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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是不是想把钱还给二伯，然后再从二伯那里弄点粮出来卖？”
“你咋知道？”
梅中华倒也没有隐瞒，对闺女实话实说，“你爸就是靠着你二伯的路子，才能慢慢的折腾，要是没你二伯支持，你爸也过不到现在。”
不管咋说，他娶了城里姑娘，又在县城安了家，还混上了县城的户口，在农村人心目中，这是日子过的红火的表现。
“爸，你想过没有，要是现在把欠我二伯的粮钱还上，你手里可没多少钱了，除非你把粮食倒腾着卖出去才能倒出钱，可今天已经是八月二十七号了，中间只有一个集，你敢保证能全都卖出去？”
梅小冉在心里替她爸算了个帐，就算她爸这两天能把所有的粮食都卖掉，也赚不到十块钱，更何况一家人还要吃喝，哪样不花钱？梅中华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他不是没有办法，更是不想张嘴跟人借钱……大哥二哥都有孩子，孩子们也都要上学，经济肯定比他还紧张，他也张不开嘴。
第十一章 小东营拉瓜
“爸，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看行不行？”
梅小冉见时机成熟，就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你要是把这些钱还给我二伯再进粮卖，也不一定全都能卖出去……”
梅中华打断她的话，“咱可以把粮卖到地质队啊，他们单位的人有钱。”
“爸，昨天咱们才去过地质队，现在又去，你觉得他们能消化完吗？”
“啥？”
梅中华皱起了眉头，他咋没听懂闺女说的话。
“我是说，咱们昨天才去过地质队，现在又去，是不是去的太勤了？再说那里大多数人喜欢吃大米，我二伯手里能扣出来多少大米给你？”
这话说到了重点，梅中华也开始头疼起来，他一心想着赶紧给孩子们凑学费，可现在既不过节又不是集，眼看是开学季，老百姓们也不可能有过多的闲钱拿来买细粮……这可真是难为死他了！梅小冉知道，她爸想的是赶紧再倒腾一批粮食出来给她和弟弟凑学费，但眼下这情况，二三百斤粮食不是几天就能卖掉的，还得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压上。
短短三天，不一定能凑出学费来，所以她得及时开导开导她爸。
梅中华边想边走，拉车的速度也慢下来，又往前走了半里地，才回过头问了一句，“闺女，那你说咋办？”
“爸，要不咱先不回老家了。”
“那咋行，你二伯还担着风险，再说你二伯家的那几个娃也要上学。”
提到上学这个字眼，梅中华就觉得脑壳疼。
唉，孩子们考上学是好事，可是能不能上得起才是大事！“爸，咱到小东营去一趟。”
梅小冉提出去小东营，其实也是打算好的，现在这天正是吃西瓜的季节，全县只有小东营种西瓜……不像后来土地承包了，人们想种啥种啥。
当时只有小东营是开辟的西瓜地，也是全县唯一提供西瓜的地方，大热天大家想吃个西瓜都不容易……她爸有一手挑西瓜的绝活，挑出来的西瓜又沙又甜，现在去小东营拉一车西瓜出来，她保敢证一天就卖完了，这可比卖粮食来钱快多了。
卖粮食还有风险，可卖西瓜却没有风险，也不会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梅中华眼睛一亮，“闺女，你的意思是让爸去小东营拉车西瓜来卖？”
“爸，西瓜是应季水果，肯定不能长期卖，但是夏天人们对西瓜的需求远远超过细粮，卖这个也没啥风险，咱现在去拉一车，估计到天黑就能卖完，也不耽误你今天给我二伯送钱。”
这可是个好主意！梅中华说干就干，拉着架子车就往小东营跑，小东营离县城有十来里地，架不住他腿长跑得快，不到一个钟头也就赶到小东营了。
卖西瓜虽然算不上投机倒把，但全县就这一个营种西瓜，想从管事人手里把西瓜买出来可不容易。
梅小冉机灵的让他爸去买了两包大前门，这在当时农村可算得上是有面子的好烟，管事的接过两包烟，啥也不说了，任由梅中华挑了满满的一车西瓜拉走。
一斤西瓜其实不贵，三分钱一斤，一车西瓜五百多斤，也就十几块的成本，这钱梅中华拿得出来，也不用犯愁。
把西瓜拉回县城时，也不过才早上七八点。
梅小冉给她爸出主意，不论大小，一个瓜五毛钱。
算算这五百多斤瓜，至总有五六十个，市场价是五分钱一斤，要是全都卖了转手就能赚十几块，比卖粮食还划算，来得还快。
梅中华直接把西瓜拉到东关的菜市街，找了个硬纸板写了几个大字：西瓜五毛一个，包沙包甜，不甜不要钱！梅小冉跑回家把菜刀拿过来，当场切开几个，让大家看到卖相。
不一会儿就有人围上来问，看到五毛钱一个瓜，还有点嫌弃，“西瓜不论大小都要五毛一个？不是卖的贵了？”
“叔，你挑个大西瓜回去，一个大西瓜十几斤呢？早点挑能占光呢！”
梅小冉这么一说，那人就不吭声了，高高兴兴的挑了个大西瓜抱走了。
生意就是这样，只要一开张，有一个人买，肯定就有第二个！西瓜虽然不是稀罕物，可架不住这年月卖的人少啊，更何况梅中华拉的这一车瓜还新鲜，卖相也好，随便挑都好吃，也不过一个小时，一车西瓜硬生生就卖掉了大半车。
梅中华瞅着高兴极了，照这样看，再拉来一车西瓜也能卖完，有钱赚谁还嫌少？“爸，你把剩下的西瓜全卸下来吧，我在这儿看摊，你再去拉一车。”
梅小冉的提议让梅中华心动，但他有些不放心，“冉冉，你一个人看着能行？”
“没事，你快去吧，早去早回，可别挑那些太大的瓜，中等个的就行！”
梅中华笑了，这闺女也不知随了谁，脑瓜子就是好使。
他拉着架子车就走了，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靠他两条腿一来回，再加上挑瓜，可不得耽误仨小时……等他回来都过了晌午了，太耽误事儿了。
想到这儿，他没有直接往公路上走，反而车把一拐，转到菜市街东头的老六哥家里……梅中华挑的这车西瓜好，就算他人没在这儿，梅小冉一样卖的很快，不一会儿又卖了十多个瓜。
她正高兴的把钱把口袋里塞，忽然听到一声冷笑，“梅小冉，你咋跟这儿卖瓜来了？也不嫌丢人！”
梅小冉抬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齐瑶。
“齐瑶，你要想买瓜就赶紧买，不买就走，别耽误我卖瓜。”
“你……”
齐瑶也是被这西瓜吸引了，今个儿天热，菜市场就来了一家卖瓜的，结果却是梅小冉家，让她有点进退两难。
“行了，我知道你想吃瓜，我给你挑个大点的吧。”
梅小冉也不是那种不计前嫌的人，是她明白眼下把西瓜卖掉才最重要，至于她跟齐瑶的恩怨，随后再慢慢算！齐瑶看着她挑了个大西瓜出来，小脸涨得红扑扑的，把五毛钱狠狠的往地上一甩，抱起来就走，“这是瓜钱，我回去看看，这瓜要是不好吃，我肯定把这瓜砸你脸上！”
梅小冉笑着把钱捡起来，“我敢保证，你肯定还会再来。”
第十二章 卖瓜一天何所得！
一个小时后，梅小冉的摊上只剩下几个西瓜了，她打算把这几个瓜卖完就走。
剩下的几个西瓜都是被人挑剩下的小瓜，她正在考虑，要不要三毛钱一个把这几个瓜给解决了，正在这时梅中华回来了。
梅小冉喜出外，“爸，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刚才跑你老六伯家借了辆自行车，把架子车绑在自行车后头，来回路上就不怕耽误时间了。”
梅小冉兴奋的冲他爸竖起了大拇指，“我爸就是能干！”
“爸，这是刚卖的瓜钱。”
梅中华从闺女手里接过来那些零碎票子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闺女真是长大了，会替自己分担了！梅小冉挑了个小西瓜切开，爷俩一人一半，“爸，咱俩忙了一晌了，还饿着肚子呢，现在咱也吃块瓜，就当垫垫肚子。”
“行，咋不行！”
跑了这一晌，梅中华早就又渴又饿，接过半只西瓜就吃。
不就是只西瓜嘛，还是吃得起的。
梅小冉也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这西瓜真甜啊！这不像后来用化肥种的西瓜，吃起来一股子化肥味，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农家西瓜，一口下去嘴里流满了瓜汁，还沙甜可口，真是好吃极了。
爷俩正在啃着西瓜，有人看到梅中华又拉了一车西瓜，闻风赶来。
此刻第一车西瓜起到的作用直到现在才显现出来，简直就是广告效应。
西瓜不像别的东西，那可是拿回家就要吃的，尝过西瓜好吃的人，自然不愿意错过机会，赶紧过来买第二个；而刚才没有买到西瓜的人，在亲戚邻居的推荐下也赶着来买瓜，还生怕来晚了，毕竟是独一份的生意，就那么多瓜，卖完就是卖完了。
这其中就有脸被打得很疼的齐瑶。
她刚才临走时还放下狠话，现在却是骑着自行车，二次跑来买瓜。
自行车在当时可是稀罕物，一辆自行车得一两百块，还得有工业票才能买来，这也是齐国民是队长的关系才能弄来。
要换成普通人，就算拿着票和钱，也不是那么容易买到，毕竟是计划经济，市场上流通的商品有限。
梅中华看到齐瑶来了，热情的上前招呼，“瑶瑶来了？”
“梅叔，我爸让我过来买两个西瓜。”
见到梅中华，齐瑶连理都不理梅小冉，好像刚才来的那个不是她。
梅小冉故意笑着问：“咋样，刚才那个西瓜好吃吧？”
齐瑶狠狠的瞪她一眼，简直不想理她。
梅中华仔细给她挑了两个大西瓜，一个绑在车子座上，一个放在前面筐里，“放好了，骑车的时侯慢点。”
齐瑶掉头就走，梅小冉却叫住了她，“齐瑶，你这是买瓜还是抢瓜？一个瓜五毛钱，两个瓜一块钱，赶紧拿来。”
“冉冉你说啥子？”
梅中华赶紧劝住自己的闺女，“齐瑶不是外人，这两个西瓜是爸送给她吃的。”
他现在还得巴结着齐国民，两个瓜算啥，只要齐国民肯给他分地，再给齐瑶两个瓜都行。
齐瑶听到这话，冲梅小冉得意的道，“梅小冉，你听到了吧，这瓜是你爸送给我的。”
“哦，那我爸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好拦住你……反正你们家日子过的不好，白吃两个瓜也没啥。”
齐瑶一听大怒，“谁说我家日子过的不好？我家连自行车都有，咋会过的不好？”
“看你连个西瓜都买不起，日子算过的好？”
梅小冉故意提高声音，弄得齐瑶下不来台，也让其他买瓜的人哄笑起来。
齐瑶气得脸都白了，气乎乎的丢下一块钱，“一块钱给你，我才不稀罕占你家的便宜，又不是我家没钱。”
梅中华急忙把钱往她手里塞，“大侄女，这钱叔可不能要。”
齐瑶却是说啥也不收了，不高兴的板着脸，“买东西咋能不给钱，我也不会白吃你家的西瓜，这钱你拿好。”
等齐瑶走了，梅中华忍不住埋怨梅小冉，“你也真是的，不就是两个西瓜，我还指望齐队长早点给咱分地呢。”
“爸，你也不想想，齐瑶她爸让她来买瓜，她一分钱都不掏的拿走了，这一块钱不是让她落下了。
我敢保证，就是她回家也不会跟大人说这事儿，你这人情不是白送了？”
梅中华一想也是，但还是有些怪梅小冉，“那你也不能说话不中听。”
“我的爸哟，对付她这种人，就不该给她好脸色！”
梅小冉笑嘻嘻道，“咱们卖一个西瓜才能赚多少钱，就不惯她这毛病。
你要真想给齐瑶家送人情，那还不如亲自跑一趟把瓜送去，还能落个好？”
“算了算了，爸说不过你，趁这会儿人多，咱把瓜早点卖完回家吃饭。”
这一车西瓜比刚才那一车卖得还快。
梅中华也是真会挑瓜，不过小东营的西瓜在本地也是无人不知的，小东营全是沙地，今年夏天又旱，不好吃才怪！到晌午时，这一车西瓜也卖完了，仅剩下两个小西瓜，梅小冉提议拿回家吃。
一个当然是留给自家吃，另一个她直接抱到院里的杜爱军家。
“婶子，这是我爸让我抱过来的西瓜。”
李翠屏一看，说啥也不好意思收，“这是干啥，你拿回去吃，我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