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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子婆婆忙不迭的点头，“好啊，好啊。”

  　　送走了郭海明，梅子婆婆去了朱海眉的房间。她就知道婆婆会来，正坐在椅子上，拿了一本书等着她。

  　　“人家都说了钱任你开，你怎么就不去呢？”

  　　“这不是钱的事。”

  　　“这不是钱的事，是什么事？”、

  　　“就算我去了那里，那么多师傅也不可能服我，我去了找气受何必呢？”

  　　“你去是为了挣钱，钱拿到手不就行了？”

  　　朱海眉摇头，“您不懂里面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梅子婆婆脸色也冷了，“厉害的你，给你根插上两根葱你就拿自己当大象了，厉害的你。”说完非常生气的走了。

  　　隔了两天郭海明没有来，第三天又来了，这一次他手上提了满满当当的瓶瓶罐罐，朱海眉正在喂鸡，看到他惊讶了，他第二天没来，她还以为他不会来了呢。

  　　“你怎么又来了？”

  　　郭海明苦笑，“您要是不去，我这厂子可真就没救了。”现在正是旺季呢，一天一千罐的货都出不了，工人的工资都开不了。

  　　“别介啊，我可担不起如此重任。”

  　　梅子婆婆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出来，一看是郭海明，立刻热情地，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朱海眉抑郁了，就是她不想去，她婆婆早晚都得想办法让她去。

  　　“郭厂长还真是执着。”

  　　郭海明苦笑，“您就别嘲讽我了，您再不去，我可真要三顾茅庐了。”

  　　朱海眉放下手中的瓢，邀了郭海明坐在小桌旁，“郭厂长，我想先了解一下贵厂的情况。随着社会的发展，人才辈出，技术也日新月异，能适应社会的是产品更新，试问贵厂产品有多久没有新产品了？”

  　　郭海明脊背上忽然生出一股冷汗来，貌似自从他父亲还是厂长的时候，罐头种类就是那些，现在还是那些。

  　　朱海眉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有多少企业是毁在固步自封里面，“国有企业改革，比想象中的要困难很多，如果郭厂长没有要改变的决心，那么我觉得即便是我去了，有了好的产品，工厂也不会坚持多久，说到底，一个企业的发展不能只靠着产品。”

  　　郭海明不说话，朱海眉愈发的自信，她说的都对，其实不是她有多厉害，这是当初企业改革的通病。后来电影电视剧多了去了，她又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不了解这些？

  　　梅子婆婆却在一边打鼓，她这一套一套的说的什么话，郭厂长若是再不用她了，可如何是好？

  　　要有改变的决心？

  　　郭海明苦笑，全被她说中了。上次因为一批次产品因为密封不好，全部腐烂。本来是个很好的机会，但是一众老员工，跑他那里哭哭啼啼，他一心软，好好的一次机会被他浪费了。

  　　看他的表情，朱海眉心中了然，他的工厂，果真是这般局面，即便是她去，那么工厂也很难长久下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就算过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真看不出来朱技术员不仅罐头做的好，对工厂管理也很在行，真是女中豪杰！”

  　　“管理我是不行，只不过是新闻看多了，清楚社会的发展方向罢了。产品的单一，注定会被其他新兴的事物所替代，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想这个道理，郭厂长肯定明白吧。”

  　　郭海明使劲点头，今天他算是来对了，他站起来，朝着朱海眉鞠了一躬，朱海眉赶紧站起来躲到一边去，“您这是干什么呀？”

  　　郭海明郑重的道，“我想请朱技术员帮我。”

  　　朱海眉舒了一口气，看来可以讲条件了，“出谋划策，我可以，但是，郭厂长，您不能只有决心，还得有狠心。”

  　　梅子婆婆在一旁惊恐的看着朱海眉，没有去江城之前的梅子除了打架撒泼，什么时候有这般见识？这绝对不是梅子，绝对不是，原来的梅子让人憎恶，面前的人却让人不自觉的佩服。如果她不是梅子，那么她又是谁？但是，这明明就是梅子！

  　　郭海明神色一点都不轻松，如果他真的要狠下心来，那么厂子里会不会有一场大乱？

  　　良久，郭海明才道，“这个不容易。”

  　　朱海眉点头，“对，很多事情刚开始都是不容易，往往是不容易的，才能走到最后。如果郭厂长没有一个良好的管理，那么就是再好的产品，再好的技术，也未必能长久下去。要打造品牌产品，并且让产品多元化，才能让企业走的更高更远。”她还真怕他说容易，越是说容易的人，越不会坚持到最后，他这样说，她反倒是放心了。

  　　话语中如此的淡然，如此的自信，连带着郭海明眼睛都亮了。父亲传授给他的管理经验，早就不好用了，如果她能给他中肯的意见，如果真的可以那么他还愁工厂发展不好？

  　　郭海明深吸一口气，“请您开条件？”

  　　“这么快就想清楚了？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事情，我看您还是回去考虑考虑吧。给您说实话，管理我实在不行，只能给你出份计划书，实施还得靠您自己的能力。”

  　　“我想清楚了。”纵然她只是纸上谈兵，他也愿意一试，她说的话不多，但是句句在理，目前工厂是找不到什么良药，何不试试？“您开条件吧，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一切满足。”

  　　朱海眉点点头道，“咱们话先说在前头，工厂管理我是不行，但是我可以出份计划书。若是您觉得计划书可以了，咱们再谈别的。”

  　　第六十一章 真正的条件

  　　出计划书？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但是她究竟能不能行？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到底可不可信？郭海明踌躇了，“您出计划书有什么条件？”

  　　朱海眉摇头，“条件倒没有，我得去您工厂实际考察一下。还有我的计划书出来之后，对您工厂的发展肯定会百利而无一害，但是您得保证您改革的决心。”

  　　她这段话说的很平静，但是平静中带出来的自信，让郭海明确实佩服。暂且不管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单就冲着这份自信，他也要试一试。

  　　“好，您老什么时候去工厂考察？”

  　　朱海眉微微一笑，“不着急，如果郭厂长信任我那我们就谈一下待遇。”

  　　郭海明神情一震，终于谈到正事了。

  　　“郭厂长不用害怕，我要的不多，您一个月给我开三百块钱，就行了。”

  　　郭海明一愣，三百，也忒少了吧，之前他自己还说开四百呢。

  　　朱海眉又道，“但是我要带姐姐姐夫过去，而且他们的待遇不能低于你们工厂的老师傅的待遇。”

  　　她的话一出口，先震惊的是她婆婆，她要带莲子和春来过去?内心渐渐生出丝丝的感动，从前的时候，她真是错怪她了。莲子一进工厂，一进城，这就算是城里人了，家来家去的谁不高看她一眼？随即眼中的震惊换成了感激，别管这事成还是不成，这情，她承了！

  　　听到这里，郭海明也算明白了，怪不得，她之前铺垫了这么多，想把姐姐、姐夫拉出来才是真的吧。她真没有把自己放在多高的位置，而是为了她的姐姐姐夫，但是他们两个会不会像她说的那般，担得起重担？但是反过来说，万一那两个人难蹬大雅之堂，只要工厂受益，他就是多开两个人的工资又有何妨？

  　　朱海眉胸有成竹，“郭厂长，我还有一个条件，既然您聘请我，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不可能把秘方留给工厂。”

  　　听到这里，郭海明眉头都要皱到一起了，这话是怎么说的呢？不仅要带人过去，也不会留秘方，怎么想都觉得这事，自己在亏。

  　　朱海眉继续道，“我早晚是要回江城的，来来【创建和谐家园】的坐火车是不可能，我丈夫也不会允许我们长期分离的这种状况。我姐姐、姐夫，之前和我一起做罐头的，只要郭厂长同意我带他过去，我保证把全部的秘方都留给他们。”

  　　她之前说了这么多，完全就是想给姐姐他们铺一条路，农村不是不好，但是对于孩子来说还是在城市中能受到更好的教育水平。

  　　更何况，姐夫想在家里盖房子是好事，但是如果能在县城买房呢？那起点肯定又不一样了吧。王春来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这一会依靠媳妇娘家的力量进了城，那么大姐在婆家日子也能更好过一点吧。

  　　但是这个主意是自己的，那么他们会同意去吗？

  　　她的心胸真够可以的，她说秘方不交，他可以理解，这是人家赖以生存的手段，但是她说把秘方都给姐姐姐夫，没有这么无私的吧。

  　　“那你就能保证，他们能在我这里待的住？”

  　　“那您要求他们能在您那里待多久？”朱海眉反问道。

  　　郭海明默而不语，他心里在飞快的计算，这样的条件到底合不合适？如果真答应了她的条件，那么能保证她姐夫做出来的产品能和她做的一样，能保证她姐夫能在工厂干的住？

  　　但是前提条件是她的计划书，相比起产品，工厂目前的局面更应该是急需改善的吧。

  　　“我想问一下，您能在我这里待多久？”郭海明皱着眉头问道。

  　　“您不要把我姐姐、姐夫他们想的太差，今秋我们自己的罐头产品客户资源都掌握在姐夫手中，我姐跟着我在家做罐头，仔细认真又负责任。我敢保证他们不会比你们工厂任何一个员工差。至于我，至少也要等我姐做出来的产品，郭厂长说一句好字的时候，我再走。”

  　　郭海明眉头舒展开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真无话可说，人与人之间应该存在彼此的信任，反正工厂也就那样了，何不信任她一次，他痛快道，“好，就按您的意思办。”

  　　“这件事还是要看姐姐姐夫的意见，我还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

  　　郭海明笑道，“你都给他们铺好路子了，他们怎么可能不来？”

  　　朱海眉摇头，“人各有志，这可说不定。”她担心的是，他们不愿意同意她给安排的路子，但是别的发家致富的办法她是真没有了。

  　　当天下去郭厂长就带着她一起去了工厂实际考察。

  　　这样的工厂和朱海眉想象的甚远，和后世那种现代化的工厂简直没有办法比。大门就是两扇快要生锈的铁门，一边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匾，漆皮子掉的太厉害，勉强看得见公司名称，杨武县罐罐香罐头厂。

  　　进去就是几排大瓦房，连点花木都没有，光秃秃的不说，在一个墙角堆着大堆的煤炭，四周弄的全是黑煤渣。只看外面就能想象出，里面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进了工作间果不其然，在区，几个中年妇女，正坐到一起，东拉西扯，一旁的大铁盆子中，是洗山楂的水，黑乎乎的不说，上面还漂着几颗坏掉的山楂。就这样的环境，谁能吃的下去？

  　　唯一可以称赞的是，有一条罐头压盖的生产线，但是机器也脏的可以，看机器的是个小伙子，看着倒是老实，一走路，她发现了，有一条腿不太得劲。

  　　朱海眉转了一圈，很不客气的说，“郭厂长，这些都是入口的东西，就这样环境下生产出来的东西，你敢吃。”

  　　郭海明苦笑“我要是说原来不是这样的，你可能不相信，自从我承包工厂之后，好多工人罢了工，剩下的多半是又懒又难伺候的主，一不小心就给你闹个底朝天。”

  　　朱海眉怜悯的看着他，“既然如此，那这个工厂我看你还是别承包了，没有意义。”

  　　第六十二章 希望你们过得好一点

  　　郭海明黯然，“从前我爸是这个厂的厂长，他管的时候是最红火的时候，后来接连两任厂长除了贪就是贪，县里没有办法，这才承包出去，老爷子非得逼着我来承包，这两三个月了本来是旺季，你看现在，明显的要散架，我是一点辙都没有。”

  　　朱海眉是让郭海明的司机小李开车送回来的。

  　　回了家婆婆格外热情，“怎么样？工厂怎么样？”

  　　朱海眉摇摇头，“思考一下再说。”

  　　“怎么再说呢？”梅子婆婆脸色不好看，她要是不去，春来和莲子能去吗？

  　　朱海眉无奈了，挣钱如果那么容易的话，岂不是人人都是富翁了？工厂里留下的大部分都是妇女了，妇女在一起就是事多，说掐架就是掐架，她能受得了？

  　　“妈，我去趟大姐家。”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梅子婆婆一听她去莲子家，哪有不应的？

  　　去罐头厂的事情，她之前想的太简单了，如果姐姐姐夫跟了去，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不过她尊重他们的决定。如果他们真的跟了去，无论如何她都会想办法让他们站稳脚，给他们铺好路。之前原主亏欠沈家那么多，她这样心心念念的为他们打算，也算对得起他们沈家了。

  　　大姐家隔了两个村，走路也就是有二十分钟，在代销点买了些给老人的给小孩的糕点，零食之类的，打听了王春来家，拎着东西过去了。

  　　一进门吓了一跳，不过三间正屋，一间东屋，一间西屋，院子里还养着羊，养着鸡鸭鹅，只留出一小块地，拉了铁丝，上面晾着衣服。怪不得姐夫心心念念的要盖房子，估计在院子里放个屁，其他屋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的。他们家的院子、房子也太小了。

  　　“姐，姐夫。”她高声喊道。

  　　“谁呀？”沈华莲撩开东屋的帘子，一看是她，惊喜道，“梅子来了呀，快进来。”

  　　朱海眉指指堂屋，指指自己手中的东西，沈华莲笑了一下，进了堂屋，“妈，我娘家弟妹来看您来了。”

  　　过了一会里屋的帘子才挑开，老太太不冷不淡的道，“来啦。”

  　　朱海眉诧异，分钱那会刚见了挺热乎的呀，怎么了这是？寒暄了两句，老太太也不太热情，她便跟着沈华莲去了东屋。

  　　“怎么了这是？”

  　　他们住的东屋，也够挤吧的，光两张**就站了大半间屋子。

  　　“甭理她，三天两头的这样，怎么了，咱妈让你来的？”

  　　“不是，有点事想和你说说。”

  　　“啥事？”

  　　“县里有个罐头厂让我过去做技术，我寻思着带你和姐夫一起去。将来混好了，在县城买套房子，孩子们也能跟着受到好的教育。”

  　　沈华莲先是吃惊后来忽然哗哗掉眼泪。

  　　“哎吆，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哭什么？”

  　　沈华莲小声的哭了一会，方擦擦眼泪，“要是真能在县里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