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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血残明》-第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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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雨摇摇头,放弃了无谓的努力,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上,小心的对余先生问道,“往日都未叫在下去大堂议事,为何今日忽然让在下旁听。”

        “杨大人说庞班头是平乱首功,对乱由最是知情,这起因定性的事,让庞班头也参与书写申详,要尽早办妥。”

        庞雨张着嘴,这次参与的势力比云际寺还多,云际寺的时候庞雨还有情报方面的优势,这次则无任何优势可言。

        就感觉前面一团迷雾,雾里面不知何处有一个大坑,正等着自己这个貌似春风得意的班头一脚踏进去。

        余先生也是被安排办理此事,这两日已经焦头烂额,申详的稿子都写了七八遍,往往还没写完,就又有新的变化,只能推倒重来。

        两人不敢耽搁太久,已经有几个士绅从甬道通过,大概马上要开会了。

        庞雨拍拍脑袋跟余先生一起出门,刚站上甬道,忽然有所感觉。

        抬头往左方看去,方仲嘉正从甬道中大步走来,眼神冰冷的打量着庞雨。

      第六十一章 和解

        “回禀堂尊,张孺乃是张秉成家奴不假,但张孺只是首倡之一,余贼多为四乡青皮喇唬,若定为奴变,不知情者以为作乱者尽出于士绅之门,似有不妥。”

        杨芳蚤高坐上首,听着下首一个秀才的反对意见。

        他本意是定为奴变,因为马世名那一封奏疏,给大家都弄得很被动,原本可以处理成民间私怨争斗。

        但皇帝和内阁已经知道冲突双方都有家奴,必定涉及士绅,那要完全定义为民间私斗是不合适的。

        而定义奴变,则可以将事件往家奴内斗方向理解,这样牵连士绅较少,衙门处理起来方便,在皇帝那里也能交差。

        当然杨芳蚤并未先自己出场,而是让周县丞提出观点,这样万一被大家反对,杨芳蚤有个转圜的余地。

        果然士绅虽未围攻,却也不愿接受。

        最近经常来衙门的秀才蒋臣也对杨芳蚤拱手道,“晚生赞同方才江兄所说,倡乱者张孺、朱宗、黄文鼎、汪国华,此四人中只张孺为家奴,奴变的确名不副实。

        晚生仍是持前论,此次乱事起因于流氛蔓延,自去岁流寇渑池南渡之后,湖广、河南深受荼毒,各地人心浮动,难免有些奸狡之徒乘乱思变,黄文鼎一伙便应归于于此类,应以造反论处。”

        周县丞被一众士绅反对,作为一个八品小官,他还不敢动气,在堂下平和的说道,“虽倡首之人只有一个家奴,但那乱民中的家奴也为数不少。

        另一方郑老、殷登、吴丙等人皆是家奴,似为家奴之间争斗,定为奴变于大家都无干连。”

        此话一出,场中稍稍有些冷场,士绅们似乎觉得能接受,但又有损颜面,毕竟这里都是家主,一说家奴总是有关联的。

        方仲嘉咳嗽一声,把堂中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然后才沉声道,“即便有些家奴,那也是些胁从,人生百样,总会良莠不齐,家奴中也有好好坏,却不必只强调那家奴二字。”

        一众士绅纷纷附和,他们还是希望像蒋臣说的定为民户造反,这样不会牵涉士绅,对乱民的刑罚则会更重,能出他们心中的恶气。

        “方把总此话不妥。”

        众人惊讶的看过去,却是从堂中末尾的位置传出来的,自然是地位最低的庞雨。

        他出列一步看着方仲嘉,“为乱之人中,陈千、周朝乃方应乾家仆,康进、郑朝出于吴应琦家门,白龙、白虎则出自叶灿府上,娄秀才、方秀才、刘秀才、张乡官家都有家奴参乱。

        当日贼党五印寺设醮,铜鼎上所刻青词写得明明白白,家奴大多为首恶之雁行,分封前后左右将军先锋,分明是乱贼中要紧头目,方把总一口咬定他们是胁从之人,不知依据何来?”

        方仲嘉是代表方家来的,他这几日在养伤,并未仔细去看那铜鼎上的青词,仗着自己官宦之家的出身,就算杨芳蚤不同意,也不会当面驳斥,哪里想到庞雨一个低贱班头会跳出来,顿时张口结舌。

        方仲嘉逃出云际寺之后,这还是初次与庞雨见面,两人眼神对视之时,都能感受到深刻的敌意。

        庞雨又转向蒋臣,“若是流氛蔓延,那黄文鼎等人为何不待流贼到来再举事,响应流寇又是响应的哪一营哪一伙,为何结寨之后又不流窜去河南湖广投靠。

        既然黄文鼎未立巨贼之旗号,也未与流寇书信往来,蒋秀才是如何确认他们响应流寇。”

        蒋臣的响应流寇之说只是他的个人臆测,确实没有丝毫依据,在逻辑上经不住推敲,一时也无力反驳。

        庞雨不待蒋臣说话,又说回方仲嘉,这才是他的主要打击目标,“我们衙门办事,要讲个证据证人,那青词之上人名皆在,自可证实家奴并非胁从。

        又黄文鼎等人在胡家庄竖旗之时,以杀方应乾召集四乡乱民,全城百姓都可为证,若是不定奴变,在下觉得起因写方应乾也行,至少人证俱在,是经得查的。”

        方仲嘉对庞雨怒目而视,有两名秀才也大声呵斥。

        方应乾是方孔炤的堂弟,与叶灿和吴应琦不同,他是亲自带领家奴为恶,黄文鼎竖旗结寨的时候,就是以杀方应乾号召百姓,而没有用吴应琦、叶灿这些人作为号召,便可见此人在桐城【创建和谐家园】人怨的地位无可动摇。

        此时庞雨单单提到方应乾,自然是针对方家的,当晚云际寺内,庞雨在山上没留活口,荻港的几个家丁都砍了脑袋,之前也差点杀了方仲嘉,方仲嘉自然跟他有仇。

        庞雨一直担心方仲嘉报复,更怕牵扯出银子的事情。

        所以一直扣留着汪国华,等待与方家和解。

        可方家一直稳如泰山,丝毫不与庞雨接触,庞雨自然也不能主动上门,此时谁先开口,便在谈判中处于劣势。

        这样一直拖着,庞雨既要担心方仲嘉报复,又要担心那汪国华暴露,一直处于很大的精神压力之下。

        所以今日既然有机会,庞雨需要给方家传递足够的压力,士绅虽然平息了动乱,但这次乱事给士绅阶层造成了重大打击,此时的桐城士绅其实外强中干。

        江之淮看着庞雨疑惑的道,“皂隶何时也能在堂上说话了。”

        桐城士绅被庞雨几句话打压了气势,杨芳蚤倒是乐见其成,由庞雨出面得罪人,正是他事先吩咐庞雨担任的角色,庞雨选择的时机也很合适。

        庞雨其实不愿得罪这些人,毕竟杨芳蚤只是代理知县,很快就会走,但庞雨是走不掉的,要和这些士绅长期共处于桐城,招惹这些本地大户没有什么好处。

        士绅作为群体此次斯文扫地,特别是那些花钱买免火旗的人,在百姓面前丢失了脸面和威望。

        百姓似乎认识到官府和士绅都很虚弱,现在动辄围堵士绅府邸,两日前黄文鼎亲友给他发丧,当时又出了杜书手和打行逼迫的事情,有上千人戴白为黄文鼎送葬。

        吓得杨芳蚤和士绅噤若寒蝉,各家士绅当时都准备逃亡,幸好快班及时抓获了郑老,民愤找到了疏通的管道,才将局势平复下来。

        杨芳蚤伸手指了一下庞雨,对江之淮道,“这位便是当日独立剿灭云际寺乱贼的庞雨,也是县衙新任快班班头。

        庞班头勤勉任事,上任几日便将逃逸月余的郑老逮拿归案,又是文武双全之人,此次发往安庆的申详,也有庞班头参与起草。”

        江之淮哦了一声,接着满带笑容的对庞雨拱拱手。

        堂中则响起一阵议论声,近些日子满桐城的人都听过庞雨,但有些士绅并未见过,此时都在交头接耳,一边仔细打量这个平乱英雄。

        方仲嘉听到杨芳蚤说独力剿平云际寺,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分明是他带领家丁剿灭的,这个庞皂隶用的下三滥手法,又下毒又放箭,总之都是偷偷摸摸的勾当,最后才捡了一个大便宜。

        他想到此处便更觉不平,却又不能出面驳斥,只得偏开脑袋一副不屑的模样,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茶水。

        庞雨朝向杨芳蚤躬身道,“谢过大人看重,小人一定恪尽职守,绝不辜负大人信任,定会把那汪国华缉拿归案。”

        听到汪国华三个字,方仲嘉立刻转过头来,刚好和庞雨对上眼睛,庞雨颇有意味的看了方仲嘉一眼,捕捉到了方仲嘉眼中的一丝慌乱。

        ……“他提到了汪国华?”

        方孔炤从书桌后抬起头来。

        方仲嘉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桌案上的文册道,“大哥又在编写那《全边纪略》。”

        方孔炤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方仲嘉的话,却放了笔往外走去。

        方仲嘉连忙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方家的花园,此时已有秋意,花园中绿树环绕亭台水榭,池水中飘落几片枯叶,园中略显萧索。

        “此间平乱事了,为兄想举家迁往南京。”

        方孔炤在水池边坐下,语气也有些落寞。

        方仲嘉讶然问道,“大哥为何要去往南京,总还是乡土更亲些。”

        “黄文鼎汪国华不过百余人,能战者不过数十,安庆一府束手无策,沿江数十州府震动。

        眼下流寇已在河南偏东一带出没,动辄数万之多,若是流寇前来桐城,恐有不忍言之事。”

        方孔炤说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如今这乡土也不亲,黄文鼎汪国华作乱时无人在凤仪里闹事,反倒是我等帮着平乱之后,城中百姓已来凤仪里围堵两三次,想来可笑可叹。”

        “那些蠢夫愚妇哪里知道好歹,大哥大可不必介怀。

        倒是大哥方才所说,桐城的事难道便不理会他了?”

        方孔炤收起笑容,眼神慢慢汇聚起来,“自然不是,那庞皂隶几日不见,已经成了快班班头,虽仍是贱役,但又得了起草申详之责。

        如今分巡道吏员、南兵部提塘官已到桐城,若他把汪国华交到衙门中,就不是桐城县衙能管辖。

        我听说王公弼、巡抚幕友也随时可能来桐城,届时人多嘴杂,恐怕会更混乱,汪国华此事不宜再拖。”

        “那干脆派打行把这庞皂隶…..”“汪国华定然是被他人看押,你杀了庞皂隶,就会把汪国华交到衙门中去。”

        方孔炤摇摇头道,“庞雨在县衙既然对你提起汪国华,便是要跟咱们和解之意,否则他直接便交了,还得一个逮拿匪首的大功。”

        方仲嘉一愣,“他一个衙役,何德何能与方家和谈。”

        方孔炤皱着眉头,“这份申详对我十分要紧,里面最好不提及方应乾,平乱时又必须要写到我的名字,天下纷纷,皇上最缺知兵平乱之人。

        日后请何老先生举荐,这便是依据。

        那汪国华嘛,便不用多说了。

        如今庞皂隶参与起草申详,汪国华或许也在他手上,他自然能与我和谈。”

        “那…又如何去谈?

        总不能我们还求到他快班值房里面去,他杀我家丁数人,我决不去求他。”

        方孔炤抬头看到花园角落里的一处小池子,旁边还丢了不少的盐袋,不由笑着道,“谁先开口谁便在下风,此时我不便找他,他也不愿找我,但另外的某人邀请他前来,却是合适的。”

      第六十二章 狂生

        “等庞.班头许久了,先请入书房一叙。”

        方以智在书房门口等待庞雨,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此时倒看不出世家子弟的高傲。

        上次庞雨跟着县丞来的,连书房的内室都没进去,这次方以智亲自在书房门口等待,已经是给了庞雨很高的礼遇。

        庞雨连忙拱手道,“方公子客气。”

        “上次一唔十分仓促,一直想再与庞班头探讨一些物理之学,期间还听闻庞班头精于速算之法,都不免想求个究竟。

        可惜中间你我都忙于平乱一事,至今日才得空再与庞班头见面。”

        方以智把庞雨请入书房,这次庞雨直接坐到了当日县丞坐的位置,可见方以智对他颇为看重。

        庞雨打量了一下书房布置,上次站在外间,因为角度问题只看到一部分,这次在室内看去,墙上多了不少的书画。

        对面墙上一幅配诗的江景画正对着庞雨的位置,庞雨不免多看了几眼。

        “九岁下瞿塘,兼旬过武昌。

        舟人引我登武昌,左顾鹦鹉右凤凰。

        谁道眼前道不得,白云千载何能狂?

        烟波日暮偶然作,仙人果否乘黄鹤……原来方公子还去过武昌。”

        “大江沿线都去了。”

        方以智一副回味的神情,“六岁时父亲中了进士,我七岁时随家父就任嘉定(乐山)知州,登峨眉游三峡,之后由蜀至闽路经武昌,这诗便是当时所写,让庞班头见笑了。”

        庞雨奉承道,“方公子幼时便走南闯北,九岁就能写意境如此高远的诗词,这见识确实不是我们这些小民可比。”

        “这一趟方某还随祖父去过庐山,然后去了福建的福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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