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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的梦想是什么？是不是丢了？现在还能找回来吗？”宋维扬又是连续几个提问。

  无人回答。

  宋维扬突然大声喊道：“我有一个梦想！”

  085【枪在手，跟我走！】

  由于宋维扬吼得太大声，劣质麦克风猛地传出音啸，滋滋滋的把学生们吓了一大跳。

  气氛有些尴尬，话筒噪音根本停不下来，学生会长让人调试了好几分钟才搞定。

  宋维扬苦笑道：“现实就像这个麦克风，当我们要大声喊出梦想的时候，总是被刺耳的杂音所掩盖。听不清，道不明，浑身力气都使不出来。”

  “哈哈哈！”

  台下一阵轻笑，既在缓解气氛，也是对宋维扬的机智救场表示理解。

  “我的梦想是什么呢？先讲几个故事吧。”

  “有一个品牌叫做‘美加净’，它生产了中国第一瓶摩丝，生产了中国第一支防晒霜，生产了中国第一支护手霜，它每年的销售额高达3亿元，利润也相当丰厚！四年前，这家国企与美国公司合资，想要换取美国的先进经验和科学技术。美方以品牌租赁的形式获得美加净，很快就弃之不用，市面上很难再见到美加净的日用化工品，取而代之的全部是美国货。美加净，曾经的民族品牌，突然就死了。”

  “美加净并非特例，国外企业已经盯上了很多中国品牌。雪花、水仙、海鸥、长城、香雪海……这些品牌遍布各个领域，全都在合资洽谈当中，一旦被外资收购，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我是做食品公司的，马上要推出饮料产品，所以非常关心饮料市场的动向。”

  “大家一定看了新闻，就在几天前，有篇报道引起轰动，题目叫：《两可乐水淹七军》！中国最大的八个饮料品牌，被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收购了七个，除了健力宝之外，其余全军覆没！京城北冰洋、奉天八王寺、津门山海关、青屿崂山、江城大桥、山城天府可乐、花都亚洲汽水，这七家企业占据着中国饮料市场的大半壁江山，现在全部拱手送给美国人！”

  “八大饮料品牌，只有健力宝还活着，单凭健力宝能抵挡美国企业的入侵吗？”

  “从1993年开始，也就是去年，外资开始大规模涌入中国。他们想干什么？他们想从商业领域殖民中国市场！柯达公司的总裁说：‘只要中国有一半人口每年拍一个胶卷，就可以扩大25的全球胶卷市场。’柯达已经在中国设厂了，但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先把中国的海鸥和长城给弄死，他们才能够独霸中国相机和胶卷市场。所以，柯达不断的通过合作进行试探，已经多次与海鸥、长城达成所谓的友好合作。”

  “外国公司全都藏着狼子野心，先把中国的民族品牌弄死，再把中国市场变成商业殖民地。”

  “去年，宝洁一口气在中国建了4家公司和5家工厂。中国最大的啤酒品牌青啤，被外资一口气收购5的股份。花旗银行更是把亚洲总部，从港城搬到了上海，想要进行金融领域的入侵。诺基亚大肆攻占中国通信市场，只有华为还在艰难抵抗。波音一下子在中国拿到90亿美元的订单。福特公司的副总裁直接说：‘我的头号业务重点在中国’。通用汽车在中国生产线挂的横幅是‘谢谢中国，美国制造’！日企也在疯狂扩张，去年批准的投资项目就有3000多个！”

  “同学们，以上这些内容，都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并非危言耸听，也并非夸大其词。”

  “中国正在面临着一场危机！100多年前，【创建和谐家园】战争和甲午战争让中国背负民族耻辱，60年前，中国更是陷入亡国的危难。无数的仁人志士，为了国家民族的复兴而抛头颅洒热血。今天，帝国主义又来了，他们披上了资本的外衣，打着友好合作的旗号，进行着一场特殊的侵略战争！”

  “诸位都是大学生，都是知识分子。你们面对着这种时局，难道还要袖手旁观，难道还要迷茫无措，坐视中国的工商业各个领域被洋人占领？”

  “请回答我！”

  宋维扬越说越激动，忽悠得连自己都信了，最后几段更是全程嘶吼，把学生们说得热血沸腾。

  杨信忍不住扭头看向宋维扬，他虽然知道今天就是来忽悠学生的，但所说的内容不假啊。被宋维扬这么一通咆哮喊下来，杨信也觉得自己似乎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业。

  事实上，随着外资的疯狂入侵，不止是宋维扬这个穿越者，整个中国的舆论都要沸腾。

  到了明年，外资入侵达到白热化阶段，一个又一个民族品牌消失，无数中国企业都喊出了“反攻失地”的口号，爱国牌成为屡试不爽的营销绝招。很多老百姓也愿意支持国货，因为已经被那种舆论氛围所感染，真的有一种保卫国家的使命感。

  宋维扬根本不给学生们喘息的机会，继续吼道：“作为一家食品饮料公司的老板，我无法插手其他行业，但在饮料市场，我不能坐视健力宝孤军奋战！所以，我有一个梦想，也是喜丰公司的梦想，那就是保住国产饮料品牌的江山，把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赶出中国！民族团结，商业抗战，我们正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现在，喜丰公司还是一支杂牌部队，在座的诸位，你们都是黄埔军校的青年才俊，我需要你们的加入。帮我，帮喜丰公司，我们联手赶走帝国主义侵略者！从今天开始，喜丰公司敞开大门，热忱广邀天下豪杰之士。我们从小米加步枪做起，今后一定会有飞机大炮，我要让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在中国死无葬身之地！”

  全场寂静。

  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对此时的国人来说，无疑属于庞然大物。

  而宋维扬这个小厂的老板，不提怎么发展壮大，直接喊出【创建和谐家园】两可乐的口号，简直如同痴人说梦，也让热血青年浑身沸腾。

  宋维扬见没有反应，指着台下大吼：“你们的梦想呢？你们的抱负呢？你们就想着毕业以后进政府国企，每天喝茶看报纸养老吗？现在国家危难当头，你们作为大学生都不站出来，还指望着谁来救中国？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中国成为列强的商业殖民地！热血不死的青年，请都站起来，跟我一起去打跑帝国主义！抗战到底，死不投降！”

  “我跟你干！”

  一个大四学生猛地站起来，他家里走了关系，已经确定去某政府机关工作。现在听了宋维扬的一番演讲，热血直冲大脑，只想着要做一番为国为民的大事业。

  “宋厂长，算我一个！”

  又有人起身。

  “还有我！”

  “还有我！”

  “打倒帝国主义！”

  一个又一个学生站起来，宋维扬大致数了一下，竟有20多个，相当于现场学生总数的十分之一。

  现在的大学生太好糊弄了，他们有着80年代大学生的浪漫主义，又对社会现状的变化感到迷茫。一旦有人给他们指明道路，就算是瞎说，只要让他们看到方向，他们当中的有些人就会义无反顾。

  当然，可以用口号把人骗来，但必须用利益把人留住。

  对于真正的人才，宋维扬不介意开出高工资，前提是他们真正能够展现出潜力。

  086【逼良为娼】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陆陆续续有70多个大学生来公司，参观了解一番之后，只剩6人愿意留下来。

  就连一些听了宋维扬演讲而热血上脑的青年，冷静下来也打了退堂鼓。又或者是跟家里人商量，遭到家人的强烈反对，于是也打消了进入私企的念头。

  虽然从1990年左右开始，就有不少乡镇企业成功招聘大学生，但那都是些什么乡镇企业？

  海尔是乡镇企业，容声是乡镇企业，万向是乡镇企业，希望是乡镇企业……就连宋述民的酒厂，也可以称之为乡镇企业。

  这些公司大都与地方政府沾亲带故，负责人又想跟国企划清界限，于是就非常骄傲的自称“乡镇企业家”。希望集团虽然跟地方政府没多大关系，但在乡镇起家，依旧自称为“乡镇企业家”。

  别看到“乡镇”二字，就觉得这些企业不咋地，再过两年，希望集团的刘氏兄弟甚至被福布斯奉为中国首富。

  相比起来，宋维扬的公司就太差了，很难对大学生们产生吸引力。

  在象征性的进行面试后，那6个大学生立即进入公司实习，职位是隶属于人力资源部的“储备干部”。

  宋维扬亲自抽时间给他们上课，介绍公司的各个部门环节，介绍公司的规章管理制度，然后让他们凭兴趣进入各部门实习。

  虽然是大学生，但真正能够胜任实际工作，最快的也要个把月，慢的有可能要半年，更笨的可以直接滚蛋了。

  杨信的手脚非常快，冰红茶还没上市，他就把表现最好的一个大学生要去当秘书。那个学生叫褚玉平，上一届学生会的组织部副部长，虽然青涩，但学习能力和执行力都极强，而且善于调和人事关系。稍微培养个一年半载，就可以扔去新开的分厂当总经理，如果干得好，未来还能调回总部进入高层管理团队。

  郭晓兰则把唯一的女大学生要走，那妹子长得不漂亮，甚至有点丑，更没有褚玉平的悟性。但胜在办事认真，而且专业能力强——会计学毕业的。如果不出意外，今后公司的财务主管应该就是她了，郭晓兰正在悉心培养当中。

  不止是这些大学生，罐头厂原来的职工当中，也有几个正在脱颖而出。

  由于人手不足，销售团队急速扩张，宋其志和张国栋都把身边的骨干撒到各省。其中就有三人干得顺风顺水，有一个甚至全凭自己的本事，直接把徽省的销售渠道给打通理顺——这家伙小学毕业，当初是顶替父亲进厂当工人的，偷奸耍滑，表现欠佳，没想到放去跑市场居然大展拳脚。

  随即，张国栋又建议在每个省会设立经销处，相当于喜丰在各省的销售前哨站。

  在获得宋维扬首肯，杨信签字同意的同时，张国栋也汇报了一下情况，他苦笑着说：“一些经销商在品尝了冰茶样品之后，愿意尝试帮我们卖新产品，但提出了一个非常古怪的要求。”

  “什么要求？”杨信问。

  张国栋说：“经销商提出，要我们在打广告的时候，尽量宣传饮料的保健功能。”

  杨信还在考虑，宋维扬就直接说：“不可能，我们自有宣传方案。”

  张国栋无奈道：“没有保健功能的新品饮料，他们都不愿意代理经销。”

  宋维扬也很无奈啊，中国市场已经被那些保健品给搞疯了。

  健力宝虽然从一开始就玩保健概念，还自称是“东方魔水”，但它至少也从科学出发，归根结底属于一款运动保健饮料。

  但就在今年，健力宝的宣传变味了，从科学变成了玄幻。他们专门研究三株口服液的广告文案，随即宣传收到了消费者的感谢信，一些常年患病不起的老人喝了健力宝，居然神奇的痊愈了。还把饮料送去医院进行临床观察，得出的结论是：服用健力宝可以改善体内环境，恢复精神，消除疲劳，改善胃口，促进体内电解质平衡，对增强精力、体力、消化力、宫缩力有明显好处。

  嗯，宫缩力俗称产力，宫缩力强的女人生孩子都更好生……健力宝居然还有帮女人生孩子的功能。

  健力宝直接从东方魔水变成了包治百病的江湖药水。

  这种转变，是不得不为之，因为销售人员总是向李经纬抱怨：“如果我们不做保健品宣传，就没有经销商愿意卖健力宝了。”

  幸好李经纬及时发现这种广告的危险性，只搞了几个月就连忙停止，否则等到保健品信用崩溃的时候，健力宝直接就要完蛋，都不用等跟地方政府出现矛盾了。

  至于未来的饮料巨头娃哈哈，头几年都在做保健品，专门生产儿童营养口服液。直到去年，娃哈哈终于开始做饮料了，并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大肆攻占乡镇饮料市场——娃哈哈饮料此时在大中城市并无影响力。

  在“两可乐水淹七军”之后，中国饮料市场已经丢了大半壁江山，而娃哈哈也是抓住这个机会迅速崛起的。

  同时崛起的还有乐百氏，同样也在做保健品，目标刚好跟娃哈哈相反，专攻大中城市，乡镇市场暂时还看不到踪影。

  杨信说道：“现在就健力宝、娃哈哈和乐百氏是我们最强力的竞争对手，但这三个品牌都在做保健品，或者是在宣传保健概念，为什么我们就不行？”

  “因为没必要。”宋维扬说。

  张国栋急道：“很有必要！娃哈哈靠营养口服液铺渠道，乐百氏靠生命核能打响名气，健力宝一直都是保健功能饮料，现在都包治百病了。我们如果不宣传保健功能，拿什么跟他们竞争，又拿什么赢得经销商的青睐？不搞保健宣传，我们连货都铺不出去！”

  宋维扬有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疯狂野蛮的时代，把做饮料的生生逼去卖保健品，这不是逼良为娼吗？简直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但是，名不见经传的旭日升，能够靠冰红茶一炮而红，人家也没宣传保健啊，为什么老子就不可以？

  宋维扬想了想说：“先继续跟经销商接触，能谈就谈，不能谈就等我的广告投放之后再说。”

  “好吧。”张国栋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和无奈感。

  杨信和张国栋离开办公室，陈桃又突然进来了，她一脸神秘笑容说：“董事长，你看看这个！”

  宋维扬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封快件，问道：“谁寄来的信？”

  “中国罐头食品营养学会，”陈桃说着突然哈哈大笑，“董事长，我们的罐头获奖了，还是慕尼黑国际食品展会的金奖！”

  “……”宋维扬一头瀑布汗。

  087【开派祖师】

  自马博士金盆洗手后，颁奖骗术就迅速在江湖流传开来。

  首先，浙省有8家啤酒厂宣称自己获得国际博览会金奖，当地媒体热情报道，视之为无上荣誉。怎奈获奖的企业越来越多，竟渐渐达到了两位数，浙省报界一提起这玩意儿就当笑话。

  同时，苏省也有6家味精厂获得了国际博览会金奖，当地媒体正准备报道，就被粤省和浙省同行的前车之鉴给提醒了。

  骗子在华东和华南地区，已经无法成功行骗，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北方和西部。

  东北那边被骗了好几次后，明显被榨干“市场潜力”，竟有骗子直接给一家只有100多人的小厂发去喜报：境外费用2万，获奖费用1万，代理费用8000。另外可加钱，亚洲金奖5000，全球金奖1万，终身大奖2万，再缴5万可安排领奖仪式并拍照。

  明码实价，爱买不买，各种奖项大派送。

  马博士可谓“颁奖诈骗”的开山祖师，已经形成了一个流派，直到21世纪还有人在变着法使用。比如给私人颁奖，摄影奖、文学奖、发明奖……掏笔钱就能发证书，还能把作品印刷成册，拿来送人倍儿有面子。

  等再过几个月，全国企业都知道是咋回事儿了。他们也学得更聪明，用不着骗子帮忙，自己就弄出一堆金奖，然后在电视报纸上疯狂打广告。

  如今中国的广告市场也是群魔乱舞，政府没有什么硬性规定，也不存在什么广告欺诈，前些年甚至香烟广告都可以上电视。在如此法律环境之下，广告商各种脑洞大开，比如给木乃伊吃速效救心丸，一下子就活过来了，还特么能缠着破布条跳舞……放在十年后，这种广告根本不允许播放。

  反倒是未来一些看起来很常见的宣传手段，此时是被明令禁止的。

  比如情人节促销。

  去年二月，几家外企在京城投放广告，宣布情人节前后一周内有优惠活动，送玫瑰花，送情人优惠卡什么的。这玩意儿太新鲜了，立即引起强烈的市场反应，搞得国营饭店也推出了情人节晚会，足抵工人一个月工资的座位票，竟然还供不应求。

  一些老干部表示非常不满，认为“情人”这个词汇太过暧昧，有伤风化。于是有关部门下发通知，严禁在广告中使用“情人节”一词，今后每年2月份工商部门都会下发类似通知，直到1998年才解禁情人节宣传活动。

  ……

  宋维扬把诈骗快件扔到一边，笑问：“怎么，你想去把奖领回来？”

  陈桃笑嘻嘻说：“这种金奖，我亲手发了不少，还真没有在别人手里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