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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守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零钱,隔着小窗口递进店里。面包店里是一位脸上带着几枚雀斑的俄罗斯小姑娘,她按照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要求,将三块面包装了纸袋,隔窗递出来。邻了,还免费赠送他一枚大白眼:看着穿扮人五人六的,却连买几块面包的钱都没有,穷鬼加吝啬鬼一个。
“是啊,列昂诺夫是谁,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人都是健忘的,自己过去的事情尚且既不清楚,又怎么可能记得别人?”丘拜斯笑了笑,从霍多尔科夫斯基递过来的纸袋里捏了一块面包,同时说道,“对啦,守云,我只知道你和守成是兄妹三个,也知道你们小时候的日子很不好过,至于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今天无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当是闲聊,说来听听吧。嗯,大家都说说,就当是……中国人说的‘忆苦思甜’了。”
“呵呵,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郭守云摇头笑道。
“嗯……‘忆苦思甜’有趣,那可以,我先说说我自己,”霍多尔科夫斯基嘴里嚼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道,“刚才丘拜斯说了,他小时候想做那个什么列昂诺夫式的飞行员,而我呢,我小时候唯一的志向,就是做我父亲那家皮厂的经理,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不用饿肚子,才能得到更多的必需品分配票,才能不用为了买上一块硬邦邦的黑面包,而起早去商店门前排队。嘿嘿,这个志向现在看起来真是荒谬绝伦,但是……我现在至少也算是实现了这个志向。”
“呵呵,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维诺格拉多夫接着笑道,“记得我小时候唯一的志向,就是有钱,有很多很多钱,至少,要多到住在我家隔壁的那个女孩子能够偶尔多看我一眼。嘶,那个女孩子叫什么来着?时间太久了,我都把她的名字忘记了,只记得她后来嫁给了镇子上的一个什么人,好像家里条件挺好的。现在说起来,我不仅忘了她的名字,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却牢牢的记住了一点,那就是要有钱,要有很多很多钱,因为只有那样,别人才会给我更多的关注。”
“两个从小注定的势利小人。”听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的话,丘拜斯他用抓着面包的手,指着两人笑道。
“随便你怎么说,”维诺格拉多夫走开两步,晃到路边的一棵树干前,倚在树身上,说道,“到你啦守云,说说,你小时候有这么什么样的志向。”
郭守云将手中不大的一块面包放进嘴里,咀嚼着咽下去,而后淡然一笑,说道:“其实我才是最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从我懂事那天开始,唯一可以算得上志向的,就是想办法活下去,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活着,就是最大的志向,而且也是最值得拼搏的志向。几位老哥所经历过的事情,我没有经历过,但是我所经历过的事情,恐怕应该算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很单纯,就为了活着,我什么事情都做过,如今想来,过去的那些生活就像是做梦一样,回头去看看,我甚至感觉自己是在旁观另一个人的生活。妮娜曾经讽刺我,她说我天生就是恶人的坯子,上帝在锻造我的时候,用的全是下脚料,所以我从小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其实下脚料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它取材真实。我这副脑子,或许最合适做恶人,可我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做恶人而去做恶人,我是为了生存,为了活着,这一个最基本的志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
郭守云这一番话,令在场的三个人脸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不要以为这只是一番闲谈,对于像郭守云他们的这样的人来说,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闲谈的机会,他们对外闲暇时刻的一言一行,要嘛是在伪装做戏,要嘛是在迂回试探。
从丘拜斯说起他童年的时候,郭守云便已经推测出了他的目的,这老小子那看似感慨的一番话,其实就道出了他的心声:他不为财不为权,只想落一个实干的好名声。但与此同时呢,他又担心自己的实干没有人会去关注,他这号名只能落在人后,却不能展露人前——列昂诺夫是什么人?霍多尔科夫斯基不知道,可郭守云知道,这位列昂诺夫是二战中苏联空军的英雄,也是人类战争史上,唯一一位截肢后还带残升空作战的飞行员。可就这么一位人物,却连一枚勋章都没捞上,二战一结束,他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成为了被历史掩埋的国家英雄。丘拜斯在自己童年的志向中提到这么个人,那他的用意岂不是太明显了?
再看霍多尔科夫斯基,他的志向是什么?要做一家皮厂的经理,不用饿肚子,那需要钱;拿到更多的必需品分配票,那需要权;不用排队购物,那需要势。钱权势一样不落,他全想要,这小子的野心何等之大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至于说维诺格拉多夫,他倒是很“单纯”,他要钱,要很多很多钱,同时呢,还需要别人多“看看”他,给他更多的关注,那也就是说他需要更多的话语权,更大的操控力。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做任何交易——他连自己初恋小情人的名字和相貌都能忘个一干二净,那除了权和钱之外,谁还能奢望他关注些什么啊?
就这么地,以一种看似漫无边际的闲谈,三个人各自说出了自己的欲求,这份欲求,将是四方今后合作中所需要考虑的最根本利益点——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有利益上的冲突没关系,咱们闲聊着说出来,然后再慢慢的调和,即便是调和不了也没关系,反正都是闲谈,谁也没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就像霍多尔科夫斯基,他对资金、权力、扩张势力都有野心,这自然会与维诺格拉多夫产生冲突,而后者显然听出这个意思来了,所以他的话才隐含了一个意思:可以做交易,什么交易都成。
而相对来说,郭守云给出的答复更加简单了,但是却也更加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要生存,要活着,而现在远东的一切,就是他生存和活着的基础,谁来动他的基础,就等于是不让他生存,不给他活着,那所有的一切都没什么好商量的,你死我活的打一场吧,就像对古辛斯基所做的那样的。更重要的是,郭守云坦言自己是个恶人,恶人嘛,什么不敢做啊?狗急跳墙,恶人急了可不会跳墙,他会炸墙,把一切都炸个支离破碎。
“哎,看来真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啊,要真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丘拜斯首先醒觉过来,他叹息一声,上前拍拍郭守云的肩膀,说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如果今后不团结协作的话,那可真对不起今晚这一番交心了。”
“嘿嘿,丘拜斯说的有理,不过……”霍多尔科夫斯基拿着面包袋,笑嘻嘻地说道,“不过咱们是不是先把这块面包分了?你们不饿吗?”
第二一八章 远东是我们的了
“不是想做恶人,只是为了生存。”郭守云简简单单的一番话,道出了那同样作用于这个人类社会的“丛林法则”,而就在他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带着十几个人辗转于逃生和死亡边缘的阿芙罗拉,也正在了最后的那一线生机而做着努力。
今晚的夜空在阿芙罗拉一干人的眼里似乎充满了血色,郭守云是守信诺的,在离开哈巴罗夫斯克之后,直到入夜之前,他们这一行人在由哈巴罗夫斯克通往比罗比詹的路上,都没有遭遇到任何的麻烦,在他们的车队后方,甚至没有什么人跟随。
但是就在天色彻底昏暗下来之后,也就是郭守云给出的最后期限到来的时候,一切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间发生了彻底的转变,它令阿芙罗拉这个从警近八年的老资格国际刑警警员,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残酷,什么叫做一手遮天,什么样的【创建和谐家园】帮会,才是势倾一方的黑恶势力。
卡托维耶夫,距离比罗比詹不到六十公里的一个小城,阿芙罗拉一行人在这里做了短暂的停留,她们需要补充一些必需品,毕竟人可以不吃不喝,可是车子却需要加油。出于慎重考虑,阿芙罗拉提议先于当地的警察部门取得联系,在她看来,郭守云在远东势力再大,再根深蒂固,也不可能散布到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城里来。但是作为她的副手,非苏联籍的桑切斯,却极力反对这种做法,他是知道【创建和谐家园】如何可怕的,作为从警十余年的老警员,他同不少的【创建和谐家园】打过交道,而在他看来,即便是盘踞西西里岛的意大利“黑鸦”,也没有郭守云在远东的势力庞大。处在这么一个地方,他们这些人到哪里都不安全,于任何人接触都是不理智的。
阿芙罗拉犯了一个错误,她太理想化了,尽管从警时间不短了,但她作为依靠关系升任的苏联部负责人,还远远有没有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性,老实说,她的经验和资历,还不足以支持她升任这个职务,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带着人来远东了。
没有遵循副手给出的意见,阿芙罗拉最终带人找上了卡托维耶夫当地的警察局,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小城的警察局民风醇厚,担任局长的,是一个名叫布托卡金的和蔼中年人。面对她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局里给了她们最好的待遇,免费提供伙食不说,还为她们提供浴室,以便她们能够洗去这一路上的风尘。
好,很好,好得很,这么一个小小的警察局,真是让人倍感温暖。可是在想用丰盛晚餐的时候,阿芙罗拉没有看到,那位陪着她一起用餐的老好人布托卡金,正时不时用那种近乎猥琐的情欲眼光上下打量她。阿芙罗拉也没有想到,这位小城的警察局长一个月的薪水充其量两三百卢布,他怎么可能戴的起价值不低于七千卢布的腕表,他的警察局,怎么可能还配有华丽的休息间和宽敞的浴室。当然啦,阿芙罗拉也许会想,远东这边的警察局不都是这样吗?可缺乏经验的她却没有仔细考虑过,“都是这样”又意味着什么。
肚子填饱了,一路的风尘也洗去了,和蔼忠厚的布托卡金,才开口询问阿芙罗拉一行人准备去哪儿。面对这样的问题,阿芙罗拉倒是留了一份小心,她说自己这一行人正准备前往布拉戈维申斯克,而后从那里乘火车返回莫斯科。此时的布托卡金还是笑的那么温和,他不紧不慢的告诉阿芙罗拉,布拉戈维申斯克没必要去了,反正死在哪都是死,与其把这个大便宜让给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的组织,还不如拱手送给他这个至少还比较热情的“朋友”。
直到此时,阿芙罗拉才明白,小城的这个警察局对自己一行人来说,并不是可以躲避风雨的保护地,相反,这里只是一个烈焰高涨的火坑,自己不顾桑切斯的反对,一头扎进来,那就再也别想安安稳稳的走出去了。
布托卡金把话说的很清楚,大家原本无冤无仇的,他也不想做的太过分,但是没办法,在远东这片地面上,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就只有一个死,他作为卡托维耶夫的警察局长,也没得选择。现在的形势摆在那里,他要养家糊口,他要在局长这个位置上坐下去甚至得到进一步高升的机会,那就必须听话,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今天比罗比詹帮会总部的命令早就到了他这里,作为帮会在小城的头目,他布托卡金没得选择,阿芙罗拉一行不人来则已,来了他就要全数拿下,然后等上面过来提人。
虽然卡托维耶夫是一个小城,可是堂堂一任警察局长,却做了【创建和谐家园】帮会的成员,这说起来或许是一个绝大的讽刺,但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现实,就像郭守云所说的,没有谁天生想做恶人,这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国际刑警被小镇警局缴了械,而后一转头,又交给了【创建和谐家园】帮派,过来提人的,是一个年轻貌美、名叫莎拉的小姑娘,小姑娘长的很纯真,一脸和蔼的笑容就像是邻家小妹。莎拉很照顾阿芙罗拉,按照她的说法,她从小就很崇拜警察,尤其是国际刑警,对阿芙罗拉,她更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的异常亲热。同样也是这个叫莎拉的天真小姑娘,她指挥着人将两个面色如土的警员绑在车前的保险杠上,再给他们身上浇上汽油,一把火点燃,而后一面开车一面兴致勃勃地听着车外传来的惨叫。
阿芙罗拉一行人离开哈巴罗夫斯克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趁着天黑,莎拉还要把他们弄回去,这一路上她可以玩的很开心,因为莎娜丽娃交代了,除了阿芙罗拉这个女人之外,其余的一个都不留……
阿芙罗拉他们是注定要消失的,就像郭守云所说的,他们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即便他们不死在远东,也会死在别的某个地方,至少,古辛斯基不会让这些失去利用价值的工具活着。
郭守云说的不错,当古辛斯基从央行的调查科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给身边人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严密监视阿芙罗拉一行人的动向,找机会把他们除掉,而且还要做的干净利落。
对于郭守云抑或是古辛斯基这样的人来说,阿芙罗拉他们只不过是小人物,是无关紧要的调剂品。而对于国际刑警组织来说,这么一行人只是小职员,他们死了还是活着无关大局,充其量了,呈递一份因公殉职的报告文件什么的,这事也就过去了。而对于更多的民众来说,这些人的死,可能也就是某份报纸在不起眼角落里刊载的一条“小豆腐块”,其内容无非就是“某地某处惊险焦尸,死者疑为某某警员”,报道的内容再深入一点,可能会说他们的死可能出于某个黑恶势力之手。至于其它的,谁也不可能知道的更多了,而且估计也没有人回去给与更多的关注。
随着阿芙罗拉一行人的消失,古辛斯基脱出牢笼,尤其是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丘拜斯的合谋,一场暗地里怒潮汹涌、波澜起伏的权贵之争正式告一段落。通过这一战,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正式在即将分崩离析的苏联,获得了自己所应得的那一席之地,他这个地方性的霸主,通过与古辛斯基这样的老牌财阀针锋相对的硬撼,正式确立起了全苏第六大经济实体的明确地位。
随后的几天,也就是在郭守云与丘拜斯等人达成共识之后,白宫以进一步促进未来改革、大范围内接受公众意愿的名义,宣布在莫斯科成立“全俄经济改革论坛”,该论坛将在十一月初召开首次论坛会议,邀请俄罗斯境内大大小小的一百二余名实业家参与未来改革方针的大讨论。作为远东第一号经济实体,郭氏集团的总裁郭守云,以及郭氏商贸的代表郭守成、里尔克,都接到了与会的邀请。
这一份邀请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它很明确的透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郭守云所要面临政治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过去那种:白宫打压、列宁格勒政治力量鼎力支持的局面已经真正成为了过去。在先后两次打击之后没有获得成功的白宫,目前已经转变了对待郭守云的态度,他们将从以往那种一味打压的做法,改变为竭尽全力的拉拢。
白宫之所以在政策上做出这样的调整,一方面是因为郭守云自身的强悍,作为一个新兴的政治力量,白宫现在与他这样的地方性经济实体一味对抗,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因此政策的调整属于必然。而另一方面呢,白宫也感受到了来自政治层面的新威胁,有一股觊觎大权的政治力量正在冒头,这迫使白宫不得不调整政策,以便腾出手来打压这股更大的威胁。
十月六日,俄罗斯改革方案制定委员会再次向苏维埃最高主席团提交小私有化改革方案,与之前的方案相比,这次他们在内容上作出更加倾向于现有大经济实体的改动,对小企业的赎买、竞标办法,他们设置了更多的关卡。诸如:限制融资性赎买、参与竞标的事业必须具备足够规模的资金基础、进入私有化改造的企业原法人不得参与竞标等等。很明显,诸如此类的规定,就是为了排挤那些中层的资产者,使他们无法从这场小私有化改革中得到任何实惠。
毫无疑问,新的改革方案根本无法在代表中层资产者利益的最高主席团获得通过,于是,随后白宫提出要求,要举行苏维埃扩大代表会,以便就小私有化改革这一问题展开深入的探讨和研究。
针对白宫的这一提议,俄罗斯几家媒体做了民意调查,调查显示,民众对这种“相当民主”的做法极为赞同,本来嘛,凭什么国家大事只能由最高主席团那些人来做决定?国家应该在这个时候多听听民间的声音,多听听来自公众的利益要求。
就这样,苏维埃扩大代表会的召开很快通过,并被提上日程,“这是民主的又一次伟大胜利。”各界民众对此感觉欢欣鼓舞,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欢庆胜利,准备迎来保障他们利益的小私有化改革的时候,全俄八十九个州、共和国的代表,正分列阵营的聚合在一起,接受他们各自背后主使者的训诫。就在远东,十几个州、共和国的苏维埃代表,与十月十五日齐聚哈巴罗夫斯克,这些代表是由远东民众选出来的,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要代表民众的利益,他们要去莫斯科,要想在远东继续舒舒服服生活下去,那就要听郭守云的。他们手中的每一票如何投、投给谁,甚至是怎么投,他们都没有权力自主作出决定,而是要听郭守云的暗中遥控。
如此,随着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俄罗斯苏维埃扩大代表会的筹划与召开,原本纠集在地方的政商勾结弊政,开始脱离地方的权力,迅速向莫斯科这个俄罗斯的政治中心蔓延,金钱与权力的结合,由此迈向全面的鼎盛时期,而这两者结合所产生的伟力,将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榨干苏联仅存不多那一点骨血,从而将它彻底送入死亡的深渊。
同样也是在这个时候,郭守云召集了郭氏集团商贸、传媒、政府关系、地下帮会各个层面的当家人,在他位于远东证券交易所的办公室里,举行了一次庆祝会。
“如今的远东,真的是我们的了。”在庆祝会上,郭守云端着一杯红酒,透过办公室内那个明净落地窗,俯瞰着窗外的哈巴罗夫斯克市区,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二一九章 朝鲜来的柴火妞
今年远东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早,这才刚进十一月份,这小雪就已经飘飘悠悠的下起来了,细碎的雪花像是一颗颗小冰珠,像这种雪,国内有两种叫法,北方人称之为“饭吧辣子”,而南方人则称之为“地皮甲”。顾名思义,这样的雪其实就是下的冰,雪花附着在地上,并不容易融化,而是形成一层薄薄的冰面,一脚踏上去,直打滑。
在哈巴罗夫斯克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上,刚从车里下来的郭守成,一个不提防,险些没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在地上,幸亏他身边的保镖反应灵敏,一把搀住了他,否则他这个腚蹲就要坐实了。
“我恨这该死的天气,”将缠在脖子上的围巾裹了裹,守成搓着手,哈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对刚刚走到自己身边的郭守成说道,“这才什么时候,就已经下上饭吧辣子了。”
郭守云这段时间得了重感冒,连着三天了,吃药【创建和谐家园】带点滴,可到现在也没完全恢复过来,这一说话瓮声瓮气的,而且极其不舒服——看样子人就是人,生老病死几大因素,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不同,而发生任何改变。
“下个雪而已,很正常事情,你有什么好恨的?”将手里拿着的一块素色手绢捂在鼻子上,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
“还不都是你,”守成脖子一横,反唇驳斥道,“有好好的飞机不坐,偏来坐这个该死的火车,现在好了,一天的路程被你变成了一周,连累的我也要跟你来受这个活罪。不然的话,我今天大可以呆在家里,嗯,跟克拉拉下下棋也好,她这段时间棋艺长的很快,我都要对付不了她了。”
“切,你也配谈什么棋艺?”郭守云大为不屑,他翻个白眼,说道,“除了什么马走日象走田的,你还知道什么啊?连个拌马腿都不知道,估计也就能蒙蒙克拉拉那种臭手了,亏你还好意思说什么棋艺棋艺的。”
“你能比我强到哪去?”守成看了大哥一眼,撇撇嘴说道,“你啊,还是先把那清鼻涕抽干净再来挖苦我吧。”
“好啦,好啦,你们兄弟两个别再吵了,”里尔克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伸手搭着兄弟俩的肩膀,说道,“赶紧进去吧,小心一会儿连车也赶不上了。”
有了里尔克的加入,郭氏兄弟两个这才停止了无意义的拌嘴,一行人前呼后拥的,朝车站进站口走去。
说起来郭守云这个人也蛮可怜的,有富贵的心,也有富贵的现实,可就是没有那份安享富贵的命。人家大富豪们都有自己的专机,可他呢?看见飞机就头疼,他那晕机的毛病使他彻底丧失了拥有私人飞机的命禄,如果可能的话,他倒是宁可拥有一列私人的火车。
就像这一次,前往莫斯科参加即将于十一号召开的全俄经济改革论坛,郭守云就宁可提前一周上路,然后坐火车一路赶过去,也不去搭乘方便快捷的飞机,他享受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而作为他的兄弟,守成也知道大哥那份晕机的毛病,因此他和里尔克才会一起陪着这位老大来受罪。
俄罗斯,尤其是远东的火车站,千万不能和国内的火车站联系到一起,国内的火车站什么样国人都知道,那家伙叫一个热闹,虽不能说人山人海,但也相去不远了。而在远东这个哈巴罗夫斯克火车站上,往来的旅人并不是很多,而在这为数不多的旅人中,还有一部分黄皮肤黑眼睛、手里提着大货物袋的中国人。
以金钱为表现形式的利润,总是能给人们带来最大的驱动力,尽管如今苏联的社会治安状况不好,但是随着冬季的到来,尤其是东北沿线三大口岸的重新开放,仍旧是有大批的国内倒爷蜂拥进入远东,他们所带来的货物虽然称不上物美,但却绝对价廉,因此深受远东俄罗斯人的喜爱。当然啦,如今的倒爷和郭守云那一时期的倒爷们已经不在一个档次上了,随着郭氏集团在远东的迅速崛起,这种以走私贩私为主要形式的边境倒贸,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惊人的利润。从某种意义上讲,此时的倒爷更像是背包客,他们所谓的货物往往能够肩扛手提的带走,而这其中的利润自然也小了很多。
郭守云一行人进了站,并没有在宽敞的候车室里停留,站上的两个负责人在门口迎上他们,直接把他们带向了军用通道,他们将从那里直接进入月台,然后登上那趟开往莫斯科的列车。
可就在郭守云他们即将进入军用通道前门的时候,守成突然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他一脸愕然地看着不远处一个正在与站内管理人员争执的女孩儿,微微张开的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而后就那么突地一伸手,将刚刚迈前两步的郭守云拽了回来。
“干什么?”郭守云正跟拼命巴结自己的车站负责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谈天呢,被弟弟拉住,他转过头来,眉头微皱地说道。
“你看。”守成指了指自己所看见的那个女孩儿,说道。
“东婷?!”顺着守成手指的方向,郭守云瞅了一眼,随后讶然道。
“你再看看,看清楚点。”守成显然料想到了大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映,他笑道。
其实不用弟弟说,郭守云也已经看出来了,十几步外的那个黑发女孩,虽然无论从身材还是相貌上看,都和东婷有着惊人的相似,但可以肯定的说,她绝不会是东婷。这女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防寒服,脑后还打了两条“革命的”麻花辫,整个人无论从气质还是从穿扮上,都没法跟现在的东婷相比,怎么说呢,太老土了。更何况此前东婷才回的加拿大,即便她此刻还在远东,凭两个火车站上的安检员,也没机会去找她的麻烦。
“真无法相信,世上竟然有相貌如此相像的人,”里尔克这时候也凑过来,他站在郭守云的身边,惊叹一声说道。“我可以肯定,如果这位姑娘稍稍装扮一下,那真的与东婷小姐一般无二了。”
“东婷就是东婷,怎么可能有人与她一般无二?”郭守云已经从最初的那一丝惊讶中恢复过来,他淡然一笑,说道。
也许无论是里尔克还是郭守成,他们都想不到,郭守云在这一瞬间,竟然对对面那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女孩起了杀机,而这分杀机从何而来,他自己恐怕也说不清楚。
“嘿嘿,不知道东婷看到这个人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守成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儿颇感兴趣,他随口说了一句,而后扭过头,对跟随在后面的一名保镖说道,“去给我问问,看那女孩子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有,嗯,最好能问到她的详……嗯,详细情况。”
对于守成的举动,郭守云并没有阻止,他微微一笑,朝女孩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而后就那么一转身,施施然的走进了军用通道。
如今的郭守云,随着身份地位的提高,尤其是在俄罗斯政坛中势力的进一步巩固,他的心态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而最为具体的表现,就是他的疑心更大了,行事更加谨慎、更加难以捉摸了。想想,一个酷似东婷的陌生女孩,都能引来他的杀机,他的心理防范意识有多重,自然也就不用多说了。
而相对来说,守成的谨慎思想还没有变态到这种程度,他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只是觉得有意思,甚至还对这个不知姓名来历的女孩,顷刻间产生了一种亲近感,如果不是天性内敛,他估计现在已经主动上前去结识人家了。
保镖的办事效率很高,就在郭守云一行人登上火车的时候,他已经把郭守成想知道的东西都打探到了。
出人意料的是,那个酷似东婷的女孩竟然不是中国人,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朝鲜人。据打探消息的保镖说,他接着替女孩解决麻烦的机会,了解到对方名叫李圣研,朝鲜平壤人,是朝鲜公派的留学生,目前还在莫斯科大学哲学系就读,她这次也是来搭乘火车的。至于说她与车站上的【创建和谐家园】,是因为免票的问题。此前朝鲜与苏联一直有着留学深造学生的委派合作项目,朝鲜每年向苏联委派的留学生多达上千人,他们在苏联深造的费用,都是由朝鲜以及苏联两国政府承担的,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他们从朝鲜前往莫斯科所需要担负的路费。
但是如今呢,布尔什维克党垮台了,两国政府间的教育合作目前已经陷入停顿,这个叫李圣研的小姑娘,这次从朝鲜回来,打算返回莫斯科,而车站上的人就让她买票。好家伙,从哈巴罗夫斯克到莫斯科,这一路的车票可不便宜,尤其是在这几个月里,铁路营运部门失去了来自苏联政府的紧贴,为了维系生存,他们先后对车票价格做了六次浮动,原来二百卢布不到的票价,现在已经涨到了七百多卢布,这样的价格别说是从朝鲜过来的李圣研,即便是一般的俄罗斯人都承担不起。
而这个叫李圣研的小姑娘也很有性格,她不说是去想办法筹钱,而是黏在车站上跟人家讲道理,讲苏朝两国从六七年开始的教育领域合作,讲朝鲜公派留学生在苏所应享受的基础保障,讲……总而言之,都是一些大的不能在大的大套话,而郭守云他们所看到那一幕争执,就是这个。
第二二零章 利益点与影响力
听了保镖的介绍,郭守云心中大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个什么李圣研也不用留学深造了,直接回平壤老家养病得了,脑壳都坏了还学什么学啊?本身就那么迂腐,再接受一种更加迂腐的教育,那人还能好得了?如今苏联的情况摆在那,大家都为一个钱字而拼搏,整那些大道理出来谁会听啊?要是这事让他郭守云摊上,很好的一个办法,也别买票了,也别说大道理了,拿出五十卢布来,随手塞给站上的人,那车不就上去了?要不说这笨蛋她就是笨蛋,棒子就是棒子,她能棒出花来,可就学不会哪怕一丝一毫的变通。
而与郭守云不同的是,守成似乎对这个女孩儿颇感兴趣,虽然说他掩饰的很好,但当大哥的郭守云还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位弟弟在得知那个什么李圣研也在这趟列车上之后,着实开心了一阵子。他甚至还详细打听了人家女孩子所在的车厢,看那意思,是打算找机会过去搭搭讪了。
当然啦,对弟弟这一丝心盛,郭守云也懒得去理会,毕竟在他看来,这个相貌酷似东婷的朝鲜女孩,充其量不过是他们兄弟俩生命中擦肩而过的匆匆过客,他们彼此之间不会产生任何交集。但是在这一刻,郭守云似乎忘了他所看重的那一条哲学理论: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偶然,也没有纯粹的必然,而这个偶然间跳入兄弟俩视线的迂腐女孩,不但没有一直迂腐下去,而且还在未来成为了郭氏集团的一个局内人。
随着一声汽笛的鸣响,由远东哈巴罗夫斯克开往莫斯科的列车缓缓开动了,在专门为自己一行人所准备的卧铺车厢里,郭守云惬意的依靠在卧铺上,眯缝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守成和里尔克。
守成不知道自己这位大哥在笑什么,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这才一脸困惑地问道:“怎么啦哥,你笑什么?”
“呵呵,没什么,”郭守云用手绢揉了揉酸涩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在想啊,咱们三个这次一起去莫斯科,你们说说,要是白宫那边突出奇招,一下把咱们三个都给扣了,那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还能有什么结果,大不了咱们三个做伴蹲大牢呗,”守成笑道,“哎,哥,这说起来你前前后后的顿了几次大牢了?这要在国内,怎么也算是‘三进宫’、‘四进宫’的了吧?”
“几进宫都不要紧,现在最关键的一点是,咱们这趟莫斯科之行肯定是安全的,”里尔克毕竟老成持重,他接口说道,“至少来说,白宫方面不可能为难咱们,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想尽办法保证咱们在莫斯科的安全。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郭氏集团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独居远东一地的郭氏集团了,就单凭守云此前同莫斯科两位巨头之间建立起来的联系,白宫方面也不可能希望咱们出现问题。呵呵,设想一下,倘若咱们三个都被扣在了莫斯科,那随后会发生些什么?郭氏集团瓦解成为必然,莎娜丽娃夫人的帮会将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远东各州的政客会因为失去傍身的大树而变得无所适从,经济崩坏、社会治安陷入混乱、十几个州的政局重新组构,这一系列的严重后果,都是白宫承担不起的重大责任。与此同时呢,莫斯科也会出现混乱,不说别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将会变得焦虑,他们面对那种局面,第一个考虑就是白宫和古辛斯基、别列佐夫斯基一个鼻孔出气,而拿掉咱们,只不过是白宫的第一步棋,这第二步,就是要拿他们两个开刀了。因此,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好,维诺格拉多夫也罢,他们不可能在那个时候还保持沉着冷静的,他们会反扑,歇斯底里式的反扑。外有远东的动荡,中有两大财团的进攻,内有鲁茨科伊与哈斯布拉托夫的野心勃勃,再加上维克托一伙人的虎视眈眈,这一连串的反应加在一起,别说是立足不稳的白宫,即便是克里姆林宫也会被掀翻了。因此,在这个时候,如果白宫拿咱们开刀,那绝对是不明智的举动,他们那是打算与咱们同归于尽了。”
不得不承认,里尔克这个老家伙还是很有一套的,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很全面,至少比守成高了不是一个档次。
郭守云此前那一番话只不过是说笑罢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去莫斯科参加“经济改革论坛”,绝对是百分之百安全的,否则的话,凭他那点心机,即便是只存在一分的危险,他也不会去参加这个什么狗屁论坛了——有什么好论的?有什么好谈的?该论该谈的大家背后早谈好了,走这么一个华而不实的过场有必要吗?
“嘿嘿,老爷子的确是见识过人,”郭守云笑了笑,又把身子往床里凑了凑,而后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在膝盖上敲打着,一边说道,“其实这次去莫斯科,咱们不过是去露露脸而已,我这段时间察觉到过去的一个错误,那就是咱们的决策太保守了。”
“保守?怎么说?”里尔克随口问道。
守成没有开口,因为他对自己这位大哥是直接无语了。郭氏集团的动作还算保守?在远东这片地面上,还是郭氏没做过的坏事吗?这要放在国内,他们兄弟两个被枪毙一百回都绰绰有余了,难道说这也叫保守?
“我是想啊,咱们以前一直都把目光局限在远东,”郭守云说道,“咱们的利益点与影响力都落在这个圈子里,啧,这一点做得很不明智,必须检讨,这是我的错失,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小农思想。”
对于大哥这番话,守成没有明白过来,他考虑不清楚,这个利益点和影响力有什么区别吗?而相对的,里尔克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赞赏和期待的目光,他知道,郭守云是要有新的举措出台了。
“利益点和影响力这两样东西,咱们必须区别对待。”郭守云没有理会对面两人的反应,其实今天所谈的这件事,他真的已经考虑很久了,尤其是在五巨头来远东向他施压的那一天,让他由衷的体会到了郭氏集团对利益点与影响力未加区分的严重后果。
怎么说呢,利益点这个东西是很实在的,无论是一家工厂还是一片市场,它就摆在那里,一目了然,谁都可以看得见。郭氏集团将其利益点放在远东,这放面做得很到位,除了古比雪夫的那家空壳医院之外,集团在远东之外没有任何一处投资,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没有什么可以争论的。同样也是因为如此,维诺格拉多夫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对郭守云很放心,他们衷心希望这位中国年轻人,能把这一点“优势”保持下去,并加以发扬光大。而相对来看呢,影响力这个东西就虚的很啦,它无形无影,可以说是一个相当空泛的概念,具体到它值多少钱,具有多大的交换价值,恐怕世界上最强悍的估价师也没办法给它估个价出来。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这种东西又是昂贵的,甚至可以说是无价的。就拿现在在苏联这个地方来说,郭氏集团摆在远东,郭守云坐镇哈巴罗夫斯克,那么好啦,远东的老百姓很放心,他们可以把自己积蓄存进远东商业银行,不管莫斯科的形式怎么变,哪怕是白宫被人炸掉了,克里姆林宫跑进了恐龙,都影响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而反过来讲,一旦郭氏集团破产,郭守云出逃,那会是一种局面?毫无疑问,那远东会出现恐慌,很多人要担心自己明天会不会失业,更多的人则要忙着去银行提款。这说明什么?很简单,这就说明莫斯科对远东的影响力已经被郭氏集团在无形中侵蚀掉了,也正因为如此,郭守云才能对远东政坛保持强大的影响力,无论谁出来竞选一州之长,也不管他的竞选纲领如何到位,只要郭氏集团发布一份声明,公开指责这个家伙“不可靠”,那对于远东的民众来说,这个人就不可靠,哪怕他说的天花乱坠、声泪俱下,那也是不可靠。也许有人会说这有些夸张了,可事实上就是这样,尽管它无法从社会学、心理学的角度给出一个很正规的解释,但是却可以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美联储,或者说是格林斯潘要是跳出来指责纽约市长执政不可靠,说他的执政可能对纽约经济的发展产生负面作用,那结果会怎么样?估计这可怜的市长在得票率上要跌三十个百分比以上吧?
某个人,或者是某个组织的某种决定,能够在多大范围内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这就是影响力的一种体现。郭氏集团现在固守远东,受“小农思想”的左右,郭守云没有对外扩张影响力,毫不客气的说,只要踏出远东的面,尤其是到了莫斯科,谁管他的死活啊?
这一点很危险,郭守云意识到了,所以他要改变,他要在固守远东利益基点的同时,向外扩充集团的影响力,至少要让大部分苏联人都知道郭氏集团的存在,而且也要让他们知道,郭氏集团的安危与他们的利益休戚相关。
第二二一章 车厢会议
郭守云将自己的考虑详详细细的解释了一番,对于他来说,身边的守成和里尔克,都是集团内的一线主要人物,虽然说集团的大事、要事基本上都由他一个人拍板定案,但是更多情况下的内部协商同样也是很重要的。
守成历来对这方面的事务不是很关心,因此他也不愿意花更多的脑筋去考虑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集团的未来由大哥拿主意就够了,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多做事少说话。而对于郭守云所提出的关于扩大影响力的问题,里尔克本人倒是有着更深一层的考虑,他认为,郭守云这次能够看到扩大集团影响力的重要性,这是好的,是一个摆脱旧有思维从而进一步巩固集团安全系数的进步,但是换一个角度说,他觉得郭守云还是没有真正放开视野,他想迈的步子还是有些小——既然要扩大影响力,同时又不能将集团的利益点向远东以外的苏联国土扩张,那为什么不放眼国外呢?
中国在大搞改革开放,里尔克向来很关注这方面的问题,在他看来,改革开放这一项政策,不仅仅是处于经济层面的战术思量,同样也是出于外交层面的战略考虑。开放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一个走出去的过程,而对与国际社会来说,这则是一个融进来的过程。冷战几十年,东西方的对抗持续悠远,而最终,为什么以东方为主的社会主义阵营崩离瓦解,西方的资本主义阵营却有了进一步联合的趋势?在里尔克看来,无它,一个自由且密不可分的国际大市场在其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西方倡导自由市场经济,无论是美国也好欧洲国家也罢,他们在倡导自由市场联合的问题上不遗余力,因此,经过几十年的冷战期,整个西方的经济体系凝合成了一块铁板,美国不可能离开它的盟友而单独生存,同样的,它的盟友也不可能在摒弃了美国之后过得更好。这样一来,他们不仅在政治上有着同样考虑,在经济上也有了更加紧密的联系,政治经济两大因素共同作用,将这个西方阵营牢牢地拧合在了一起。而与此相对的,东方的社会主义阵营却是另一番景致,这里不提倡开放国门的自由市场,各国都在以偏概全的构建自己的小生活圈子,整个东欧阵营与苏联的关系,无非就是生活必需品的出口国与重工业产品提供国之间的简单关系,以及在这种关系作用下,所形成的实质上的政治主从国关系。毫无疑问,在缺乏经济必要联系的情况下,单纯依靠政治束缚力所构成的联盟,是不可能维系长久的,长此以往,处在从属国地位上的东欧各国,势必会出现政治独立的诉求以及自主发展重工业的强烈愿望,而随着这种诉求与愿望的一步步深化,东方阵营的解体自然也就成了历史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