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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于康熙末年》-第1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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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厮闷声无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到:“爷,为啥不开始就寻程爷?如今,这银钱都叫人糊弄光了,就是寻了程爷,也没银钱跑官了。”

        那青年人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让爷耳根子清净两日。伍乔先生是未来的翰林老爷,最是清贵,哪里会晓得这些门道?爷只是去吃酒罢了!”

        ……

        十六阿哥在外头已经等得不耐烦,见曹颙穿着件不合身的儒服出来,再看看街上行来过往的士子,笑着对曹颙道:“啧啧,‘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果然不假,看着你这身打扮,哪里还有四品道台的影子?谁看了,都定会以为是个进京赶考的穷秀才!”

        曹颙虽不是挑剔之人,但是穿着这衣服也是不自在。这边的成衣为了防蛀,都是用熏香反复熏过的,味道浓烈的刺鼻。

        他瞥了十六阿哥一眼,道:“方才绕个小弯就能容我回府去换,你偏赶集似的,现下也不着急了?”

        十六阿哥讪笑两声,说道:“急!急!走,咱们先往松竹斋去,我在那边订了只永乐年间的青花笔洗,正好今儿带齐银票过去取。”

        松竹斋是琉璃厂最有名的南纸店,里面的书画用纸、文房四宝最是精致齐全。曹颙要为庄先生寻砚台,也是想着这松竹斋的。

        曹颙前几年第一次来这边,见到“松竹斋”的名字就觉得耳熟,后来晓得他们东家姓张,五十年前开业,便想起上辈子听说过的琉璃厂老字号“荣宝斋”来,好像先前的名字就是松竹斋。

        尚未进松竹斋,就听到里面传来七嘴八舌的喧嚣声。曹颙与十六阿哥有些诧异,进了铺子,就见几个书生围着掌柜的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曹颙与十六阿哥听了几句,像是他们看上了什么物什,但是银钱又不够,所以拉着掌柜的还价。掌柜的苦着脸,只说是东西已经有主了,不好再卖。两下里说来说去,就有些乱。

        曹颙还在货架上看着砚台,庄先生的老生女儿小妞妞三岁了,正是淘气的时候,整日猴着老爹,见到什么都要把玩,糟蹋了不少东西。

        这次给庄先生要寻个结实的,经得起妞妞摔的砚台方才好。石的、玉的、紫砂的、瓷的都不能要,曹颙瞧着一块造型古朴的铜砚,心下想着,就是它了,吸墨不吸墨不好说,能架得起孩子摔是关键。

        十六阿哥则是越听越不耐烦,挥手喊了个小伙计,让他招呼掌柜的过来。

        那掌柜的听了小伙计传话,抬头望来,瞧见客人的模样,脸上如蒙大赦的模样,指了指十六阿哥,对那几个书生道:“就是那位客官定的,实在是对不住几位公子了!”说着,向那几个书生抱抱拳,往十六阿哥这边来。

        十六阿哥见掌柜的来了,叫赵丰掏出张这边铺子的收条来,说道:“爷前些日子定的笔洗呢?今儿来取了!”

        那掌柜的笑着道:“等着您呢,金爷,小的这就给您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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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大多数侍卫都在铺子外候着,但是贴身跟着的也有两个,见状立时上前,护在十六阿哥身前,对那几个书生喝道:“止步,不得无礼!”

        那几个书生唬了一跳,忙退后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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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书生见十六阿哥穿着不凡,虽然面容温煦,但是带着威严,又有这么凶悍的护卫跟随,还以为是哪家的权贵子弟。

        众人正惴惴不安,见穿了布衣的曹颙过来,见他与十六阿哥倒像是友人,就都以为自己想左了。若真是豪门大户的世家子弟,个个眼睛长得头顶上的,哪里会有布衣之交?

        看着曹颙像是好说话的,便有个书生上前一步,带着几分得意,对曹颙说道:“这位公子,我们乃今科中试的举子,明日要去拜谢房师,正寻谢礼。若是不为难,能否请贵友转让那件笔洗,也好成全我等尊师之心。”

        虽然眼前这几个书生看着都是副良善模样,这话儿说得也算是客气,但是曹颙听着却不耐烦。凭什么这幅理所当然的态度?就算是新举人,得意些,也不好不管不顾的,这般歪缠。

        他瞧了十六阿哥一眼,十六阿哥的脸上也现出不耐之色。只是既然对方礼貌周全,曹颙便也很有礼貌地道:“我们寻这个物什,也是为了送礼,无心转让。”

        说话间掌柜的已经拿了梨木盒子,要将摆在架子上的那只笔洗装了。有个书生不死心,伸手去拦,刚好碰了掌柜的胳膊。

        掌柜的手一抖,青花笔洗滑落到地,立时碎了,碎片散落一地。

        掌柜的心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蹲下来捏了一片在手中,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哆嗦着嘴唇道:“九百两啊,这可是九百两啊!”

        那书生也晓得闯了祸,吓得往后退,却被掌柜的一把抓了袖子,只听掌柜的道:“这位公子,这本是那位金爷定的物什,小的早已对你们说了,偏生还这般不休不止,如今东西都碎了,您看怎么办?”

        那书生跟着同窗过来,本是大家伙儿凑银钱买明日谢礼的,就是大家加起来也没有九百两。这会儿见闯了祸,他心里也是惊慌,眼神闪烁,口中嘟囔道:“是掌柜的失手,怎来寻我?”

        这话却是没担当了,连跟着他来的几个书生都觉得臊得慌。其中有个方才跟在众人身边一直未吭声的,现下出来一步,对那掌柜的说道:“掌柜的别急,既是我们弄损的,张罗银钱赔偿就是,定不叫掌柜的为难!”

        那掌柜的起先听前面的书生耍赖不认,正是又气又怒,听到他们肯认,脸色方算好些。

        他放下那书生的衣襟,走到十六阿哥身边,面带愧疚地作揖,说道:“实在对不住金公子了,定金我们立时双倍奉还,若是公子还要寻笔洗,鄙铺里还有只象牙笔洗,原是卖一千五百两,若是公子看得上,小店愿九百两银钱奉上。”

        虽然他方才为了只九百两的青花笔洗差点落下泪来,但是此刻却是毫不含糊地降价六百两。

        旁边的几个书生听了不忿,只当方才这掌柜的是故意刁难;曹颙却是暗暗赞赏,怨不得能经营几百年,能够注重名声,不贪图小利,应该是这铺子能长久经营的诀窍吧。

        十六阿哥被这个几个书生败了兴致,脸色本是黑了许多,听掌柜的这般说,才算好些,点了点头。

        掌柜的有些不放心那几个书生,给外头的两个小伙计使了个眼色,而后才快步进里屋取笔洗。

        两个小伙计往门口站了,守了个正着,面带防备地盯着几个书生。

        这几个书生闹得无趣,又被防贼似的,也有着恼的,想要发火,被那个年长之人拦了。几人低声说话,像是在凑银钱之类。

        曹颙见十六阿哥有些沮丧,问道:“可是要给……老爷子的寿礼?”

        十六阿哥瞪了那边的几个书生一眼,点了点头。

        曹颙略一思索,道:“记得我家好像有个差不多的青花笔洗,前几年接的礼,并没有用,直接收库了,一会儿咱们去找找看!”

        十六阿哥听了,摆了摆手,说道:“送这个,只是我的心意罢了,皇……老爷子哪里缺这个?就算没有青花的,象牙的也是一样,顶多被骂两句奢靡就是了!”

        曹颙笑道:“没这样儿的,既是送礼哄长辈开心,哪里还能找骂?我那边搁着也是搁着,你客气什么?反正是别人送的,我又懒得做学问,也是要走礼用,你拿去用就是!”

        说话间,掌柜的已经捧着只檀木盒子过来,在十六阿哥面前打开,里面放着只象牙雕山水人物的笔洗。

        十六阿哥端在手里,仔细看了,确是精致无比,对曹颙道:“你瞧着可好?”

        像瓷的、玉的笔洗家里有些,这象牙的曹颙还是第一次见,点点头,赞道:“是个好东西,像是值一千五百两银子的。”

        十六阿哥闻言一笑,道:“你喜欢就好!你说得对,既然送礼贺寿,没得落下训斥。既然你家有不用的,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只是也不好白占你便宜,就用这个象牙的换。不过是做走礼的物什,这个更体面。”

        曹颙晓得十六阿哥的性子,骨子里带着天家傲气,并不是爱占便宜之人,便笑着应道:“那敢情好,正是两下便宜!”

        十六阿哥叫赵丰将剩下的银钱结了,又给了掌柜的十两银子做赏钱。

        掌柜的忙不迭的道谢,将笔洗装好,交给十六阿哥的随从。

        那几个书生将身上银钱都凑了,也凑不齐八百两。众人正急得什么似的,有个眼尖的,见门口过去一人,忙大声唤道:“又玠兄,留步!”

        就见门口进来主仆二人,正是曹颙方才在成衣铺子遇到的两位。

        那拿扇子的青年已经从头到脚换了簇新的一身锦衣,见几个书生唤他,很是受宠若惊的模样,笑着大步进来,与几个书生见礼。

        那几个书生坑坑吃吃的,指了指地上的碎片,低声说了缘故,最后少不得开口借银钱。

        对于屋子里这几个书生,曹颙实是没好感,懒得理会他们的丑态,只是觉得便宜他们了,刚好拉过来个有钱的主儿。他转过身来,指了指那个铜砚台,向掌柜的询价。

        虽说是铜制的,算不上好砚,但是却是晋代古物,价格也不便宜,掌柜开价八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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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目瞪口呆,最后苦笑着给了个七百两的底价。

        连带着十六阿哥都听愣了,忍着笑,对曹颙道:“你买过东西么?哪儿这般杀价的?”

        小满也在旁扯了扯曹颙的衣服袖子,低声道:“大爷,讲价不是这样讲的,一成、两成的,不算什么,若是还到五成,商家还卖的话,那他们价钱虚高,不是奸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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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他亲自买东西的时候甚少,就算偶尔有过几遭,大都是同初瑜在一起。每次都是初瑜乐此不疲地讲价,他只是旁边笑着罢了。单独买东西的时候,因都不是值钱物件,都是小满他们他们直接付银钱,也没有讲价的时候。好不容易买个古董砚台,他这杀价还闹出了笑话。

        那边的几个书生,已经嘀嘀咕咕地商议好,像是剩下的几百两银钱都让后来的锦衣青年给包了。只是他们主仆身上的银钱也未足,像是还差百十来两。

        锦衣青年倒也干脆,立时脱了身上新衫,打手上撸下金戒指,从腰间解下玉佩,一道交给他的小厮,道:“寻个当铺当了!”

        几个书生羞愧得不行,纷纷开口相阻,只道是另寻法子,无需如此。

        锦衣青年指了指地上的碎片,正色道:“几位与我李卫并无深交,我这般做,也不是单单为了要几位承李卫的情儿,只是这买卖行里有买卖行里的规矩,若是这银钱不补足,这掌柜的饭碗怕保不住!”说着,打小厮怀里取了包袱,翻了旧衣,随手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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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卫也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抬头望去,却是方才成衣铺子见过的公子,便点头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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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也听了李卫的话,见他与几个书生并不像深交,但是拿出身边全部银钱不说,还要去典当衣物,只为了怕他饭碗不保,甚为感激;想要开口劝阻,又顾忌到账面不平,东家面前交代不过去,很是为难。

        听了曹颙的话,掌柜的忙作揖道谢:“这感情好,多谢公子体恤,小的实在谢谢您了!”

        几个书生闻言,也要围过来道谢。十六阿哥看着不耐烦,催促着小满立时结了银钱出来。

        等出了铺子,十六阿哥点点头道:“虽说那几个书生不是东西,这个李卫倒是个人物!”说到这里,想起曹颙方才杀价的情形,再也憋不住,“哈哈”地笑出声来,拍了拍曹颙的肩膀道:“没想到啊,真没想到!打我认识你,就是见你稳稳当当,什么都成竹在胸的模样,原来只是装小大人罢了,还是有你不晓得的!”

        曹颙也笑了,道:“若是样样晓得了,我不是成了活神仙?向来只说‘人心不古’,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信义无价’,此时的商家确实值得尊敬。”

        十六阿哥不以为然,道:“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商贾之流,虽不可鄙,但是也没什么值当敬重的,这话说得不妥。你虽然待人随和,毕竟是官身,与人打交道,还需要端出些架子来,否则被御史盯上,一顶‘轻浮’的帽子扣下来,有你闹心的。”

        十六阿哥的这种看法虽带着局限性,但是封建社会千百年来重农抑商的结果。曹颙也晓得他是为自己好,便笑着应了。

        松竹斋隔了不远,便是家首饰铺子,十六阿哥又拉了曹颙来这边。也是先前订好的东成对。

        十六阿哥吩咐赵丰将那赤金点翠镯的锦盒装好,自己那了装白玉元镯的那只,笑着对曹颙道:“这是我孝敬姨娘的!前些日子晓得姨娘要进京,刚好给老爷子选寿礼,便也想着给额娘与姨娘也挑些。宫里的东西虽然精细,但是都带着‘内造’的字样,还要存档什么的,好生麻烦,还不如外头的省事。只是一时寻不到好的,只能用这个做孝敬了!”

        曹颙说道:“不过是心意罢了,就算没这东西,母亲还能远了你不成?”

        十六阿哥笑道:“说得也是,走,咱们这就去你家!早先虽在江宁见过,人多规矩大的,太过匆忙,连个亲戚也不好认!”

      第292章 念头

        因是清明节,想来各府都有祭祀之事需忙。等曹寅陛见回来,曹颐拜见过父亲后,李氏便没有多留女儿曹颐,叫她先回府忙去,还叫她给喜塔拉氏问好,改日自己再过去会亲家。

        临行前,趁着李氏张罗着给亲家带的土仪,曹颐又将嫂子拉到一边,红着脸低声询问了几句。初瑜虽是长嫂,说起来比曹颐还要小两岁,也是臊得不行,却也晓得曹颐问得是正经,忍着羞臊,低声应答了几句。

        曹颐再次道了谢,可巧儿李氏这边也收拾好了,她便辞了父亲、母亲、嫂子等人,带着丫鬟、婆子回觉罗府了。

        等送走曹颐,李氏想起即将进京的兆佳氏,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兆佳氏与曹颐都是母女名分,偏生一个言辞锋利,一个外柔内刚,还不知到时候该如何相处。

        曹寅见了女儿后,便到了前院书房。虽然因半夜起来,他有些乏了,但是也没有大白日在内宅的道理,便在书房这边的炕上歪着,心里却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牛痘”虽然利国利民之举,但是万岁基于社稷江山考虑,为了防范蒙古人,会不会……

        在牛痘方子刚得时,他也想过这个可能,最终还是说服自己。皇帝有皇帝的骄傲,应愿意泽披天下万民,成就千古“仁君”之名。不过,现下他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万岁爷老了,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犀利与提防,就算是面对相交半生的臣子,也生出了探究之心。

        一个已到暮年的帝王,变得多疑起来。或许在他心中,年轻力壮的儿子都成为他的对手,恭敬顺从的臣子都变成心怀叵测之人。

        曹寅扶着额头,有些个头疼,不晓得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正犹豫着,便听有人来报,道是李家舅老爷与表少爷来了。

        曹寅闻言,坐起身来,说道:“快请到厅上坐!”说着,出了书房,往外迎去。

        说话间,李煦、李鼎父子两个已经一前一后地进了客厅。曹寅忙拱手让座,又吩咐小厮上茶。

        李煦笑着坐了,摸了摸胡子,笑着对曹寅道:“东亭,晓得你昨日到京,心下惦记,便做了不速之客,勿怪,勿怪!”

        曹寅摆了摆手,道:“大哥说这些作甚?咱们至亲,哪里说得上这个?今儿因是陛见,起得早些,不想回来有些乏了,要不也想着往寻你。”说着,又看了看坐在李煦下首的李鼎,问道:“新成差事可都妥了?分了内班,还是外班?”

        “新成”是李鼎的字,他听到曹寅问话,起身说道:“回姑丈话,侄儿分了内班,正好是纳兰富森侍卫那班,侍卫处那边说了许侄儿过了下个休沐日入宫当值。”

        “哦!”曹寅闻言,笑着对李煦道:“大哥,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当初咱们同容若兄在万岁爷跟前当差,如今小一辈又是如此?若是颙儿还在京中,也在万岁爷身边当差,这算称得上一段佳话。”说完,又冲李鼎点点头,示意他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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