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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血残明》-第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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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前面便是挂车河集镇,过了再往前一点,便是云际寺了。”

        马上的潘可大把兜鋻戴回头上,他的前后都是打着火把的家丁,将周围的道路照得十分明亮,但跟无尽的夜色相比,还是只有很小一块。

        他与王公弼商定策略之后,便佯装撤军,但将百名精锐隐藏于练潭以南。同时安排那练潭的乱民当了谍探。

        昨日那谍探得到黄文鼎要去桐城的消息之后,便即刻赶回报信,潘可大只带了这近百人的精锐,行动十分便捷,在天黑之前已经赶了小半路程。

        他的这支小军队虽然已经是抽选的精锐,但其实也就是些勇武敢战的家丁,从整体上从未有过严格训练,更没有在夜间遂行军事行动的能力。

        天黑之后行军速度大降,因为今夜没有星月光,连骑兵都只能下马打着火把步行,整个行军队列越拉越长,还有大约十多人掉队,逼得潘可大停留了几次。

        火把在夜间太过显眼,只能照亮周围很小范围,但别人却能在很远的地方留意到。离云际寺越近,被贼人发现的可能便越大,贼人跑了倒不要紧,卷跑了银子就不妙了。

        此时终于即将到达云际寺。按这个谍探说的,脏银全都在庙中,多达数万两,只要一想起那种场景,潘可大心中便有些焦急。

        “走快些。”

        只要通过了挂车河集镇,他便截断了通往桐城的官道,贼人便无处可逃。

        潘可大不停催促,顾不得掉队的人,不再停下收拢队伍,一路紧赶慢赶,池州兵终于抵达云际寺山下时,潘可大身边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且黑暗中走乱了编制,若是真的遇到强敌,也是不堪一击。

        潘可大知道云际寺只有一条山道,跟着谍探寻到那路口后,才稍感放心。

        先锋的家丁们络绎上了山道,潘可大突然拉过谍探问道,“你说山下通夜都有放哨的,人到哪里去了。”

        那谍探惊慌的道,“小人不知,但往日都有的,汪国华有时还要查,确实通夜不断。”

        潘可大怀疑的看着眼前的谍探,自己远道而来,此时人困马乏,如果是贼人的圈套,自己岂非偷鸡不成蚀把米。

        正在犹豫之时,前面的家丁大声道,“大人,这里有些东西。”

        潘可大带着众兵赶到山路上,把火把凑近了一看,山道的台阶有不少的血迹,但更吸引他们的,是路上零散的银块。

        一众丘八纷纷在地上捡拾,跟着发现在草丛都还有,队伍顿时散开。

        明末时的家丁是军队中的精锐,但其实也就是有全饷的士兵,只是因为腐朽的体制造成将官无力供养足额士兵,所以才集中资源供养少数忠心勇武之士。

        在全国军饷最高的关宁军,家丁领的折色是二两银子。池州兵在安全的南直隶,他们一月不过一两银子,此时满地的银锭,随便一块便是数月的收入,哪里还忍得住。

        士兵们顿时异常兴奋,行军的疲劳都完全忘了,在山道周围疯狂搜寻,遇到大的银锭便争抢起来。

        潘可大一个不小心,池州兵便军纪涣散,后面陆续赶到的士兵也投入争夺,已有几处发生打斗,山道上一片喧哗。

        潘可大大声弹压,派出心腹的家丁一通乱打,好不容易把那几处打斗平息下去。潘可大生怕节外生枝,不敢让队伍停留在山道上,带着家丁直扑山顶。

        路上又发现了一些银子,随后出现了几具尸体,池州兵开始紧张起来。一路小心翼翼的上到云际寺的院门,门前的平台处又是几具尸体。

        士兵都有些迟疑,潘可大眼见云际寺的庙门已在面前,里面便是那数万两的银子,拔出自己的腰刀大喝一声,“杀光此处乱民,杀一人赏十两银子!先入大殿者另赏二十两!”

        家丁们有了悬赏的【创建和谐家园】,立即争先恐后的涌入大殿。

        潘可大随在大队之后,众人预计中的血战没有出现,大殿的地板上摆满尸体,很多却只剩下一截颈项,人头不知去向,尸体间有些散落的银锭。

        众兵虽然心惊,但毕竟人多势众,小心翼翼的散开,在庙中分散搜寻,等潘可大进到偏殿,发现了成堆的银箱。

        “大人,箱子都是空的。”

        潘可大心中怒火中烧,一把手揪住那谍探,“你说有数万两银子在此,银子呢?”

        谍探吓得结结巴巴道,“小人怎知,分明午后还在,此处死了这许多人,定是他们自相残杀,胜者夺了银子跑了。”

        潘可大呛一声抽出腰刀指着那谍探,“那往哪里跑了?说不出来便取你性命!”

        谍探吓得瘫在地上,他一时哪里说得出来。

        这时家丁头子气喘吁吁的赶来道,“庙中各处看了,没有银子,倒是山下有些发现。”

        “有何发现?”

        “往桐城方向路上很干净,但往怀宁方向的官道上散落着银子,那些贼人定是往怀宁去了,数万两的银子他们走不快,咱们去还追得及。”

        “他们定是得了消息,知道桐城不能再去,要从怀宁逃去外乡。”潘可大狠狠道,“本官留守云际寺,以防再被贼人占据,顺便再细细搜寻一下庙中。你带三十人骑马去追,他们带着四五万两银子岂能跑得快,天亮之后他们必定逃不掉。”

        “遵命!”

        。。。。。。

        天色微明,新的一天来到。桐城大街小巷中的门市纷纷开张,自从黄文鼎一伙去了云际寺,远离了县城之后,居民各理生计,城中生活正在恢复正常。

        一辆马车缓缓从东作门进入县城,车上的驾车位坐着一个人,后面的车板上没有遮盖,随着“踢嗒踢嗒”的马蹄声,马车沿着大街缓缓而过。

        刚开始路边的百姓并未在意,但有几人不经意间看到车上拉的物品时,突然尖叫着退开。

        其他百姓留意到这些异常后,纷纷过来查看,满街都充满了惊叫,但人们又不离开,纷纷远远的跟着马车,消息传得飞快,各处的人们都围聚过来。

        满身血污的庞雨坐在驾车位上,腰上挂着腰刀,驾着马车缓缓行驶在县前街上。

        终于到达八字墙时,庞雨跳下马车,一脸漠然的面对着密密麻麻的围观百姓,场中竟然无人敢喧哗,百姓们只是下意识的又往外退开一些。

        庞雨转身面对仪门,得了消息的杨芳蚤正在幕友的扶持下匆匆赶来。

        待杨芳蚤出了大门一看,马车的车板上赫然摆放着整齐的人头!

        庞雨昂首挺胸,对杨知县拱手,声音洪亮的道,“皂班庞雨奉堂尊大人之命平乱,昨夜一番血战,已剿灭云际寺结寨乱民,斩首二十余级,特来复命!”

        杨芳蚤目瞪口呆看着站在一堆首级前的庞雨,竟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第五十四章 平乱

        “人头中可有汪国华?”

        “回老爷话,没有那汪国华,亦未见黄文鼎,人头中为首之人是朱宗。那庞雨并不入衙门,便在八字墙之前与杨芳蚤对话,据他所说,是受杨芳蚤指派平乱,如今满城皆知他是平乱首功。”

        凤仪里方家书房中,方孔炤脸色阴沉,挥手让报信的家仆退下。屋中还有两人,一个是脸色苍白的方仲嘉,另外一个则是方孔炤的女婿孙临。

        昨晚先是逃回一批家仆,说方仲嘉已被乱民所杀,让方孔炤后悔莫及,随后又担心因此走漏了平乱的消息,从而让黄文鼎逃脱,甚至黄文鼎会突袭凤仪里。

        方府一片混乱,让打行都起身准备,又不断派出家仆四处打探,结果方仲嘉天明前负伤而回,才让方孔炤心头的大石落地。

        方仲嘉受伤两处,逃出大殿之后进入山林,好在云际寺的山岭并不高,他寻到一处缓坡慢慢下山,锁子甲因为太重,也扔在了林中。身上衣衫被灌木枝叶扯得稀烂,到大路之后池州兵还未到达。万幸的是寻到了来时的马匹,这才保住一条性命。

        他的两处都不是致命伤,只是失血较多,身体很虚弱,方孔炤原本是让方仲嘉指挥那些打行,现在只能改为孙临,并由孙临的大哥孙颐(注1)协助。

        孙临的二哥孙晋是都察院御史,而且是京官,因此孙家在桐城也是极有地位,方家加上孙家,领导地位在士绅中也能得到认可。

        而孙临本身平日有习武练箭,还擅长骑术,跟方仲嘉相比,只是少了实战经验,也算是一个合格的人选。

        方仲嘉大概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对庞雨的详细身份不太清楚,只是告诉方仲嘉,似乎是一个姓庞的衙役,原本投了乱民,昨晚与汪国华一伙起了内讧。

        实际这三人都与庞雨见过面,但这样的底层衙役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对这个姓庞的衙役无丝毫印象。所以他们都以为是依附乱民的那些胥吏,这种人在民乱期间人数不少,又最是见风使舵,贼人一旦势弱,便见财起意。

        刚找跌打大夫来取了箭头不久,三人刚商量几句,便传来了庞雨带人头入城的消息。

        方仲嘉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对方孔炤道,“若是杨芳蚤指派他平乱的,倒是难办了。”

        “此事恐怕有些蹊跷。”孙临皱眉道,“民变已近一月之久,桐城县衙束手无策,一味的招抚,无非是担忧平乱不成,反激怒乱民鱼死网破,从而令牧守知县落罪。如今形势未变,杨芳蚤怎会突然派一个衙役孤身前去平乱,岂非儿戏一般。”

        方孔炤冷冷道,“若是要平乱,便当把黄文鼎一起平了,既明知黄文鼎不在,却去杀了云际寺数十乱民,岂非逼迫黄文鼎以命相搏。可知仲嘉最先所说方为事实,这庞皂隶不过是见财起意,因仲嘉走脱,他担心消息走漏,而不得不托词于知县,。”

        孙临转头看看天色道:“如今最要命的,黄文鼎一伙陆续在五印寺外聚集,已有三五百人之多。方才家仆回报,乱民似已得知云际寺遇袭,正往南门移动。万一黄文鼎等人攻打县衙,咱们是否仍按原定方略突袭乱民。”

        方仲嘉昨晚的一场惨败,给方孔炤造成了巨大的被动,他有些羞愧,低着头沉声道,“万一黄文鼎等人不救张孺,反而逃回云际寺呢。都怪我太过大意,若是带上两把弓箭,或是护好那火把,便不至于如此。”

        方孔炤倒没有丝毫埋怨,“生死搏斗之时岂能面面俱到,仲嘉不必苛责自己。至于黄文鼎逃回云际寺,我看来他却未必能够。仲嘉你下山之时,是否已见到池州兵火把。”

        “确实如此,当时正是池州兵到来,难以将银子搬走,庞皂隶几人有所争执,我便乘此慌乱之际逃脱。”

        孙临站起道,“云际寺应已被池州兵攻占,黄文鼎回去亦无用,此人缺乏谋划,汪国华既然不在,他定会进退失据,攻其不备正其时也。”

        方仲嘉突然抬头道,“要不然便由得那黄文鼎攻陷县衙,将那庞皂隶等人一股脑杀了,我等再乘乱袭杀乱民。”

        孙临看着方仲嘉道,“那便不再是民乱,而是造反,一旦乱起恐难收拾。庞皂隶昨晚能火中取粟,必是个奸狡之徒,黄文鼎即便攻克县衙也难逮住此人,多半被他走脱,而汪国华尚在这皂隶之手,大乱之后一旦交给朝廷,不免更连累方家。”

        方孔炤点头道,“若是黄文鼎攻克县衙,池州兵必定要入县治,届时桐城不但遭匪灾,还要再遭兵灾。”

        屋中三人一时都不说话,相比于那些小民,世家大族在面对兵灾之时更没有底气。

        方孔炤在书桌前来回走了两趟,停下后对孙临道,“告知杨知县,桐城士绅今日平乱。”

        孙临应承一声,出门立刻开始召集打行和家仆,方家院中一时喧哗起来。

        方孔炤听着外边的声响,默然片刻后对方仲嘉问道,“你走时那汪国华可还一息尚存?”

        “他似乎是中毒了,在大殿中多次叫骂问谁下的毒,但他应是中毒最浅之人,也是最后才倒下的,至于那毒能否解救,却不敢断言。”

        “既然那庞皂隶能有时间砍了二十多个人头,是有时间确认汪国华死活。若是死了,那定砍了脑袋来。即是说汪国华可能没死,此人是个匪首,而庞皂隶不交出他来,放着这大功不要,其中是有些意味的。”

        方仲嘉切齿骂道,“他在殿中定是听了我与汪国华说话,知道咱家与汪国华的纠葛。又不能确定我是否生还,便留了汪国华在手中见机行事。此人心狠手辣,他不但下毒,还至少亲手格杀了三四人之多,能用【创建和谐家园】之时定然是用【创建和谐家园】,绝不给对手一点机会。”

        “但他终究只是一个皂隶,害怕你报复于他,想以汪国华为筹码。”方孔炤沉吟片刻道,“可恨这皂隶坏我大事,不过是为些银子,也是为那池州兵做嫁衣,银子最后定然是池州兵夺去了。”

        “要不要让人先去与他谈谈。”

        “不必,就算他拿到汪国华,也只是一个低贱皂隶,有何资格与我等对坐说话。”方孔炤冷冷道,“待剿灭黄文鼎之后,你去县衙露个面,让那皂隶知道你还活着,让他来求咱们。”

        。。。。。。

        南门城楼之下,人头涌动人声嘈杂,各色兵器农具在他们头上晃来晃去。

        从四乡汇聚而来的乱民集结在此,他们都是上次依附的人,这次听闻池州兵退去,又被核心乱民召集而来。

        他们颇为想念上次打劫大户的感觉,所以人数很是不少,一大早已经集结了超过五百人,还不断有人从各处赶来。

        原本他们的集结地是在五印寺,但早上传出了一名皂隶孤身剿灭云际寺的离谱谣言,开始大家都不相信,随后城中的传言越来越多,乱民纷纷离开五印寺,在南门城门口打听消息,有部分人因为害怕已经离去,还有些将信将疑。

        南门外街又并不开阔,数百乱民聚集于此,只能散于街巷之中,纷纷交头接耳讨论早上那个离奇的消息,向那些熟悉的乱民核心打听云际寺的情况。

        “让开,都他娘的挡住路干啥。”

        黄文鼎大步走来,揪住挡路的乱民随手扔开,那些瘦弱的青皮跟魁梧的黄文鼎一比,便如孩童一般。

        前方便是南门的门洞,自从庞雨拉人头穿城之后,县衙担心贼人报复,立即关闭了各个城门。此时南门大门紧闭,从各门传来的消息,说桐城六门都已经关闭,而南门是距离五印寺最近的一个门,乱民要攻入的话,最好就是选这个门。

        黄文鼎手拿一把大刀,抬头看了一下高高的门楼,口中大声道,“你们说那庞傻子剿了云际寺,杀了咱们二三十个兄弟,老子在桐城活了几十年,没见过这等勇猛的人,你们觉得那庞傻子像吗?”

        周围的乱民有些摇头,有些默不作声,旁边一个乱民小心翼翼的道,“但早上我与李伴亲眼所见,朱宗、谷小武、张应的人头都在那马车之上,谷小武脸都砸烂了。”

        “那汪国华呢。”

        “没见着。”那乱民摇摇头,“可早上关厢这边传言,说挂车河集镇来了池州兵,在云际寺山下往来,挂车河人家的女眷都在往县城跑。”

        “他们说池州兵大队到了接官亭,前锋到五里铺了,两三千人马呢。”

        “黄盟主,咱们要不要先躲一下。”

        黄文鼎嘴角抽搐了,他虽然是个武举,但是对打仗一窍不通,明代武举不考试兵法谋略,到明中之后,文官还刻意的把武官向文盲方向引导,武官越来越粗鄙不堪,很多武举往往都是大字不识,空有一身蛮力。

        黄文鼎此时便毫无章法,既不去确认情报,又不调动人马稳定军心,一众乱民如同无头苍蝇,各种怀疑情绪在人群中不断发酵,很多依附的人见势不妙纷纷离去。

        他身前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背着个背篓,手上拿一把锄头,脸上有些愁眉苦脸的表情。这副扮相看着,就是想跟着来凑人数抢东西的附近农民,一旦有事没有丝毫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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