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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爷爷的意思吗?根纳季叔叔。”妮娜看上去很是忧郁,她瑟缩在郭守云的身边,轻声说道。
“是的,这不仅是老将军的意思,也是你父亲维克托的意思。”久加诺夫点点头,说道。
“我父亲?”妮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很显然,对她来说,维克托这个做父亲的,在她的心目中实在是太遥远了,以至于模糊到不可捉摸。
“哎,妮娜,不要责怪你的父亲,”久加诺夫能够体会到妮娜的心境,他叹口气说道,“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很关心你,在这一点上,只是你没有仔细去体会罢了,再者说,像我们这些人,有的时候是需要舍弃很多东西的,你应该多理解他。还记得十年前他逼着你学习中文时的情形吗?那时候你体会不到他的用意,估计现在也体会不到,他那时候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才提前给你安排出路啊。”
说到这里,久加诺夫自嘲般地摇了摇头,而后看了若有所思的郭守云一眼,才继续说道:“你父亲是一个天才,他的眼光之独到令人不得不由衷钦佩,他在十年前就已经欲言,中国人的改革将会把他们社会主义事业推向成功,而我们的未来则是一个未知数。所以他从那时起,就已经有心安排一批年轻人去中国,设身处地的感受一下那里的变化,学习一些他们的经验。但是这一切随着二【创建和谐家园】的召开落了空,包括你父亲在内,一大批当初参与安德罗波夫、挈尔年科两位同志改革的领导干部,被排挤出了中央委员会,戈尔巴乔夫同志认为他们的改革步骤太保守了,应该只算是‘改良’,而不是卓有成效的改革。经过这一场打击,你父亲才变成了今天这幅样子,他之所以不择手段的篡取权力,就是因为他意识到,要想让更多人听到他的声音,他就必须站的比别人更高,说话的声音比别人更大才行。因此,这一切说到底,都只是现实同我们这些人开的一个玩笑,它将一些先瞎了眼睛,随后又被蒙蔽了心智的机会主义分子掌握了大权,却将一大批真正有远见、有热血的立场坚定的人打入深渊。”
“可是父亲现在做的这些事情都对吗?”妮娜沉默片刻,辩驳道,“他那双手上沾满了血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肮脏。就像爷爷说的,这些年来,他所做的恶事数都数不清了。”
瞟了一眼身边的郭守云,妮娜继续说道:“就像守云,他就不是好人,这一点谁都知道,如果没有哥哥的帮衬,他不可能起家这么快,而若是没有父亲的纵容,他更不可能变成今天这幅样子。这一切都是父亲造成的,在我看来,像他这样的人,才应该对今天的局面负全责。”
“咋地?咋地?这小妮子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郭守云瞪了妮娜一眼,心里极度不满。什么叫没有雅科夫的帮衬就不可能起家那么快?什么叫没有维克托的纵容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自己有那么笨吗?如果没有他们,自己就不可能成功?还真不太可能成功,至少成功不了这么快。眼睛瞪完了,郭守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在过去几个月的残酷拼搏中,如果没有维克托,他到现在还真就不可能如此成功。
“对与不对,要看你从哪个角度去考虑了。”听了妮娜的辩驳,久加诺夫笑了笑,语气平静地说道,“如果从一个人的感情、善恶观去考虑,维克托的做法确实属于作恶多端,但是如果从整个大局来看,我倒是非常赞同他的做法,因为我们不是要对某一个负责,而是要对这个国家以及生活在这个国家里的千千万万人去负责。”
“打一个很恰当的比方,”久加诺夫说道,“我们这个国家就像是一个处在沙漠中心的小城堡,所有人生活在这个被壁垒隔绝的城堡里,赖以生存的,就只有城堡中央一口小井里的井水。是人就会有不同,城堡里有的人身强体壮,有的人羸弱不堪,在这种情况下,井水的分配自然就存在了不公,身强体壮的人总能优先喝到水,并且喝的多一些,而身体羸弱的人,却喝的很少,甚至仅仅能够维持生命。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着,平静而消沉,很多人对城堡里井水分配不公的状况大为不满,他们希望改变这种局面,希望获得一种新的生活。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跳了出来,他们指着每天出现在城堡周围的海市蜃楼,信誓旦旦的说,‘打碎围墙,只要打碎了围墙,大家就能过上城堡外的那种幸福生活。’他们不停的宣传这种论调,夜以继日,反复不停。终于,大家被鼓动起来,纷纷叫嚷着要打碎城堡四周的围墙,要去寻找海市蜃楼中那种近乎完美的生活。面对这种局面,城堡中原有的几位身体强壮、并且头脑清醒的人失去了他们的优势,他们知道自己不可能挡得住所有人要求打碎围墙的企图,同时呢,他们也知道,在围墙的外面,根本没有什么幸福的生活,那里只有狼,满山遍野的狼,一旦这道围墙打碎了,这些狼就会冲进来,把城堡里所有的人全都吃掉,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被逼无奈之下,这几位强者保持了沉默,但是在暗中,他们联合起来,剥夺了一些弱者喝水的权力,而后把这些水分给一部分愿意支持他们的人,以便在围墙出现缺口之后,这些人可以协助他们把狼群挡在外面,挽救整个城堡,挽救城堡里更多的无辜。”
“妮娜,你说说看,这几位强者的做法,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像说故事一般,将这个比方说出来,久加诺夫颇有深意地看着妮娜,微笑着问道。
“我不知道……”妮娜思考了很久,她即可怜那些极有可能因为喝不到水而惨死的弱者,又希望城堡里多出现一些强者,以便能够抵挡住狼群的进攻。可水就只有那么一些,有人多喝就要有人喝不到,这是一个很难做出的选择。一切从大局出发?这种话在现实的面前瞧早别说,谁的命都是命。如果按照苏联模式来处理这个问题,那毫无疑问,这些弱者死定了,这是残酷的,但是到最后,大多数人能够因为强者的出现而活下来,如果按照那些激进派所说的“民主、自由”观点来处理呢?那结果同样明显,城破人亡将是唯一结局。这一大堆的是是非非摆在面前,妮娜觉得自己有些头疼——难道说,难道说一直以来在她眼中都是无恶不作、无财不贪的郭守云,竟然有一天会成为国家的英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知道没关系,以后你还有的时间考虑清楚,”久加诺夫仍旧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他瞅了瞅一脸无聊表情的郭守云,说道,“不过我和你的父亲已经考虑清楚了,我们需要一些强者,以便在即将到来的灾难中,抵挡住蜂拥而来的狼群。呵呵,这些强者我们已经选出来了,并且已经在给他们喂水,可惜难办的一件事是,这些未来的强者很不好控制,他们中的一些人不仅想要多喝水,还想要把那口井据为己有,他们甚至还可能要同城外的头狼密谋,以便在城破之时发些国难财,至于说城民是死是活,他们漠不关心。妮娜,如果你真的同情城内的那些人,你就应该做出选择,因为你同其中的一位强者关系密切,只要能够说动他抛却那些非分之想,你就等于是为这个城堡付出了你所能付出的一切了。”
“真是他妈的老狐狸,感情这阴谋诡计在这等着我呢。”郭守云心中大为不忿。
第一一二章 再现波折
“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只是无能懦弱者的说辞,就像郭守云,如同他这样的家伙,最期盼出现的恐怕就是乱世,因为只有在乱世中,他才能如鱼得水,才能有那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自在感。
郭守云之前在远东所做的一切,妮娜都认为是错的,她认为在自己祖国走向破灭的这一刻,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显然成为了这种破灭的催化剂,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正是因为有无数他这样的存在,自己的国家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但是今天久加诺夫的这一番话,令妮娜对自己之前的那种想法产生了怀疑,她也开始重新考虑自己以前的那些观点是不是有了偏差。
自己的国家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只是这几个月出现的问题吗?久加诺夫说了,不是!从十年前起,她的父亲就已经看到了这一天的出现,那也就是说,从那时起,今天这一切的因果就已经种下了,因此,从这一点上讲,郭守云出现与否,或者说他是善是恶,都同这个国家的分崩离析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再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国家目前正在遭受一场磨难,这场磨难绝不是哪个人抑或是哪个组织可以阻挡的,而要想在这场磨难过后,尽可能地减少损失,这个国家就需要很多像郭守云这样的人。这就是久加诺夫与父亲所坚持的逻辑。
这个逻辑究竟是对是错,妮娜现在已经不去考虑了,她也不想再考虑了。她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已经对这个国家完全失望了,她曾经的信念,随着爷爷被人扣上“叛乱支持者”的帽子的那一刻,就彻底的烟消云散了。在她看来,这个国家现在充满了龌龊,到处都充斥着阴谋诡计,几乎每个人都在睁着眼睛说话,扮演的则是一个个面目可憎的丑角。
妮娜现在不打算再理会什么新闻,也不想再听被人说些什么,她要考虑自己,她要找一个可以依赖的男人,找一个能够避开这一切龌龊的地方,平平静静的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恰好的是,现在她有一个自己所倾心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对她也很有感情,他有钱有势,是众多龌龊者的眼中钉,但是即便如此,面对着莫斯科的重重危险,他还是离开自己的保护地,顶着无处不在的杀身之险,来到自己的面前,目的就仅仅是为了带个自己一种全新的生活。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妮娜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没有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因为失去毕生信仰,因而正处在彷徨无依中的女人,毫不客气地说,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男人只要给她一定的关怀慰寄,都很有可能趁虚而入,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郭守云呢。
既然自己认为男人是对的,而且作为老好人的久加诺夫叔叔也说这个男人是对,那他就是对的,在这一点上,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至于说自己以前的那些想法……那都是错的,因为那些观念都是在布尔什维克党的教育之下形成的。现在布尔什维克党都成了国家的罪人,他们所说的、所灌输的那些东西,怎么可能是正确的?如今街头上那些发表演讲的,以及所有民众支持,都是崇尚“自我”,崇尚“个人利益”的私有体制下的民主,那么自己的男人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不正是迎合了他们的论调?
失去了以往世界观、人生观的妮娜,如今变成了真正的鸵鸟,一个过去立场坚定、是非观念清晰的年轻人,在失去了信仰之后,彻底的沦落了,而像妮娜这样的人,在如今的苏联还大有人在。
送走了久加诺夫之后,妮娜和郭守云曾经试图到楼上去同谢苗老爷子见个面,至少是简单的道个别。但是正如久加诺夫所说的那样,老将军现在谁也不想见,他的小办公室房门紧锁,任两人如何叫门都不加理会,倒是他的私人医生隔着房门同两人说了几句话,说是什么老将军需要休息,让他们别再前来打扰。
面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妮娜最后忍不住失声痛哭,她知道爷爷在过去两天里所受到的打击,肯定要比她大的多,她真舍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莫斯科,尤其是现在还有很多人把眼睛盯在这栋别墅里,他们要趁机落井下石,要彻底打消爷爷在军中的威望,他们甚至恨不得要将爷爷直接送上法庭,送进监狱。
看着坐倒在门前,双臂抱膝,哭的痛不欲生的妮娜,郭守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妮娜的痛哭虽然并不意味着什么同老将军的生离死别,但是却意味着一个将门家族的没落,同时,也意味着一个红色帝国的陨落,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妮娜,咱们走吧,”两人在门前枯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在妮娜哭声渐息之后,郭守云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柔声说道,“刚才医生也说了,爷爷他现在需要休息,他既然在这种情况下不想见咱们,那肯定就有他自己的考虑。你在这里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让他老人家心里更不是滋味。”
“可是我不放心。”妮娜哽咽着说道,她的表情看上去很无助,像这种表情,郭守云还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环境能够改变一个,这句话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老实说,同现在相比,郭守云更喜欢当初那个妮娜,那时候的她是多么有朝气,如今的她又是多么憔悴。
“有什么不放心的,”郭守云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爷爷他戎马一生,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眼下这一点点的打击,他肯定能够挺过去的。再者说了,久加诺夫同志不是说他已经明白一切了吗?既然如此,那爷爷的心情应该也会逐渐放开的,他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调整罢了。”
“我不是不放心这些,”妮娜摇头,俊美的小脸如梨花带雨,分外怜人,“我是担心咱们就这么走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会放过这个能够进一步打击爷爷的机会。你也知道的,这两天那些人就一直盯着这里,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把一些根本不存在的罪名扣在爷爷头上,恨不得能置他于死地。爷爷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一生,他什么都不在乎,唯一在乎的就是一个名声,现在那些人整天拿一些叛国、叛乱之类的罪名朝他身上扣,他年纪又这么大了,谁能保证……谁能保证……”
“哎。”郭守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妮娜是希望自己能够做点什么,毕竟他是老爷子的孙女婿,而且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男人。可老实说,他在这个时候还真不合适做些什么,别说是他,即便是维克托不也同样保持了沉默?现在所有同政变扯上关系的人大家都避之不及,能不站出来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谁还愿意来趟这汪浑水啊。不错,作为一个远东的实力派人物,他郭守云今天的确在机场发布了一些倾向与紧急状态委员会的言论,可这言论毕竟只是言论,谁也不能因为他说的几句话就拿什么帽子来砸他,言论自由嘛,这可是现在最为崇尚的论调了。可是这言论一旦变成了现实,也就是他如果真的站出身来为政变者们做了一些实事,那后果就不一样了,那些有心要搞掉他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有利的机会。
眼巴巴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妮娜的心神有些恍惚。正如郭守云所猜测,她是真的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能够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虽然一直以来她都对政治上的事情不关心,也没有那份政治敏感性,但她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这位未婚夫对目前的国内大局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如果他能够在这个时候做点什么,那即便是没有什么效果,总也能算是一份心意了。
心里犹豫了很久,郭守云始终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任何不必要的举动,不过面对妮娜那种无助的目光,他还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有心想要说两句好听的话,先把妮娜打发过去,可是郭守云又觉得不太合适,眼前这个女人是他付出了真正感情的,欺骗他郭守云有一种难得的负疚感。
“郭先生,郭先生!”就在郭守云不知道如何给妮娜做出答复的时候,一个焦急的呼喊声,从走廊的右侧尽头传过来。
扭头一看,这个急匆匆赶来的还是个老熟人,索玛连科少校,他曾经在郭守云去往古比雪夫的时候,充当过他的警卫。
只见这位精悍的少校,此时显得有些匆忙,他在两名别墅保卫的陪同下,刚一转过走廊,便一边招呼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前来。
“哦,索玛连科同志?”郭守云下意识的感觉到不妙,他拉着妮娜的小手,转过身来问道,“很长时间没见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郭先生,没有时间多说了,你必须马上跟我走,”不等走到近前,索玛连科便迫不及待地说道,“远东那边出了问题,现在莫斯科还有人要把你软禁起来,哎,这些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一会儿维克托同志会亲自对你说的。”
第一一三章 风雨莫斯科
“远东出了问题?什么问题?!”索玛连科少校的这么两句话,让郭守云心头狂跳,现在对他来说,最担心的就是远东会出现什么问题。在这次来莫斯科之前,他已经做了很周密的安排了,难道说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出现问题?抑或是他算漏了某些关键性的地方?
不可能,郭守云对自己的安排还是很有自信的,他相信现在远东即便出现什么问题,也不会太严重。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他不在远东,而守成也还没有赶回去,因此,远东等于是缺少了能够在大事上拍板的当家人,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内讧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听刚才索玛连科那句话的意思,莫斯科现在已经有人在打远东的主意了,如果他们真的决定不计后果将自己软禁起来,那即便是守成赶回去了,恐怕也镇不住局面。
他郭守云能够想到的,那些隐藏在暗处企图对他下手的人,同样也能够想得到,郭守云不是庸才,他的自信远没有发展到狂妄的地步,更加不会把自己的对手想象成【创建和谐家园】。他知道,趁着他现在不在远东的机会,他的对手们肯定在打着什么不可捉摸的主意,而他们之所以有心要把自己留在这里,其目的就是为了给他们的行动赢得更多时间。
“我岳父在哪里?”郭守云很快冷静下来,他抓着妮娜的小手,平静地问道。
“就在外面的车上,”索玛连科还不犹豫地回答道,“久加诺夫同志也在,我们路上碰到了他的车队,把他迎了回来。”
“嗯,我知道了。”郭守云点点头,转脸对妮娜说道,“妮娜,跟我走吧,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了。”
“可是爷爷……”妮娜还有一丝犹豫,虽然她知道目前情况紧急,但是把爷爷一个人留在莫斯科,她实在是不放心。
“你放心好了,我答应你,只要我还在远东,只要我还有一点话语权,我就不会让任何人来找爷爷麻烦的,”郭守云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抓紧了妮娜的手腕,说道,“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妮娜看了看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郭守云的要求。
“快走吧先生,没有时间再耽搁了!”看到这一对年轻男女还在这里墨迹,索玛连科忍不住上前一步,满脸焦急的催促道。
“走!”郭守云不再多说什么,他一手拉着妮娜,一手扯着满脸懵懂的维克多,迈步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一行人急匆匆的出了小楼,走到了楼前的庭院里。只见这个时候,庭院楼前已经站了很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身穿制服的安全委员会的秘密警察,还有一部分,则是隶属于“阿尔法”特种作战部队的士兵。此前离开不到一个小时的久加诺夫,正站在一辆大灯齐开的军用吉普车前,同叼着一支烟卷的维克托小声的商议着什么。看到郭守云一行人从楼里出来,两个人侧过身,齐刷刷的朝这边看过来。
“父亲,”走到维克托的面前,妮娜首先说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这句话也是郭守云想问的,因此他也是一脸的关注,双眼紧紧地盯在维克托身上。
“有什么话上车再说,”久加诺夫表情严肃,他不等维克托作出回答,便不耐烦的一把拉开车门,说道,“维克托,你送他们三个去吧,我带着人去机场,给你们做一下掩护。”
“嗯,”维克托揽着妮娜,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口,随口说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注意安全,不管是谁在机场,你都要注意自己的态度,现在还不是跟他们起正面冲突的时候。”
“这些话不用你来告诉我,我知道怎么应付。”久加诺夫说道。
不再多说什么,维克托带着妮娜三人,钻进了吉普车。片刻后,吉普车开动起来,快速向通往庭院外的甬路上驶去。在临出正门的时候,四辆载满了士兵的卡车紧紧跟了上来,他们是担负着护卫任务的内卫部队,直属与维克托手中安全委员会第二总局。
车队出了别墅,没有向东行驶,而是转向了去往正西方向的小路,这显然不是打算前往莫斯科,至于究竟要去哪里,现在郭守云还无从得知。
“戈尔巴乔夫已经在三个小时前从克里米亚秘密回到了莫斯科,”当车队驶离别墅大概两公里之后,维克托才侧过身,对坐在后座中间的郭守云说道,“而我们的人疏忽了,竟然没有得到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不然的话,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麻烦了。”
被紧急状态委员会软禁的戈尔巴乔夫三个小时前就已经回到了莫斯科,那这就说明当在郭守云还没有走下飞机的时候,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政变已经彻底失败了。只不过克里姆林宫封锁了这些消息,因此外界还无从得知,现在维克托将这个消息说出来,郭守云禁不住吓了一跳。
对于他这样一个侵吞苏联国家资财、【创建和谐家园】布尔什维克党党产的蛀虫来说,也许紧急状态委员会并不可怕,叶氏领导的俄联邦政府也不必过分顾虑,但是面对戈尔巴乔夫这样一个克里姆林宫的当家人,苏联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布尔什维克党的总书记,他还是有着颇多顾虑的。当然,最为重要的是,直到现在为止,戈尔巴乔夫的态度都没有明确表示出来,谁也不知道他有着什么样的打算。跟这样一个家伙同时呆在莫斯科,郭守云心里怎么能够觉得安稳。
“他是不是有了什么动作?”稳住心神,郭守云问道。
“嗯,”维克托点点头,不无忧虑地说道,“半个小时前,克里姆林宫下达了委任令,莫伊谢耶夫被任命为国防部长,舍巴尔申被任命为安全委员会主席,别斯梅尔特内赫被任命为联盟外交部部长。”
“什么?!”郭守云大吃一惊。他对苏联当年巨变前后政府高层的变动情况并不是非常了解,但是这段时间在苏联的生活,却令他知道了很多内幕,尤其是关于人事方面的情况。像戈尔巴乔夫刚刚任命的这些人,舍巴尔申不用说了,他本身就是克留奇科夫的亲信,而莫伊谢耶夫和别斯梅尔特内赫,则都是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坚定支持者。这三个人被安插到三个关键性部门的领导岗位上,能够说明什么?难道说戈尔巴乔夫已经在暗中同政变者达成了什么妥协?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事情就会变得相当棘手了。
“不要慌!”维克托看上去倒是还很冷静,他说道,“现在局势未明,这三项任命背后究竟掩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咱们还无从得知,不过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白宫方面绝对不会对这三项任命坐视不管的,所以,这些事情也轮不到我们去操心。”
“我不是操心克里姆林宫与白宫之间的纠缠,我担心的是远东,”郭守云毫不掩饰地说道,“莫伊谢耶夫如果出任国防部长的话,那远东军区内部的问题肯定也会变得相当复杂,那些当初追随特列季亚克的人,现在难保不会有什么想法,甚至是挈廖缅科,我担心他顶不住压力。”
“这也是我们现在所担心的,”维克托额头的皱纹攒的很深,他吁口气说道,“我甚至怀疑现在莫斯科的三方势力之间,都悄悄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妥协。克里姆林宫要借助这三项任命重树权威;白宫希望借助这三项任命,打击地方权力分化的趋势,从而将地方大权收归莫斯科;而传统派则希望借此机会稳住阵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麻烦才真的来了。这项任命是半个小时前发布的,影响很大,我通过很多渠道得到一些消息,咱们的一些人已经开始出现了立场上的动摇,如果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那结果将会无法收拾。”
“有没有什么应变的计划?”郭守云追问道。
微微摇头,维克托在前座上挪了挪【创建和谐家园】,说道:“这种变故实在是太突然了,而且绝对的出人意料,所以现在咱们除了静观其变之外,还没有什么很好的应对措施。现在最要紧的一点,你必须马上返回远东,将远东军区的情绪先稳定下来,如果那里失去控制,那咱们在远东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现在无论是白宫方面还是克里姆林宫方面,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沉了沉,维克托继续说道,“刚刚从他们那边传来的消息,克里姆林宫的内卫部队已经控制了四个机场,而处在白宫控制下的莫斯科卫戍军区也下达了命令,所有军用机场已经全数关闭了。所以仅从这一点上看,白宫和克里姆林宫那里已经有了一种默契,那就是绝不能让你返回远东。”
郭守云沉默不语。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整个莫斯科已经为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各个机场被有心留难他的人控制住了,至于说火车……那是无稽之谈,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打算乘火车返回远东,那只要能够离开莫斯科地区,就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第一一四章 逃离莫斯科
“怎么,担心回不了远东了?”也是感觉到车厢里的气氛过于凝重,维克托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突然笑了笑说道,“现在的莫斯科对你来说,注定是充满了危机和凶险的,在这一点上,你早就应该知道了,既然知道担心害怕,你之前就根本不该来。呵呵,现在是不是对当初鲁莽的做法感觉后悔了?”
“后悔?那倒不至于,”郭守云回过神来,放下心头的忐忑。他握住妮娜的微凉的小手,在那肌肤腻滑的手背上轻轻抚摸着,说道,“对这次的莫斯科之行,我永远都不会觉得后悔。这次我即便是回不了远东了,我仍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因为我在这里得到的,远比我将会失去要多得多。”
“云。”郭守云这一番话,令妮娜大为感动,她低声呢喃一句,欠身伏进了男人的怀里。对她来说,男人刚才这一番话无论是不是出自真心都不重要,重要的他说了,而自己也听到了,这一切也就足够了。
“我就不相信你这老狐狸能舍得让我陷身在这里。”手抚着妮娜的酥背,鼻子里嗅着妮娜秀发中传来的芳香,郭守云对自己这番不失时机的表白颇觉得意。都说女人是很感性的动物,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稍稍耍弄些手段,还不就让妮娜感动的一塌糊涂了。
郭守云能动点小心思诓骗妮娜的感情,却不可能瞒得过老奸巨猾的维克托。老狐狸对他这一番虚情假意的表白嗤之以鼻,不过说实话,能够看到一对年轻人如此柔情蜜意的依偎在一起,维克托也懒得做什么煞风景的事,他狠狠地瞪了郭守云一眼,而后淡然一笑说道:“放心吧,现在的情况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虽然说现在白宫与克里姆林宫都想把你留在莫斯科,但是他们还远做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要想把你送走,对我们来说倒也并非多么困难的事情。”
“对您老的能量,我自然是没什么信不过的,”郭守云讪笑道,“所以对于能不能离开莫斯科,我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我现在唯一操心的,就是什么时候能够赶回去。我想咱们的对手应该是分两头行动的,他们一方面要把握留在莫斯科,另一方面则肯定会抓紧在远东行动,从而趁我不在的时候,将远东的局面扭转到对他们有利的轨道上去。所以说呢,我现在不仅要回去,而且还必须尽快回去,否则局面极有可能会脱离我们的控制。”
“这还用你说吗?”维克托笑道,“知道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儿吗?”
郭守云低头朝车窗外看了看,窗外车灯昏暗,道路两边影影绰绰的都是树丛,而自从离开别墅之后,车子似乎转过几个弯了,郭守云早已失去了方向感,至于说现在这是去什么地方,他更是无从得知了。
“这是去特维尔的路,咱们刚刚过了十月镇,如果一直这么走向去,再有两个小时就到特维尔了。”郭守云对莫斯科周围的地区不熟悉,但是妮娜却熟悉的很,看到自己的男人一脑门子疑惑,妮娜轻声说道。
“特维尔,难道您老打算让我在那里转往远东吗?”郭守云依稀知道特维尔在莫斯科西北方向上,是直属与莫斯科卫戍军区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地区。
“如果你不怕死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让你在特维尔转程去远东。”维克托毫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挖苦郭守云的机会,他笑道。
郭守云有伸手在老家伙头上敲一记的冲动,这老狐狸,到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说笑,看来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现在莫斯科卫戍军区已经牢牢的掌握在白宫的手里,凡是由他们管区内去往远东方向的飞机,全都谈不上安全,”维克托继续说道,“咱们现在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所以对你的行程安排,也必须做到慎之又慎。”
郭守云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在莫斯科触手可及的地方他都得不到安全保障,因此,维克托他们的谨慎是非常必要的。
“之前我同索布恰克同志商议过了,”维克托说道,“他今天晚上将会从莫斯科返程,回列宁格勒去。但是莫斯科查的很严,你不可能在那里登上他的飞机,所以按照我们的商定,今晚在四号革命农场汇合,你和妮娜,哦,还有你的这个小家伙,将会在那里同他一起前往列宁格勒。这样的话,如果一切顺利,你们就能在午夜之前,登上返回远东的飞机了。”
“那……莫斯科那边……”郭守云犹豫道。
“莫斯科那边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似乎能够猜到他打算说什么,维克托抢着说道,“我们会想办法制造一个你仍旧身在莫斯科的假象,至少拖过今晚,那到时候即便有人察觉到也晚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远东,我们对那里的情况不可能时时兼顾,所以那里的一切都要你自己去应付了,”维克托摸索着从身上拿出一包香烟,“你要记住一点,既然走到了这一条路上,你就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所以,你将来做出任何一项决定,都极有可能是攸关生死的。远东有谁能进,有谁该退,你心里都要有一个账本,对于那些能掌握在手里的人,你就要不择手段的把他们攥在手心里,至于那些不好掌握的,你就该想办法让他们消失。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些家伙谁的身上都不可能清清白白的,找出一两个不安分的收拾掉,一方面可以除掉异己,一方面还能杀鸡儆猴。在权力场上,有时候仅靠拉拢是不够的,有的人不吃这一套。”
说着这么一番话,维克托将手中的香烟递到了郭守云的面前。
郭守云下意识的将香烟接过来,一接手他才察觉到,这烟盒轻的过分,随手摇一摇,里面也没有半点动静。将烟盒掀开,里面没有一支烟,倒是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份名单你回头抓紧时间安排一下,”维克托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估摸着他在说话的时候,心思又转到了别的地方,“尤其是雅库特那边的情况,必须第一时间解决掉。不要心慈手软,捷尔申科这个人必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他这个人不应该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就像今晚刚刚畏罪【创建和谐家园】的克鲁齐纳同志一样。因为只有他彻底闭上了嘴,其他一些人才能安下心来,才能有所作为。”
“克鲁齐纳同志今晚【创建和谐家园】了?!”郭守云愕然道。这对于他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像维克托所说的,如果克鲁齐纳不死,那他这个奸商今后恐怕也没有安心之日了。
“近五十亿卢布的巨额资产去向不明,布尔什维克党大笔的固定资产也消失无踪,这么大的罪过,他怎么承担的起。【创建和谐家园】,哼哼,这也许是他所能做出的唯一选择了,至少他的死,能让科斯吉娜和他的那个宝贝儿子舒舒服服的活下去,而不用背上沉重的罪名。”维克托漠然道。
“那我需不需要做点什么?毕竟我同克鲁齐纳同志也有过数面之交了。”郭守云试探着问道。
用怪异的眼神瞟了郭守云一眼,维克托没有从他脸上察觉到什么异样,这才沉吟片刻说道:“现在这段时间还是不要了,省的沾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我听说她们母子会去美国定居,具体的定居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嗯。”其实这话郭守云也只是说一说罢了,克鲁齐纳刚刚畏罪【创建和谐家园】,在这个关头上,他贸贸然的去照顾人家的遗孀孤子,那岂不等于是告诉别人,他与克鲁齐纳关系非同一般嘛。
“如果捷尔申科同志能够从雅库【创建和谐家园】和国的领导位置上退下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将话题转回来,维克托皱眉说道,“现在担任雅库【创建和谐家园】和国副总统职务的诺斯耶夫同志一直以来都很勤恳,在雅库【创建和谐家园】和国内的声望也很高,最重要的是,他这个人……呵呵,他这个人很识时务。所以,我们几个人在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让他把这个空缺补上。你可以尽快把这件事情安排一下。”
“诺斯耶夫?”郭守云想了想,诺斯耶夫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点陌生,可以肯定,他已经没有同这个人打过什么交道。把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送到地方政府前台上,他多少有些不放心,不过现在若是当面拒绝似乎也不合适。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抓紧办理的。”管他的,先答应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回到远东去。
“那我就放心了。”维克托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了,他看了妮娜一眼,什么也没说,便那么默默地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