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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鳞开》-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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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宋弘业见太子不甚满意,连忙补充道,“可让各坊里甲,组织坊人,用心行事,这不用官府出面,只要派两个衙役都能交代。”

        “之前那鬼神之事,乃是奇术。”朱慈烺这才开口道,“令里甲说明道理,让百姓遵行,这才是正道。我堂堂皇明太子,怎么能舍正而用奇呢?”

        “是卑职见识浅,思虑不当,请殿下恕罪。”宋弘业闻弦音而知雅意,心中暗道:太子这话分明是说,他不能用奇,该下面人去做。是了,我一个不入流的吏目,这事不该我做该谁做?

        一想到自己对太子如此有用,宋弘业不自觉又有些自豪。

        众人又在城中绕行良久,不知觉中走到了前门附近。看看时候,已经是临近正午,朱慈烺等人出来得早,一路上也不敢吃那些街边杂食,此时也是腹中饥饿,腿脚发酸。

        朱慈烺一指路边一栋二层小楼的招牌:“这家看起来还算干净,门口还停了轿子,可以去用些。”

        田存善正要过去打理清扫,只听宋弘业道:“殿下,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的轿子。”

        “哦?真巧,我还想见见他呢。”朱慈烺笑道:“这是缘分,我们先去随便吃喝些,然后再让他过来。”

        田存善一躬身,继续往店里跑去。他一进店门,先扯住了掌柜的,露出宫里的腰牌。

        掌柜的一见是象牙牌子,知道是个大太监,不敢有丝毫违逆,任由田存善检查厨房,督促清扫,烧开热水烫锅煮碗。

        “掌柜的,”小二从门口进来,神秘兮兮道,“看样子是个贵人。”

        掌柜连忙整顿衣衫,出门相迎,见为首走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青年贵公子,神情肃穆,身后一群人对他敬畏有加,非但不敢逾越半步,就连寻常说笑都不见有。这该不会是哪位郡王吧?

        京师百姓对于天家的事好不陌生。如今天家只有太子与永、定二王,都未出宫。京中也不曾听说来了外藩郡王,但若说是镇国、辅国将军,却哪里来这么大的威仪?

        “掌柜的,要一间雅间。”朱慈烺已经笑着迎了上去,一指李邦华的轿子:“跟他们比邻而坐就更好了。”

        “是是,”掌柜的连忙陪笑,“尊客里边请,尊客请抬脚,尊客慢上楼。”他又叫道:“快些将紫云阁打扫出来!要干干净净没半点灰的!”

        店里伙计更不敢怠慢,连忙上去清扫。

        周镜使了个眼色,东宫侍卫连忙跟了上去,将紫云阁里里外外探查了个清楚,不让有贼人埋伏。

        朱慈烺见这阵势,心中暗道:那些小说主角们是如何扮猪吃虎的?这么大的阵仗,就算真是头猪,老虎也不敢上来啊。

        等上面收拾妥当,朱慈烺移步上楼,见紫云阁旁边是芙蓉阁,正好有个青衣小帽的仆人从里出来,正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便慷慨地送了个微笑,径自推门进了自家包间。

        按照当时的习惯,许多贵客都是先上酒水点心,谈完了正事方才传菜开席。芙蓉阁那边虽然来得早,厨房里却还在准备食材。朱慈烺这边却是赶着吃饭的,田存善也不用怎么威逼,大厨便先将准备好的食材紧着紫云阁做上了。

        朱慈烺在宫中吃的是山珍海味,乍一吃外面的“美食”,只觉得色香味上,只有味道只能算是可以下咽,另外色、香完全不能看。这念头只是刚一萌发,他心中便闪过一道警觉:都说由奢入俭难,日后我若是领兵打仗收复国土,这样的饭菜恐怕都吃不到呢!

        田存善见太子吃得比宫里还多些,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他还来不及庆幸,就听得隔壁雅间里传来一声高亢的声音:

        “这不是胡闹么!太子……终究是个稚童,怎能预军国大事!”

        紫云阁里登时空气凝结,所有人都瞬间化作石头。

        背地里骂人不算什么,但这种情形……

        “呵呵。”朱慈烺放下筷子,未语先笑,更让田存善毛骨悚然。

        “这声音我认识,”朱慈烺朝后靠了靠,“是左中允李明睿吧。看来他与宪臣还没用餐,不如请来一并用些。”

        侍卫左右的大汉将军中走出一人,禀命而出。

      第12章 从来不识君王面(6)

        后世对于锦衣卫的印象多半是【创建和谐家园】,尤其是恶名昭彰的诏狱,就像是现实世界中的地狱深渊。其实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职能涵盖实在太大。它分为南北两个镇抚司,从京师治安、市容市貌、沟通下水道,到密侦奸邪、侍卫天子、仪仗岗哨,都归锦衣卫管。

        其中南镇抚司最重要的职能之一,便是选拔大汉将军。

        这些大汉将军都得是忠良之后、体型魁梧、貌似金刚、声音洪亮,无论是谁,见了都要感叹一声:皇明果然是赫赫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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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慈烺曾有过编练这些人作为东宫侍卫的念头,但是很快就发现自己实在天真。别看这些大汉将军只是站岗摆样子的货,却都是有恒产的富贵子弟,否则也不轮不上他们吃这碗饭。

        这些人摆摆样子还可以,真要让他们接受军训,那比杀了他们还困难。非但叫苦立连天,更有甚者还会装病逃役。若是朱慈烺真敢对这些勋臣下手,非但外廷放不过他,就连父母恐怕都要考虑换个太子。

        当年神宗皇帝偶尔喝醉了酒,杖责了两个内侍,削去了他们的头发,就被罚去太庙跪香,李太后甚至说出了要废皇帝立潞王的话来。朱慈烺那时候还不敢确定父母的底线在哪里,而且就算这些人被镇住了,真要伸手兵权,尤其是禁中的兵权,想想也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刚才是你们在议论太子殿下?”那壮汉瓮声瓮气喝道。

        李明睿和李邦华果然被吓住了!

        李邦华到底是提督过京营的老臣,首先反应过来,平日里的养气功夫让他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慢悠悠反问道:“你是何人?”

        “锦衣卫!”那壮汉亮出贝壳一般的锦衣卫金牌,等两人看清楚了,方才道:“太子殿下传召,二位这就过去吧。”

        这壮汉颐指气使的态度重重【创建和谐家园】了李明睿,但是锦衣卫不同于寻常武官体系,乃是上直亲卫,独立一国。文官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欺到锦衣卫头上。

        李明睿甩袖站了起来,叱道:“你只道我等是任你勒索的肥羊么!不妨告诉你,本官乃是詹事府左中允李明睿!不说太子不可能出宫,就算太子真的在这儿,也不能对本官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李明睿和李邦华只以为自己碰到了来勒索富户的兵痞,根本没想到这人是真的奉了太子之命而来。原本京中便有些不成气候的锦衣卫,仗着一块腰牌四处敲诈勒索。许多见识不广的乡下老财,多有中套者,甚至被害得家破人亡都不罕见。

        这个时代并没有隔音效果这一说法,酒楼里的雅间只是以薄薄一层木板相隔。像好再来这样肯打一道墙底,再刷上一层石灰的酒楼,已经算是十分豪华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李明睿的“豪言壮语”。

        朱慈烺知道自己若是再不主动些,那狂生还不知道要说什么不堪的话来,道:“周镜,你去跟他说,我诚意相邀。”

        周镜作为东宫侍卫,在太子讲学时随侍左右,与李明睿见过几次。虽然不曾打过招呼说过话,但这张脸终究还是熟面孔。他躬身行礼,领命而出。

        不一时隔壁间便沉寂下来,如若无人,紧接着便响起了紧促的脚步声。

        李明睿在见到周镜的刹那,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任凭东宫侍卫胆子再大,也不敢打着太子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无论他们在外面闹得如何民怨沸腾,只要不死,日后太子登极,总有翻身的机会。然而若是将太子扯进浑水泥潭,那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朱慈烺看着两位大臣站在自己面前,勉力维持着镇静,心中不由觉得好笑。然而这份笑意在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他仍旧是一副嘴唇紧抿,目光严肃的神情。

        “太子殿下……”李明睿行了礼,正要说话,却被朱慈烺伸手止住了。他刚在背后说了太子的坏话,心中发虚,硬生生将责问太子如何出宫的话咽了下去。

        这位大明太子也不是好相与之辈,见李明睿开口便知道后面有一大堆苦口婆心的逆耳忠言等着自己。他止住李明睿的话头,冷峻问道:“今日李先生休沐么?”

        李明睿脑袋一抽,冷汗顿时淋漓而下,从喉间发出一个“呃”的长音。

        “既然不是休沐日,先生就快些回衙门吧。”朱慈烺挥了挥手。

        李明睿先是背后说太子坏话,这是失德。被太子抓到上班出来吃饭,这是失勤。德能勤绩四项考核之中亏了两项,若是让御史知道,一番弹劾是绝对少不了的。此时心中忐忑,哪里还顾得上分辨,听到太子让他走,只得行礼如仪,退了出去。果然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朱慈烺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待李明睿出了包间,对李邦华道:“宪台请坐。”

        “臣惶恐。”李邦华连忙推辞。

        “宪台乃是功勋重臣,即便在父皇陛下面前都是赐坐的。”朱慈烺知道这是文人表示谦逊的程序,并非真正不想坐。李邦华已经年近七十,若是让他站着问对,事后说不得一群人戳自己脊梁骨。

        “臣谢座。”李邦华这才在太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犹然只沾了小半个臀部。

        “宪台宽坐。”朱慈烺笑了,道:“我微服出访,宪台权当我是个学生晚辈便可。”

        “世传太子殿下仁善,果非虚言。”李邦华这才做得舒服了些,随手送上一顶高帽。

        “仁善者,恐怕是‘怯懦’之讳称吧。”朱慈烺并不在意这个名声,道:“我在东宫,对诸位先生老师,只是听从,恐怕让他们误会了。”

        李邦华一愣,没想到这话竟会被太子做这等理解,正要辩说,又听太子道:“我若是拿些威仪出来,李明睿也不敢背后说我少不更事了。”

        “臣身为言官,当劾李明睿言行失谨之罪!”李邦华当即表态,却也是保护李明睿不被人套上“大不敬”的罪名。

        “若是他在旁人面前这么说,被我听到了,少不得要告到御前去!我即便再不堪,也是东宫国本,以臣议君,以下非上,这是纲常之道么?”朱慈烺随口一席话,将李邦华的掩护扫除得半点不存。

        “殿下,李明睿此人,臣固知之……”

        朱慈烺抢过话头继续道:“不过他与宪台一起,我也就不罚他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来他在大节上还是可靠的。”

        李邦华躬身道:“殿下过誉了。”心中却已经起伏波折,累得精疲力竭。

        ——这比面圣还要辛苦啊!

        李邦华心中暗苦。

        “宪台提督京营之事,我也略有耳闻,然而国事至此,宪台虽有挽狂澜之巨力,也难扶起大明之将倾啊。”朱慈烺叹道。

        提督京营,兴利除弊,这是李邦华仕途的重要里程碑,也是他生平得意事。然而此刻李邦华却是心中惊呼:大明还没亡呢!这话就算太子也不能说啊!他连忙道:“殿下,如今虽是兴亡之秋,却还有忠臣志士效命于前!殿下切不可自艾自怜,失了斗气。”

        朱慈烺由衷笑了。

        若是他失去了斗志,恐怕这十五年来早就自尽了。哪怕意志稍微薄弱一些,这些年来一步步走向毁灭的深渊,也难免精神失常。然而他仍旧直挺着腰杆站在京师,在只有九个月的最后关头,他仍旧没有放弃一丝希望。

        “宪台说的是。”朱慈烺随口附和了一声,道:“宪台之前与李明睿在商议何事?”

        李邦华久历宦海,眼看就要致仕的人了,并不在意摊上一个“私结党羽”的罪名。见这位太子并非荏弱无知,更不是“少不更事”,李邦华索性直言道:“殿下,适才臣等在商谈南边的事。”

        “南边?怎么扯上我的?”

        “李明睿有意奏请圣上南幸。”李邦华简单明要答道。这正是官场熏陶出的习惯,往往只点题一句,是否听得懂那就看听者的悟性了。所以大明的官员悟性必须高,否则是没有前途的。

        朱慈烺倒是不介意这种官场习惯,这与四、五百年后的名利场并没有什么区别。

        “留都之设,原本就是为了在京师守不下去时有条退路。”朱慈烺道:“正所谓进退合宜,兵法之道。一味困守京师,实在不智。”

        李邦华微微垂首,像是在聆听训令,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暗为李明睿遗憾:这太子殿下非但不是少不更事,简直可以说是英明决断了。他身为东宫官,近水楼台,往来甚多,竟然连这点眼水都没有!

      第13章 从来不识君王面(7)

        “不过朝中肯定有人要闹。”朱慈烺嗤之以鼻。

        李邦华微微点头:“殿下说的是。”

        朱慈烺不满地看了李邦华一眼,道:“宪台是朝中少有的能吏,知兵善政,为何也学那些迂腐蠢蠹的阁辅之臣呢!”

        虽说是批评,但李邦华听了心中难免一暖。

        他如今贵为正二品的大员,执掌都察院,任职总宪,纠纪天下百官,不可谓不显赫。而且相较于同僚,他的功绩也是铁打的一般。无论是崇祯二年亲临城头御敌,还是前些日子九江安抚,都是能够载入史册的大功。

        然而,唯一让李邦华有怨念的,恐怕就是自己不会当官。

        崇祯元年的时候,他提督京营,将京营上下各种舞弊条陈给了皇帝陛下。同时又在皇帝陛下的支持下,大兴善政,将原本已经烂透了的京营,【创建和谐家园】成了一支旗帜鲜明,可堪检阅的……仪仗队。

        李邦华当然不可能凭空变出钱来整顿军队,只能从那些公伯口中夺食。面对自己的禁脔被人一动再动,勋臣们自然视李邦华为死敌。正好德胜门会战中,城头放炮轰到了自己人头上,需要一个替罪羊安抚武将,李邦华只能黯然而退。

        若是崇祯真有太祖、成祖的魄力,想要保住李邦华也不是不可能。然而他终究是个刚登极两年,“几曾识干戈”的深宫皇帝,正忧愁建虏兵临城下、袁崇焕驰而不救,终究还是让这位能臣负怨而归,开始了十年罢免闲住的生活。

        十年之后重新出仕的李邦华,显然已经深刻地检讨了之前自己的孟浪。

        朱慈烺很早就曾关注京营的状况。京师三大营是二组列宗留下制衡地方的杀手锏,按照成军方略,他们是国家军力的“主干”,必须要胜过地方武装的“枝叶”。这点上,从周朝的镐京六师、成周八师、殷八师,一直到隋唐的府兵、宋时的禁军厢军,可谓一脉相承。天子也相信只有手握重兵,居重驭轻,才能高枕无忧。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是翻转过来的“枝强干弱”。天下最能战的军队首推辽东前线的辽兵,其次是负责剿匪的左良玉部。京营除了黄得功率领的大军尚能一战,剩下的就连当仪仗队都欠奉。

        而辽镇却已经形成了真正的地方军阀,山海关外再没有一寸官田公土,尽是辽镇武将的私地。至于辽兵,也绝不知道上有天子,只会对自己的家主、将军效命。孙承宗当年提出“以辽人守辽土”,“重将制兵”之类看似有理有据的建议,其实说穿了是对辽东将门的妥协。

        按照朱慈烺后来接触到的往来公函,袁崇焕单马斩文龙,背后依稀也有这个黑乎乎的影子在。虽然有些过于阴谋之论,但是东江之乱,最大的受益人,除了建虏黄台吉之外,也就只有辽镇了。自此之后,登莱、东江方面,再难与辽镇争食每年九百万两的辽饷。

        至于剿匪的左良玉,虽然还没有辽镇那般声势,但是今年三月溃兵数十万,声言饷乏,欲寄帑于南京,提兵东下,艨艟蔽江。南京士民一夜数徙,文武大吏相顾愕眙。只差改旗易帜,檄文反明了。

        当时李邦华正从南京都察院调任北京都察院,行至九江,乃停船檄告左良玉,责以大义,发九江库银十五万两,孤身入营,开诚慰劳。左良玉这才息兵回归信地,发誓杀贼报国。仅凭这两件事,李邦华的能干和胆气,就让朱慈烺牢牢记在了心上。

        “我在宫中,听传闻说当日宪台言道:‘中原安静土,东南一角耳。身为大臣,忍坐视决裂,袖手局外而去乎!’可是如此么?”朱慈烺缓缓道。

        李邦【创建和谐家园】言,心中又是一片暖意,暗中激荡。身为儒臣,如何能够抵御立德、立功、立言这“三不朽”的诱惑。然而上下千年以来能够立德的鸿儒终究是一只手就数过来了,自己并不奢望。至于立功,虽然自认不算庸碌之辈,但未必能名留史册。而现在太子殿下当众引诵了自己的原话,也是值得欣慰的不朽之言。

        “臣的确说过。”李邦华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老成应道。

        “也只有宪台这样的忠义之士,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朱慈烺对左右一扫,看得周镜、田存善等人心头直跳。太子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道:“我今日出宫,是奉旨提督京师赈灾防疫之事。陛下听说百姓有阖家死绝者,每日都要烧化百人,实在是心中哀痛。我身为人子,不能不替君父分忧。可恨如今人浮于事,竟然连潜邸都没打扫出来。我却是不能再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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