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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青搂着哭软了的周小曼,莫名心酸不已。小曼以后可怎么办啊。她爸妈以前就对她不好。现在又闹出这种事情来,她爸妈肯定更恨她。
那时候,有人开玩笑说要不要妈妈给她生小弟弟小妹妹,陈砚青就撇嘴。她才不要呢,有了弟弟妹妹,什么好东西都是弟弟妹妹的了。他们所里发的孩子福利,她就没看到周小曼有过。虽然周小曼长得比她好看,成绩也比她好。可这也不能掩饰周小曼其实没有她在家里过得好的事实。
陈砚青跟着抹眼泪。十四岁的小姑娘,家在她眼里就是天。爸妈就是擎天柱。擎天柱没了,小曼要怎么办。
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周小曼,反过来还要安慰她,没事儿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大不了她就住在队里。
晚上九点钟,陈工过来接女儿回家。身材矮胖的工程师平生第一次得到了女儿的热情拥抱。
她小时候觉得自己爸爸没有周叔叔帅。现在,她知道,她爸爸才是这世界最帅最好的人!进城上大学就要换老婆吗?她妈在乡下伺候公婆,照顾刚出生的她,她爸爸不照样把她们母女都接进了城,竭尽所能给她们最好的生活。
陈工听女儿各种花式赞美,受宠若惊。小青在鄙视周文忠花心不要脸的时候,他也感慨。这个昔日的大学同窗是发的哪门子疯。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又跟白秀梅扯上了关系。当年谁不知道白秀梅跟姜黎不对付啊。
难道真跟他们大学同学私底下聊得那样,周文忠就享受被两种极致的女人倾慕的感觉?
被陈工时隔多年,才想起来的老同学白老师现在正陷入了焦头烂额中。
她被教育局勒令写检讨,要将她清理出教师队伍。这还不是最让她惊恐的事,让她差点儿魂飞魄散的是,她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头是她跟校长翻云覆雨时的照片。
白老师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去找校长。可是校长此刻恨不得能跟她关系撇的越干净越好,根本就不肯见她。
已经被勒令停课的白老师哪里还有视频里趾高气昂的风采,简直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她成天蹲守在校长家附近的小区里,好容易才堵到人。
校长急着把她打发走,生怕这女人影响了自己的仕途。他苦口婆心地劝白老师,舍车保帅的道理,她懂不懂?只要他能够保住位置,以后肯定少不了她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白老师心想算了吧,那些优秀教师职称什么的,给谁不是给,给她拿了奖金,又不是从他腰包里出钱。她没了公职,哪里还会有那样的福利。
可是现在,她顾不得这些,她烦的是那些照片。一个女人凶恶一点又怎样,老师教育学生天经地义。但要是这个女人跟已婚男上司偷.情,照片还传的满天飞,那她还怎么有脸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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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师这辈子最怕自己活得不够光鲜,完全无法接受被人嘲笑指点。她着急忙慌地问情夫怎么办,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校长也吓得不轻。现在正是风尖浪口。
他管的学校,前脚才闹出学生带着毒.品到学校,勾引同学吸.毒的事情,幸亏是未遂;后脚又出了班主任带头殴打学生的新闻,到现在体育局还在跟教育局扯皮。周小曼是全省拿过第三名的种子选手,要代表省里参加十月份的全国运动会。【创建和谐家园】育,省里是专门开过会提过拿牌要求的,这种时候出了事儿,谁承担责任。
校长把一个白老师推出去当挡箭牌,已经捉襟见肘。现在要是再爆出来,他跟白老师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他这个校长也做到头了,以后恐怕都没机会翻身。以前就是怕被人抓到把柄,他从不出去开房。在自己办公室里,一不用掏钱,二是他的一亩三分地,谁敢龇牙。
作为校长,他经常找学校教学骨干讨论学生情况,那是对工作认真负责。
惊慌失措的女人在路灯底下,显出了眼角的皱纹。校长突然间觉得这个女人也就是有点儿风情,没了化妆品的掩饰,跟家里的黄脸婆没什么差别。
为着这样一个女人,他要毁了自己的仕途,实在太不值当了。他甚至隐隐地生出了一种厌烦跟怨恨。要不是这个卖弄【创建和谐家园】的女人主动勾引他,他哪儿至于有这么多麻烦。
然而即使厌倦,校长也不得不出言安抚住白老师,让她稍安勿躁。既然这人拿了照片找她,肯定是有所求。到时候,她先稳住对方,然后他们只要确定了幕后人,自然就好处理了。
校长心里头自有思量。这人啊,要么贪财要么好色。照片里是两个人,明明他更位高权重,有钱有势,为什么对方不找上他,而是去找白老师。保不齐,就是为了一个色字。谁让白老师整天眼睛就盯着男人打转呢。
到底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还是干了大半辈子的教育工作者,校长还真没猜错马鸣的心思。苍蝇爱烂肉,他一面鄙夷着白老师风.骚放.荡不正经,一面在吸.食完强力胶之后,又陷入了对那瘫烂肉的想入非非中。妈的,真是够骚够浪,叫得比录像厅里的【创建和谐家园】还风.骚。
白老师在收到马鸣想要睡她的消息后,完全吓蒙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情况。雌伏在位高权重者的身下,她觉得理所当然。可这人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混混。她的矜持,她的自尊,她的身份地位都让她没办法接受这种事。
结果校长在收到她的哭诉求助后,反而心头一块大石落下,劝慰白老师以大局为重。这个骚娘儿们装什么为他守身如玉啊。她在餐厅跟周文忠的那几张照片他都看了,恨不得立刻在那个周高工面前叉开腿求人家上了。现在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她居然还哭哭啼啼的。
校长就反复强调一件事,一定要把照片全部收回来,存储器里也清空掉。不然以后是【创建和谐家园】烦,没完没了了。
谁知道校长自以为上岸的太早了。睡过了白老师,过足了瘾,马鸣的欲望可不就单单在一个破鞋身上了。他捏着校长的把柄呢!他要钱,要发达,要吃香的喝辣的,要所有人都跪在他脚底下求他。
马鸣第一次从校长手上拿到了一万块钱。仅仅一个晚上,他就在酒吧里挥霍一空。
第二次,他问校长又开口要了两万块,去迪厅尝试够劲儿的药。穷人才玩强力胶呢!
当天夜里,这座城市下起了暴雨。两天后,有人钓鱼时,发现了被水泡得发肿的马鸣的尸体。
警方调查了案情,发现死者生前磕.过药,初步判断是他神志恍惚时,失足落了水,磕破了脑袋,再也没能爬起来。
警察登门找家长的时候,马鸣的妈妈还在跟人吵架。听到问“是不是马鸣家”,这位母亲立刻撒泼打滚,表示警察要是再带她儿子走,她就立刻吊死在派出所门口。
不就是拍了两下那个姑娘么,人还好好活着呢,就把这么多人抓进派出所去,还要交罚金。怎么着,工程师的女儿值钱,他们下岗工人的孩子就是烂大街的泥巴啊,没人当回事,要往死里作践。
登门的派出所民警被她推攘的,差点儿没从楼梯上滚下去。他实在不耐烦跟这种人讲道理,直接吼了一句:“好,你不讲理行。泡在河里反正也要发臭了。这种不学好的东西,没人收尸也是应该。”
先前跟马鸣吗吵架的邻居立刻啧啧感叹起来,果然天降横财就会惨遭横死。也不知道这不成器的小子从哪儿骗来的钱,瞧把这对母子给烧的。果然得下场大雨,浇一浇气焰。看看这从小不学好的东西,就是个横死短命鬼的相。
警察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这人的刻薄。
周小曼在医院一直住到礼拜六,各方面情况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主治医生查房的时候,给她下了今日出院的医嘱。
这几天,她还是休养的不错的。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就是发生再大的新闻,获得的社会关注度也不会超过一个礼拜。观众隔着屏幕,对她的遭遇,发出几声唏嘘,就已经是最大的怜悯跟舆论支持了。谁没自己的生活,谁不要过自己的日子。
生活频道的栏目摄制组又进驻了周小曼的病房,大家各就各位,等待着周文忠夫妻过来接女儿办理出院回家手续。
到底血浓于水,即使闹出了不愉快,儿女还是应该多和父母沟通。才十四岁的人,以后总是要和生父继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
这也是领导给这档节目定下来的一个隐晦主题,大团圆式的美好结局,合家欢。
周小曼眼睛盯着病房门口,从一早开始等,始终没有等到周文忠过来。
摄像镜头下,女孩的脸上,连笑容都变的勉强。没有等主持人提问,她先自己给自己找出了理由:“爸爸妈妈工作太忙了。”
主持人面上挂着亲切温和的笑,没有戳破。礼拜六,周文忠夫妻的单位好像都双休吧。
周小曼垂着脑袋,在护工阿姨的帮助下,收拾好了行李。好在她东西不多,只几件衣服跟简单的洗漱用具,一个书包,便足以装下。
这个书包,是校长亲自送到她手上的,用以赔偿她被丢进水池喂鱼的书包。周小曼没有推辞,重新买书包,她还要自己掏钱呢。杀人的从来都是人,兵器不会杀人。
先前那档栏目继续跟拍周小曼,还是做之前的艺体队员的一天这个主题。只是此时,内容的侧重点已经变成了经历过校园暴力的少女如何顽强地回归正常生活。
好在医药费是付足了的,收费处还倒找给周小曼五百多块钱。这个小姑娘就自己背着书包办完了出院手续,礼貌地跟急诊病房的医生护士打了招呼,谢谢他们这段时间的照顾,然后默不作声地往外面走。
途中主持人问了她几次,关于要不要他们打电话帮忙,联系一下爸爸妈妈之类的问题。女孩一副惊恐的模样,连连摆手,表示她自己可以。她已经好了,没关系了。
摄制组陪着周小曼慢慢步行回家。从医院走到小区,不过十来分钟。因为两处方位的原因,周小曼是从另外一个大门进入的。这里研究所职工家庭,有个心照不宣的习惯,基本上只从大马路边的大门进出,这样可以尽可能少接触到机械厂职工人家。
周小曼一路走,一路回答主持人的提问。还好,身体已经恢复了,下午就回队里报到,有信心,会好好加油比赛。
经过了没几栋楼,这一行人就听到了旁边一楼人家的打骂声。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逼着十几岁的女儿跪在小院子门口,左右开弓地扇她耳光,一边打一边发出恶毒的咒骂:“你个白给人操.逼的烂货!”
边上有围观看热闹的人,有人开口劝,有人在笑。那位中年妇女,似乎越被劝就越气愤,高门大嗓地嚷着:“都过来看看,好不了的烂货。当初我生下你的时候,怎么没把你掐死了呢。养着也是丢人现眼,不如早点撞死算了。”
那被扇耳光的女孩嘴角已经破了,正在渗血,一双眼睛微微垂着,里面射出来的是仇恨的光。
因为她偷拿了家里五块钱,所以被亲生母亲如此在大庭广众下殴打羞辱。
摄制组的人出面劝和,却被女孩的母亲一把推开。她教育自己的女儿,还轮不到别人插手。后来大约是打得手疼了,女人一直在边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抱怨自己命苦。
主持人看了眼时间,叹了口气,招呼同事先去跟拍周小曼的一天。因为女孩母亲的强烈要求,他们不得不删除了刚才拍摄到的录像。最后清除的时候,摄影师忽然冒出了一句,这个丫头不就是之前打周小曼的那伙人里头的么?
那天的监控录像里,好几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女孩左右开弓,轮流扇被压着跪在地上的周小曼的耳光。当时她脸上的表情,与此刻她母亲的模样,严丝合缝地重叠到了一起。
明明是九月初,秋老虎还肆虐。一行数人,却都忍不住心底发寒。主持人忍不住问了句周小曼:“这里的人,都这样吗?”
周小曼茫然地摇摇头:“我不清楚。我们两边人不怎么来往。我们平常都是从另一个大门进出的。”
大人们面面相觑。主持人追问周小曼:“那个人打了你,现在她被她妈妈打,你是什么感觉。”
周小曼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她妈妈不该这样打她,更不该这样骂她,还是在外面。她也有自尊,她肯定很难过吧。不过她打了我,我也不想原谅她。”
主持人继续问下去:“那你有没有在家里挨过打,你爸爸妈妈他们打不打你?”
周小曼摇摇头:“爸爸妈妈不打我的。爸爸就是比较爱生气,生气时不理我。妈妈忙着照顾妹妹,也没空理我。”
主持人叹了口气,示意摄影师,后面这一段掐掉吧。不然这一期的节目,主题就发生偏移了。施害者也是生活的受害者。强调这一点的话,那个女孩变得暴戾是理所当然,周小曼被打也是活该了?
她的心情有些沉重。父母会将自己的形象完美【创建和谐家园】给孩子。孩子长大成.人或者说有能力后,常常会变成他们最痛恨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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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曼等人上楼的时候,川川从防盗门后看了她一眼。原本他想跟周小曼说一句,他舅爷爷已经过来了。但是后面的摄制组跟上时,少年立刻又缩回了门后。他觉得,他跟周小曼,其实依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面容清癯的中年男人看了眼自己这个远房外甥,只招呼他过去吃午饭,没有多说什么。
周小曼一面上楼,一面在主持人的提问下,介绍这个小区的情况。他们走到周小曼家门口的时候,女孩先摁了门铃,半晌没人过来开。她似乎有些尴尬,敲门喊了几声“囡囡”,也不见有人回应。
摄制组的人全都配合地静声屏气,就连主持人也没有再问任何让周小曼为难的问题。
少女自言自语一般:“嗯,妹妹学习很辛苦,还要跳芭蕾舞。可能是睡着了,没听见。”
说着,她拿出钥匙插.进钥匙孔,笑着邀请大家:“我们先进去喝杯水吧。”
大家适时发出欢快的笑声,企图让气氛活跃一些。可是周小曼没能打开门,她的钥匙根本就开不了门。
少女有些茫然,拔出了钥匙又仔仔细细看了一回,自言自语道:“就是这个钥匙啊,没有其他钥匙。”
旁边摄影师开玩笑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把家里钥匙跟外公外婆家的弄混了?”
周小曼摇摇头,有点儿怔忪,声音也低了下来:“我没有外公外婆家的钥匙。”
大家有点儿尴尬,想到了周家的特殊情况。
对门的老太在防盗门后面,盯着摄制组看了半天。此刻见周小曼不得家门而入,老太立刻热情洋溢地探出一张脸,用夸张的语调招呼周小曼去她家休息。她仿佛看到了不可置信般的事情,眼睛瞪得老大:“哎哟哟,我的乖乖。你爸爸已经换了家里的锁,你不晓得?”
周小曼显出茫然的神色:“我不知道啊。我暑假一直在训练。没人跟我说换锁的事情啊。”
整个摄制组的人都沉默了下来。不打招呼就换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原有可进入者的拒绝。
前脚才爆出周小曼并非姜黎亲生,这个孩子在家里遭受着冷暴力的事情。后脚,孩子的亲爹就忙不迭地换了门锁。这是打算把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扫地出门吗?继母也有抚养孩子的义务吧!何况是亲爹!
女孩徒劳地又一次插.进了钥匙,试图打开家门,自然未果。她咬了咬嘴唇,强忍着眼泪,拔出了钥匙。这把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的钥匙,她依然舍不得丢掉,只紧紧攥在手心中。
主持人想要跟她说两句话,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她却匆匆忙忙地一低头,嘟囔了一句:“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小姑娘冲上了顶楼,蹲在晒台的墙角,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在哭泣。主持人等了一会儿,走过去递给她纸巾。她匆匆擦过脸,朝对方道歉:“对不起,我一下下就好,一下下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瞬间成了泪人。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九月初正午的太阳,【创建和谐家园】辣地晒得人脸疼。长出大人的身高,却还带着一团孩子气的少女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噎着跟众人道歉。她垂着脑袋表示自己已经没关系了,他们可以直接出发去省队报到了。
“对不起,这部分可能拍不了了。到队里以后,我可以做球操表演。”她拿纸巾擦着脸,小心翼翼地跟摄制组的人道歉。
主持人问她:“为什么要跟我们说对不起呢?这不是你的过错啊!”
少女似乎有一瞬间的怔忪,嗫嚅着嘴唇,战战兢兢地作答:“爸爸说了,给别人添麻烦的人都讨厌。”
主持人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爸爸觉得你给他添麻烦了?”
周小曼没吱声,半晌才跟替父亲辩解一般:“爸爸太忙了,我事情太多,他顾不过来。”
主持人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另一个摄制组已经找到了周文忠夫妻。
不知道这对夫妻在想什么,竟然丢下住院的大女儿不管不顾,两人去观看小女儿的文艺汇演了。摄制组也没惊动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只装作是普通围观群众,看他们到底后面要怎么做。
周文忠看完了女儿的芭蕾舞表演后,带着妻儿去西餐厅用餐。餐桌上,一家三口嚅嚅细语,气氛温馨融洽。周霏霏微微蹙着眉头,表示虽然姐姐惹了事,但她还是希望姐姐能好起来。
假装从他们桌旁经过去卫生间的记者,差点儿没一个踉跄。果然是什么样的父母就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
姜黎温柔地帮女儿整理好头发,轻轻嗔了周文忠一句:“好了,不管怎么样,囡囡都喊她一声姐姐。你要教训孩子的话,回家再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