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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超刚要跳脚,他正长身体呢!一顿自助餐能吃到店老板出来想办法赶客。可看到女孩眉眼弯弯,笑涡乍现的模样,他就讪讪地应下了助理教练的话。好,吃梨子败火。刚好这段时间着急上火的,舌头上都起泡了。
周小曼一直到回体院都心情愉悦。
薛教练在跟助理教练商量,给【创建和谐家园】们细化训练安排,见到她进了体操馆,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多逛逛,不着急这一会儿功夫。”
周小曼冲教练露出了深深的笑容,声音听着都轻快起来:“教练,我知道你说的放松是什么了。”
这一回,等到热身准备完毕后,周小曼的成套球操动作,两位教练都鼓掌叫好。舒展开来了,原先紧绷着,套着的那层厚厚的硬壳起了裂缝。虽然还没有完全剥脱,但是千里冰封,一丝裂缝就是春意盎然的开始。配合着舒展流畅、轻盈柔和的二胡旋律,在空中翩翩起舞的少女,有一种炫目到让观众挪不开眼睛的美。
薛教练笑了起来,示意周小曼到身边:“好,就这样。一窍通,窍窍通。艺术感染力本来就是你的特长,别让技术动作反而拘泥了它。”
周小曼大力点头,开开心心地应下。
看着女孩轻快的离去的脚步,助理教练惊讶地问薛教练:“哎,教练,小曼这是出去转一圈,突然间就打通任督二脉了?”
薛教练一边再次确认报上去的参赛人员名单,一边微笑:“这孩子,以前是太松弛了,或者说散漫,没目标。前面一段时间又太绷着了,牛皮筋都有拉断的时候。现在差不多知道不那么蜷缩着了。慢慢来,这一批里头,一线队伍里,我还真是最看好这孩子。”
周小曼后面的训练状况,的确跟薛教练说的一样,仿佛一下子就突破了一个极限,成功地跃入了新的阶段。
艺术体操的个人全能赛分为绳操、圈操、棒操、球操和带操五项,这次比赛里没有带操。周小曼就盯着前面几项练习。越到后期,成套动作的练习比重愈发加大。一整天的训练下来,躺在保健室里做肌肉放松和治疗的时候,她常常是累的连话都不想说。
艺体队的其他姑娘们情况也差不多,身体累,心理压力也大。上一批的几位师姐全国赛以后都选择退役去读书了。唯一没有退役的师姐莎莎其实也是半隐退的状态,就等着名额下来上大学去。她们队这次出战,基本上全是新人挑大梁。作为秘密武器的周小曼,甚至连全国赛的赛场都没摸过边儿。
薛教练气得不轻,嫌弃这帮大【创建和谐家园】们半途而废。这么着急忙慌的,就是想把履历变现,也得正儿八经先出成绩再说啊。有一次,莎莎姐到队里看望备战的小师妹们,还被薛教练给说红了眼睛。
等到前任【创建和谐家园】离开后,薛教练还余怒未消,瞪眼看手上这帮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们:“别学你们师姐。这话是我说的,谈恋爱谈到昏了头了。我知道外面怎么说我,一辈子不结婚的神经质老女人。可我这老女人活的起码比一半以上成天围着老公孩子转悠的女人强得多了。连自己的主心骨都没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周小曼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呢,就被教练给点了名:“尤其是你,周小曼,好好练艺术体操。你当体操冠军的天赋要比当贤妻良母大得多。”
队员们发出一阵哄笑。周小曼满脸无辜。这怎么又扯到她身上来了啊。
薛教练的担忧不是无的放矢。缺爱长大的孩子往往对爱有着近乎于畸形的渴望。尤其是女孩子,原生家庭不幸福的,只要有个男的对她好一点,就着急忙慌地想要托付终身了。她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一个人,自己还负责不了自己的人生,非得找个其他人来托付?
周小曼人长得出挑,小姑娘一站出来就抓人眼睛,自然引得小伙子围着团团转。可问题在于她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状态,而且也不是从小在体校里由教练带孩子一样带大的,天然不可能真的将体操队当成自己家。这样的姑娘,最大的风险就是想早早给自己找一个家。
教练的忧心忡忡,周小曼领悟不到。她现在除了一门心思准备全国比赛外,就是挂念着百里之外的母亲冯美丽了。这份牵挂,她也不敢和教练说。
在体院里,成年累月不回家的运动员们比比皆是。他们已经习惯了少小离家在外训练的生活。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讲,教练充当了父母的角色,队里的师兄师姐们就是哥哥姐姐,小师弟小师妹们也成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亲情已经在这种状态下得到了完美地代替。
周小曼没有这样一个情感养成经历,她心中最惦记的人还是母亲。她怕教练失望,觉得她儿女情长,不能将心思完完整整用在训练上,索性一个人藏在心底没说。
孟超这个男孩子也真是有份傻气。她不说让他陪她去找谁,他竟然也完全不问。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辗转拿到自己刚买的手机【创建和谐家园】码的,每天都要发几条笑话短信过来。周小曼看着这些在她眼中充满了古老的穿越感的短信,哭笑不得。
林琳爬到她的床上要她老实交代有什么新情况。豆蔻梢头二月初,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教练虽然说不许她们谈恋爱,可是私底下大家说起来也会关注其他队的男孩子们。
周小曼被她挠痒痒,笑得不行,最后无奈上缴手机:“你赢了,给你看就是了。真没什么东西的。”
林琳翻开了短信,表示鄙夷,切,这小子有贼心没贼胆啊。也不知道从哪儿抄来的笑话,都不好笑来着。
她躺在周小曼床上,非要跟她挤着一起睡。结果周小曼一下子身体就僵硬了起来,让林琳摸到了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林琳吓得不轻,赶紧问周小曼是不是哪里受伤了,都疼得寒毛直竖了,怎么也没跟队医说。
周小曼摇摇头,趁机推她下床:“去去去,自己好好睡觉去。不嫌热得慌啊,现在中午还有三十多度呢。”
林琳撇撇嘴,傲娇地一甩辫子:“稀罕啊!哼,不跟你睡了。”
周小曼偷偷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自己的枕头。她不能办存折,也压根就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自己的钱,索性藏在枕头套里面。睡在钱堆上,她踏实。
一定要早点儿跟妈妈团聚。她要让妈妈看到,她也能挣钱了。她们母女肯定能生活的很好。
礼拜天的太阳终于在周小曼千呼万唤下盼出来了。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母亲,她害怕母亲会被那个凶残不讲理的屠夫丈夫殴打。
孟超一早就偷偷摸摸溜出了体院大门,生怕被薛教练逮到。少年满怀忧愁,觉得薛教练就是那传说中的西王母,有着一颗残暴冷酷的心。
周小曼在体院食堂吃过了早饭才出门。她现在饮食比以前更注意了,都不怎么在外面随便吃东西。比起少年那颗雀跃激动的心,她明显要更忐忑不安一些。一直到出门时,她都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一些。她这么贸贸然出现在母亲的新家庭里,会不会让这个可怜的女人生活雪上加霜。
可是,心里始终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诫她,不破不立。与其让母亲跟上辈子的自己一样,在沼泽里没顶,最终眼耳口鼻全都堵塞,憋死了。不如狠狠心,哪怕是断尾求生,也要活出个坦坦荡荡的样子。
她这么天人交战着,走到了跟孟超约好的商场门口,少年一见她露面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他用跟他那高大身材不相符的灵活步伐,从阶梯上蹦到周小曼面前,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她,满怀期待地问:“我们去哪儿啊?要不要我去拦辆出租车?”
周小曼笑了,摇摇头:“地方有点儿远,出租车过去不方便,得坐火车。”
话音刚落,她手机就响了。孙喆在电话那头问她今天有没有空,去工作室拍一组平面广告。原本定的模特昨天在酒桌上喝高了,今天完全爬不起来。
往常要是有这种捡漏的好事儿,周小曼连晚上去拍照的险都敢冒。可是今天不行,她挣钱是为了独立,能带着妈妈一起生活。不能本末倒置。她也没瞒着孙喆,只说她偶然听老乡提起过,她妈现在住在隔壁市里头,她想过去找妈妈。
孙喆一听就来了兴趣,也不拍那个广告了。怪他咯?模特儿是厂商定下的,喝得爬不起来,总不能是他的责任吧。他兴致勃勃地表示,他现在手上就有辆吉普车。走高速到邻市的话,不比坐火车慢。
周小曼还没来得及拒绝,孙喆就挂了电话。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冲孟超露出个苦笑:“那个,可能还有个人要跟我们一起去。”
孟超从周小曼接电话起,就纠结不已。偷听人家女孩子打电话吧,少年觉得太不礼貌了,不尊重人。可他又对周小曼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忍不住想要知道,她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什么朋友没。
此时听到周小曼的话,男孩子蓦地生出一种失落感。他觉得自己不是唯一,因为能够陪伴她的还有其他人。
周小曼琢磨着,自己这边有两个男的了。要是万一跟妈妈现在的丈夫儿子起冲突,起码全身而退不会太难。
孙喆来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冲他们按喇叭。周小曼没跟他客气,打了个招呼,就喊孟超一起上车。
嘴里还嚼着口香糖的孙摄影师,看见孟超先吹了记口哨,开启了拉皮条模式:“哟,小伙子,腿挺长的啊。有没有兴趣拍牛仔裤广告啊?”
孟超一脸懵逼,有点接不住孙喆的套路。
找妈妈(中)(shukeba.com)
周小曼翻了个白眼,追问了一句平面广告的事情。即使知道机会留给她的可能性不大,便是有半分希望,争取了总比不争取强,谁知道能不能捡漏呢。得知广告推迟到明天就拍了以后,她有点儿隐隐的失落。
现在她手上,包括医院结算剩下的五百块钱医药费在内,总共有四千块。此时的房租尚还便宜,租一个地理位置偏僻点儿的小房子,不过四五百块钱。反正她平常可以住在运动员公寓,就周末回家和母亲团聚,房子不用大,有地方装下她们母女就好。
周小曼唯一担心的是,母亲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可能有几个月的功夫需要吃老本。再说了,就那趟看了继父继兄的样子,这对父子明显不是好相与的。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妈妈走。
这些忐忑不安的心思,让她在整个旅程中,显得尤其沉默。一开始孙喆还跟她说几句话,到后面见她似乎没什么兴致,摄影师的注意力就关注到了孟超身上。这小伙子长得不耐,粗枝大叶的,有种天生的男儿气概。自打F4火了以后,花美男当道了。可孙喆更欣赏这种铁血男儿的感觉。
孟超一面应付这位自来熟的孙哥穷追猛打的提问,一面偷偷地观察周小曼。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周小曼看上去似乎非常不安。中途过休息站的时候,他甚至担心她会突然逃走。
尽管半大的少年对这位突然间冒出来的孙哥,有种身为雄性生物的天然敌对心理。作为信息掌握不全者,他还是趁着在休息站用洗手间的机会,小心翼翼地问孙喆:“孙哥,小曼妈妈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啊。”
孙喆摇摇头,他哪儿知道啊。他连周小曼是怎么找到生母的都搞不清楚。不过也不奇怪,做女儿的想要找妈妈,人又离的不远,总能有法子的。
孟超心里头惴惴的,无端紧张了起来。他还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整理了一回头发跟衣服。少年有点儿苦恼,早知道要见周小曼的妈妈,他应该换件正式点儿的衣服的。现在他的样子,是不是看上去太幼稚了一些?
孙喆跟看猴戏一样盯着孟超看了半天,见这小子没完没了了,忍不住嗤笑出声:“得了吧你,小子,你以为是去见丈母娘啊。夸张的你啊!”
可怜的篮球少年一下子脸就成了红绸布,结结巴巴道:“那个,是长辈,要礼貌。”
放荡不羁的孙摄影师甩了甩自己的头发,高傲地昂着头,大踏步地,走了。
孟超赶紧跟上,见到周小曼正站在服务区前,盯着食品柜发呆,忍不住生出了同情心。他给她出主意:“你想吃什么啊?那就先吃一口呗。尝尝味儿,又不都吃下去。”
周小曼吓得身子一哆嗦,有种被抓了现行的恐慌。她盯着看的不是吃的,而是喝的,她又看到了可乐。
其实她已经很长时间想不起可乐了。可是今天,看到可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嗓子就开始发痒。旁边有一个小孩买了可乐拧开喝以后,那种诱人的气味被她的鼻子敏感地捕捉到了,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了对这种褐色甜味液体的渴望中。
没有可乐依赖症的人,大约难以理解这种状态。喝不到可乐,让她陷入了一种挫败感中。她心底没有由来地生出了委屈,她觉得她需要安慰。
这种心情令她觉得羞耻。被孟超无意间撞破以后,羞耻的心情又翻腾了千百倍。她匆匆丢下一句“不要”以后,立刻转身往车上跑。
孟超不明所以,追问柜台上的售货员,知道周小曼盯着看的是可乐以后,立刻买了一瓶带上车。少年笑嘻嘻地伸手给周小曼:“喝吧,就喝一口抿抿嘴,尝个味儿。”
结果可怜的篮球少年平生第一次见识到了周小曼发火的架势,简直是雷霆万丈。原本看着瘦条条,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手一伸,直接将可乐丢出了车窗外,还砸到了旁边车子身上,引来一阵咒骂。
周小曼歇斯底里地喊着:“别害我,你别想害我。我不喝,你别想害我。”
孙喆赶紧跟旁边的车子打招呼,高速公路上也不好随便停车,只能扯着嗓子喊:“对不住啊,大哥。家里小孩子不舒服,发脾气呢。”
对方车主留下一阵咒骂,车子开走了。
这头孟超吓呆了,他没想到他的无心之举竟然会引来周小曼这么激烈的反应。他试图安抚周小曼,以后他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她别生气,以后他肯定不自作聪明。可是没有用,周小曼的情绪还是非常激动,她别着脸,揪着自己的头发,喘着气让孟超别看她。她要一个人静一会儿。
孙喆一开始还想嘲笑孟超,这回见识到了吧。周小曼就是昆仑山,看着神秘静美,其实底下藏着活火山。可后来见周小曼情绪有些不对劲,他赶紧开口劝道:“没事儿啊,小曼,多大点儿事。天塌下来当棉被盖,胖个两斤跑个二十圈怎么着也能减回来。”
周小曼最激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倒是能听进去孙喆的话。她疲惫地靠着车椅背,跟两人道歉:“对不起,我反应过度了。抱歉,我情绪不稳定,容易发脾气。”
孟超这才战战兢兢地开口表示没关系。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瓶可乐会让周小曼反应这样强烈。
孙喆到底年纪大他们十来岁,又是工作了好几年的人。他影影绰绰地猜测着,大约是周小曼吃过可乐的亏。至于这亏到底是哪方面的,他就不知道了,也不愿意去猜测。这个女孩子,经历过的事情并不美好,硬是翻出来刨根问底,可能会对她造成又一次的伤害。
车子终于进入了冯美丽现在待的城市。从看到那个地名起,周小曼就忍不住抓紧了手心。那种不确信的犹豫,让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艺术表演课学到的技巧,能够成功让她的神色呈现出一种平静的状态。然而肢体语言比起面色和嘴里说的话,其实更能反映出她内心的真实世界。
孟超初始没有意识到她的反常。周小曼本来就不是特别爱说话的人。可当他无意间瞥到她的腿时,才发现这个女孩一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一时间,怜悯的情绪占据了上峰,话甚至没有过少年的脑子,就脱口而出:“你妈妈肯定很想你,很爱你。”
其实这话,他和孙喆都觉得底气不足。万一周小曼的亲妈也不想要她,她岂不是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这就跟有个没打开的盒子一样,盖子一直在,始终就能自我安慰里面有巧克力糖。可万一忍不住打开了,空空如也,那就失望透顶了。望梅止渴的前提是,不知道没有梅林的存在。
周小曼却从这句话里得到了安慰。她想起上一回自己偷偷摸摸过来,妈妈答应她等她有钱独立生活了,就会跟她走。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嘴唇下了车。
孙喆脖子上挂着相机,几人伪装成到城中村搞调查的老师跟学生。一进村子,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味就让孟超本能地不适。他觉得味道比他们男运动员的寝室还难闻。
好像时间没有动过一样,连马路边上蹲着解大便的小女孩,鼻子下拖着的两管青绿色的浓鼻涕也没变。她脏兮兮的脸上有双好奇的黑眼睛,手里拿着饼,毫无心理负担地一口口往下啃。
孟超觉得,以后他要是吃超标了。只要想一想现在的画面,就能够成功抑制食欲。
孙喆面上表情有些严肃,他想抓拍下这一幅画面,终究还是放下了相机。孩子有孩子的自尊,他不能为了自己的艺术追求,去随意践踏他们的自尊。
城中村到了午饭时分,到处都是烟雾缭绕。农村的土灶太占地方了,煤气太贵,不少人家用的是煤炉,呛人的烟味跟饭菜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有种麻木的市井气息。
周小曼按照记忆,缓缓朝那栋三层小楼走去。旁边经过的人,不时朝这三位外来户投来好奇的一瞥。不明白这些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会此时出现在这里。
孙喆偶尔抓拍几张照片,心情有些沉重。居住在这种地方的周小曼的生母,经济状况肯定不太好。这种情况下,她会不会愿意接纳前一段婚姻留下的孩子?甚至有的人,会为了新家庭的和谐,否认前一段婚姻跟子女的存在。
摄影师直到此时,原本兴致勃勃或者说有些狂热的脑袋总算是冷静了一些。他蓦然生出羞愧的情绪,觉得自己实在太鲁莽了。
周小曼跟这个打篮球的孟超,不过是十四岁的小孩,能知道多少人情世故。他听说了他们的计划后,当时就应该劝他们先缓缓,自己过来打个头阵弄清楚状况,再做进一步打算来着。结果他好了,明明老大的人了,竟然比这两孩子还激动。这下子到了这种地步,连打退堂鼓都来不及了。
孙喆下意识瞥了眼孟超,发现男孩子也在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两人眼神碰到一块,不用说话,就表达出了同样的意思。这万一或者说十之八.九,周小曼的亲妈不愿意认她,她可怎么办?
可是现在,这两个人,谁也没有勇气去戳破怀揣着希望的周小曼。这时候打预防针,简直太残忍了。
周小曼的心情,并不比紧跟在她身后的两人轻松。她脑子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最害怕的是,她妈不愿意离开现在的家庭。有太多的女人,明明被丈夫虐打,却始终不愿意独立出去。因为她们的内心深处,看不起她们自己。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自贱者也一样。
她害怕的是,她妈也是这样所谓的传统好女人。
找妈妈(下)(shukeba.com)
近乡情怯,大抵就是周小曼此刻的心情。她的脚步愈发迟疑,连孟超都疑惑:“你是不是搞不清楚是哪一家啊?”
孙喆精神大振:“对对对,搞不清楚就先别急着乱找了。咱们今天可以顺便到这边的森林公园拍一组外景。等打听清楚了具体是哪家哪户,咱们再过来看。”
周小曼摇了摇头。她不能拖下去,她必须快刀斩乱麻。因为她也是个所谓的能忍的好女人。她得靠着一口血性逼着自己跳出泥沼。
后面的路,完全不用找了。没走几步,一行三人就听到了打老婆的声音。旁边围着一圈人看热闹,不时有人开口劝两句:“哎哟哟,杀猪的,可以了可以了,打死了你老婆,谁烧饭洗衣服伺候你们父子两个啊。”
周小曼的脸一下子不见半点儿血色,她忍无可忍地想要冲过去,却被孟超一把拽住:“你别冲动,我来。”
孙喆伸手将这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呼撸到身后。行了,他一大老爷儿们呢,虽然是动口不动手的艺术家,但也轮不到两个孩子强出头。摄影师大喝了一声:“住手!干嘛呢!你们市里头就这样还创建全国文明城市?”
一堆围观群众都愣住了,其中有个年纪大的男人试探着问:“这位记者先生,你这是过来?”
孙喆睁着眼睛说瞎话,扯虎皮做大旗:“不是要创建文明城市嘛。上头派我们过来四下走访,看有没有违章搭建,有没有打架斗殴,家庭关系不融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