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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守云要对刚刚在远东立足不久的契卡俱乐部下手,这让波拉尼诺夫感到有些为难,作为一名出身克格勃而且已经加入了契卡俱乐部的人,他是绝对不希望与这个同行们组建的地下组织起正面冲突的。但是现在呢,他显然已经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了,如果这件事真是契卡俱乐部指使人做下的,那按照郭守云的脾气以及他现在的表现,双方着不死不休的仇隙就算是真的结下了,而在郭氏随后可能做出的反击中,波拉尼诺夫只能选择一个方向站立了。
尤为重要的是,波拉尼诺夫已经感觉到郭守云在迫自己做出选择了,就像他刚才所说的,要让挈廖缅科控制住契卡俱乐部在远东的全部组织和成员,而以远东军区所掌握的情报,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要想顺利完成这项工作,他们是必须要一个了解俱乐部内情的人出面配合——这个熟知内情的人,波拉尼诺夫觉得非自己莫属。
“怎么,我的波拉尼诺夫,你对此有顾虑吗?”看到自己的秘书久久不语,郭守云歪头问道。
“不,先生,我马上去办,”波拉尼诺夫叹息一声,摇头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先生能够慎重考虑,毕竟现在各方面的证据还不充分,仓促间作出的决定,也许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我知道,”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过对我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后果好考虑了,你明白这件事的最严重之处在哪里吗?在我看来,不管是谁策划的这起爆炸案,他们想要告诉我的事实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有很多办法可以打击我,即便我整天呆在防守严密的堡垒里也是如此。”
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郭守云眯缝着眼睛,继续说道:“如果这次我不作出近乎极端的反击,不让他们付出足够的代价,守成,东婷,妮娜,甚至是你们,谁都无法在今后的日子里过上安宁的生活。金钱固然炫目,权力的确诱人,可是相比起某些东西来说,在一个特定的时刻,我们还应该有抛开它们的勇气才行。我郭守云当初来远东的时候几乎是一无所有,所以我也不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与某些人相比,这就是我最大的优势。这次我要告诉所有人,在没有干掉我之前,轻易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是愚蠢的,莎娜丽娃身上流出来的每一滴血,都需要阴谋策动者用百倍的代价来偿还。当然,正如你所说的,也许契卡俱乐部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关系,那好,让他们证明给我看,把那支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给我揪出来,我愿意亲自上门向他们负荆请罪。我的波拉尼诺夫,这意思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既然先生作出了决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执行,不过我希望先生能允许我与莫斯科契卡俱乐部取得联系,将您的意思向他们做一番说明。”
郭守云沉思片刻,点头说道:“可以,你可以按照你认为正确的方法去做,对你我是绝对信任的。”
面色波澜不惊的波拉尼诺夫再没说什么,他收起手上的那包证物,转身走向电梯所在的位置。
窗外大雨依旧,凝重的夜色在茫茫的大雨中再一次光临整个远东,这个初夏盛雨的夜晚,对远东来说也许注定是无法平静的。
按照郭守云的要求,晚上六点四十五分,挈廖缅科以远东军区司令员的身份向包括哈巴罗夫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马加丹、雅库茨克在内的八个城市地方驻守部队发布秘密电令。晚八点,八个城市的驻军联合当地警方采取行动,对当地的契卡俱乐部驻地及其成员进行了全面的清查,短短四个小时内,即凌晨时分,分散在八个城市内的十二处契卡俱乐部聚会场所被查封,上千名俱乐部成员被勒令留在住所,不得外出。
契卡俱乐部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间结社组织,这个由前克格勃成员组成的地下社团,实际上就是一个准政治力量联盟,因此,远东一夜之间被变相软禁起来上千名俱乐部成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政府职员。地方驻军私自调动,进入城区,并对政府官员实施软禁,这实际上是一个影响很恶劣的举动,如果是在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里,远东军区的上层将领估计全都要被撤换,而身为军区司令员的挈廖缅科甚至会被送上军事法庭。不过现在的俄罗斯联邦中央已经元气大伤,克里姆林宫早就失去了对地方大权的通盘把握,坐镇莫斯科叶氏别说是威胁不了郭守云,他甚至连挈廖缅科都管辖不到。
远【创建和谐家园】生变故的消息,在当天夜里便传到了莫斯科,方方面面的人物全都预感到了那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刚刚从远东返回列宁格勒不久,此时正在疗养院里修养的维克托,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询问状况。这老头被远东的变故吓了一跳,他之前并没有得到莎娜丽娃遇刺的消息,只是知道郭守云匆忙去了鄂霍次克,然后远东军区就有了当晚的行动,在这种情况下,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远东军区造反了,他们囚禁了郭守云。
维克托的电话直接打到了郭守云的别墅,电话是妮娜接听了,这个惴惴不安了一整天的女人,将远东此前以及现在发生的一切向父亲做了全盘的解释。
从女儿的口中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之后,素来老谋深算的维克托也禁不住皱眉,毫无疑问,老头对自己女婿的性子非常了解,他知道,发生了类似的事情,这个办事从来都不讲究原则的小狐狸,肯定会采取极端报复手段的,而这种报复手段,往往就是一系列大变故出现的前兆。
在电话中,妮娜谈及目前远东的状况,她担心远东军区再次出现不稳定的局面,因为随着今晚行动的开始,军区内部又有人在宣扬什么脱离联邦的论调,为了防止局势趋向恶化,妮娜打算劝阻丈夫作出某些偏激的举动。
面对女儿的这份心思,维克托毫不犹豫的否决了,他认为在这种事情,妮娜不适合出面,因为郭守云本性多疑,此事又涉及到了家庭的内部问题,如果妮娜在这个时候出面劝阻,难保这个男人不会多心,从而对他们的夫妻关系产生影响。
父女两的通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维克托最终也没有拿出最妥善的对策,他最后所说的,就是期望莎娜丽娃能够被救回来,那样的话,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否则,莫斯科就必须找一个“嫌疑犯”出来,把全部的罪责推到这个倒霉蛋的身上,以此来平息郭守云的愤怒。
就在维克托与妮娜商量对策的时候,鄂霍次克爆炸案的调查工作也全面展开,从哈巴罗夫斯克一路赶来的索科金,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马不停蹄的投入了工作。通过对爆炸现场的再次勘察以及对那些爆炸物碎片的分析研究,这个年近四十的爆破专家一口咬定,刺杀者使用的就是由当年克格勃3局研制,但是却没有得到推广的四引线六十四位码的双定时爆破器,由此可以肯定,这枚炸弹绝对是出自当年3局某位特工人员之手。
随后,根据索科金的回忆,一份可能涉及本案的成员名单被罗列出来,并由波拉尼诺夫转发到了莫斯科的契卡俱乐部总部——要搞清楚这些人目前的去向,契卡俱乐部并不难做到。就这样,一份列有十四人名单的秘密电报,被发到了莫斯科,其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这真是一个不眠之夜,在浓浓的火药味中,凡是能跟这件事沾边的人估计都睡不着。而作为半个主角,郭守云更是连瞌睡都没打一个,从下午到深夜再到凌晨,他就坐在抢救室门外干等。其间除了喝过一杯水、吃了一块比拇指盖大不了多少的干酪之外,就什么饮食都没碰过了,与此相比,他烟抽的倒是不少,整整四包烟,被他几个小时就造干净了。
在一门之隔的抢救势里,那手术的紧张气氛一点也不亚于外面,在十一点一刻和一点两个时段,深度昏迷中的莎娜丽娃先后出现两次险情,一次是长时间的休克,收缩压降低到10.43kpa,脉压降至2.13kpa。另一次则是剧烈的咳血,咳嗽时引发的震颤,令刚刚得到清理的胸腔再次出现淤血。对于那些执刀的医生们来说,她每一次出现险情,都相当于一场地震,她的心率降低,医生们的心率就升高,她的血压降低,医生们的血压就上升,那场面岂是一个肝颤了得。不过正如那个医生所说的,莎娜丽娃求生的欲望很强,意志力也超乎常人的坚定,即便是伤重到了这个程度,她愣是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她似乎要用自己的生存来说明一个事实——“好人不长命,祸害一万年。”
第四零零章 转危为安
黑夜固然漫长,但它总有过去的时候,当缠绵了一整夜的夏雨最终散去的时候,黎明的第一缕曙光也出现在平静的鄂霍次克海上,那混红的朝霞,在预示着新一天开始的同时,也似乎在向人们宣告着某些不详的信息。
“先生,”拿着一大厚厚的文件走到郭守云身边,眼泡微微发肿的波拉尼诺夫轻声说道,“天亮了,您是不是吃点东西?”
郭守云从沉思中抬起头,走廊天花板上的挂灯让他感觉有些刺眼,心神恍惚间,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昨晚的心思,这才豁然发现,坐在这里一整晚,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想。
“您已经有三餐没有吃过东西了,这样下去会顶不住的,”看到郭守云没有吭气,波拉尼诺夫忍不住继续劝道,“要不这样,我去市里的中餐馆为您订一份早餐,听奥扎里奇说,这里有一处中餐馆很不错。”
“不用了,我不饿,”郭守云摇摇头,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调查有什么进展了?”
“是的先生,”波拉尼诺夫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莫斯科那边刚把名单上那些人的具体情况发过来。”
“说吧,他们的调查结果怎么样。”郭守云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秘书坐下。
“先生,根据契卡俱乐部昨晚的连夜调查显示,索科金所开列的十六人名单中,有七人业已亡故,而在剩余的九人中,有四人目前是俱乐部成员,为了打消先生的怀疑,俱乐部会在近两天内将他们送到远东。至于其它的五个人,有两人正在中央情报局任职,一人在莫斯科凯蒂南精神病院,一人在克里姆林宫卫队任职,一人【创建和谐家园】海外不知所踪。”波拉尼诺夫简要地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将手中的文件递给郭守云,“这是详细的调查资料,先生可以过目一下。”
郭守云接过文件,草草地看了一遍,随后就往膝盖上一放,扭头说道:“你接下来给我办好几件事,第一,派人去莫斯科调查那七人的具体死亡时间、死亡原因,一定要把他们是真死还是假死的事情搞清楚;第二,联系霍多尔科夫斯基,请他转告克里姆林宫,把那三个在卫队和中央情报局任职的人给我送过来,一定要说明,我不要死人,也不要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如果他们在这件事上玩什么花招,那就别怪我姓郭的心狠手辣了;第三,告诉契卡俱乐部那边,让他们尽一切可能查清那个【创建和谐家园】海外的家伙究竟去了哪儿,只要能把事情查清楚,他们要经费我给经费,要支持我给支持,总之要什么我给什么。还有,那个发了疯的我也要,你找人给我把他提回来,我要亲眼看看他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是,先生,我马上按您的吩咐去办,”波拉尼诺夫应了一声,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让俱乐部那边帮忙调查应该没有问题,不过他们刚才提出过要求,希望先生能先把他们的人放了,毕竟……”
“那不可能!”没等波拉尼诺夫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斩钉截铁地说道,“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谁都脱不了干系,你告诉他们,想让我放人很容易,先把事情给我查清楚再……”
“吱呀!”
就在郭守云刚把话说到这的时候,抢救室那闭合了一晚的房门终于被人推开,一个蒙着口罩、满身血污的小护士,踮着脚尖跑出来,不等站稳脚跟,便连比划带挠地说道:“郭先生,好了,好了,夫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了,手术成功了!”
“真的?!”郭守云先是一愣,继而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问道。
“唰!”原本放在他膝盖上的那一大文件,洋洋洒洒的飘了一地。
“嘘,郭先生千万小声点,里面奥加廖夫院长专门叮嘱过,现在夫人需要静养,受不得半点惊扰,所以……”小护士被郭守云这一个大嗓门吓了一跳,她慌忙叮嘱道。
“哦,对,对,是我失态了,失态了。”郭守云压低声音,双手合十胸前作了个揖,连声说道。
“先生,这次您该接受我的恭喜了。”听到莎娜丽娃转危为安的消息,波拉尼诺夫也算是松了一口大气,他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爬满了笑容。
“呵呵,值得恭喜,绝对值得恭喜。”郭守云那笑容有点憨,类似这样的憨笑出现在他的脸上,那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郭先生,真是万幸啊,我们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就在这时候,一脸疲倦的奥加廖夫院长,带着一群医生从抢救室里鱼贯而出,老头一看见郭守云,便急不可耐地说道,“夫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如果这种状况能够维持到晚上,那就说明彻底没有问题了。”
“您老辛苦了,”对这个老头,郭守云前所未有的尊重,他先是给对方鞠了个躬,继而由衷地说道,“只要莎娜丽娃能够好转过来,您,哦,还有各位,你们今天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郭守云永世不忘,今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够办得到的,那就绝无二话。”
郭守云这一番话,无异于最好的【创建和谐家园】,守在手术台前近二十个小时的医生们,顷刻间疲劳全无,他们知道对自己来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不说别的,至少有郭守云这一句承诺,他们以后再不用担心失业,也不用担心穷困潦倒了。人的境遇变化就是这么大,昨晚这一场手术对这些医生来说还是一道鬼门关呢,今天早上它就又变成了跃过的龙门,这天堂与地狱之间的间隔,感情就只有这么点距离。
“奥加廖夫院长,”和几位医生热络的交谈了一会儿,郭守云巴望着抢救室那道房门,问道,“你看,我现在能不能进去看看?”
“这个……”奥加廖夫犹豫一下,又看了一眼正在朝他使眼色的波拉尼诺夫,这才说道,“您得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为了夫人的安危着想,我建议您现在不要进去。因为夫人现在的状况虽然稳定下来了,但是却极度虚弱,只要稍有惊扰,便可能发生不测……您看……”
“哦,好,我明白,我明白,”尽管有些心急,但郭守云还是接受了专家的意见,他连连点头,说道,“那我可以等,等晚上,晚上再说。”
“波拉尼诺夫,”头也不回的招呼了一声,郭守云带着几分兴奋地说道,“你马上去安排,找市里最好的酒店,让他们尽快准备好,我要给大家好好喝一杯,一方面表示感谢,一方面也算是庆祝了。”
“先生,这么早,哪有什么酒店开门的?”波拉尼诺夫一边给奥加廖夫等人使眼色,一边说道,“更何况您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现在您最需要休息,再者,院长他们也做了一夜手术,同样需要休息,所以,依我看您不如……”
尽管很想去赴这个宴,以便同郭守云进一步拉好关系,可是波拉尼诺夫那眼神实在吓人,奥加廖夫不得不违心的附和道:“是啊郭先生,喝酒的机会有的是,至于今天嘛,呵呵,还是算了吧。毕竟我们也要抓紧时间休息,夫人的情况也需要时刻关注,所以,咱们喝酒的时间不妨再定吧,您说呢?”
“这样啊,”郭守云歪头想了想,“那好,那就改到明天,明天把该请的人都请上,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又跟几位医生闲聊了两句,郭守云才示意波拉尼诺夫送大伙下楼,当众人的身影逐一消失在电梯门内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为自己美美的点上一支,而后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在排椅上,一会扭头看看抢救室紧闭的房门,一会儿有抻脖子瞅瞅身侧的育婴室,那双泛满血丝的眼睛里,全都是幸福的光彩。
清晨的阳光从不远处的玻璃窗透射进来,在安静的走廊里扯下一道颀长的金辉,郭守云叼着个烟卷,来来【创建和谐家园】的晃悠了一会儿,突然间便停了下来。
他盯着那一缕投射到裤腿上的光线,看着那几点在光影中往来飘舞的细小尘粒,刚刚舒展开不久的眉头,重新拧成了一团。
当波拉尼诺夫重新走进回廊的时候,郭守云还是保持着那么一个沉思的姿势,他指缝间夹着的那根香烟已经熄灭了,半截掉落的烟灰则挂在他的裤腿上。
“先生,”伸手将那节香烟取过来扔掉,波拉尼诺夫小声说道,“您是不是困了,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吧。”
“不,我的波拉尼诺夫,我现在很清醒,甚至可以说是这两天最清醒的时候,”郭守云摇摇头,沉声说道,“记住我刚才让你办的那几件事了吗?”
“记住了先生,我一会去办妥。”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
“嗯,你还多做一件事,”郭守云伸脚拨弄着地上那些散落的文件,最终从里面找出一份,而后他用脚尖踩在那份文件的附带照片上,语气森冷地说道,“记住联系一下希奎娜,让她想办法调查清楚,这个该死的东西是不是跑到那边去了。”
波拉尼诺夫身子一震,下意识的朝郭守云脸上看了一眼,他知道,自己这位“老板”在莎娜丽娃脱离危险之后,他那精明的大脑又开始飞速运转起来了。
第四零一章 好值钱的“对不起”
对付郭守云这种人,要嘛就一下把他打死,要嘛就别去招惹他,他就是东坡先生与狼那则故事中的老狼,垂死的时候看上去很可怜,可一旦缓过气来,他就会吃人。
因为听到莎娜丽娃转危为安的消息,郭守云混沌的脑子重新恢复了清醒,就在刚才,他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重新思虑了一遍,从策划者策划这起爆炸案的动机,到各方面提供的情报信息,再到事件最后可能引发的影响等等方面,他来了一个通盘的考量。他最终得出的结果是,联邦内的各方势力都不太可能作出类似这样的事情,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与此相反,一旦自己采取了过激的报复措施,他们还会遭受很大的损失。尽管政客们在很多时候都颇为疯狂,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失去清醒的头脑,损人利己的事情他们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们可能也会做,但是损人又损己的事情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
考虑清楚了这些问题,郭守云又开始考虑另一点,那就是在莎娜丽娃遇刺的情况下,一旦自己做出了过激的反应,那么谁能从中渔利呢?目前,郭氏集团正在与哈斯布拉托夫合作,正在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进一步加强关系,自己还准备在七月份出席北京的中俄经济研讨会议,同时呢,希奎娜也刚刚带着一大份与郭氏集团合作的协议返回美国。这一条条一项项的举措,能够对很多势力方构成威胁,类似克里姆林宫、美国政府方面、摩根财团等等,他们都有可能采取措施打击自己。
将这几个可能打击自己的势力方列出来,郭守云又考虑到作案者采用的特殊爆炸物。就像索科金所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双定时爆破器,其制作技术只有不到二十个人能够掌握,而在这些人中,除了已经死了的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家伙之外,剩下的人都可以轻易找到,在这种情况下,爆炸案的策划者偏偏采用了这么一种炸弹,其目的何在?很明显,这是一个绝对值得深思的问题。
嫁祸也好,挑拨离间也罢,郭守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起爆炸案的策划者,并不是真的要杀掉莎娜丽娃,他们所希望的无非是自己与莫斯科某些势力方发生激烈的冲突,以便让他们有一个坐收渔利的机会。
保持头脑的冷静非常重要,从暴怒与忐忑中冷静下来的郭守云,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用自己最擅长的推理思维重新考虑了一番,便察觉到了异常的状况,因此,他决定将最主要的精力放在那个行踪不明的前克格勃成员身上。
打发走了受命的波拉尼诺夫,郭守云依靠在排椅上胡乱想了一番心事,便开始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从昨天早上跟行将嫁人的蒂什尼娜做了一番剧烈运动之后,直到现在,他都没顾得上好好休息。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好消息,心情放松之下,他首先感觉到便是浓浓的睡意。
就那么靠在排椅上,郭守云点上一支烟,迷迷糊糊地抽了两口,很快便叼着烟卷进入了梦乡。
在直升机的马达轰鸣声中,一架崭新的、漆着绿色迷彩的直升机降落在医院的小广场上,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兵率先从机舱里跳出来,而后扭过身,将一身戎装的妮娜搀扶下来。紧跟着妮娜钻出机舱的,是守成与满脸忧色的尼基塔,看得出来,昨晚的一场变故已经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妮娜上校!”作为直属于军区总指的特种作战部队,昨天随同郭守云前来鄂霍次克的那些士兵,全都认识妮娜,看到上校从机舱里钻出来,立刻有两名配了上士徽标的士兵赶上来打招呼。
“嗯,”妮娜整了整军装,将提在手里的军帽重新戴上,这才问道,“这里的情况怎么样?莎娜丽娃夫人抢救过来了吗?”
“对不起,妮娜上校,这些情况我们不了解,先生从昨天下午开始,还没有离开过医务楼,不过听奥扎里奇上校私下里说,两个孩子平安无事。”上士摇摇头,回答道。
“哦,是那栋医务楼吗?”妮娜朝四周张望一眼,指着不远处的白色建筑说道。
“两个孩子?男孩还是女孩?”守成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莎娜丽娃怀孕的事,当然更不知道自己多了一对侄女侄子,因此在听了上士的话之后,他显得有些兴奋,忍不住插口追问道。
“好像是一男一女。”上士歪头想了想,说道。
守成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双目紧闭,双手合什,仰面朝天地站立了一会儿,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嘟囔着。
“孩子能平安已经是万幸了,”妮娜脸上闪过一丝轻松的表情,她对上士说道,“走,带我们去医务楼。”
“是,妮娜上校。”上士应了一声,然后将枪背在肩上,领先朝医务楼的方向走去。
穿过军警双方设下的一道道警戒线,妮娜一行人进入医务楼,又在一名院方护士的带领下搭乘电梯赶到抢救室所在的二楼,才刚一踏进走廊,便看到在排椅上蜷缩成一团,正打着酣补睡的郭守云。
此时的郭守云显然已经睡熟了,走廊里的脚步声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他垂头蜷缩在排椅上,下巴颏斜垫在锁骨上,叼着半截烟头的嘴巴里,还接连不断的往外流着口涎。
也不知为什么,看到丈夫此刻这幅样子,妮娜的心头只觉得一片酸楚,而在这片酸楚中,隐隐约约似乎还有那么几分欣慰与甜蜜。是啊,作为这位这个男人的枕边人,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郭守云如此有人性化的表现了,妮娜有时候甚至会想,这个男人为了利益是不是什么都能牺牲,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而今天呢,通过眼前这一幕,她才真正的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有丈夫抛不开、扔不下的东西,与金钱、利益,他的心里仍旧还有更加重要的存在。
“妮娜夫人,”临时抓来的小护士说话不敢太大声,她凑在妮娜的身边低声说道,“莎娜丽娃夫人就在抢救室里,我们有专门的医护人员在照顾她,不过她现在还很虚弱,所以不能接受探望。至于孩子,他们就在育婴室里,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妮娜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我们进去看看,你顺便去找条毯子来。”
“好的,妮娜夫人。”小护士应了一声,将妮娜一行人引进了安静的育婴室。
对于妮娜以及守成、尼基塔来说,他们也都是第一次看到初生的婴儿,那两个藏在育婴床防护罩里的小生命,让三人各有不同的心思,而在这其中,感慨最多的,无疑就是尼基塔了。
在尼基塔看来,这次莎娜丽娃只要能够康复起来,那她就算是因祸得福了,两个流动着郭家血脉的婴儿,再加上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案,令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获得了真正的新生。且不说郭守云这两天来的表现,单说妮娜亲自前来鄂霍次克探望这件事,恐怕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至少自今而后,莎娜丽娃与郭守云之间的关系就算正式公开了,她在这个不大的家族中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而这恰恰是尼基塔与拉丽萨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可能的话,尼基塔真希望此刻躺在抢救室里的那个人是自己。
而对于妮娜来说,她此刻的心情同样很复杂。在看着两个小“贝贝”的时候,她对莎娜丽娃同样充满了羡慕,多可爱的两个小婴儿啊,而且还是流着守云血脉的小婴儿,但可惜的是,这两个婴儿不是自己为丈夫生下的。
与两个女人比起来,守成的心情算是最好的了,这个素来没有多少心机的家伙,此时充满了“长辈分”的自豪感,他围着两张婴儿床转过来转过去的,一会瞅瞅这个,一会又瞧瞧那个,时不时还要向护士问上两个问题。比如说:为什么自己的侄子总是哭丧个脸,而侄女却一直翘嘴做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为什么两个小家伙手脚动个不停,却总是不睁眼?为什么……那一个个的为什么,弄得守在一边的小护士头疼不已。
妮娜是第一个从育婴室里退出来的,她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坐下,先把手中的毛毯盖在丈夫身上,又扶着他的头,让他躺倒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来啦。”尽管妮娜的动作很轻柔,但郭守云还是被惊醒了,他迷迷糊糊的扭头看了一眼,等到发现身边人是妻子之后,才又重新躺下,同时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嗯,”妮娜轻轻地哼了一声,伸手将丈夫的肩膀搂在身边,柔声说道,“这样睡累不累?要不要我找人给你安排个房间?”
“不用了,”郭守云背靠着妮娜,轻轻的扭了一下身子,让自己的躺的更舒服一些,这才握住妻子搭在自己肩头的小手,呢喃着说道,“我就想这样躺一会。”
“那我在这陪着你。”妮娜说道。
郭守云再次沉默下去,不一会儿,轻微的鼾声再次响起。
“对不起,妮娜,”就在妮娜以为丈夫已经睡着了的时候,郭守云那含糊不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不起……昨天晚上,莎娜丽娃还没有抢救过来的时候,我在这里坐了一整晚,想了好多事情。今天早上,我却一时记不起自己想过什么了,现在……我想起来了。”
“哦?”妮娜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一整晚都在懊悔,”郭守云的声音还是那么模糊,“我感觉自己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对不起你,对不起莎娜丽娃,也对不起尼基塔和拉丽萨,嗯……对不起好多人。”
¡¡¡¡¹ùÊØÔÆËµµ½ÕâÀ²àÁ˲àÉí£¬ßÆßÆ×죬ºôºôµÄ´òÆðÁ˺¨¡£
尽管不知道丈夫这番话到底是说的梦话,还是借机向自己道歉,妮娜仍旧感觉自己的眼圈发痒。就在她准备伸手去揉揉眼角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了倚在育婴室门框边上的尼基塔,这个最近有些沉默寡言的女人此刻正双手捂着嘴巴闷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