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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郭守云摇摇头,说道,“不过幸好的是,那里培养出来的人都很纯啊,就像圣妍,呵呵,我认为如果守成选择了她,那我今后就再不用担心他的个人感情问题了。那小丫头的脾气虽然跟我不对路,可我倒是挺欣赏她的,至少我不用担心她会把守成往邪路上带。”
“那你预计什么时候能回来?”维诺格拉多夫皱眉问道,显然,与守成的婚事比起来,他更关心三家合作的问题,而且融股联营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越早实施越好。
“现在不好说,”郭守云稍一思索,说道,“在来北京之前,我已经请挈廖缅科将军同朝鲜那边联系过了,呵呵,用他的话说,那就是人民军方面对这件事相当重视,他们准备委派金斗南与李同春两位将军出面主抓‘这项工作’,而且按照他们的提议,两对新人的婚事,最好能在平壤举行……”
“我的上帝,这是要把一场普通婚礼提升到具有革命性意义的高度啊,”霍多尔科夫斯基失笑道,“呵呵,自求多福吧你,我相信,此时此刻朝鲜人的案头上,肯定已经罗列出一大堆的支援项目清单了,开口要钱、要物、要支援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而且‘源远流长’、无息无止。”
“嘿嘿,伸手要钱要支援并不可怕啊,”维诺格拉多夫笑道,“最怕的是,他们为‘这项工作’制定出十几二十个五年计划来,呵呵,按守成的岁数来看,这头五个五年计划还有的等,后五个嘛,估计就要有点困难了。”
“扑哧。”两位巨头毫不正经的说笑,将为郭守云做【创建和谐家园】的小空姐逗乐了,类似这种凡事都要上纲上线的做派,不久前的苏联也存在过,而且存在的历史要比朝鲜悠久的多,不过,苏联时代目前成为了过去,所以当初的一些说法现在谈起来,真是令人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感慨。
“我看出来了,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人,”翻个身,用仰面朝天的姿势躺好,郭守云双目微合,没好气地说道,“我决定了,在下飞机之前,不再与你们说话。”
“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告诉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从朝鲜回来。”感觉到了飞机进入气流区时的那一丝晃动,霍多尔科夫斯基问道。他知道郭守云受不了这个,等到飞机震动剧烈的时候,他可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多不超过一周吧,我会尽快回来的。”机身逐渐加强的摇摆晃动,令郭守云的耳鸣加剧,整个人的神智也在这种“嗡嗡”不绝的鸣响中逐渐模糊,他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试图让克服这种不知来源于何处的恐惧,不过却没有效果。含糊不清的最后说了那么一句,他最终放弃抵抗,整个人渐渐昏睡过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啊,”拽过一条毛毯,将它盖在郭守云的身上,霍多尔科夫斯基带着几分感慨说道,“谁能想得到,被人称为‘黄皮熊’的郭大先生,竟然会有如此严重的晕机症。”
“呵呵,有必要认清的一个现实是,没有丝毫弱点的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维诺格拉多夫看着窗外云层间频频闪过的电光,微笑道,“因为那样的人注定要招来上帝的嫉妒。”
霍多尔科夫斯基笑笑,没有再接口,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合身躺下,在机舱颇有节奏的震颤中,没用多长时间便进入了梦乡。
当郭守云从沉沉睡梦中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所乘坐的客机已经降落在了哈巴罗夫斯克的国际机场上,而此时天色方暗,透过机舱上的圆形窗,能看到机场内那灯火通明的指挥塔。
“郭先生,您醒啦?”被当做靠垫的小空姐耐性好的很,在过去的几个小时时间里,她就始终坐在那,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看到郭守云醒过来,她笑容满面的柔声说道。
“唔,”长时间的睡眠,令郭守云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在空姐的扶持下倚坐起来,用力揉搓着发木的脸颊,随口问道,“几点了?”
“七点一刻,”有点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身后传来了尼基塔温柔的声音,“如果先生再不醒的话,夫人恐怕就要亲自过来了。”
“哦?”郭守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搭乘的飞机恐怕已经停落很久了。
“为什么不叫醒我?”从软椅上站起来,整理着布满褶皱的衣服,郭守云问道,“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呢?不会是连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自己偷偷摸摸地跑了吧?”
“先生,”尼基塔笑道,“飞机已经停场一个小时了,两位先生等了您将近一小时,又不好意思吵醒您,所以……他们返回莫斯科的班机是十五分钟前升空的,最后,维诺格拉多夫先生还让我带他向您表达歉意。”
“呵呵,这一觉看来睡的时间真是不短了,”郭守云自嘲般地笑了笑,随即,一边朝陪伴自己的美貌空姐颌首致谢,一边说道,“我说这一醒过来怎么半点不适的反应都没有呢。行啦,他们走了就走了吧,虽然不能亲自送他们登机是一份遗憾,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过来了。”
“嗯,这件事我听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说起了,”尼基塔上前一步,挽住郭守云的胳膊,在引着他朝外走的同时,笑道,“他说正在与先生准备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同时也是全新的、充满生命力的合作。”
“算是吧,”郭守云点头说道,“不过其中的部分细节问题我还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从机舱里走出来,迎面看到正等候在车梯上的波拉尼诺夫。这位沉默寡言的秘书先生手里撑着一把雨伞,活像一枚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机舱门口。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郭守云,恭声问候道:“先生,您醒啦?”
“嗯,等了很长时间吧?为什么不到里面坐坐?”郭守云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伸手搭在秘书肩膀上,先是朝细雨迷蒙机场上看了一眼,这才说道,“难道说咱们的空乘没有为你安排一份简单的餐点吗?”
“里面气闷,还是站在这里舒服一点。”波拉尼诺夫垂头一笑,说道。
“呵呵,与我的感觉一样,”在秘书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说道,“走吧,咱们回去,我想机场调度员们现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咱们别在这里耽误人家时间了。”
“先生这次北京一行收获如何?”抢先一步替老板撑上伞,波拉尼诺夫走在铁制的台梯上,低声问道,“我刚才从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位先生的脸上,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太令人欣慰的预兆,是不是谈判进行的不太顺利?”
“谈不上顺不顺利,”郭守云深吸一口雨中的清新空气,叹口气说道,“我们只能说论坛会议的气氛很好,很热烈,可与会双方的根本目的都没有实现。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于我们来说,现在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可能在被北京方面利用,另一种可能则是他们在借这种方式向我们施加压力,从而迫使我们在更多的问题上对他们让步,当然,这两种可能性无论哪一种准确,我们的形式都相当被动。”
波拉尼诺夫会意地点点头,对老板们的决策,他虽然能够体会到一些,但是却无法全盘把握,他到现在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三位巨头都要选择与北京、与北远合作,难道离开他们三位巨头就无法在联邦国内谋求生存了吗?要知道在过去相当长的日子里,三位巨头可都与北京没有任何关系。
尽管心里有这样的疑问,可波拉尼诺夫却永远都不会提出来,因为他也知道,自己那点宏观理论水平,与三位巨头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段上,人家能够一眼看破的问题,自己有可能想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从台梯上下来,三人在细雨迷蒙的机场跑道上东行几十步,便来到了车队停靠的地方。
在明亮的草坪圆灯下,二十几名披着雨衣、手持武器的士兵簇拥在两辆嘎斯军用卡车旁边,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六辆漆黑发亮的崭新吉普车,棱角分明的车体与车尾后方横排的四个粗硕排气筒,尤其是粗大车轮与车体间竖排的闪亮减震簧,无一处不在彰显着重金属的完美力感。
“呵呵,几个小时的郁闷飞行之后,总算是让我找到了一点值得高兴的收获,”快步走到一辆吉普车的旁边,郭守云伸脚在那还沾着标签的轮胎上踩了踩,笑道,“这是什么时候交的货?怎么我提前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昨天下午。”波拉尼诺夫站在车边,在车门的按钮上轻轻一摁。随着一阵儿充气阀启动的声音,密封的车门缓缓升起,从而将一个宽敞豪华的车仓展露在郭守云的面前。
“是守成先生专门跑去领回来的,共青城那边交付了十辆,其中四辆被他……二一添作五了。”波拉尼诺夫笑道。
“这小子,”郭守云轻笑一声,一俯身钻到了车里,“连我的便宜也敢沾,我看他是不想混了。”
第四五六章 看得见的阴谋
崭新的车厢内充斥着一股上等皮革的清香,柔滑的坐垫抚摸上去绵软而不失弹性,仅从那皮子的细腻程度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优质的冬季驯鹿皮。就那么一平米的皮子,经过纯手工的打磨抛光,而且还不能出现半点瑕疵,其整个工序走下来,估计【创建和谐家园】也得在近千美元左右了。
“嗯,很不错,”翘着【创建和谐家园】在柔软的小沙发上癫了癫,郭守云笑道,“看得出来,这次他们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只不过守成要拿它去讨好咱们的李圣妍同志……嘿嘿,那恐怕得不到什么好下场,至少那个腐朽资本家的帽子是扣定了。”
“我听守成先生说了,他打算拿其中的一辆来讨好素未谋面的老岳父,”波拉尼诺夫坐在车前座上,扭头笑道,“呵呵,看得出来,他对圣妍小姐是付出了真感情的,之前我可从未见他如此卖力讨好过哪个女人。”
“哦?”郭守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嗤笑道,“守成的思想还是远不够成熟啊。”
拍拍沙发的扶手,他继续说道:“像这样的东西送去平壤,圣妍的家人能排的上号?我估计啊,他们能有机会坐着兜一圈风就很不错了,这最大的可能,就是车子被送进革命博物馆存放两天,供市民观赏一下,体现一番资本家的腐化本色,然后呢,就悄无声息的跑到某位领导的【创建和谐家园】底下去了。”
“我看也是,”波拉尼诺夫笑道,“这种事情我可见多了,一点都不新鲜。”
“算啦,他喜欢怎么折腾就由着他吧,难得他能看上一个女孩子,”随手拨开沙发扶手边的存烟暗格,里面早就放好了一整条的卷烟,看看牌子,是自己抽的最习惯的。满意的将整条烟取出来,拆掉外封取出一包,郭守云这才说道,“怎么样,我不在的这两天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先生问哪方面的?”一直坐在旁边的尼基塔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她伏过身子,为郭守云递上打火机,问道,“是莫斯科那边的,还是公司方面的?”
“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郭守云不假思索地说道。相比于公司的内部事务来说,他显然更关心莫斯科的动向,毕竟公司的事情好处理,而莫斯科的事情他就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了。
“这两天莫斯科的局势相对来说是比较平静的,”尼基塔稍一思索,说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由于同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在前两天的立宪问题上闹得不愉快,叶氏在前天上午的克里姆林宫工作会议上宣布按惯例休假。昨天上午,他已经带着家人回到了私人农场,并因此缺席了昨、今两天的代表会议立宪讨论会。”
“呵呵,这是以退为进啊,”郭守云拍掉落在裤腿上的一片烟灰,笑道,“很明显,他这是一种试探性的举动,目的嘛,无非就是查看一下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等人的立场到底有多么坚定。在这个时候,如果哈、鲁两方能够稍稍收敛一点,那他们就会暂停类似方面的讨论,从而给局势一个缓和的机会,不过那样一来,也等于是给了克里姆林宫一个喘息的机会。而反过来,如果他们在总统缺席的情况下,继续召开类似会议的话,那……哼哼,那克里姆林宫随后可能采取的举动,恐怕就会倾向极端了。”
一番话说完,郭守云赞许地看了尼基塔一眼,褒奖道:“你这个重点挑的很好,我能够从中嗅到那么一丝火药味的气息了。”
“正如先生所说的,这应该就是叶氏以退为进的一种手段,”尼基塔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他这次显然打错算盘了,趁着他去休假的机会,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不仅没有停止吵嚷不休的立宪会议,与此相反,他们还联合别列佐夫斯基等人手上的政治力量,仅用一天时间,便将央行行长马秋欣拿下了。”
“哦?”郭守云一愣,他知道,身为联邦副总统的鲁茨科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个马秋欣的,只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是,这老东西会捡在这么个时候动手。
“昨天下午,马秋欣已经向白宫递交了辞呈,”尼基塔说道,“照我的估计,他肯定是与哈斯布拉托夫等人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妥协,此前央行作出的种种错误决断,他都背下来了。现在,作为一个任职期间出现了重大问题的央行行长,即便是叶氏及时赶回莫斯科,也无法保住他的职位了。”
“如果不是那样我才会感觉意外呢,”郭守云耸耸肩,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必须相信哈斯布拉托夫那些人的果断,既然他们出手了,哪里还会给对手留下翻盘的机会?那么告诉我,时下最有可能接任这个职务的是谁?是不是精明而睿智的格拉先科同志?”
“呵呵,先生猜的一点都没错,”尼基塔微笑道,“也许是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与哈斯布拉托夫一方联手的结果,倾向于更激进改革措施的格拉先科最有可能出任央行行长这一职务,而作为交换,切尔诺梅尔金也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白宫,他的副总理提名已经在今天早些时候代表会议上获得了通过。”
“都是一群既阴险又狡诈的家伙,”郭守云撇撇嘴,他坚信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的全盘计划决不仅限于此,因为副总理与央行行长的任命,不可能仅仅通过一个代表会议通过就能做数,那一纸任命书的最后程序,就是联邦总统的“签字画押”,换句话说,如果叶氏不在任命书上签字,那无论切尔诺梅尔金也好,格拉先科也罢,他们都无法坐上觊觎已久的宝座。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哈斯布拉托夫等人将会如何迫使叶氏就范呢?最后的答案或者说是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拿一个叶氏的嫡系人物开刀,迫使叶氏在投鼠忌器之下,不得不在丢车还是保帅之间作出最无奈的选择。
“继续说吧,我想这次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要动的人,恐怕不仅是马秋欣与切尔诺梅尔金两个吧,”稍稍思索片刻之后,郭守云叹口气,说道,“还有哪个倒霉鬼也遭了无妄之灾了,是可怜且麻烦不断的盖达尔,还是整天东躲【创建和谐家园】却顾得了脑袋顾不了屁……嘿嘿,臀部的巴兰尼科夫同志?”
郭守云自认为他的猜测很有道理,盖达尔不用说了,政府总理,他的位置对于叶氏来说相当重要,失去了对白宫的有效控制,克里姆林宫的权威等于是名存实亡了。而巴兰尼科夫作为国家安全部长,其控制的莫斯科警卫部队以及卫戍军区实权,对克里姆林宫来说同样不可或缺,不能将这个强力部门握在手心,叶氏估计连莫斯科都不敢回了。
“呵呵,这次先生可是猜错了,”没想到尼基塔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她掩嘴笑道,“这次遭了无妄之灾的人,您恐怕很难想到了。”
“我想不到你就告诉我,”郭守云失笑道,“整天让我东猜西猜的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上帝。”
“费奥多罗夫,”尼基塔这次回答的很直接,她说道,“这次的倒霉鬼轮到他了。”
“费奥多罗夫?”郭守云几乎要想不起这个人是谁来了,“鲍里斯·费奥多罗夫?咱们那位轻易不露面,整天喜欢夹着尾巴做人的联邦财政部长?”
“就是他,”尼基塔笑道,“这两天在莫斯科的各个媒体上,他可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几年前一笔涉贪旧账不知怎么就扯到了他的头上,而且各方面的证据都显示,他在过去两年的任职期间,至少以非法手段谋取了将近七百万卢布的私产。现在人人都在声讨他,看上去是打不死他就不会罢手了。”
“他们动费奥多罗夫干什么?”郭守云困惑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整天受着夹包气的老好人怎么究竟得罪谁了,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被拉出来“狂扁”。如果说放在别的国家里,那财政部长是个肥缺没错,在很大程度上,这个人物毕竟掌握着国家的财政大权呢。可在如今的俄罗斯联邦呢,这个职位就不那么好干了,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披着官衣的乞丐、捧着“御赐瓷碗”的叫花子。目前的情况就摆在那,联邦财政持续出现高额赤字,国家财政清单比一贫如洗还要“洗”的彻底,费奥多罗夫一直充任的角色,就是厚着脸皮到处借债,同时呢,还要面对来自军方、政界、教育等等各个部门的指责——要不怎么说他夹着尾巴做人呢,做人难嘛,做缺钱的人更难,都说“一分钱难倒七尺汉”,更何况老费缺的还不是一分钱。
就这么一个豁出脸面还费力不讨好、镜里镜外不是人的角色,哈斯布拉托夫等人上赶着折磨他干什么呀?欺负老实人玩?这显然不可能。
“有阴谋,这里面绝对有阴谋。”坐在车上,郭守云思前想后的琢磨了半点,就得出了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第四五七章 旨在夺权?
绵长的车队在两辆军车的护卫下奔跑雨中,良好的隔音效果,使车厢内听不到半点马达轰鸣的噪音。
郭守云眉头微皱,静静的靠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那两道因睿智而显得颇为深邃的目光,紧紧的锁死在车前闪着绿光的音响标灯上。
在男人的旁边,尼基塔双目微合,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可实际上她不仅没有睡着,那精神头还好得很呢。这女人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的男人猛瞅,用一句很诚恳的话来说,尼基塔从不认为郭守云是一个多么英俊的男人,当然,他那相对孱弱的身躯分明也与壮硕扯不上半点关系,可话说回来,同样是这个男人,却有一点颇令女人着迷、甚至可以说是冲动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就是——思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尼基塔开始着迷于观察思索时的郭守云,在她的眼里,这男人思索时的表情简直帅呆了,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勾勒出完美弧线的嘴唇、额头几缕折起的皱纹,尤其是那两双黝黑深邃、隐隐泛光的眼睛,都能令她这个旁观者深深着迷。或许正是出于这一种欣赏的心理吧,每次汇报工作的时候,只要赶上郭守云心情好,她都会挑一个头,然后让男人去猜测,顺便欣赏一下最喜欢看到的“美景”。
从这方面也可以看出来,尼基塔绝不是一个理性的女人,至少不是一个社会责任感很强的女人,因为她的喜悦等于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毕竟每次郭守云思索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郭守云是一个喜欢思索的人,在他的人生历程中,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时间处于思索之中,按照他的理论来说,那就是佛祖给了自己一个精明的头脑,如果不好好利用起来,那实在是对不起自己。从古到今,所有喜欢思索的人几乎都是大人物,爱因斯坦喜欢思索,所以他能阐述出一个相对论;牛顿喜欢思索,所以他能想明白为什么苹果会落到地上而没有飞到月亮上去;贝多芬也喜欢思索,所以他谱写的曲子流传悠远。而伟大且经历丰富的郭守云同样喜欢思考,所以他,他成了举世无双的骗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半个窃国者。
迷于思考的人都有强迫症,越是想不明白、琢磨不透的事情,他就越是迫不及待的要把它搞清楚,即便是因为没有数清放进嘴里的米粒,他也会吐出来重新数一次……而今天呢,郭守云显然遇到了难题,他想不透哈斯布拉托夫一干人究竟在做什么打算。
郭守云想得很明白,他没有把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这次发起的计划看做真正的“阴谋”,与此相反,在他的眼里,这应该是“阳谋”,是应该很容易想通的,否则的话,这些家伙又怎么去跟叶氏做交易?
试想一下,如果费奥多罗夫的位置不重要,或者说对克里姆林宫不存在什么影响力的话,那么哈斯布拉托夫等人对他的进攻,又怎么可能最终迫使叶氏在切尔诺梅尔金与格拉先科的任命书上签字?如果说这个人的职位不重要,那么以别列佐夫斯基外加哈斯布拉托夫一干人的智慧,又怎么会挑选这么一个位置最为攻击点?仅从这两点来看,便很容易可以考虑到,费奥多罗夫的位置不仅重要,而且还是某些事件内的关键一环,这一环节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看到了,叶氏同样也应该看到了,那么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只有自己看不到?这一大票人围在“好好老头”费奥多罗夫的身边,究竟准备干点什么?
自己的智商绝不比莫斯科那些人差,对于政治问题的敏感性也应该不比他们弱,这也就是说,双方有了相差不多的思维基础。按照正常的逻辑推演方式入手考虑,以相同的思维基础为出发点,对同一个问题进行同一角度的分析,那么得出的结果应该是相近的。而现在呢,人家想明白的事情自己想不明白,那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自己思考这同一问题的角度出现偏差了。
“偏差在什么地方?”郭守云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个问题,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肯定偷偷摸摸的搞了什么鬼,而这个“鬼”被克里姆林宫察觉到了,自己却还没有得到消息。
也许有人会对郭守云纠缠于这次问题的做法颇感不屑,毕竟那是莫斯科两大派系之间的战争,远东与那里相隔十万八千里,两下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他们爱怎么闹就让他们怎么闹去呗,犯得着为它着急上火吗?对这种说法,那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目光短浅。
毫不客气地说,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郭守云压根没去想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的阴谋是不是与自己有关,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肯定会牵涉到自己的利益,而且还是很重大的利益。他之所以会这样想,有最基本两点原因:其一,整个计划中有别列佐夫斯基等巨头的参与,这些老王八蛋绝不是新时代的活雷锋,他们要嘛不动手,要动手的时候就肯定能从整件事中捞到令人垂涎三尺的利益。而基于郭氏与别氏、古氏之间存在的竞争关系,对方利益的获取就等于是己方利益的丢失,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其二,哈斯布拉托夫在自己背后搞小动作,而且是有意瞒着自己搞出来的小手段,仅从这一个“瞒”字上,郭守云便感觉到了很浓厚的危险气息。不要忘了,郭氏与哈斯布拉托夫之间是存在联盟关系的,双方的结合早就充分体现在了代表会议上,而今,这老东西背着郭氏,与鲁茨科伊、别列佐夫斯基集团联手玩猫腻,其间甚至还不知不觉的借用了远东的政治力量,这一切的一切堆在一起,如何能让郭守云安下心来?
“尼基塔,”在良久的沉默之后,郭守云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打破沉默,对尼基塔说道,“除了刚才那些之外,莫斯科这两天还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随便哪方面的。”
“哦,在我看来,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了,”被郭守云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尼基塔霍然睁开微眯的双眼,不加思索地回答道,“当然,那些毫无用处的花边新闻倒是不少,比方说……哦,这两天莫斯科来的客人很多,像那个在加拿大颇为出名的比尔施泰因,他在莫斯科活动的很欢畅。还有,还有一个笑谈,鲁茨科伊向联邦总检察院提交了一大堆的受贿证据,有人夸张地说这些证据足够大大的十一个箱子,而牵涉其中的嫌疑犯,则有不下一百人。不过经过总检察院的核实,这些证据没有半点可信度,完全是捕风捉影的东西。再来,再来就没有了。”
尼基塔的讲述令郭守云感觉有点失望,什么十一大箱的犯罪证据,那估计只是鲁茨科伊放出来的烟雾弹,其目的无非是掩饰其在背后真正布置的全盘计划,这是政客们经常玩弄的手段——转移视线,迷惑人心。至于比尔施泰因这个人,郭守云也认识,在去年的某个时候,他甚至与这个家伙出席过同一场酒会,只不过现在已经想不起具体的时间来了。当然,对于比尔施泰因的身份,郭守云还是很了解的,这家伙在瑞士有一家名叫“西阿比科”的贸易公司,专门从事矿业等原材料的进出口生意,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同莫斯科几位巨头之间一直都有很密切的联系。不过说到底,这小子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角色,郭守云有充分的自信,自己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碾死,类似这样的小蚊子,还能在莫斯科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波拉尼诺夫,”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头绪,郭守云调转目光,看向了坐在前作的秘书,“你那边最近有没有从莫斯科发来的消息?嗯,最好是不为人知的,类似小道消息什么的。”
郭守云这话说得很隐晦,其实他要听的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而是从契卡俱乐部那边传来的情报。
“有用的东西没有多少,”波拉尼诺夫回过头来,他先是看了看尼基塔,这才犹豫着说道,“不过尼基塔小姐刚才提到的比尔施泰因,先生不妨多关注一下,这个人很有些手段,而且与莫斯科的俱乐部联系密切。现在具体的情况我说不清楚,因为莫斯科那些人也在瞒着我,有理由相信,如果这是一场阴谋的话,那发动起来的规模肯定不小,我甚至有一种预感,这是某些人企图大规模夺权的先期计划。”
“预感?”郭守云心头一颤。现在与其说是他是相信波拉尼诺夫的预感,还不如说是他相信自己的推理,而这分推理与秘书的预感重合到了一起。
“看来有必要联系一下老头子了。”伸手在沙发扶手上敲打两下,郭守云嘘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
第四五八章 戏
郭守云心中所想的老头子,自然就是那位老谋深算、对权坛阴谋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维克托了,对自己这位老岳父超绝能力,郭守云素来都有一种近乎崇拜的信任,就像前世年轻人所说的“万事不决问百度”一般,他在这俄罗斯就是“万事不决问岳父”。
坐落于哈巴罗夫斯克南郊的郭氏庄园一如既往的宁静,在夜雨中远远望去,仅能看到从树荫高墙内偶尔闪出来的一两点灯光,不过即便仅仅是这一两点灯火,也能让坐在车中的郭守云感觉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暖流,冥冥中,他似乎还闻到了一股家常菜的淡淡清香。华盛顿现代而繁华,莫斯科动荡而旖旎,北京古色古香中孕育着蓬勃的生机,与这些地方相比,哈巴罗夫斯克这个处在“世界角落里”的远东城市还是稍显落后了点,可郭守云感觉着,对于自己来说,真正适合生存的土壤也就存在于这个地方了。华盛顿的繁华属于有权有势的美国人,莫斯科的旖旎属于不怕死的俄国人,北京勃勃生机属于撸起袖子准备跨世纪的中国人,在这些地方,自己找不到真正属于老郭家的立足之地。现在无论美国人也好、莫斯科人也罢,甚至是同根同种的中国人,他们都与自己隔着两层皮了,自己在远东活的舒服,他们就会对自己眉开眼笑,什么好听说什么,倘若自己有朝一日失去了远东的根基,那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去美国,美国人会要自己的命;去莫斯科,俄国人会送自己进黑牢;去北京……嘿嘿,等着被引渡吧,那些同根同袍的“乡亲”,绝对会把自己这条小命当成与人交易的最后一枚筹码,让“小郭”为革命的事业洒出最后一篷热血。
现在还不知道哈斯布拉托夫这些人在搞什么鬼,他们是不是又在策动什么旨在对付自己的阴谋诡计目前也无从得知,不过这都不要紧,尤其不值得慌张,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时刻保持冷静的心态对自己来说蔚为关键。有什么呀,光脚的还不怕穿鞋的呢,郭氏从起步到现在,哪时哪刻自己不是在提着脑袋抡大锤啊,莫斯科那些人有针对自己的阴谋也好,没有也罢,自己都不用过分担心。郭氏在远东的坐大不是吹起来的,那是大片大片的利益网络密密匝匝编织起来的,不管是谁,只要进来趟一脚,他就不可能全息全影的走出去,兔子急了还能蹬死鹰呢,更别说是远东成千上百号官员组成的官僚集团了。
当车队缓缓驶入庄园正门的时候,郭守云看着车窗外那一道道遮掩在雨衣下的士兵身影,在心里如此反复的告诫自己,他感觉到这一丝阴谋的气息已经把他的心思打乱了。
“不是说飞机五点四十抵达机场吗?怎么弄到现在才回来。”在自家别墅的门口,身穿便装、怀抱小宝宝的妮娜不知道等候了多久,看到车队驶进停车场,她便抻着脖子四处搜寻丈夫的身影,“哦,守云人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呵呵,姐姐还怕他不回来吗?”站在妮娜的身边,莎娜丽娃怀抱着女儿,闻言忍不住笑道,“你看,那不是嘛,在尼基塔身后呢……嗯,被伞遮住了。”
“啊,看到了。”妮娜显然也搜寻到了目标,她紧张的面色一松,嘘口气说道。对于如今的妮娜来说,丈夫出趟远门她是绝对放心不下的,谁都知道,这个男人的冤家对头太多了,整天惦记着要他命的人估计数都数不过来了,对那些人来说,只有这个男人死了,他们才能过的更舒心,可对于这个庄园来说,没了这个男人的存在,那就等于是整个天都塌下来了。
一如往常,最先从门口窜出去的,仍旧是精力充沛的小维克多,小家伙一看见那道亲切的身影,便对楼外滂沱的大雨视若无睹了,她趿拉着两支粉色的小拖鞋,出溜一下钻进雨幕,蹦蹦跳跳的窜到郭守云身边,一把就将他的右胳膊搂进了湿漉漉的怀里。
“真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看着小家伙与丈夫在大雨里嬉笑,两个人一不小心还落了个腚蹲,妮娜忍不住撇嘴笑道,“维克多也就罢了,她不懂事,怎么守云他也这样。”
“呵呵,依我看啊,这未尝不是好事,”莎娜丽娃扭过头来,含笑道,“要我选择的话,我宁可先生时时刻刻都保留着这么一副顽童心性,至少那样在面对他的时候,我们不用提心吊胆了。”
“瞧你说的,就像守云是什么凶神恶煞一样,”妮娜轻笑一声,说道,“别忘了,他可是你那两个孩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