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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子，你不和你爸打声招呼。”

  　　“算了，这次这镇里的商人催得急，我也是拿去试试，万一人家价格出得高，我这不就可以多补贴点家用嘛！”

  　　张旭东擦了下额头上的热汗，又在野狗家狗的犬吠声渐渐走远。

  　　屋里，男人的咳嗽声响起。旋即油灯熄了，又归于平静。

  　　第二天一早，天才露白，一个穿着破旧校服的男孩背着一个蛇皮袋，站在张记经销部的门口，张德禄打着哈欠过来开门，迎面就碰到了这男孩，手里捧着一本英语书念念有词，蛇皮袋紧紧背着。

  　　“是旭东同学吧？来这么早！”

  　　“是我是我，张叔，你不是要看看我家的山货吗，我给你带来了！”张旭东粲然一笑，就要把蛇皮袋打开。

  　　张德禄心头被莫名的撞了一下，牵着张旭东的小手说道：“不急不急，先进去再说。”

  　　张德禄连忙把门打开，又匆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碗热腾腾的粉面，还有几根油条。

  　　“张叔……”

  　　“你先吃，先吃。”

  　　张旭东确实饿了，闻着香气，肚子就开始咕咕叫。接过筷子也顾不着烫嘴，刷刷刷几口就吃完了。

  　　在张旭东吃饭的当口，张德禄从蛇皮袋里拿出了羊肚菌，果然就像张旭东介绍过的，是最上乘的那种。

  　　一般来说，普通村民来出售这等山货，按照行情都是狠压价格的，村民们不知道外面的行情，往往一哄一诈，就可以大赚一笔。

  　　不过眼前的小伙子连夜来回百来里路，要是这样狠压，张德禄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吃完了吧！还饿不饿？”

  　　“不饿不饿，张叔，你看这羊肚菌怎么样？”

  　　“是个好东西，这些年收购的山货，你这足可以排进前五。”

  　　“那价格怎么说？”

  　　张旭东心情有些紧张，虽然他也大概知道行情，但如果张德禄真的要压价，他好像确实没有太多的办法，那也就只有跑一趟县城。

  　　“价格……一斤一百，你看怎么样！”这已经比收购价高出近十倍了，在张德禄看来，这小伙子怕连一百块都没有见过吧。

  　　不过看到张旭东的表情时，张德禄心里反而没有底了。

  　　“叔，您不要以为我没有去过县城，那里的大药铺都收到一斤七八百了，而且还供不应求。”

  　　“就你还去过县城？你那说说县城哪家大药铺收那么高的价格，你要是说出来，我就给你提价！”

  　　在张德禄看来，这小子怎么都没有能力去县城，张旭东的情况，他都从张小福那里打听来了。

  　　不过是一个小山村的娃娃。

  　　“就是县城东边的国富药店，还有西边的国瑞药店，都收山货呢！”

  　　张旭东一口气说出两家县城的百年药店，二十年后这两家确实很兴旺，在张旭东看来，现在这两家应该也很出名才对。

  　　果然，听到张旭东说出来，张德禄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小子还真去过县城，而且还了解行情，这简直太反常了！

  　　“张叔，您看这价格怎么算？”

  　　“叔我也不骗你，现在山货的行情确实是在往上走，但是叔我也要挣钱，而且，现在需求的山货都是那种品质很高的，没有专门的养护，基本上野生的很难达到标准。不过你这个羊肚菌，我可以再高一点，两斤我都要了，二斤五百，你看怎么样？”

  　　这个价格确实让张旭东很心动了，那个时候一碗面才几毛钱，一趟公交车才五毛钱。

  　　张旭东也没想着拿到最高的利润，五百块，张旭东喉结动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谢谢叔。”

  　　“不过，张叔，我还有一个提议，希望张叔能够听一下。”

  　　张德禄一愣，“你说。”

  　　“我想和张叔做一笔长久的买卖，不是说这次二斤羊肚菌卖完了就算了，我家还有其他的山货，张叔也可以了解一下。”

  　　“长久的买卖？”张德禄露出一副好笑的模样，上下打量着张旭东，“那这样，如果你能每周提供像这种质量的山货给我，我可以把收购价稳定下来，怎么样？”

  　　张旭东心里欣喜，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来，说明甲方乙方的一份合同，甲方是张德禄，而乙方则是张旭东。

  　　“这是……”张德禄看着手里的简易版合同，合同上面还是铅笔写的字迹。

  　　“张叔，口说无凭，我们立个合同吧！”张旭东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说道。

  第6章 送货

  　　张德禄这辈子都没怎么签过合同，好多事情都是大家一招呼，也就办了，甚至是从别人那里借钱或者借钱给别人，都是如此。

  　　如今再这张褶皱的纸张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张德禄不得不来回又多看了几遍，哪怕明知道没有毛病，仍然咋舌不已。

  　　“叔在你这个年纪，可还在地里玩泥巴呢！”

  　　张德禄先是夸了张旭东，然后又质疑道：“你说每个星期送一批同等质量的山货五斤，这可不是一件轻松活，你确定能办到吗？”

  　　“没问题的，上面写着有违约条款，不过这个定金，张叔你可要先付给我一半啊。”张旭东说道。

  　　“这个没问题。”张德禄从身上取出一千块钱，当着面数了一遍说道，“不仅是这种高品质的，稍微差一点的我也要，价格什么的，都好说，反正下个星期一，我要看到这些东西。”

  　　张旭东收获颇丰的离开张德禄的小店，手里有了巨款，自然先是去商店给自己买了两套干净点的衣服，也没有多好看，但是看起来比较清爽，想着又给父母置备了点东西，然后就动身回到家里。

  　　这一次，张旭东破天荒的坐上了公交车，车子一直到山村前三里才停下来，张旭东一路跑了回去。

  　　“东子，你怎么又回来了。”母亲诧异的看着张旭东，“咦，你咋换了身衣服，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穷苦人家最怕的就是手脚不干净。

  　　“妈，你想哪里去了，你把爸喊回来，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张旭东把母亲拉回家里，正好父亲也在。

  　　“昨晚上我不是跟你们说，我碰到一个收购山货的老板嘛，那个老板以高价要了咱们的山货，还说如果咱家还有的话，他都要了。”张旭东拿出合同书递给父母看。

  　　只是他们都是文盲，哪里看得懂这个，但是签名和红手印还是知道的。

  　　“那山货确实是上品，可是这样好的羊肚菌也就只有二三斤，咱们家也不多，毕竟太难熬制了。”张旭东的父亲瓮声瓮气的说道。

  　　然后又拿出剩下的一斤天麻来，摊放在桌子上。

  　　“那人给你出了多少钱，你还带回来这么多东西。”母亲翻看着张旭东带回来的衣服鞋子。

  　　“给你们买的，至于价格，肯定比其他小贩高就是了。”

  　　价格上面，张旭东之所以不肯告诉二老，还是担心他们口风不严，万一说出去了，其他小贩知道，肯定会影响到他。

  　　“这点肯定不够，不过我听说咱们村不是有很多家都有山货存放在家里吗？上次集体出去卖，被镇里的贩子给坑了，然后李叔他们把那小贩揍了一顿，全都把山货给提了回来。”张旭东记忆里对这件事还是很深的。

  　　“有是有，可是咱们哪里有钱去收购你李叔他们手里的山货，他们手里的山货可是有不少都是高质量的。”

  　　“这个别担心，那老板在合同里还提到了给我一半的定金,喏，就在这一行。”

  　　张旭东指着给父母看，虽然他们看不懂，但心里多少是个安慰。

  　　然后张旭东又把一千块拿出来放在桌上，整整十张百元钞票，张旭东父母一辈子也没有见到这么多的钱。

  　　张国富吧嗒点了一口旱烟，然后说道：“山货一般分为五品，咱们家的那种不过是四品，现在四品羊肚菌卖到镇上，其实也值不了多少钱，大概就是二三十块一斤，你李叔他们原先就是奔着这个价格去的，可是最后那小贩又改口是五品的羊肚菌才值三十块，气的你李叔狠揍了那人，你李叔也因此在镇里的派出所呆了三天。”

  　　张旭东在心里盘算着，四品的收购价才二三十块.

  　　说明山村里的人还没有接触外面的世界，这个时候外面的山货价格已经节节攀升了，四品羊肚菌卖到市里去，价格肯定要炒到天上去。不过这也是张旭东的一个机会。

  　　“我出比市面价再高一倍的价格收购四品的，五品的价格可以再高一倍，不过三品以下的收购的意义不大，不过如果有的话，价格便宜点，也可以要！”

  　　张旭东一锤定音，也没有想着和父母商量着来，他们一辈子扎根在山村，对于高出一百块的事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这个不怪他们。

  　　“我现在就去把你李叔他们请过来。”张国富敲敲旱烟筒，准备出发。

  　　“等等，爸，你把这个钱也拿上吧，要是他们不信，你也可以给他们看看。”

  　　张旭东又嘱咐母亲道：“把咱们家养的那两只大肥母鸡也杀了吧，以后我给你买一百只养着。”

  　　“行！”

  　　张旭东看得出母亲有些不舍得，那两只老母鸡可算得上家里非常珍贵的资产了，它们还可以下蛋，养了也快有三年了，都快老了。

  　　张旭东又算了一遍，基本按照四品山货六十块钱一斤，五品山货一百块一斤，三品以下的四五块一斤，这种价格已经很惊人了。

  　　一千块大概可以购买十斤四品，二斤五品，二十斤三品及以下，有了这些入库，张旭东就可算得上是走上正道了。

  　　想法是好的，但是想要实现，估计还是有难度的。

  　　李叔是村里的村主任，村里的村长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因此村里无论是大事小事，基本都是李叔一个人说了算。

  　　不光是这个村，放在其他的村子里，都是这样，村长村主任一把手说了算，说一不二。

  　　因此当李达因听说村里最破落的张国富要收购山货，差点没从凳子上滚落下来，正当他以为是张国富戏弄他时，他看到张国富手里拿着一沓人民币。

  　　心里头一惊，难道这家人真的遇到贵人了？

  　　“你等着，我现在穿上衣服去你家看看。”

  　　“好嘞，那我去喊喊国强、国盛他们几个，今晚到我家喝几杯，老母鸡都炖好了，就等贵客降临。”

  　　“你小子还是会说话哈，我倒要去会会是真大神还是假菩萨！”李达因嘴里嘟囔着。不过动作却不慢。

  　　因为他最近确实被这个山货弄得焦头烂额。

  第7章 酒宴

  　　李达因的年岁也不小了，前段时间出土了不少的好山货，又听信了一个朋友的话，带着一帮子老农忙前忙后准备的山货进了西集市.

  　　原本着就算那外来的贩子再怎么压价，总能把所有的山货都卖掉，好为家里的儿子筹集点彩礼。

  　　可是没有想到，那人居然再三压价，好好的四品山货到了他手里就变成劣质的了，他李达因当了多少年的山农，这点品质问题还需要鉴定？

  　　好说歹说，那贩子就只要一半，还压低了近一半的价，最后还出言不逊。李达因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再也压不住心里的屈辱味道，一拳头就镐了下去，然后又是几脚。

  　　那人也不禁打，几下就骨折了，李达因没钱赔，也就进去坐了三天牢，出来了，因为得村民民心，照样是村主任。

  　　只不过这些堆叠的山货卖不出去，李达因的儿子每天都是催，李达因心里头也急，这不张国富刚说了两句，李达因就迫不及待的出发了，别管是不是真的，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李达因到的时候，锅的鸡才刚刚上了热水，柴火也才刚刚点着。

  　　“弟妹，有没有酒哇，先上点酒！”

  　　“妈，我去招待李叔。”

  　　张旭东提回来的东西里就有酒，而且是镇里产的谷酒，劲大，辣喉，给力！

  　　张旭东给满上一碗，李达因心事重重，端起碗就是小半碗，脸色腾的一下就变红了，差一点没吐出来，低头看了一眼酒壶，没舍得吐出来，又咽了下去。

  　　“你小子哪里搞的这般好酒，老子平时都没怎么喝。”李达因轻轻放下酒碗，仔细端详着酒壶。

  　　“这是我上镇上卖的山货挣来的，想着我爸爱喝这个，就提了两壶回来，李叔要是也爱这个，我把那壶给你送过去。”张旭东笑嘻嘻说道。

  　　“别，这壶酒怕也是不便宜，难得你一片孝心，我就不占这个便宜了，今天这壶酒喝剩下的，我拿走就成啦。”

  　　李达因又抿了一口，啧啧舌头，说不出的酒鬼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