您还是我独一无二的好祖母！”豆豆咯咯笑了起来。
第十四章 有女元沅（一）
“我们豆豆这样惹人喜爱的小姑娘，谁见了都一定会喜欢的。只是咱们要想得到别人的喜爱，就得先让人家先认识自己，然后才谈得上喜欢，豆豆能听懂祖母的话吗？”老夫人循循善诱，十分有耐心。
豆豆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祖母，就好像我和别人说赵妈妈做的疙瘩汤好吃，光说是不行的，得让人家真的尝过了，觉得好吃的人才会喜欢。”
老夫人直接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小小的人儿不但能很快听懂她的话，并且还能加上自己的理解，这简直让她难以想象。
“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豆豆啊，你得给自己和你的老伯一些时间，让他知道我们豆豆是个可爱懂事的小姑娘，你呢也看看他是不是那个值得你信任和尊重的人，然后再做决定，好吗？”老夫人欣慰地笑道。
“嗯。”豆豆认真地点点头。
赵妈妈的疙瘩汤做好了，老夫人带着豆豆，让丫鬟提着食盒，一行人朝元徵的屋子走去。
元徵这一觉睡了近一个时辰，醒来后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庆儿让人打来热水替他擦了身子又换了衣裳，他方才觉得浑身松快，精神也好了许多，肚子也觉出几分饿来。
“庆儿，去厨房看看，让他们给我弄点精致的吃食，味道要清淡，有些汤水最好。”元徵歪在床上吩咐道。
“是，老爷。”庆儿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他走出房门不远就见到了老夫人拉着那个刚刚来过的小姑娘，身后的丫鬟还提着食盒，心知自己不用跑这一趟了，赶紧跑上前来给老夫人请安。
“庆儿，你们老爷可好些了？”老夫人温声询问道。
“好多了，适才睡着了出了好一身汗，奴才替老爷重新梳洗换了衣裳，老爷说有些饿了，吩咐奴才去取些吃的，老夫人真是神机妙算，倒是便宜奴才偷懒儿了。”庆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老夫人被他逗乐了，笑道：“这猴儿油嘴滑舌的，行了，你下去吧，我们进去看看。”
吴妈妈接过丫鬟手里的食盒，让她们都在屋外候着，自己则随着祖孙俩进了屋。
元徵见来人是母亲，坐直身子就准备下床给她见礼。
老夫人赶紧制止道：“给我好好儿躺着，娘还和你计较这个不成！”
梳洗干净整齐的元徵在豆豆眼里顺眼了不止一分，她走到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道：“老伯，刚才我都没现，其实您长得也挺好看的，就比我姑父差那么一点点。”说罢伸出小手，用拇指在食指上掐出了一丝丝的距离。
元徵一听这话忍不住就想逗小姑娘几句，不过一见到吴妈妈手里的食盒，眸子顿时一亮，带着几分讨好对老夫人笑道：“果然还是老娘最好，儿子这里才觉出饿来，您就给我送吃食来了。”
“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这是我们豆豆让她乳娘给你做的疙瘩汤，说是答应过要和我一起给你送好吃的，又说你口味和她一样，一准儿喜欢吃，我想吃一口还得沾你的光呢！”老夫人指着豆豆笑道。
口味一样？元徵突然想起了之前吃的那杏脯，嘴里的滋味儿立马变得怪怪的，不过这小家伙儿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关心别人，尤其是重承诺守信用这一点，让很多成年人都汗颜！
说话间吴妈妈已经把疙瘩汤从食盒里取了出来，豆豆认真地卷起袖子，取过大勺子盛出一碗端到了元徵面前，她歪着小脑袋道：“老伯您看，这就是我赵妈妈做的疙瘩汤，闻起来是不是特别香？”
元徵一看那碗里白的白绿的绿，看起来倒是十分干净清爽。他心里不由得又开始嘀咕，真不愧是只小妖怪，又没有人教她，她怎么就知道自己想吃清淡的，有汤水的？
豆豆把小碗塞进元徵手里，有些急切道：“还热乎着呢，老伯您快吃，我和祖母，吴妈妈都陪着你一起！”
吴妈妈把剩下的疙瘩汤分盛到几个小碗里，豆豆早就馋得不行，端过小碗呼噜呼噜吃了起来。
照老夫人和元徵的眼光，豆豆此刻的吃相已经可以称作是粗鲁了，然而她那副满足的小模样，愣是让人没法儿嫌弃，反而让看着她吃饭的人肚子都跟着饿起来。
元徵向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疙瘩汤这样简陋的食物平日里是到不了他面前的。
今日机缘巧合，在他的肠胃最需要抚慰的时候，普通的疙瘩汤被送到他的面前，软和顺滑清淡鲜甜，胜似他从前吃过的所有美味，他竟然以前所未有的度吃了个精光。
豆豆见大家和自己一样吃得挺满足，翘着小嘴道：“我没说错吧，赵妈妈的疙瘩汤就是好吃！”
老夫人见儿子精神不错，想要和他谈一谈豆豆的事情，对吴妈妈使了个眼色道：“豆豆啊，这疙瘩汤的确做得好吃，你觉得祖母该赏点儿什么给赵妈妈？”
“赵妈妈给咱们做饭还有赏？”豆豆有些迷糊了，赵妈妈不知给她做过多少顿饭，从没听说过这个。
吴妈妈笑道：“姑娘你想呀，赵妈妈不是厨娘，今日却做了厨娘的事儿，而且做的饭大家都喜欢，咱们是不是该感谢她呢？”
“嗯，祖母，那咱们给赵妈妈些银子吧，她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银子，说是将来给我奶兄娶媳妇儿用。”豆豆一本正经道。
老夫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对吴妈妈道：“翠姑，你带着豆豆去取二两银子赏给赵四家的，就说疙瘩汤做得不错，姑娘赏她的。”
“祖母，银子不是我的呀……”
“是，老夫人。”吴妈妈拉着还在懵的豆豆走了出去。
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母子二人依旧没有收回视线。
“娘，我喜欢这个孩子，能有这样一个女儿，是儿子的福气。”元徵轻声道。
“徵儿，你真的想清楚了，豆豆不是普通的孩子，如果你是因为……”老夫人仔细观察着元徵的神情。
“娘，名字我都想好了，就随湘儿，叫她元沅吧。”元徵知道母亲担心什么，十分肯定道。
“湘、沅。”老夫人仔细咀嚼着着这两个字。
“沅芷湘兰，是我对两个女儿的期望。”元徵微微一笑，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第十五章 有女元沅（二）
“徵儿，没想到你还记着母亲从前和你讲过的事儿，湘江、沅江……那是你外祖母的故乡。?”老夫人有些激动，眼眶都湿润了。
元徵此刻全副心思都是豆豆的事情，并没有想要和母亲回忆从前的打算，他双手放在脑后仰躺着低声道：“娘，蕙娘给您的信里都说了什么？现在我女儿也认下了，您的顾虑也该打消了吧。”
老夫人表情有些须不自然，伸出手指戳了元徵额头一下，“臭小子想得美！人家小姑娘还没认你呢！再说我……我一个老太太能有什么顾虑？”
元徵嘴角微勾淡笑道：“翠姑姐、庆儿他们那些人一眼看到豆豆都觉得她和阿朝一个模样，连右边嘴角的小梨涡都没有区别，您总不会觉得我也是这样想的吧！”
老夫人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斜睨着儿子道：“难道不是？就是顾夕，模样虽然和你媳妇儿几乎没有区别，嘴角不也差了那么个梨涡么！”
元徵看母亲一副嘴硬的样子小小地奉承了几句：“只有那些俗人看人才只看皮相，像娘这等眼力的高人自然更重视风骨，您只怕在见到豆豆的第一眼便看出端倪了吧，偏还弄一身那样的衣裙来试探于我。”
“徵儿，其实蕙娘信里对豆豆的身世说得十分隐晦，当年到底生了什么我也不好胡乱猜测，之所以没和你说，这是原因之一。二来娘是真喜欢豆豆，不想你为了哄我高兴便违心地认她做女儿，那样委屈了你，更是委屈了那孩子。”老夫人低头抚了抚衣角，有些闷闷的。
“蕙娘如今成熟了不少，知道这样的信件要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必会带来狂风暴雨，所以有些事是不好明说。从而我更加可以肯定，这孩子的身世背后必有重大的隐情，绝不能轻易暴露，起码现在不是时候。蕙娘真是给我找了好大的麻烦！”元徵抽出手来捏了捏眉心。
老夫人想要替豆豆辩驳几句，但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只好闭上了嘴，默默坐在元徵身旁。
“不过总算蕙娘还有这点小聪明，豆豆长成这个模样，说是她和窦大勇的女儿谁会相信，我这里好歹还有阿朝做挡箭牌，对豆豆来说，整个大周再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爹了。”元徵轻轻合上了眼睛。
“蕙娘性子倔，当初不知道豆豆的身世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她肯定希望将来孩子能认祖归宗。谁都明白，大勇虽然也算有前途，但以他的背景又是个武将，做京官的可能性不大，豆豆留在他们身边将来最多不过在军中胡乱寻个女婿，能有多大出息！”老夫人倒不是看不上那样的生活，只是觉得豆豆不该过那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