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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老孙家二小子在压力下直接哭了出来，文清浅满意地点点头，白了陆桂芬一眼，拉着庆庆的手往纪盛新房的方向走去。

  她的背后，印着陆桂芬愤恨的目光，而一旁的老孙媳妇也生气地嘟囔着：“以前我还以为这文清浅是个哑巴呢，没想到是这么厉害的主……”……纪盛的新房位置很偏，要过一条小河才能到，数九寒天，河面已经冻成了厚厚的天然冰场，文清浅为了让庆庆开心，拉着她打出溜滑，两人一路摔了好几个屁墩儿才过了河，虽然狼狈，却也亲近了不少，庆庆那过苦涩的脸上也飞扬起了孩子该有的笑容。

  纪盛这房子虽然是新的，可盖好了一直没人住，没人气，东西也不齐全，煤也没有，柴也没有，文清浅走进去的时候，纪珍正在院子里劈柴。

  “妈，我带舅妈来了。”庆庆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纪珍看着她的样子，表情微微一愣——她已经很久没看到女儿笑了。

  她望向了文清浅，有些尴尬地说道：“你咋来了，找我吵架来了？”“我闲的啊找你吵架……”文清浅找了个破凳子坐下，揉了揉额头上的包——虽说不至于颅内出血，可她确实挨了一擀面杖，脑门都肿起来了。

  “妈，刚才有人骂我，是我舅妈帮我的。”庆庆提起来又想哭，纪珍愤怒地喊道：“谁骂你了，骂你啥了，我找他们去！”“行了，我都收拾利索了，你要去找，还得被人熊一顿。”“你脑袋咋地了？”纪珍看到了文清浅头上的大包。

  “我舅妈为了给我出气，和老孙媳妇打起来了，老孙媳妇用擀面杖打我舅妈的头……”庆庆擦着眼泪诉说着，断断续续地也终于把事情讲明白了。

  纪珍对文清浅的眼神从抵触到感激最后又变成了愧疚，她长叹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昨天我对你那样，你还帮我……”“别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帮你，我是帮着庆庆，这么小个孩子跟着你受罪我于心不忍，你既然来到河东住，干嘛还让她一个人去河西啊？”“我……我寻思家里啥吃的也没有，让她找她小舅妈要点玉米面。”纪珍委屈的像个深闺怨妇。

  “要来了？”其实不用问她就能猜到答案——纪珍已经被利用完，郭玉娟这铁公鸡才不会多拔一根毛呢。

  “小舅妈说家里没有玉米面，给了我两个萝卜。”庆庆从书包里拿出了两个干巴萝卜，显然，郭玉娟是挑最不好的给她的。

  纪珍抹着眼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文清浅看着她那拧巴的样子，叹了一声，说道：“你打算就这么过下去？今天要两个萝卜，明天要两个地瓜？你不想庆庆被欺负，你自己先要站起来。”“我也想挣钱，可我没技术没门路，我能干啥啊……”纪珍越想越绝望，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妈，我饿，我想吃萝卜……”庆庆来回走了这么远的路，已经头昏眼花了，纪珍却只知道哭。

  文清浅拉起纪珍，说道：“走，带着孩子跟我去市里。”“去市里干啥啊？”“吃饭呗，还能干啥？你想饿死，我还不想让庆庆饿死呢，这破萝卜，拿着喂猪都嫌糠。”……纪笠怎么都没想到，文清浅会带着纪珍和庆庆来他食堂“蹭饭”。

  就算同事们不议论，食堂大妈的眼神也够戳人心窝子的了。

  好在纪笠一向人缘好，偶尔一次半次的也不打紧，打饭大妈给这一家人拿了四个白面馒头又盛了一大盆白菜豆腐炖粉条，还偷偷给庆庆塞了一块红糖发糕。

  纪珍和庆庆吃得非常饱，文清浅却没觉得饿，要不是纪笠一直让她多吃，她半块馒头都吃不进去。

  “怎么，知道着急上火了？”纪笠瞥了她一眼，话里有话。

  “你放心，你媳妇这个职位，我还没打算让给别人。”文清浅嘴硬，心里却慌得一批，目前为止，她还没想到能干点啥。

  纪笠让纪珍和庆庆留在食堂里暖和着，拉着文清浅来到了走廊尽头。

  “拿着。”纪笠从白大褂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文清浅。

  “这是啥啊，你的工资不是都给王翠霞么……”“数数。”文清浅打开信封，见里面是一沓子钱，有零有整的，一共是452块，在这个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了。

  “有五十二是我这个月的工资，之前欠医院的钱都还清了，工资还上调了四块，另外四百是我找几个同事凑的，本来想凑齐了五百，可大家也都不富裕，就这么多了，还剩下五十多，你自己努努力，两个月打打零工还有希望，但是别太累了……”“纪笠……”文清浅的眼泪又要出来了，以前的她是职场铁娘子，只要她不想哭，任何人都休想让她哭，可自从到了这个年代，自从遇到了纪笠并成了他的媳妇，她的眼窝子就越来越浅，好像随时都能被感动落泪。

  纪笠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让他开口一个一个去求人借钱，想想都知道其中的艰难，可纪笠宁愿自己艰难，也不想让文清浅去冒险。

  “好了好了，我还要去查房，你把钱收好了，最好还是存银行……”“嗯。”文清浅点了点头，强迫自己把眼泪憋回去。

  纪笠转身要走，文清浅却鬼使神差地一把拉住了他，趁着他没反应过来，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当两片唇碰在一起，文清浅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或许，这个吻只是出于她的本能，并没有经过大脑，而此刻，两人的脸都在迅速蹿红。

  这是他们的初吻，虽然他们是合法夫妻，可两人的肢体接触几乎是0，纪笠活了二十八年还是第一次被女人亲，这种触动就像是在心里凿开了一眼喷泉，某种压抑的情感瞬间喷发出来。

  “你不是还要去查房么……”文清浅秒怂，准备开溜，却忽然被纪笠拦住了去路。

  第24章 商机

  他两条胳膊撑在墙上，将她禁锢期间，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文清浅，你胆子很大啊……惹完我又想走？”纪笠的脸缓缓靠近，文清浅乖顺地闭上了眼睛——这次可是他主动了，她这算不算扳回一城？可就在这时，走廊里想起了一声哀嚎。

  “哎呀！哎呀妈呀！”焦文川捂着眼睛连声惨叫：“我啥也没看见，啥也没看见，我去眼科，我这就去……”“你小子给我站住。”纪笠两步走过去揪住了焦文川，脾气再温和此刻也要炸毛了。

  文清浅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逃了。

  她回到食堂，见纪珍正拉着食堂大妈哭，听她的意思是想要来医院打工，食堂大妈也很想有个帮手，可这个年代的单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是打杂的也必须有编制才行。

  文清浅进去将她和庆庆拉了出来，说道：“行了，哭啥啊，有那时间还不如用在找工作上。”三人一出门诊部，就看到前方一片混乱。

  一辆殡仪馆的灵车停在急诊部门前，两个工作人员抬着一个临时转运用的棺材正要上车，却被突然冲过来的男人拦住了。

  “娘啊，你咋就走了啊，儿子还没机会孝顺你啊……”一个瘦高的中年人扑在棺材上嚎啕大哭，看来是刚从某处赶过来，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喂，别挡路，我们先把人抬到灵车上去。”殡仪馆的人吆喝道。

  “娘啊……我的娘啊……儿子不孝啊……”中年人只知道哭，全然不顾别的声音。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从后面快步走过来，抓住那男人就是一顿锤。

  “你还知道回来，整天就知道挣钱挣钱，娘死了还一直念叨你，你个不孝的东西！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娘都白疼你了！”“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没想到娘这次会挺不过去……”男人哭得形象全无，跪在地上就是不让人把母亲抬走。

  文清浅望向医院大门，见那里停着一辆全新的桑塔纳，在这个年代桑塔纳可是不折不扣的豪车，毕竟这时满大街都看不到几辆汽车，谁家有个摩托车都是稀罕物。

  从两人的对话中也不难看出，这是一对姐弟，弟弟常年在外地忙于赚钱不回家，错过了母亲的最后一面。

  “唉，别看了，走吧。”纪珍拉了拉文清浅的衣服。

  “等等，再看看。”文清浅一动不动，似乎正思谋着什么。

  殡仪馆的临时棺材非常破旧，而灵车也是一辆普通的旧面包车，工作人员都是吃公粮的，态度敷衍不说，操作流程也很不规范，不过是急于完成任务下班，对家属没有半点耐心。

  此情此景，对于家属尤其是这种心存愧疚的家属来说，显然是很扎心的。

  而根据文清浅的经验，需求决定市场，一旦供需存在矛盾，商机就出现了。

  “姐，你怎么把殡仪馆的人叫来了，娘才过世，不是应该先回家停灵吗？”男人很执着，强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棺材放下了。

  “娘就你一个儿子，连侄子都没有，你不回来，还停什么停？没有摔盆的没有指路的，我一个寡妇，这葬礼我怎么办啊，我只能直接送到火葬场……”妇女一边哭一边说着。

  “不行，绝对不行！我现在回来了，这葬礼一定得好好办！我在南方都见识过了，人家有一条龙服务，什么都个安排的妥妥的……这叫死后哀荣，不能将就。”“不将就又能咋地，咱整个林边市就这么一个公家的殡仪馆，你还能办出啥花样来？”两人争执不休，纪珍已经看得直打哈欠了，正打算叫文清浅离开，却见她朝着那对姐弟走了过去。

  “这位先生说得没错，老话说得好，死者为大，百善孝为先，大姐，直接送火葬场这不是等着被亲戚朋友戳脊梁骨么？”文清浅的出现打断了姐弟的争执，两人都是一愣，齐齐问道：“你谁啊？”“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人的丧事，这位大哥在外地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人，可是钱赚的再多弥补不了亲情的遗憾，办好后事，不仅仅是对故人的尊重，也是儿女表达孝心的最后机会。

  大姐，你也不看看这棺材都破成什么样了，你忍心么让老人就这么走？”妇女尴尬地瞥了一眼棺材，忍不住抹了抹眼角，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也不想，可这林边市哪有什么一条龙……”“谁说没有啊，我就是干这行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文清浅，是久安殡葬服务公司的负责人。”文清浅随口给自己编出来一个身份，连公司的名字都取好了。

  “殡葬服务？没想到林边这么快就有殡葬服务公司了，太好了，你这都有什么服务？”见意向客户要上钩，文清浅卖了个关子，说道：“我们的服务全部都是私人订制，要根据具体情况和客户的需求安排和报价，不如，先按照老规矩停灵，咱们一步一步来。”“行，我看行！”男人看起来十分激动，一口答应下来。

  “全福，这丫头这么年轻，能行么……”妇女满眼的怀疑。

  “有啥不行的，总比直接送火葬场好吧，姐，你就别管了，一切有我呢。”魏全福从身上摸出一个鼓鼓的钱包，抽出了两张十元钞票，递给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说道：“这是劳务费，你们走吧，我娘现在不火化。”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是一阵唏嘘，合着这俩人啥也没干就挣了二十块钱？这可是一般人大半个月的工资了，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也太有钱了吧。

  文清浅一看魏全福出手大方，心里更有底了，看来她的第一个客户选对人了。

  殡仪馆的人收钱离开，魏全福又到医院门口叫了两个干苦力的，让他们母亲运到自己车上，准备回家停灵。

  “文经理，那就麻烦你跟我们回家看看？”魏全福客气地说道。

  “没问题，稍等两分钟，我让我的助理回公司安排一下。”文清浅说完，回头瞥了一眼纪珍，她已经完全呆住了，张着嘴不知道该说啥好——助理，谁是助理？不是自己难道还能是庆庆？这文清浅脑子好使她知道，可没有金刚钻怎么还硬揽瓷器活啊？葬礼可是大事，这要是搞砸了可是要吃官司的。

  第25章 一条龙服务

  文清浅拍了拍丢了魂的纪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信封，点了十块钱给她，说道：“别愣着了，想挣钱就听我的，拿着这些钱去买黄纸、纸钱、元宝，再给我找一个知根知底的风水先生，我记得胡同最东头有个胡半仙，让他到我家里等我，顶多一个小时后我就回去”“啥……你，你要干啥啊？清浅，你给我再详细说说……”“听话照做，时间紧迫，等回头我再和你细说，赶紧把东西买齐了，把人找到了，别耽误了！”文清浅交代完就上了桑塔纳，跟着魏全福一家离开了医院。

  桑塔纳驶入了烟袋斜街，在一处老四合院门口停下。

  在路上，她得知了魏全福的背景，他原本是林边三中的体育老师，三年前下了海，在华南地区做盆栽批发生意迅速发家，因为生意太忙，一直没时间回家，因此错过了老母亲的最后一面。

  他的姐姐名叫魏全芝，年轻时就守寡，无儿无女，以前是百货大楼的售货员，母亲病了之后办了退休一直在家照顾母亲，弟弟每个月汇款一百元作为生活费，过得倒也富足。

  一走进四合院，她就看出来了，他们家不差钱，周围的房子破破烂烂，这家却明显翻修过，走进屋里，冰箱电视洗衣机一应俱全，绝对的万元户水准了。

  “人放在哪儿啊？”两个力工将魏全福的母亲抬进来，一脸的迷茫。

  “先别放！先设灵床。”文清浅指挥着魏全福和魏全芝把灵床摆好，让力工将老人头朝南放好，说道：“现在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大姐已经把寿衣穿好了，虽然全是毛病，可穿好了也不能换了，老人的委屈我们就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文清浅这么一说，魏全芝不乐意了，说道：“俺娘咽气之前我给穿的衣服，咋地，有啥问题啊？”文清浅看着老人，故作高深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头上的帽子要用挽边的，叫上的鞋得是蓝色的，男人才穿黑色呢，衣服上不能有扣子，而是要用带子，这是“带子”的意思，可以旺后人……”其实文清浅也是个门外汉，只是以前很喜欢看盗墓小说，对丧葬礼仪有些兴趣，便拿书里的知识撑一撑场面。

  见文清浅说得头头是道，魏全芝有些脸红，魏全福心中有愧也不想埋怨她，只是焦急地说道：“文经理，我爹走的时候我们都小，姐夫走的时候我姐哭得昏过去了都是别人帮忙，我们其实也没啥经验，你既然懂，就按照你说的办，你让咋整就咋整。”“现在老人已经没了，你们要通知亲友来祭奠又要忙活找墓地，千头万绪肯定容易出错，既然你信任我，那我建议您选择本公司的一条龙安心服务。”“多少钱，你说就行。”“一共三个档次，安心一条龙555元，孝悌一条龙777元，久安一条龙999元……”“你，你，你咋不抢银行去呢！”魏全芝直接急了，说道：“请个风水先生撑死二十块就够了……”魏全芝一边气急败坏地说着，一边给自己的腰上系上白色的孝布。

  文清浅一看她系的孝布，立即打断道：“大姐，你这是戴齐孝，这么重的孝，可是大凶啊。”“啥？”“母亲过世要戴在右边，两边长短差八分，喏，你这一边长，意思是父母一起过世，这不是大凶是啥？您父亲都走了几十年了，再次被戴孝，这可是大不敬……”“哎呀我的妈呀……”魏全芝赶紧把孝布解下来，满脸尴尬，都不敢再动弹了。

  “姐，不贵，我看文经理挺懂的，只要能把娘的后事办好，这点钱算啥啊，文经理，我要999的，一切按照最高规格来办！”眼看着这生意就成了，可魏全芝不乐意，大喊道：“你再有钱也不能眼睁睁被宰啊，这999和555到底有啥区别？我看就是扯犊子，有那钱买上几吨纸钱给娘烧过去多好！娘在那边有钱花就行呗！”“有钱花是一码事，这社会地位又是另一码事。”文清浅一本正经地说道：“您弟弟应该是有钱人了吧，可和当官的比，还不是矮上一头？这阴间和阳间一个道理，一路上的小鬼、牛头马面还有冥府里的判官阎王，那可都是看鬼下菜碟，要是都一样，为啥古代妃子死了，还要分三六九等的出殡规格？再说了，啥叫衣锦还乡，赚了钱让人知道才叫衣锦还乡，这葬礼不仅仅代表孝心，更代表身份和财富……”文清浅深谙商业之道，其实买卖这事儿，重要的不是价格也不是性价比，而是消费者的体验，只要消费者认为这钱花得值得，花得舒服，那价格就只是一个数字罢了，而对魏全福来说，除了让母亲风光大葬外，能够让四邻八舍都知道他事业有成，也是需求之一。

  魏全福已经被彻底说服，但在姐姐的一再怒吼下，最终选择了777的价位。

  “没问题，其他的我就不说了，你们先把长明灯点上，把窗户都用黄纸糊上，我去拿东西请先生，一会儿就回来。”文清浅要了魏全福三百块钱定金，点好收好，出了门。

  一路上，她都在盘算自己找到的商机。

  目前的林边市，连一家正儿八经的花圈店都没有，想要买殡葬用品只能去口口相传的个人家，就像是约定俗成一般，每个片区总有那么一家人是做这个生意的，扎纸人、剪铜钱，叠元宝，都是老一套，没什么创新，而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生老病死变得愈发重要，在这方面的市场缺口也正在显现。

  虽说丧事是一锤子买卖，可来参加葬礼的亲戚朋友那都是她的潜在客户，这第一仗打好了，以后的生意就会源源不断，可因为人们对这件事的“创新”接受度有限，她也得一步一步来，不能一下子就起飞。

  她先找了个银行存上了452块钱，这是纪笠给她的钱，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动——纪笠不想让她铤而走险，她也不想让纪笠再背上几年债务——这是她娘家的债，她说什么也要自己还。

  第26章 准备工作

  回到家，胡半仙已经在等她了，他虽然穿着一身长褂，像个满清遗老，可实际上不过四十岁出头，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看着权威，故意扮得老成一些。

  文清浅看到地上堆着很多纸钱元宝，桌子上还有不少半成品，猜到纪珍为了省钱都是自己做的，心中暗暗感慨她的手艺——做得还真像样。

  “你回来啦，人我可是给你请来了，白事最低二十块……”纪珍已经把价格都谈好了，文清浅从兜里拿出十张十块的，递给了胡半仙，说道：“这是一百块钱，是这次的劳务费，要是办的好，我们可以签合同，录用你做我们公司的正式员工。”“啥？员、员工？”胡半仙本来惊讶于文清浅出手的阔绰，可听说“员工”二字，注意力直接转移了——谁听说过风水先生还能合同制的。

  “清浅，你咋给这么多啊，还员工，啥意思啊？”纪珍一脸懵圈。

  “这次的工作和以往不同，我们提供给客户的是全套服务，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三天停灵、三天后的出殡仪式、火化前的追思会和后面的头七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包了，你经常接白事，懂得肯定比我多，你先给我捋一捋整个过程，我看看哪些地方可以改进。”胡半仙咽了一口唾沫，看起来有些紧张，光是文清浅这一段话都够他消化半天的了，之前他听说文清浅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受气媳妇，这次一见，竟是这么个头脑清晰遇事冷静的主。

  在胡半仙的讲述下，文清浅大概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丧葬流程，停灵、戴孝、灵堂设置、守灵、出殡、下葬、净宅，纷繁复杂，门道真是不少。

  而她想要体现出于传统不同，让客户觉得钱花得有道理，就要从东西上下手。

  文清浅让庆庆拿来纸和笔，递给了胡半仙，让他记下来所需的东西。

  “打狗的干粮，原来都是窝头，这次用老鼎丰的糕点。”文清浅刚说第一条，就把胡半仙给吓了一跳。

  “这不是浪费么，老鼎丰的糕点一盒三四块呢，用啥不能打狗啊。”胡半仙满眼都写着震惊和反对，他自己还没吃过老鼎丰的糕点呢，用这个高级东西“打狗”，亏文清浅想得出来。

  “你只管记就是。”文清浅态度坚决，胡半仙瞅了一眼桌上的一百块钱，咬咬牙记在了本子上。

  “纸钱元宝数量都是平时葬礼的十倍，并且，不仅仅要有普通黄纸，还要画出十张10000元，一摞上面压一张。”“这可得找专业的画家……我可不会。”胡半仙为难地说道。

  “程梅她二闺女不是学画画的吗，寒假正好回来了，她家穷得叮当响，要是给她五块钱准能干。”纪珍插嘴道。

  “给她八块，让她明天早上必须完成，大姐，你这就去。”文清浅点出八块钱给了纪珍，纪珍的情绪显然被调动了起来，答应了一声就去了。

  “出殡的乐队，你有熟人吧？”“有啊，四个人，吹唢呐打锣的都有，一次一人给五块钱就成。”“一人给八块，嘱咐他们都精神点，把头发都理好了，邋里邋遢的我可不要。”“行，没问题。”胡半仙虽然心里一堆问题，可他也不敢吱声，毕竟一下子赚一百块钱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文清浅又交代了许多贡品细节，包括灵堂陈设、花圈样式、所用物品等，一切安排妥当，她发现最缺的是人手，就凭她和纪珍、胡半仙三个人，恐怕忙不过来。

  很快，纪珍从程梅家回来了，一进屋就说道：“办妥了，程梅拿到八块钱千恩万谢的，说是保证完成任务，还问还有啥挣钱活她能干不？清浅，你可以啊，以前四邻八舍对我可没这态度。”文清浅还是头一回看到纪珍这么扬眉吐气的表情，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虽说这话夸张了点，可让活人改变态度还是立竿见影的。

  “能挣钱的活多着呢，大姐，你把这些纸钱元宝送过去给她吧，一晚上要是全都能做好，明早上领五块钱工资。”纪珍一听说文清浅又要花钱，不乐意地说道：“这活我就能干，你干啥还花这钱啊？”“你有的是活要忙呢，闲不着，你去找吴裁缝做八套工作服，锣鼓队要用的，要黑色的风格古朴大方的，长衣长裤，一套按照五块钱的标准，三天后出殡要用。”“啥？工作服？”胡半仙和纪珍都把眼睛瞪得老大，在此之前，锣鼓队都是打游击的，衣服随便穿，这咋还用统一服装？再说，就算要做，锣鼓队也只有四个人，多做出来四套不是浪费么？文清浅也没多解释，收拾好已经做好的元宝纸钱，催着胡半仙出门了。

  胡半仙在幸福里一片干了二十年的风水先生，也有点家底，直接表现为——别人家自行车都不一定有，他已经开上了带棚的三轮小摩托，只不过是柴油的，一发动起来一股柴油味。

  “这次如果完成得好，下一步我就给你配个面包车。”文清浅随口说道。

  “唉呀妈呀，文经理，我咋感觉跟做梦似的呢？”胡半仙心中暗想文清浅是在吹牛皮，嘴上却不敢多说，毕竟十张十块钱钞票还滚烫着呢。

  “你放心，这不是梦，而且很快就能实现，走吧。”文清浅催促道。

  胡半仙正发动着三轮摩托，却听纪家院里传来了王翠霞的声音。

  “胡麻子，你来我家干啥？我家没病没灾没丧事，你来不是找晦气么！”王翠霞是个不折不扣的泼妇，又十分吝啬，当年纪笠他爹去世的时候，胡半仙忙前忙后给张罗了好几天，说好的十五块，最后王翠霞却变了挂，只给了十块，还到处说胡半仙办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