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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阴地的说法，邓安生前有所耳闻，或是阴寒气息重的地方，或是死人多的地方。阴寒气息重的地方，多半有着特殊的地形、形貌，寻找起来需要运气，但死人多的地方，就容易寻找了，但凡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坟地的存在。

  想到将来要寄身这些地方，邓安不由得一阵恶心，不过，他随即释然，自己本来就已死之人，这些地方才是自己的“家”，人鬼殊途，现在不能再以世人的眼光来处事。

  “先去附近寻找村镇，设法弄明白所在位置。”

  有了目标，邓安冷静的辨认了一下方向。天色已黑，他在逃跑时早已慌不择路，而且也没有具体目的，之所以辨别方向，是为了避免又撞了回去，遇上那个青年修士。

  对于鬼魂只在晚上行动的传闻，邓安现在是身有同感。如果是白天，必然要为躲避阳光分心，晚上就不用考虑这些问题，可以放心大胆的前行。

  山间的野兽，能够感觉到鬼魂的存在。隔着很远，它们就会主动避开一段距离。邓安对于这些野兽，没有任何兴趣，现在的他，不必再为衣食发愁，只需径直赶夜路。

  山路崎岖难行，对邓安却构不成任何障碍。与那些仙道宗门中的低级【创建和谐家园】相比，他有着明显的优势。凡人修仙者，只有到了筑基，才能拥有御空飞行的能力。

  不过，邓安不敢飞的太高。即使现在是夜晚，不必担心太阳照射，但高空的残留阳气，要远远大于地面，一旦飞离地面太远，身体的灼烧感就会愈发明显。

  一直翻过四五座山头，邓安终于发现零零星星的灯光，从其规模判断，应该是个寻常的小山村，他寻着一个灯光飘了过去。

  这是一户普通的猎人家庭，户主是个三十余岁的精壮汉子，正在屋内打磨一把朴刀，应该是准备明早出山打猎。屋角的坑上睡着两个小孩，大的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小的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坑沿上，还坐着一个皮肤略黑的妇人，正在缝补衣物。

  “拴子他爹，后天又到上缴猎物的日子，咱家所剩积蓄不多了，不知道下个月还能不能攒够税款，以我看，咱们也离开村子算了！陈家不就是搬走了，听大成他娘说，是去了南苑城，给一个大户人家打工，日子过的比现在好多了。”

  “妇道人家懂什么！陈家那是卖给了主家，没有任何人身自由，生死全由主家说了算。再说了，我们杜家梁的人都是在籍的猎户，如果逃走会被下大狱，收留之人也要受到牵连，陈家的主家与当朝宰相王昌顺是亲戚，官府这才睁只眼闭只眼没追究。”

  妇人显然不了解这些内幕，神情有些沮丧：“唉！这山中野兽越来越少，那有那么多的猎物上缴，虽说不足的可以用钱相抵，可我们都是靠打猎吃饭的，猎物都凑不齐，还能缴齐税款？这次我们还能逃过，杜老四家就没那么幸运了，听说他们准备把小金卖了，用来抵税。那闺女是我看着长大的，想想都难受。”

  说到此处，妇人禁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男人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妻子，只是闷头继续磨刀。对于他来说，这把刀便是谋生的一切，无论是打猎，还是其它。他决定明天冒险去趟深山，或许会有不小的收获。如果能够幸运的猎杀一头黑熊或者老虎，就不用再为一年的生计发愁。

  妇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左近几个村子的大多数猎户都是这种情况，难道官府一点也不体恤百姓的苦楚，这附近的山林再大，野兽也有猎杀完的时候。”

  男人气愤的说道：“林州的各级官员没有人不知道，但是收缴猎物的命令是皇上发的，这些地方官巴不得我们上缴更多的猎物，以便好向皇上缴功，谁还会替我们说话？”

  “这皇上真是奇怪，要那么多的猎物做什么？如果只是自己吃的话，这胃口未免太好了。”

  “哪里是他自己吃，传闻是为了饲养宠物，不然皇家就是再有保存野兽尸体的好方法，时间久了总是要腐烂的。”

  “皇上如此折腾百姓，地方官员不敢管，难道朝中的那些大臣也坐视不理，其中就没有一个耿直之人劝谏？”

  “刚开始时有，可后来就没了。”

  男人说到此处，停了停手头工作，警惕的望了门窗一眼，这才补充道：“前任御史邓中枢，就是因此被罢的官。”

  妇人脸色变了数变，说道：“就是去年那位被强盗杀了的邓大人？唉，真是太可惜了！为什么好人总没有好报。”

  男人低头不再言语，专心打磨起朴刀。

  邓安听到夫妻提及自己父亲，才知距离自己身死已经过去一年。他正想听下去，不料夫妻二人就此止了话题。邓安已是鬼魂，有心去问询一番，却苦于没有与人交流的办法。

  邓安一连“串”了几次门，再没有听到有关当年自家遇劫之事。不过，他也有一个小收获，知道了亭水镇的大概位置。

  眼看子夜已过，再没有熬夜的猎户。邓安担心阴气消耗过多，便开始寻找起乱葬岗。终于，在山村的西面，发现了一片坡地，那上面布满了坟包，远远望去，可以看到朵朵的淡青色鬼火。

  虽说自己本就是鬼魂，邓安仍然感到有些心惊胆战。

  清冷的夜空下，一个个粗制的墓碑静静矗立，上面简单写着主人的生前姓名。由于山村中都是穷苦人，用不起上好的白玉，墓碑的材质都是取自附近很常见的，非常坚硬的冬杨木。

  邓安来到坟地近处，便感觉这里的确存在着阴气，尤其是其中可以看到丝丝缕缕的黑丝，其质量虽然远不及自己“诞生”时的那片凹地，但聊胜于无。他试着吸纳了一些，知道自己判断无误，不出意外，在黎明之前，足够恢复之前的消耗，于是就找了一个地势复杂所在，专心吸纳起来。

  忽然，邓安心有所感，忙看向坟地边缘的一个坟丘，从上面插着的崭新花圈判断，应该是最近几天才下葬。此时，那个坟丘的上方，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邓安第一时间便排除了鬼火的可能，与四周的零星的鬼火比起来，这个光团要耀眼许多。

  邓安不认识此物，下意识的将其与自己联系起来，既然是埋着死去不久的人，很可能诞生了新的鬼魂。

  一想到可能会遇到自己同类，邓安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即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他不知道鬼魂之间该如何想处。

  渐渐的，光团暗了许多。它升出墓穴后，就没有其它动静，只是安静的悬浮着。邓安紧紧的盯着前方，心中越发觉得奇怪，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了吞噬它的渴望。

  “前辈，您可不可以将它让给我？”正在邓安打量前方事物，犹豫不决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此时刚过子夜，地点又是坟地，怎么会有人在呆着，而且，从声音判断，还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邓安大吃一惊，寻着声音望了过去，除了有几株长着刺的灌木，那个地方空无一人。

  “前辈，为了这个魂精，我足足等了三天。我真的很想吃它，您让给我吧……，爷爷，小宝很想你呀，唔……唔……”说到后来，这个童声竟然是泣不成声，大哭起来。

  邓安这时才发现，在灌木后探出一小团阴气，它的形态与自己几乎一样，只是色泽要浅上许多，而且形体也略小。

  乍一见到同类，邓安忍不住惊叫起来：“鬼魂！你是鬼魂！”当然，这种惊叫，也仅限于在意识当中。

  ÄÇÍÅÒõÆø±»µË°²ÅªµÄã¶×¡ÁË£¬Ð¡ÐĵÄÏòºóÃæµÄ¹àľËõ»ØÁËÒ»²¿·Ö£¬à¿àéµÄÎʵÀ£º¡°ÄÇÓÖÈçºÎ£¿Ç°±²²»Ò²Êǹí»ê£¡¡±

  第五章 冥修

  这次，邓安更加吃惊，自称小宝的同类，显然能“听”到他的话，于是试着用意念问道：“你怎会知道我在说什么？”

  闻言，小宝诧异的止住哭泣，轻声的试探问道：“我们没有凝聚成形的鬼魂不都是用意念交流吗？难道前辈不知道？”

  被小宝一口一个前辈的喊，邓安自感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含糊答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刚才被你吓了一跳，差点忘了。”

  不过，邓安刚刚摆出前辈高人的姿态，才发现自己对鬼魂的认识远不如这个小鬼，再想向他请教问题，就有些张不开口。

  “死要面子活受罪！”

  邓安自嘲一句，开始盘算着如何从这个小鬼口中套出话来。然而，这句自嘲无意中触动意念，立刻被小宝听了去，他那稚嫩的声音再次传来：“前辈，什么死要面子活受罪？”

  邓安大窘，这才意识到犯下的错误，于是想问题时变得非常小心，再不敢在意识中自言自语，万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被其它鬼魂无意听到，那可真就丢大发了。

  “哦，没什么。你不要总是前辈长前辈短的，我听着不习惯，我生前姓邓，你喊我邓大哥就是了。”

  “前……邓大哥，你还能记住生前的姓名？真好！”

  邓安不解的问道：“你不也记得自己名字叫小宝？”

  “‘小宝’这个名字是秦爷爷起的，不是我的真名，我生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小宝有些伤心的解释着，见邓安不知在想什么，趁机问道：“邓大哥快要成为冥修了，那个魂精对您的作用也不大，不如把它让给小宝，小宝现在好饿，很想吃东西。”

  听小宝说的可怜，邓安不好再去跟他争所谓的“魂精”。另外，为了多套些有用的信息，随手送点儿人情是必要的。

  “好吧！让给你了。”

  “谢谢邓大哥！”

  小宝得到肯定答案，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这时，那个被称为“魂精”的光团越来越暗，估计不久就会与夜色融为一体。邓安好奇的望去，只见小宝用身体将光团裹了起来，随着阴气的不断翻滚，魂精开始逐渐变小。

  小宝一边吸收魂精，还一边嘟囔：“好吃……真好吃。”

  邓安仔细听了听，发现是这些内容，不由得感到好笑，他开始怀疑，这个小鬼是不是被饿死的。

  半个时辰后，魂精彻底消失不见。

  小宝夸张的打个饱嗝，慢悠悠靠近邓安，此时的小家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对邓安毫无戒心。

  送出去了好处，邓安自然不会浪费，趁机问起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小宝没有任何想法，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小宝和他的爷爷都不是本地死亡，他们是从百里外的平原迁来的。由于平原上遮挡物较少，鬼魂的活动空间有限，而且平原村镇人口密度大，每天死亡的人口多，一些专门收集鬼魂的人，经常把主意打在那里，他们难有安全感。

  对此，邓安很容易理解。不久前，他还遇到了一个青年修士，幸亏自己逃得快，没被他收进那个破瓦罐。这若是在平原上，没有山林的掩护，恐怕就不容易逃走了。

  随着谈话的深入，邓安发现做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首先要面临的就是真正的生死问题。如果克服不了这个问题，他很可能还没有追查出凶手，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你的爷爷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跟你在一起？”

  “爷爷快要死了，想为自己争取一线机会，去一个危险的地方寻找黑叶草，让我在这里等着他。”

  “鬼魂还会死亡？”

  邓安大吃一惊，若不是小宝提到，他还以为自己能够永生不灭呢。不过，深入想想也就释然，如果鬼魂真能不灭，这从古至今，人世间不知死了多少人，那岂不是到处都有鬼魂了。邓安不认为自己运气那么差，至今才遇上小宝这么一个鬼魂。

  “一个人死后，如果怨气深重就会变成鬼魂。一般情况下，鬼魂只有三年的寿命，三年之后就会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天地之间，其魂魄会转化为精纯的阴气。”

  “只有三年么？”邓安默然不语，如今距官道遇刺已过去一年，也就是说，自己还剩二年寿命，不知在这两年内，能否顺利报得了仇。邓安回想小宝刚才的话，似乎抓住了什么。

  “小宝，黑叶草能延长鬼魂的寿命？”

  小宝诧异的看着邓安，没有在第一时间解答，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位“前辈”知道的东西太少了，还没有自己多，不禁心生疑惑：“邓大哥，你真的不知道？”

  邓安自知失言，忙缓了缓说话语气，依旧摆出高人风范，不咸不淡的道：“这点小事我怎会不知道，一来我是想考考你，二来验证下我所了解的，与你爷爷知道的是不是一样。”

  “原来是这样。”小宝恍然大悟，继续解释道：“如果我们能够在三年内成为冥修，自然就不用担心魂飞魄散。冥修就想当于人世间的那些修士，其寿命远大于普通鬼魂。那黑叶草不能直接用于延长寿命，却可以增加成为冥修的机率。”

  冥修，鬼魂之中的修仙之人。邓安不由得怦然心动，一幅广阔的画卷展现在他的面前。人死之后，竟也这般多姿多彩，如果能够成为冥修，岂不是还有长生不老的机会。

  然而，任凭邓安后来如何套问小宝，再问不出有关冥修的详细情况，从他的只言片语言间，不难推断，既便他称为“爷爷”的老鬼，对于冥修的认识也仅仅停留在初期，只知道过了三年不死的“坎”后，会进入一个被称为“纳阴”的冥修阶段。

  黎明渐近，小宝已经知道邓安是路过此地，遂将他带到自己藏身的地方。这是一个野兔洞穴，里面四通八达，小宝跟他的爷爷流浪到这里后，便鸩占鹊巢，吓跑了里面的兔群。虽说住着不怎么舒服，但好在隐蔽性好，而且洞内还淤积了不少阴气。

  邓安与小宝好不容易捱过一天，终于迎来的黄昏时刻，他们正在聊些鬼魂修仙的事情，邓安忽然觉察洞外异常。紧接着，一阵阴风袭来，一个鬼魂迅速闯了进来。

  发觉到邓安存在，那个鬼魂二话不说，马上就往外撤。

  小宝见状，急忙喊道：“爷爷，不用担心，邓大哥不是恶鬼，他昨晚路过这里，暂时在洞中躲上一天。”

  那个鬼魂闻言，迟疑的停在【创建和谐家园】附近。邓安自知是客，不好去吓唬主人，急忙客气的说道：“前辈，小宝所言不虚，在下只是路过此地，借用贵地躲避白天的阳光，一会儿就会离开。”

  鬼魂原地停顿了片刻，才慢慢的向洞内飘来。

  “原来如此，一会儿就要离开吗？是老夫误会了。”

  这是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虽然有着刻意的压制，但对方声音中依然有颤抖，似乎在承受某种极大的痛苦。

  小宝也听出了问题，急道：“爷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途中遇到点儿意外，就提前回来了。”

  老鬼说了此处，便再没了声音，小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想到爷爷临走前交待过的一些话，忍不住失声痛哭：“爷爷，你快要死了吗？你千万不能死啊！小宝不能没有你。”

  “小宝，别闹了，让你爷爷休息一会儿。”

  邓安早已看出，老鬼只是极度虚弱，还不至于会魂飞魄散，只要静心调养一会儿，应该能恢复六七成，但要想恢复到巅峰，至少也要两个月的时间。如此以来，他倒不好抛下小宝，即刻告辞离开，这个小鬼头虽有些傻里傻气的，但傻的可爱。

  将近两个时辰过后，老鬼发出一声轻叹，他警惕的望了望进来的方向，示意邓安和小宝跟着自己去另一个偏僻兔洞。

  小宝见爷爷无碍，自然是欢天喜地，欣喜异常。

  “前辈，既然您已无大碍，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老夫观你魂体凝实，距离成为冥修已经不远，又怎敢以前辈自居。老夫生前被人称为秦夫子，你喊我秦夫子就是了。”

  “学生生前也是读书人，称您为夫子，那是再好不过了。”邓安闻言，心中一动，主动拉起关系，之前，他还担心无法从对方口中问出什么，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离开之前，学生有一事欲向秦夫子请教。”

  正如邓安猜测的那样，老鬼死前是个落魄书生。这种人极爱面子，当你放低姿态请教时，他往往会极力卖弄，问一答十，生怕答的不够详细，被别人认为学识浅薄。

  “但说无妨。”

  邓安看不到对方表情，但根据语气判断，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恭敬的问道：“前辈所说的魂体是怎么会事？”

  “魂体就是我们现在拥有的身体，一般称其为魂体，一来可以区别鬼魂生前的身体，二来魂体与人体有很大的区别。相对于人体，魂体还有很大优势的。普通人缺少四肢是重大伤害，但鬼魂就不存在此类问题，即使魂体少了一部分，只要魂核完好，用不了多少久，魂体就可以复原。只有成为鬼修之后，为了方便施法和战斗，魂体才会凝成人形。根据魂体的凝实度，可以判断鬼魂的修为，如果你没见过冥修，无法准确把握凝实度，可以用简单点儿办法，那就是根据颜色来判断，比如小宝的魂体新生不久，颜色尚为浅灰色，你和老夫的则是黑灰色。”

  第六章 阴黑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