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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笠哥……”陈秋月颓然地唤了一声，可纪笠连头都没抬，她看了看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心里纵然又千言万语，也只能咽下去，以前她得不到纪笠，现在，她更加没有资格得到他。

  ……文清浅去了一趟后勤，因为自己经常在医院露面，和后勤的人也混熟了，签了纪笠的名字就把福利领了——一桶大豆油，一斤江米，二十个鸡蛋，这福利在这个年代属实不错了，所以才有许多人挤破头都想到医院工作。

  离开了后勤办公室，正准备回家，却见陈秋月在楼梯口拐了个弯，往二楼去了。

  刚才陈秋月摆了她一道，这口气她一时半会儿咽不下去，就算不能对孕妇动手，起码也得嘴上呛她几句痛快痛快。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手中的东西沉不沉，跟着陈秋月的脚步去了二楼。

  可没想到，陈秋月没在二楼停留，又去了三楼——三楼是B超和抽血的地方，她难道是去孕检？文清浅像个猫似的跟着过去，见陈秋月进了B超室，这年代的房子隔音效果都不好，她本没想偷听，却清楚地听到陈秋月与里面B超大夫的对话。

  “徐姐，趁着这工夫没人，你给我查查，眼看着快四个月了，能看出来了吧？”“秋月啊，国家规定，不能看胎儿性别……再说，都什么年代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在别人家一样，在焦文川家可不一样……徐姐，我爸生前也不少照顾你，你就当看在他面子上，可怜可怜我……”“秋月啊，不是我不帮你，你看出来又能咋地？万一是个女孩，你还打算不要了？”“我婆婆要男孩……要是个女孩，我生出来只会让婆家更看不起……徐姐，你不知道我的处境……”陈秋月小声地哭了起来，文清浅算是听明白了，她这是逼着徐大夫帮她看男女呢。

  “唉，你别哭了，你爸爸当年是我的老师，要是没有他，我也没有这份工作，算了，我就破例帮你这一次，不过，你可得保证，是男是女，都不许动那歪心思！”陈秋月连连答应，说道：“徐姐，你放心，我就是想提前知道，好做打算。”接下来，陈秋月接受了B超检查，文清浅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她把耳朵贴在了玻璃上，听到里面传来了徐姐的声音。

  “秋月，我看着像是女孩，你别灰心，现在胎儿还小，看不太清楚，生出来翻盘的也有的是，当然，最关键的是，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徐姐可能是真心怕陈秋月打胎，劝她的话都颠三倒四的，陈秋月半天没说话，末了，才说道：“谢谢徐姐，你忙吧，我走了。”文清浅赶紧躲到了对面的厕所里，不一会儿，看到陈秋月红着眼睛走了出来，她的手在肚子上抚摸了两下，摇了摇头，眼神黯然。

  文清浅很想追上去质问她，却又觉得自己的身份只会火上浇油——毕竟是她的人生，她想怎么选，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插手呢？只是可怜了焦文川，一腔热忱，却换不来半两真心。

  估摸着陈秋月已经回到了后勤部，她才拎着东西下楼，离开了中心医院。

  回到家，院里已经摆好了桌子，王翠霞正从厨房出来，费力地端着一盘子粽子往外走。

  “妈，我来，我来。”文清浅要去接，却被王翠霞拒绝。

  “我这正练习走路呢，别打岔。”文清浅这才发现，她没拄拐棍，看样是铁了心想赶紧康复了去省城找郭玉娟。

  “晓铎走了？”“走了，中午的火车，纪盛和他一块儿去了，说是要四五天才能回来，唉，我要是知道少林寺那么远，我说啥也不同意他去啊。”王翠霞长叹一声，似乎是在埋怨文清浅。

  “妈，去少林寺对晓铎来说是好事儿，等他学成归来，绝对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你要是真想他，等你康复好了，我带你去看他。”“得了吧，你整天就哄我吧，少林寺都是和尚，我一个女的我去干啥去？传出去不让人笑话。”文清浅一阵无语，王翠霞的脑回路还挺清奇的。

  第148章 求婚

  这时，纪珍从厨房出来，见文清浅面前放着福利物资，高兴地说道：“呀，医院发的吧，还是正规单位好，又是油又是鸡蛋的，这也值不少钱呢，咱家呀，也就纪笠能有这待遇。”文清浅知道纪珍没别的意思，可心里却有些内疚，她这段日子也赚了不少钱，这大过节的就一个人发了俩粽子，实在过意不去，暗暗决定，下次中秋，一定要让她所有的员工跟着她吃香的喝辣的。

  纪珍把东西都送到了东厢房厨房，一家人开始吃饭，庆庆和纪笠是一起进的家门，看纪笠牵着庆庆手的样子，文清浅又免不了憧憬了一下他做爸爸的场面——可奈何纪笠勤奋耕耘，她这肚子就是没什么动静。

  吃完了饭，纪笠想去刷碗，却被纪珍几句话吼回了屋，文清浅躺在炕上，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知道你工作忙，可这懒婆娘的做派是没跑了，走，出去溜达溜达，粽子吃多了不好消化。”文清浅懒得动，却被纪笠从炕上拎了下来。

  “有啥好逛的。”文清浅心中暗忖，这一没万达二没莎莎，三没奥特莱斯四没宜家，整个林边市统共两条商业街，能逛出啥花来。

  “手表我卖了，说好了给你换个礼物，走，去看看？”“卖了？卖给谁了，这么快。”“沪城的手表肯定抢手，我下班签退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就卖给了办公室的小刘。”“赔钱没有？”“干嘛要赔钱，加了20，好歹也是我托人捎回来的，咱们这买不到，物以稀为贵。”文清浅忍不住想笑，没想到纪笠平时铁面无私一身正气，竟然也跟着她学会了做生意，知道赔本的买卖绝对不能干。

  “给我换礼物我没意见，可这都天黑了，上哪儿买礼物去？”“我知道有个金匠，住在家里，不关门。”“金匠……你要给我买金子？”文清浅太惊讶了，因为这个时候的金子还没有全面开售，有钱也很难买到。

  “嗯。”纪笠抓起文清浅的手，说道：“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给你买，现在，想补给你个戒指，听说金子代表永远。”文清浅的心瞬间就化了，挽住了纪笠的胳膊，说道：“走，这就去。”两人骑着28自行车一路到了市里，金匠家位于振兴街最北面的拐角处的胡同，位置隐蔽，要不是门上写‘孙金匠’三个字，他们还真找不到。

  店里看起来更像是个作坊，金匠听到有人进来，招呼道：“要选戒指还是项链手镯，我拿出来给你们看看。”“戒指。”纪笠简单地回答道。

  金匠端出来一个纸盒子，上面铺了一层绒布，戒指就杂乱无章地散放在里面。

  “看看，喜欢哪个？”纪笠温柔地看着文清浅。

  “这哪能我来挑啊，你送我的结婚戒指，应该你来挑。”纪笠笑了笑，俯身在盒子里挑拣着，很快，捡起了一枚，在灯光下端详——这枚金戒指中间镶嵌了一颗红宝石，这款式要是搁在现在，肯定是有点土的，但是在这个没什么设计感年代，却显得很精致。

  “这个，你喜欢吗？”“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文清浅把手伸出来，纪笠正要给她戴上，她却忽然把手缩了回去。

  “戒指可不是别的，不能乱戴，你既然补给我戒指，也要补给我一次正儿八经的求婚。”“求婚？啥叫求婚？”“求婚就是你跪下来，拿着戒指问，你愿意嫁给我么？”这话一出口，旁边看热闹的金匠先笑了，说道：“哎呀，小姑娘，你这太难为人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哪能让男人给你下跪呢？再说，结婚就是你情我愿的，还求婚，老话说得好啊——上赶着不是买卖。”文清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求婚这件事的重要性，可她觉得，这种仪式感不能省略，索性就矫情一把，恃宠而骄。

  “老板，这个戒指多少钱？”纪笠问道。

  “175，卖完这个就关门，诚心拿，就170吧。”纪笠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了一沓钱，数了数，递给了老板。

  “我说给170就行了，你咋还给了175呢？”纪笠笑了笑，说道：“别的东西可以讲价，可以省钱，戒指代表了我的对爱人的承诺，不该有折扣。”金匠的表情很精彩，仿佛要被【创建和谐家园】噎死了，纪笠拿着戒指，拉着文清浅走出了金店。

  约莫走了十几米，他忽然停住了脚步，问道：“求婚，真的要跪？”“对啊……”纪笠转过身，把戒指拿在手里，目光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周围，见没什么人，忽然跪地，举起了戒指，语气紧张地说道：“文清浅，虽然你已经做我老婆三年半了，可……你愿意再一次嫁给我吗？”文清浅又是惊讶又是想笑，人家求婚单膝跪地，她的纪笠竟然噗通一下双膝跪地，可看着他眸子里认真的神情，她又笑不出来了，这一刻，仿佛满天星光都坠入了他的眼睛，他是个传统而刻板的人，却为了满足她的小愿望突破自己的认知，把膝下黄金都抛诸脑后。

  “纪笠……我愿意。”文清浅也不知道为啥，就是特别想哭。

  “然后……然后呢？”“给我戴戒指啊傻瓜。”纪笠颤抖着把戒指戴在了文清浅的手上，又紧张地问道：“那现在，我可以起来了吗？”文清浅很少能见到纪笠这么傻乎乎的样子，一颗心都被他萌化了，她一把把纪笠拉起来，扑倒他怀里，说道：“下一步，新郎新娘共入洞房……”“你的脑袋瓜里是不是整天只有入洞房这件事？”“才不是，除了入洞房，还要赚钱，【创建和谐家园】你，再赚钱，再【创建和谐家园】你……”纪笠捧着她的脸，深情地吻了下去，虽然这场求婚不够浪漫也无人见证，可文清浅知道，她的纪笠已经把一颗心都给了她，这已经足够了。

  第149章 三万债务

  纪笠把文清浅抱到自行车后座上，然后推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文清浅借着月色打量着手上的宝石金戒指，越看越觉得好看，可看着看着，她目光一顿，落在了那块手表上——心里不免又想起了陈秋月的挑拨。

  “纪笠，陈秋月今天说的话，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哪句？”纪笠瞅了她一眼，一脸无辜，仿佛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就是说你攒了好久的钱买的手表，我随随便便就能拥有……说我比你赚钱多……啥的。”“你比我赚钱多，难道还成了错？”纪笠停住了脚步，看着文清浅的眼神满是揶揄，轻笑道：“我没那么自卑，你有你的人生价值，我也有我的，你把生意做大做强，我把病人治好，这都是在为社会和家庭做贡献，再说，我爱你，与你的收入高低无关。”文清浅的心脏仿佛楼跳了一拍，这还是纪笠头一次直白地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你刚才说啥，你再说一遍。”纪笠靠近文清浅，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耳朵要是有问题，明天去耳鼻喉科看看？好话不说二遍。”“不行，你要说，再说一次，就说一次嘛……”文清浅拉着他撒娇，他却像是铁桶一般，坚决不肯再开金口。

  两人一路笑闹着回了家，文清浅的心里充盈着爱意和甜蜜，她希望时光慢些，他们就这样一直一直相爱下去。

  ……第二天一早，文清浅吃完了早饭准备和纪珍一起去服装厂，今天有一批新品要上架，她想亲自去盯着点。

  和纪珍刚走出院门，就见不远处有人正在吵嚷，从距离大概可以判断，这些人是在赵旭涛家门口。

  “出啥事了？”文清浅拔腿就要过去。

  “清浅，等等！”纪珍一把拉住了她，低声说道：“你没看那几个人带着刀么，你傻啊，这个时候去凑热闹。”文清浅定睛一看，赵旭涛家门口的人手里果然拿着切西瓜的那种大砍刀，心头不由地一凛，可因为距离太远，她只能听到那些人冲着院子里喊，却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大姐，你去胡同口小卖店打电话报警，我去看看。”文清浅甩开了纪珍，便朝着赵旭涛家的方向奔去。

  “清浅！哎呀，危险啊！”纪珍也不知道该咋办，只能回身往小卖店跑。

  文清浅到了赵旭涛家门口，见门口站着三个男人，做派嚣张跋扈，正朝着院子里嚷嚷。

  “赵旭涛，赶紧出来，不然，我们可砸门了！”院里传来了赵旭欣的哭声，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哥不在家，真的不在……”这时间正是该上学时候，看来她是被一群恶棍堵在了家里。

  “你们干啥的，拿着刀欺负一个小女孩，你们算爷们吗？”文清浅挡住了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所畏惧，其实心里也是慌得一批——谁面对三个拿着刀的男人会不腿软？“你谁啊？赵旭涛欠我们钱，你少管闲事！”“讨债的？有你们这么讨债的吗，多少钱，好说好商量不行吗？”“好说好商量？你问问赵旭涛，他还得起么，我们好说好商量，他就能拿出来三万？”“啥？多少？”“三万！”文清浅脑子有点发懵，她自认为自己兜里账面也算有点钱了，基本可以算是个万元户了，可没想到赵旭涛一口气欠了三万，前几天见面还好好的，就算是赌债，也不可能赌输这么多钱。

  “怎么欠的三万，你们不会是讹人吧？”“讹人？我们在火车站那里找他拉个活，他开着我们的车拉着我们的货却出了事故，撞翻了一辆公交车，我们的车也坏了，货全都掉河里了，人家公交车上好歹没人受伤，可修车费人家要三千，我们的经济损失也有两万，还得帮他收拾烂摊子，让他赔三万，这没啥不合理的吧？”“什么货这么贵？”“开元服装厂刚刚从南方运过来的名贵布料，一米就是五十块钱，这回满车的布料泡了水，全都废了。”“开元服装厂……”文清浅心中暗道，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赵旭涛接个私活都能撞上她的对头，要是别的厂子还好说，找个中间人调和调和，起码还能少赔点，可要是郑开元知道了她和赵旭涛是朋友，一定会抓住机会打压他们，说不定帮不到赵旭涛，还会适得其反。

  文清浅不敢再硬气，说道：“赵旭涛不在家，他家妹妹还小，各位大哥谁没个姐姐妹妹的，别为难一个小女孩，要是吓出个好歹来，你们还得负责任不是？”“你谁啊，你打听够了，就赶紧让开！”“是这样，讨债有讨债的规矩，我刚才看你们凶神恶煞的，已经让人报了警，我估摸着吧……”文清浅抬手看了看手表，那几个人立即慌了，对视了一眼，撒丫子跑了。

  “小欣，他们走了。”文清浅拍了拍门。

  赵旭欣打开门，扑到了她怀中，哭道：“纪家嫂子，怎么办啊，我哥要是被他们抓住，肯定要出事的，呜呜呜……”“没事儿，有我呢，你先去上学，晚上找个住得远的同学家躲一躲，这几天别回来了，听话。”“可是，我哥，我哥怎么办啊……”“我去找他，你放心，我保证他没事。”文清浅嘱咐完，便催着赵旭欣离开，不一会儿，纪珍回来了，说道：“报了警了，你就别管了，这几个人看着很危险，别惹祸上身。”文清浅点了点头，没吱声，她心里盘算着怎么帮助赵旭涛，却不能和纪珍直说，纪珍本就是个爱操心的人，让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只能多一份阻碍。

  第150章 帮助

  文清浅回家拿了纸和笔，写了一个字条别在了赵旭涛家门把手上，然后跟着纪珍去了服装厂。

  快到中午头的时候，赵旭涛出现在殡葬服务公司办公室的门口，眼神焦急地往里看。

  文清浅把高文强支走，把赵旭涛拉进了办公室。

  “你出啥事了？我看到你的字条了，让我送你去一趟文家店？咋地，你娘家还有亲戚？是急事儿啊？那赶紧走吧！”文清浅见他比自己还急，心里一暖，拉住了他，说道：“我要是不这么写，你能来么？只有我向你求助，你才会义无反顾的出现，要是我为了你的事儿找你，你肯定不来。”赵旭涛一愣，这才知道了是中了文清浅的计，心里佩服她的聪明——他遇到事儿最怕牵连别人，更不想牵连文清浅。

  “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小欣躲到同学家了，暂时安全，你不用担心。”“你见到那些人了？他们，他们没干啥坏事儿吧？”“没事儿，就是帮人讨债的，一看就知道，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呢！”“唉，这事儿确实怪我，当时在过桥的时候我开得太快，和公交车挤在一起了，侧面撞了公交车不说，车还翻了，货都掉到河里了……听说，那些面料挺值钱的……我真没用，这点事都干不好……”看着赵旭涛那懊丧的样子，文清浅也跟着叹了一声气，她也大概了解过赵旭涛的生活，为了多攒点钱给妹妹上大学，他每天都勤劳工作，勤劳到没时间休息，常常是体力透支的状态，早起去给水厂送水，上午去监狱送物资，中午吃上一口饭就去火车站拉活，有的时候要一直干到深夜才能回家，还不排除通宵干活的情况，在这种高强度劳动下，早晚要出事。

  “好在人没事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其实，我也是有事儿要求你，才让你来的。”“求我？清浅，你有啥事你直说就行，虽然我现在焦头烂额的，可你的事儿，我肯定尽全力。”赵旭涛与文清浅短暂对视，又慌张地把目光错到一边，似乎怕自己无法隐藏心里的爱慕。

  “我这不是也有个小服装厂么，也打算从南方进些这边没有的高档面料，可找临时工我不放心，就想着你帮我跑一跑，就林边到庆垚这条线，一个礼拜一来回，跑完一趟还能休息三天……”“清浅，你说的是真的，真的需要我？”“当然了，我这多一个人手都没有，不找你，我也得找别人，可找别人，我哪放心啊，万一人家把我的面料都给拉跑了卖了呢。”文清浅这样说，就是想让赵旭涛安心，可赵旭涛知道，她是想帮自己，他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你要是同意，咱们这就签合同……”文清浅走到办公桌边，拿了一张纸准备写合同条款。

  “清浅，你也知道，我刚出了大事故，现在一脑门子官司，你用我，这不是惹祸上身么，我看，要不还是等我这事儿过去……”“看来，你是不想帮我了，我这厂子可就等着这一批面料呢，我只能找别人了……唉……”文清浅装作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赵旭涛赶紧答应道：“行，这合同我签，你让我啥时候去，我就啥时候去。”文清浅满意地点点头，手写了一份简单的雇工合同，然后让赵旭涛签字按手印，赵旭涛连看都没看，对文清浅的信任让他根本不考虑别的。

  “明天你就去庆垚，地址我写给你，我会给那边的供货商打电话的，记住，明天一早就走。”“嗯……那，小欣……”“交给我。”文清浅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部分流动资金，点了一千块钱给赵旭涛，说道：“路上加油、住宿、吃饭都要用钱，回来的时候拿着发票过来算账，剩下的按照一个月一百的工资……”“一个月一百？”赵旭涛一愣，这才去看合同，陡然发现文清浅给她的薪资一块竟然写的是一百，而且，后面还有一句话——收购赵旭涛皮卡客货车归公司所有，收购价3万元，用来抵开元服装厂债务。

  “清浅，你要收我这半截槽子？抵债……你咋把这债揽到你头上了？”“对啊，我总不能让你用自己的车给我拉货吧？我们公司只有一个面包车，不合适，还是你的车实用，你欠着钱给【创建和谐家园】活，我可不踏实，正好这车低了债，你就放心去跑货。”“可是……我那个车一万块钱买的……”“嗯，我是给了点溢价，不过啊，这皮卡一般人想买还买不到呢，三万不贵，咋地，你不想卖啊，你白纸黑字可签名按手印了，不许反悔。”文清浅把合同抢回来，快速锁紧了财务抽屉里，回过头的时候，见赵旭涛的眼圈都红了。

  “清浅……”“打住，你可千万别以为我是要帮你，我这叫趁火打劫，我早就看上你那辆小皮卡了！赶紧去把别的工作都辞了，以后你要是敢过劳出事故，我扣起工资来可不会手软的。”“可是……”“快回去准备吧，明天一早就走，开元服装厂那边，我去说。”赵旭涛似乎有一肚子话想说，却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默默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文清浅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心又悬了起来——赵旭涛这边还好说，可郑开元那她可是一点面子都没有，怎么才能让他宽限点时间呢。

  她走出办公室，望向了斜对面的开元服装厂办公室，郑开元自从和她结下梁子之后，就很少用这个办公室，这里除了一块牌子，几乎和开元服装厂没什么关系了。

  她正【创建和谐家园】的时候，自己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了郑开元的声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打电话。

  第151章 条件

  “文清浅，你和赵旭涛认识？”郑开元开门见山，他这消息还挺灵通，用脚后跟都能想到，又是陆桂芬报的信。

  今天那些人上门讨债，阵仗那么大，陆桂芬又不用上班，自然是在家听到了，她都能想象到陆桂芬连跑带颠找郑开元告状的样子。

  “认识啊，郑总，他现在是我们服装厂正式聘用的司机了，有啥事，你和我说就行。”“哟，速度还挺快，行啊，既然他找到了东家，那我就找你，他让我们厂子损失了两万的货，我们货车的车损和对面公交车的车损，加上耽误了我们的生产进度，一共要赔三万，看你这大包大揽的劲儿，我找你要，没找错人吧？”“没有，我是他老板，你不找我找谁啊？不过话说回来，让一帮小混混拿着刀上门讨债，我都不敢相信，是你郑总能干出来的事儿，这是个人，也干不出来吧？”文清浅嘴上厉害，心里却很忐忑，要是郑开元要她马上拿出来三万，她这一波可就装不成了，让她向郑开元低三下四，那感觉和吃苍蝇有啥区别。

  “呵呵，如果阵仗不弄得大一点，你会出马吗？我知道，你和赵旭涛不仅仅是邻居，更是关系匪浅的朋友。”“打住，打住，再说下去，这可就是琼瑶剧了，我是他老板，这事儿很简单。”“行，那看，这三万我现在让人去拿还是明天去拿？”“郑总，这三万不是个小数目，你让谁马上拿出来都不太可能，要不这样，给我三个月时间，我分月还你。”“行啊，没问题。”文清浅心里咯噔一声——郑开元竟然答应了，那就说明他肯定还有后招。

  果然，他慢悠悠地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你说。”“这在欠款没有还清之前，你们的服装厂不许开工，还有，纪盛在我们厂门口开的那个小卖店，必须改名字，我看到了就生气！”“这事儿是服装厂的事儿，和纪盛的小卖店有啥关系？”“文清浅，这是我的条件，你我之间，好像没别的余地可说，纪盛那点能耐我还不知道，要是没有你，他能把小卖店开在我们厂门口？”“行，改名可以，你的意思是，只要不叫晓铎便利服务部就行？”“对，名字里不许又晓铎两个字！他是想时时刻刻提醒我，我的儿子在他身边是吗？”文清浅知道，这事儿确实让郑开元很憋屈，每天上下班看到‘晓铎’，他的心就要别扭一下子，就会想起纪晓铎甩开他选择纪盛的那一幕，简直扎心。

  “好，我同意，停工、改名，……不过，郑总不会是怕我了吧，我们一共五个工人，产能和开元根本没法比，您让我们停工，这么小家子气，有损大家风范啊。”“呵呵，三个月后，我会让你想开工都开不起来。”嘟——嘟——电话直接挂断，文清浅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咳不出来咽不下去，很难受。

  可她一时半会找不到反制的办法，只能先顺着他，争取尽快还清了债，把赵旭涛这难关过了。

  文清浅走出办公室，到了服装厂门口，把周运发叫出来，说道：“周厂长，遇到点紧急情况，先让工人放假两天，工厂停工，工资照发，回去等我通知。”周运发手中正拿着今天刚刚生产出来的新品，工人们也都斗志昂扬准备扩大生产呢，文清浅却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

  “到底出啥事了，咱们一没违法二没【创建和谐家园】，没偷税没漏税，咋就不让开工了？”“我欠了郑开元三万块钱，我答应他每个月还一万，在还清之前不能开工。”周运发呆呆地看着她，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三……三万？你烧他家房子了咋地，咋，咋，咋欠的？”文清浅没办法，只好把事情大概介绍了一下，周运发听完，气哼哼地说道：“什么面料能掉水里就不能用了，还一米五十块，我就不信，这绝对是讹人……”“就算是讹人，我们也没理，取证太难了，而且，赵旭涛也认了。”周运发叹了一声气，说道：“文经理，那你可尽快啊，工人们都眼巴巴地瞅着呢，以前我没指望你能干过郑开元，现在，我可是憋着一股劲儿呢，咱们不能输！”文清浅看着周运发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动容——初次打交道的时候，周运发的状态吊儿郎当，满脸都是干够了无所谓的样子，而现在的他，充满了【创建和谐家园】和斗志，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创业初期的年轻人。

  她看着厂子里埋头苦干的工人们，暗暗发誓，和郑开元正面刚，自己固然有损失，但也一定要让郑开元伤筋动骨。

  离开服装厂后，她去找孙正龙，让他给纪盛的便民服务部换个招牌。

  “换成啥？叫晓铎不是挺好的么？”“叫盛娟。”“啥？“盛娟便民服务部，他让我不许带晓铎两个字，那我只能换个词儿恶心他了。”孙正龙不明所以，只能答应文清浅按照她的吩咐去办。

  接下来的时间，她开始凑钱——停工一天就损失一天，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把三万块凑齐了还上。

  她在各店和总部的账面上凑了凑钱，满打满算，能拿出来一万，可剩下的两万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她去了一趟平萍鞋店，王平萍这半个月也赚了几笔，可刚刚开店，各种铺货，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咬咬牙借给她五千，而后，她又去了一趟祥瑞开江鱼，杨大林平时财大气粗，可一旦涉及到借钱，便一副穷的裤子都穿不起的样子，墨迹了半天，好歹借了五千。

  还差最后一万，文清浅出了祥瑞开江鱼，思考了半分钟，往嫣红服装店走去。

  第152章 借钱

  李曼红的店生意比她想象的要好，可能是因为有香港设计师加持的缘故，里面的成衣款式都很洋气，只是价格太贵，一般工薪阶层还消费不起。

  文清浅进店的时候，李曼红正在叠衣服，见她来了，也没招呼，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这竞争对手的做派拿捏的稳稳的。

  “咋地，装不认识我啊？”文清浅走过去，随便拿起一件连衣裙打量着。

  “非买勿动，这面料可值钱着呢。”李曼红把连衣裙抢了回去，用眼角瞥了文清浅一眼，说道：“你来干啥，不会是借钱吧？”文清浅没想到李曼红会瞬间戳穿她，这女人，蠢的时候直冒烟，聪明的时候直冒泡，让人捉摸不透。

  “既然你猜到了，我就开门见山了，我需要一万块应急，整个林边市能拿出来的也没几个，所以就来找你了。”“那个叫赵旭涛的，把开元服装厂的布料掉到了河里，郑开元让他赔三万，看来，真是你接了这烂摊子啊？”“这你都知道？”文清浅不得不怀疑，李曼红是在她身边安插探子了，不然这城南城北的，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细节？“别以为我有多关心你，实话和你说吧，是郑开元让人告诉我的，让我不要借钱给你。”文清浅心里给郑开元做了个小人，真恨不得把他戳成刺猬——这是要断她后路，逼着她的厂子停工。

  “你也知道，我现在就靠郑开元赚钱呢，作为他的直营商，我可不能得罪他。”李曼红一边把衣服一件一件挂起来，一边说道：“我一个女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不容易站住脚，你就别让我难受了，再说，你也斗不过郑开元，胳膊拧不过大腿……”文清浅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可谁是大腿目前她还没确定，淡淡说道：“行啊，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你不借我也不怪你。”她说完就往外走，却被李曼红叫住了。

  “他还让我转告你一条出路——三万块，把厂子卖给他，从此万事大吉，你也不用费尽心思和他较量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文清浅回头望向李曼红，挑眉问道：“这是他让你告诉我的？还是你给他出的主意？”李曼红微微一笑，说道：“是谁的主意很重要么，就算是我提出来的，那也是为你考虑，毕竟，我们是朋友，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你总不想以后鱼死网破吧？听我一句，把厂子卖了，这是最好的选择。”“多谢你为我考虑，在林边能交到你这么个好朋友，三生有幸！”说完，她噌噌两步跨出了嫣红服装店，在门口气得直喘粗气，她以为李曼红不会和郑开元穿一条裤子，却没想到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是虚的，可再怎么生气，这个时候也不能撕破脸，林边这么小，少一个敌人就多一分经济利益，而这，在一个商人眼中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办公室，她拿起电话，准备打给郑开元，她暗暗决定，如果郑开元能给她一点时间，先让她还两万，那她就领他一个人情，以后做事也会留一线，可如果郑开元拒绝了她的请求，那么，她一旦下手，就要让他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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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位。”“我是文清浅，郑总，我先还你两万，剩下的一万，我加10％的利息还给你，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宽限一个月？”“你还真能凑到两万，看来，我还低估了你在林边的影响力……呵呵，文清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为难，大可以不管这件事，赵旭涛又不是你老公……”“这么说，郑总是不打算给我缓一缓的机会了？”“我说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文清浅暗暗咬了咬牙，说道：“好，我继续停工，你的新办公室就在厂子旁边吧，现在，透过窗户，应该能看到对面纪盛开的小卖部吧？我已经把晓铎两个字去掉了，你好好欣赏，祝你万事顺意！”两秒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了郑开元的怒吼声，文清浅在他飙脏字之前迅速挂断了电话——这次，该换他胸闷气短了。

  ……当晚纪笠值班，文清浅在炕上翻来覆去烙饼，失眠了一整个夜，一直在想该怎么对付郑开元，最后，一个不成熟但是却很有可能给他致命一击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