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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太难了，正规导演系的学生都玩不转。”胡学军道。

  宋维扬问：“咱们学校有没有这样的学生？”

  胡学军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个，而且还在读大三。他去年不知从哪儿弄来一部16毫米摄像机，拍了部15分钟的短片，居然在国外入围了什么短片单元。但也就那样，没拿到奖，片子也没人买，倒是出国几天让他背了一【创建和谐家园】债。”

  “他叫什么名字？”宋维扬问。

  “靳鹏。”胡学军说。

  “多谢啦，师兄，”宋维扬挥手道，“我先去教务处问问，咱们改天再聊，我请你吃饭！”

  胡学军道：“行啊，电影导演班只有周五到周末有课，你别其他时候来旁听。”

  宋维扬笑道：“谢谢提醒，再见！”

  “再见！”胡学军加快脚步，似乎是赶着去上课。

  宋维扬回头对林卓韵说：“走吧，去找那个靳鹏。”

  林卓韵却没挪动脚步，而是盯着宋维扬看了半天：“小宋厂长，没看出来啊，你说慌骗人都不带眨眼的。要不是跟着你一起来盛海，我都以为你真要读那个导演班了。”

  “呵呵，善意的谎言。”宋维扬道。

  “大骗子，”林卓韵笑骂一声，问道，“你真准备找一个学生来拍？”

  宋维扬说：“看情况吧。学生更好使唤，也更能接受新鲜事物，而且对方能入围国际电影节，说明基本功底还是有的。真要找个教授或者导演来，他们肯定按自己的想法拍，到时候我就无法发表意见了。”

  林卓韵说：“反正你讲的都有道理。”

  又找人打听了一会儿，宋维扬终于找到那个靳鹏。

  此人大概二十五六岁，戴眼镜，身材瘦削，一头长发，他颇为惊讶道：“你们找我拍音乐短片？”

  “准确的说是v。”宋维扬道。

  靳鹏道：“翻译过来都差不多。”

  “但内容有区别，”宋维扬说，“v以歌曲为主，台词几乎没有，你先看看我写的剧本。”

  靳鹏接过来翻了翻，不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连格式都不对。既不是文学剧本，又不是镜头脚本，整个一四不像。”

  宋维扬被鄙视了也不生气，呵呵笑道：“我是业余的嘛，所以才要请专业人士。”

  “没空。”靳鹏转身就走。

  宋维扬喊道：“你开个价！”

  靳鹏走了几步，又回头说：“5000……呃，3000就行。”

  宋维扬说：“有点多。”

  “爱给不给，再见！”靳鹏没好气道。

  宋维扬说：“5000块，你把整个剧组都召集好，包括灯光师什么的，工资都从那5000块钱里面扣。还有，你负责租赁拍摄器械，租金我另付。”

  靳鹏摊手道：“剧本给我，明天学校见！”

  “还有歌曲磁带。”宋维扬把《千纸鹤》的拷贝样带也递过去。

  林卓韵看着靳鹏离开，问道：“这就可以了？”

  “很简单的事，没必要搞那么复杂。”宋维扬笑道。

  ……

  事情确实很简单，学生们最缺的就是实践。

  这年头中国大陆的电影业已经快凉了，即便电影厂有编制的，都不一定能找到电影拍。戏剧学院的学生们，别说有片酬拿，就算白干都抢着来，只为增加那么一点实践经验。

  靳鹏不仅在一天之内拉来同学，搭建好剧组，甚至还找了个教授做技术指导。

  首先，确立拍摄场地，分别挑了商场、外滩、医院、婚纱店等地方。而主要拍摄地点，则设在戏剧学院的排练室，到时候串起几百只千纸鹤挂在里边，还得挂一些风铃，用鼓风机一吹，千纸鹤随着风铃摆动作响。

  接下来，宋维扬又带着林卓韵去商场挑衣服。不一定要名牌，最重要的是青春时尚，必须得展现男女主角的魅力。

  再然后，就是宋维扬一家家单位的去跑，求别人借场地来拍摄。他打着盛海戏剧学院的招牌，说学校组织学生拍什么爱国献礼片，还答应给别人在片尾打鸣谢字幕，可劲儿忽悠，终于获得那些单位的协助拍摄许可。

  甚至医院还答应专门给他们腾出一间高级病房……

  前前后后跑了好几天，林卓韵全程跟随，彻底见识到了马博士的骗人手段。

  开拍前一天，林卓韵非常认真地表示：“你以后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相信，谁信谁傻瓜！”

  “我喜欢你！”宋维扬表情严肃道。

  “啊？”林卓韵愣了一下，随即大窘，作势欲捶，“你滚蛋！”

  “哈哈哈哈！”宋维扬大笑着跑开。

  女文青什么的，逗起来挺开心。

  063【营销策略】

  学生们的优点是认真，一部v而已，他们能当成文艺片来拍。

  缺点同样如此……

  都还没正式开机，大家就踊跃讨论起来，对剧情和镜头进行大规模修改。别说摄影师、灯光师加入其中，就连场记和道具人员都各抒己见，甚至还有人根据剧本连夜画了完整的故事板。

  当宋维扬拿到故事板，只看了一眼就醉了，然后对靳鹏说：“靳导演，其实不用搞那么复杂，越简单越好，只是个v而已。”

  靳鹏说：“简单也分好几种，有的是粗俗简陋，有的是艺术留白。放心吧，我们是专业的，比你懂得多。”

  宋维扬道：“我不管那么多，反正镜头必须干净，光线必须透彻，人物必须清新。”

  “放心，放心，我知道。”靳鹏有些不耐烦。

  开拍当天，学校排练室。

  教室里挂满了千纸鹤和风铃，一台落地电风扇搬来，先是对着临时挂起的窗纱吹个不停。

  宋维扬蹲在监视器后，仅两秒钟就喊：“停停停，这光线不对！”

  靳鹏生气道：“我是导演，你不准随便喊停！”

  “我要的不是这种效果，光线太暗了，”宋维扬说，“要通透，要明亮。”

  靳鹏说：“这个空镜头，展现的是男主角病重之后，女主角悲伤痛苦的心情，灯光必须这么打！”

  宋维扬郁闷道：“我不管你要体现什么，反正按我的来。”

  “我是导演，还是你是导演？”靳鹏怒道。

  “我是客户，我出的钱，就要听我的！”宋维扬也不想再解释了，语气愈发强硬。

  靳鹏把导筒一扔：“我不拍了，你爱找谁就找谁去！”

  宋维扬说：“那行，把钱还我。”

  “还你就还你，满身铜臭味！”靳鹏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扔宋维扬胸前说，“剩下的明天再给，没带身上。”

  场记同学连忙过来劝说：“靳鹏，你别急嘛，有话好说。宋老板，你也别生气，艺术创作嘛，大家想法不同很正常。那个，咱们再来沟通沟通。”

  靳鹏道：“我要说的，刚才都说了，没什么好沟通的。”

  宋维扬道：“我再讲一遍，我拍的是v，是商品，不是什么文艺片。这条v只有4分钟时间，画面必须尽可能完美，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完美，不需要表现什么内涵。唯美懂吗？全片唯一的要求就是唯美！”

  靳鹏道：“光线暗一点就不能唯美了？这是在呼应情节，也是在呼应你的歌词！”

  我尼玛！

  宋维扬脑子都快炸了，没想到这帮学生如此难缠。

  林卓韵打圆场道：“不如这样，按照靳同学的意见拍一次，再按小宋厂长的意见拍一次，后期剪辑时再来决定用哪个。”

  靳鹏估计是真的缺钱，点头道：“可以。”

  “那行吧。”宋维扬也不愿耽误时间。

  光是风吹窗纱的空镜头就拍了好几遍，灯光也变了好几次。

  林卓韵脱下外套，只穿一身白色连衣裙，在教室里低头徘徊，时而伸手拨弄千纸鹤和风铃。

  于是分歧又来了，靳鹏咬死了以剪影为主，侧面表达女主角的心情。而宋维扬坚持要拍正面，展露出林卓韵漂亮的身材和脸蛋，在第一时间吸引到观众的目光。

  吵闹一阵，只得分两次拍摄，留到后期剪辑时再做决定。

  胶卷费用，成倍增加。

  宋维扬心里虽然生气，但也没闹着要换人。

  专业的毕竟是专业的，宋维扬脑子里只有想法，还得依靠靳鹏来拍摄。

  人家是真的很用心在拍，每个镜头都要认真找角度，还跟摄影师反复商量比较。明暗比例，黄金分割什么的，宋维扬虽然搞不懂，但同一个镜头，拍出来的效果却比预想中更好。

  但是，后期剪辑的时候，宋维扬绝对不会再让靳鹏掺和，否则指不定要剪成什么鬼样子。

  就空房间里来来【创建和谐家园】几个镜头，从早晨拍到下午三点才搞定。

  中途又争执了一番，原因是宋维扬坚持用滤镜，要给女主角疯狂打柔光。这样拍出来的效果，就是让女主角浑身笼罩着一层朦胧仙气，属于青春偶像剧惯用的伎俩——后世甚至被于妈搬到了武侠片和历史剧当中。

  靳鹏表示强烈反对，他认为这样太刻意了，不自然，拍出来会让观众跳戏。

  跳你妹的戏啊，这是v！

  宋维扬只能以撤资来威胁，靳鹏选择——屈服。

  第二场戏直接跳到医院，因为人家的高级病房正好有空缺，再耽搁几天，说不定就有老干部要住进来。

  对于协助戏剧学院拍摄爱国献礼片，医院还是很重视的，直接派了个办公室副主任过来。

  副主任姓曾，热情握手道：“宋同学你好，病房已经腾出来了，还需要我们做什么配合？”

  “多谢曾主任，真是麻烦贵单位了！”宋维扬笑道。

  “没什么，我正好感受一下电影是怎么拍的。”曾主任哈哈笑道。

  嗯，宋维扬现在的身份，是盛海戏剧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他们要拍的片子，也是为祖国的45周岁生日献礼，以表达学生们对祖国的热爱，明年要在各大电影院播出。

  宋维扬亲自担任男主角，很快就换上了病号服。

  “不行，你还需要化妆，病得快死的人可不是这样。”靳鹏道。

  宋维扬说：“嘴唇和脸颊弄得苍白一点就可以了。”

  靳鹏道：“拍出来糊弄鬼呢？”

  曾主任问：“这个角色患的是什么病？”

  靳鹏说：“白血病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