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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粤匪”攻克江宁城的时候,便曾屠过一次满城,那可是两万多人全给杀了个干干净净。万一这叶名琛再来这一手,拿大家伙的脑袋瓜子当投名状。那可怎么是个好!
这脑袋在头上顶上,谁也不愿意被人这般给摘了!
所以的,这满城上下的满军八旗近五千,汉军八旗两万三,当然那是男妇老幼统共全数。为保住性命只能抱成一团儿,少壮者防守城垛,旗民交界处,老弱者巡于内街。守于旗民交界处的丁壮则眼巴巴的瞧着那汉城民境——那些个【创建和谐家园】团勇,皆是拿刀枪盯着他们。大有命令一下,便冲过来的念头。
虽说这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可这些丁壮却又大都是一副不甘之状。
“按道理说咱也是【创建和谐家园】,总该不会连咱们也杀吧……”
瞧着那封着街道的洋炮,栅栏口的旗兵这般嘀咕着。
这广州驻防与其它地方不同,广州驻防设置初期八旗兵丁全部由汉军组成,同福州驻防和京口驻防一起成为有清一代直省八旗驻防中唯有的由汉军单独驻防的三处驻防地区。在乾隆施行汉军“出旗为民”政策后,福州和京口的汉军全部被裁撤,广州更是成为清代唯一一处还保留汉军驻防的八旗直省驻防地。直到乾隆那会才调来了千五满军八旗。改变了汉军单独驻防的局面。
可这会却没有人管他们是满八旗还是汉八旗。这些个团勇只知道,总督大人有命——围着这满城!不能放走一人!
若非是手中有六千多团勇,恐怕叶名琛也不至于那般大胆,直接将城外的团勇调进了城,封住了驻防区,其实他之所以这么干是为了保命——万一广州将军穆特恩派兵过来取他的脑袋,怎么办?
所以在求过仙师之后,他立即做出了决定——调兵进城。
这是为了保命,同样也是为了避免那“一梦误一生”,虽说调了兵,可叶名琛的心里却打着鼓,他害怕啊!毕竟这驻防八旗可是小三万人,虽说那是男妇老幼的全数,可万一要是打起来,就靠那六千团勇,又岂能相抗?
可事到如此却由不得他不去这么做。可叶名琛万万没想到的却是,此时广州将军穆特恩却是顾不上他,这会广州驻防的十六位协领却无不是盯着广州将军穆特恩。
“别忘了,你是满人!是旗人!”
将军衙门里,穆特恩怒视着祥杰,大声质问道。
“难道你忘了皇上的恩典了吗?”
他之所以会这般恼怒,原因只有一个——这人竟然要去和叶名琛谈判。不单是他,其它的十五个佐领皆是如此,若是只有一两人,他又岂会这般无奈。
“将军大人,我是满人不假,可我等生于斯,长于斯,一家老小,全部家财都在广州,一旦城破,自不可能像大人一般远遁他乡,大人是皇上的忠臣,到时候拍拍【创建和谐家园】便走了,我等怎么办!”
祥杰的话顿时引得周围一阵附和声,可不是嘛,到时候这姓穆的拍拍【创建和谐家园】走了,他们怎么办。
其实打从京城被围的消息传来之后,这广州驻防便是心思浮动起来,除了局势让他们觉得的大清国气数将尽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想要保住自家的性命。
非但是作为【创建和谐家园】的汉军协领们想要保住自家的性命,便是满军协领也无意把自己和大清国一同“绑没”了,当然这些满军的协领样更害怕,自己打着打着,那些汉军降了,毕竟他们总归是【创建和谐家园】!所以的,这才有了此时他们的不意听命。
“你……你祥杰……”
被祥杰这般一说,恼怒非常的穆特恩瞧着众人,心恼道。
“大清国何时亏待过我旗人,咱们旗人生下便有落地银、旗饷、岁米、马干,恩赏,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你们,你们这般做,对得起皇上吗?”
这会穆特恩之所以会如此好商量,原因倒也简单,除了随任的亲兵、包衣之外,现在其它人又岂会听他的命令,若是真把这些人逼急了,没准他们真会拿他的脑袋当投名状,这样的事情史书上可是多了去了,现如今,他也只能晓之于情,动之于理了。
“哼哼,皇上,皇上在那?那京城里的六爷,可还只是恭王!话再说回来,纵是他登了基,又焉能改得了大局,这大清国……气数尽了……”
人群中一直默不做声的黄世杰冷冷的说道一声。这屋内的众人之所以不愿拼死相搏,就是因为觉得大清国气数将尽。
“就是,即便是咱们拼了命,把【创建和谐家园】的团丁赶出去,杀了他叶名琛,夺了这广州城又有个屁用,到时候不说湖广的汉军打过来,就是广东的天地会一起事,咱们又岂能挡得住,就是这广州城里头,没准都有几万天地会,穆大人,您老家在京城,自然不在乎大家伙,可大家伙却只是想保住自家人的性命,至于这大清国……”
正白旗协领陈方礼颇是无奈的摇头,这大清国,他顾不得了,也不想再顾了。
瞧着这些只盼着赶紧投降的协领们,穆特恩冷笑道。
“哼哼,你们可别忘江宁的前车之鉴,他叶名琛能降,是因为他是【创建和谐家园】,【创建和谐家园】能容得下他,不见得能容得下你们!”
“大人,此言诧异!”
穆特恩的话声一落,那边立即有一个穿着号衣的兵丁走了出来,只见他摘下帽子说道。
“旁人容不容得下大家,小人不知道,可汉督却能容得下诸位,我荆州驻防近两万口,若非是汉督,又焉能活口!”
瞧着这站出来的兵丁,听着他这么说话,穆特恩立即大声质问道。
“你是谁……”
“鄙人前荆州驻防正黄旗协领庆阿,见过穆将军!”
庆阿冲着穆特恩抱拳施了一礼,他是五天前来的广州,之所以来这,就是为了将荆州之事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除了拼死相搏之外,还有其它的选择。旁人的话,这广州驻防的十六位协领或许会有所怀疑,可庆阿在调往荆州任协领之前,正驻于广州,他的话,别人自然深信不疑。
“啊……”
睁大眼睛,穆特恩瞧着庆阿,荆州……
“诸位,小弟来广州之前,汉督曾言‘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我荆州驻防近两万口男妇老幼,降于汉督后,汉督未曾伤我一人、害我一命,反而发于钱粮以为糊口……”
庆阿的言语中带着感激,他说的是事实,虽说那粮食只够糊口,而且现如今大家都被暂时“看管”于营中,可那边他却得到张大人的恩许,只要他能游说广州驻防投降,他非但能得千两赏银,而且还会同意他带家人离开“看管营”。
“现如今这时局,大家都瞧见了,皇上,下落不知,京城,岌岌可危,有些人想当大清国的忠臣是不假,可咱们,世世代代住在这里,难不成真让全家老少一起陪着这大清国玩完嘛!诸位……”
抱着拳庆阿又是一副悲愤状。
“若是朝廷但凡还有一点指往,我庆阿又岂会如此?可现如今,这朝廷还能指往得上吗?穆将军,你告诉大家伙,这朝廷在那?能指往的上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风云变
皇上在那?
自然是“北狩热河”,虽说出城后这皇上的车阵曾为粤匪袭劫,死伤千余人,但幸亏进京勤王黑龙江马队急时赶到,赶走了粤匪马队,保住了皇上。
受到这般惊吓之后,奕詝那里还敢有丝毫停留,惊惶不定的他非但立即下令往承德赶去,并令黑龙江马队护驾,非但如此又下令奉天将军派来的万人八旗兵丁转往承德护驾。至于京城,现在奕詝反倒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赶了五天五夜的路后,惊惶不定,一路上惶惶不可终日的奕詝总算是稍放下了心。但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却丝毫不让人乐观——因为黑龙江、奉天等地调来的兵丁转往承德避暑山庄护驾,僧林格沁无力阻挡林李两人的进攻,只得率军撤出京城,这京城更是被发逆团团包围,与外间失去了联系。
面对如此危局,作为皇帝的奕詝除了哭泣,就是出奇地【创建和谐家园】旺盛:每天喝催情强烈的公羊血,每天不停地与宫女身上纵欲,大有想留下一丝血脉的意念,然后,就是呼呼大睡。就这样,喝着公羊血、纵欲、睡觉,日复一日。
夏日时,热河避暑山庄湖水明净,山色苍翠,实在是风景宜人的塞上江南。可冬日时的避暑山庄却是寒风刺骨甚至比之奉天还要冷上几分,虽是如此,那避暑山庄的地龙烧起来之后,这屋内却是热似夏日。对于身处其中的奕詝更是乐在此间,全是一副留连忘返的之意,过着神仙一般的快活日子:每天喝着腥臊的公羊血,拥着随驾的秀女美人,纵情寻欢,尽管他颇为喜爱的兰贵人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可与他来说,这会早都忘记于乱兵中失去踪影的妃子了。
用闪烁着迷人光泽的琉璃缸装满健壮公鹿的鲜血,在一阵阵的咳嗽中,还不停地狂饮,现在他就如那商纣一般,喜欢【创建和谐家园】着双脚,无声地走在铺着的地毯中,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追逐着身穿轻纱的秀女,享受着最后的疯狂。
不过他的身体反复很大,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有时几天几夜纵情玩乐,有时却口吐鲜血,卧床不起。御医说这是阳火虚旺,气血衰微。
这几日在热河“避暑山庄”,从里到外,也是为一片疑惧不安的气氛笼罩着。不知是当初离京时于路上受了惊吓,还是这几日纵欲过度受了风寒,以至于奕詝咳嗽大作,几乎通宵不得安枕。各种各样的润肺的方子都不管用,气得他直骂御医“窝囊废”。
也就是在这时候,“皇上这场外感,是雪上加霜,大凶!”这句话传遍了禁苑深宫。据传这句话是御医所说,那一位御医却不知道,也没有人敢去打听,更不敢公然谈论,只是背着人交头接耳地私议着。
东暖阁时,御医正在请脉——从腊月二十六以来,御医栾太和李德立,不分昼夜,轮班照料,所以一传就到。奕詝躺在床上,身上盖一条黄罗团龙夹被。
床前跪着诊脉的李德立,不远之处站着军机大臣彭蕴章和杜翰,屋子里除了奕詝喘气的声音以外,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终于李德立磕了个头,照例说一句:
“皇上万安!”
奕詝闭上了眼睛,现在他最是厌闻这句话的神气,这句话,他不想再听了,万安,能万安吗?
李德立退了出来,彭蕴章在后面跟着,一离开皇帝的视线,他们的脸色都阴沉得可怕,一直向外走去,走到侧面太监休息的屋子去开药方。
没几个时辰的功夫,这避暑山庄里便传来了,“上头的病,比外面所知道的要厉害得多!”初时人们只以为是谣言,可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还是注意到内务府的举动。专办宫廷红白喜事的内务府的官员,这几日忙活了起来。
皇帝的棺木称为“金匮”,材料早已有了,那是阴沉木的板子,按着皇家的规矩,除了京城的“皇木厂”之外,这避暑山庄与京里一样一直都预备着,这是早年间定下的规矩,是为了以防万一。
还有一项稍不起眼的便是白布。等皇帝一入“金匮”,宫内宫外,妃嫔宫眷、文武百官,统通要换白布孝服,许多地方还要换上白布孝幔,这大部分要内务府供应。在京里,只要把几名“祥”字号的绸缎庄掌柜传了来,要多少,有多少,在热河却不得不预作准备。
就在大臣奴才们张罗着忙活着的时候,作为皇上的奕詝这几天躺于榻上却想了很多。这一天午后,服了重用参苓的药,吃了一碗冰糖燕窝粥,很安稳地歇了个午觉,醒来后奕詝忽觉精神大振。
若是搁着以往,他或许会喊来太监,上上一碗公羊血,然后喊来几个秀女,纵欲一番,但是现在,他却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不敢等闲度过,便传旨召来领班军机彭蕴章。
一看皇帝居然神采奕奕地靠坐在软榻上,彭蕴章顿时大为惊异,跪安时随即称贺:
“皇上大喜!圣恙真正是大有起色了!”
大臣的恭贺却让奕詝摇摇头,只是随意的吩咐道:
“你叫所有的人都退出去,派侍卫守门,什么人,连皇后在内,都不许进来。”
这是有极重要、极机密的话要说,彭蕴章懔然领旨,安排好了,重回御前,垂手肃立。
“这里没有别人,你搬个凳子来坐着。”
越是假以词色,彭蕴章反越不敢逾礼,跪下回奏:
“臣不敢!”
“不要紧!你坐下来,说话才方便。”
想想也不错,他站着听,奕詝就得仰着脸说,未免吃力,所以彭蕴章磕个头,谢了恩,取条拜垫过来,就盘腿坐在地上。
“彭蕴章,朕待你如何?”
就这一句话,彭蕴章赶紧又爬起来磕头:
“皇上待臣,天高地厚之恩。臣肝脑涂地都报答不尽。”
“你知道就好。朕自信待你也不薄。只是君臣一场,为日无多了!你别看朕这一会精神不错,朕自己也知道,这是所谓‘回光返照’。”
他的话还没有完,彭蕴章顿时只觉得触动悲肠,霎时间涕泗交流,呜呜咽咽地哭着说道:
“皇上再别说这话了!皇上春秋正富,那里便有天崩地坼的事?臣还要继续伺候皇上,要等皇上亲赐臣的‘谥法’……”
彭蕴章越说越伤心,竟然语不成声了。
瞧着彭蕴章的这般模样,奕詝又是伤感、又是欣慰,但也实在不耐烦他这样子。
“我知道你是忠臣,大事要紧,你别哭了!”
奕詝用低沉的声音。
“趁我此刻精神好些,有几句要紧话要嘱咐你!”
“是!”
彭蕴章慢慢止住哭声,拿马蹄袖拭一拭眼泪,仍旧跪在那里。
“我知道你素日尊敬老六,觉得朕与老六之间,老六更具君才。”
这话隐含锋芒,只吓的彭蕴章后背涌汗,碰头发誓:
“臣不敢,臣不敢……”
“别不敢了,朕知道,论着才能,朕确实不如老六,朕能登上帝位,全亏了有个好师傅啊……”想着去年身故的老师,奕詝停了一下,很吃力地又说:
“朕无子嗣,这眼瞧着是不行了,这几日朕也想明白了,说一千道一万,现如今还是保大清国的江山要紧,至于其它……”
皇上的话让彭蕴章惊诧的看着皇上,这会他已经隐隐猜了出,皇上这是交待后事那。
“皇上,臣、臣……”
“老六是‘万人敌’,若是说能保得住大清国的江山,也就只有他老六了,换成旁人是万万不行的!”
略略考虑一下,彭蕴章心知这个时候,自己要表明态度了。
“皇上圣明!”
彭蕴章跪着说道。
“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让老六登基……”
盯着彭蕴章,奕詝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