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大人们一阵忙乱之后,才想起这事由来,结果大狗伢、毛砣、细狗三个帮凶惨了,一顿暴揍之后跪到了祖厅里,而李家明这个始作俑者,却在哄他妹妹睡觉。
“大狗哥,你说他们会将家明怎么办?”
已经偷偷学会抽烟的大狗伢,看了眼远处亮着灯的厨房,见四下没人由跪换成了席地而坐,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美美抽了两口,不屑道:“还能怎么样?还能吃了他啊?毛砣,弟弟,我跟你们讲,不要管大人如何说,以后好好跟明伢混。明伢人聪明、心够硬又够恶,还这么大方,这种人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有了人带头,一向胆大的毛砣、细狗也坐了起来,毛砣还到旁边拿来个芦花扫把垫在【创建和谐家园】底下,三个人挤坐在一起,省得坐在冰冷的地上。
大人们真不能将李家明怎么样?李家明就是拿刀砍了他大婶,他也是李家的子孙,是以后肯定能考得上大学、能撑门顶户的子孙,而且是知恩图报的子孙、带着弟妹们上进的子孙!
“传健,你是聪明人,不跟你们家德、三伢样读书读坏了脑子!你说说,这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李传健的嘴角苦涩地抽了抽,自己捏准了那畜生吃软不吃硬、更不喜欢欠人情,想上/门来说道说道,争取去工地上管管账之类的,可没想到自己那个蠢老婆这么冲动,气急之下居然出手【创建和谐家园】。送那畜生去少管所只能想一想的,别说自己没那个能耐,即使有那个能耐都不能啊!
要是那样一来,这些兄弟全部会翻脸,自己一家人还要不要面子,还要不要在这过日子啊?哎,李家是外来的又是小姓,要是兄弟之间内讧,以后名声就臭了,哪还会得人敬重?要是自己闹,又怎么对得住公公婆婆、耶耶、姆妈?人啊,年纪不大就不晓事,到了年纪就会怀念,要是晓得自己也会有今天,当年就不会跟大堂哥,哎。
见李传健不作声,心里偏向小侄子的李传祖劝道:“传健哥,我看呐,让家明道个歉、赔点医药费算了。我们李家人少,要是闹得整个银子滩都晓得,以后我们怎么出去做人啊?”
母子连心,没陪大婶上医院包扎的李家德忍不住了,反驳道:“传祖叔,按你这么说,什么时候我也砍你一刀,再向你道个歉、赔点钱?”
李传祖可不是李传民,他从不指望二房里的侄子们帮他什么,脸上一沉骂道:“闭嘴!你大哥、二哥就是两只畜生!月嫂以前对他们那么好,还去欺负文妹,明伢不打他们打谁?
你娘倒是厉害,自己两个十**岁的崽吃了亏,就跑过来打十三岁的侄子!你娘有一丝做婶婶的样子不?既然没做婶婶的样子,明伢挨了打还不能还手?
哼,家明不拿刀砍,拿拳头啊?十三岁的伢子不拿刀,还站着不动让你娘打死?”
“你”
堂叔连珠炮式的斥责,将李家德气得红面涨颈,却又无法反驳,他是读书人,讲的是道理而不是意气。
事情最初的起因不能怪堂弟,确实是自己两个哥哥不说人话,才招来这无妄之灾。俩个十八岁的哥哥理亏,没打赢十三岁的堂弟,母亲却跑来打有理的堂侄,这道理到哪去都说不通。
“哎”,坐在火塘边的李传健沉默半天,终于叹了口气,无力道:“传猛哥,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明伢再有不是,也是我们李家人,总不能自己人送自己人去做牢吧?”
“行,传民去打家明叫过来!”
长房长兄李传猛吩咐了一声,又盯着李家德这个天才侄子,警告道:“家德,你不要玩花样,家明再有不是,也是李家人、二房里的唯一孙子。你要是敢乱来,不要怪叔叔伯伯翻脸不认人!”
平时万事都风淡云轻的李家德呼得站了起来,悲愤之下将他坐着的木椅子抡起,狠狠砸在灶台上,‘咣’的一声巨响,旧椅子四分五裂碎木四溅。
第八十六章 桀骜的背影
山里的月夜真的很美,月色如水洒在群山之上,将门前的马路、晒谷坪映得银光一片,偶尔的狗吠让群山更显幽静。『书迷楼www.shumilou.co
哄睡了小妹的李家明,跟着二伯出了堂屋往厨房走,甚至还有闲心逸趣停下脚步,欣赏一会这幽静的山乡月色。只是,已经独自安静了个多小时的李家明,心里跟这清冷的月光一样冷。
大婶那一巴掌扇在脸上,李家明承认是脑子热,愤怒之下拿刀砍人,可砍完之后听到大婶惊恐的惨叫,旁边的人都胆战心惊不敢上前阻拦,他就知道自己砍对了!既然是砍对了,他就能迅消除心中的恐慌,去威胁已经胆寒的大伯、镇慑那一屋的堂叔伯。
至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结果,李家明被军伢壮着胆子拿走那把滴血的菜刀,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
哼,那俩愚夫村妇找上/门来,一个是心疼她俩畜生儿子,气急败坏之下动手【创建和谐家园】;另一个恐怕是想借着这事,捞取更多的好处而已。而那些站在旁边不拖住大婶的叔伯呢?恐怕都是想等闹得不可开交时,他们再站出来主持公道,让自己感激涕零,更尽心尽力管教他们的子女吧?当然,或许他们当时没这种想法,但潜意识里呢?
其心可诛!
自己若不一刀砍下去,恐怕这个屋场的人都以为自己真是个有点小天才的毛孩子,可以由着他们糊弄吧?若不是父亲重视家族、重视亲情,鬼才跟你们玩这套亲情把戏呢,老子又不欠你们的!
欠?确实欠了,但欠得不是所有人!要论玩心眼,你们这些人加起来,能玩得过老子吗?
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传来,两道雪白的车灯划破了如水的月色,那是去乡上卫生院包扎的人回来了。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厨房里的人全蹿出来了,跑到李传健家去看究竟,李家明懒得理会,径直进了厨房烤火。
就那么浅浅的一刀,缝四五针、【创建和谐家园】破伤风疫苗的事,大惊小怪干嘛?还让自己去坐牢呢,派出所愿不愿立案都两说。
看着没事人样的小侄子,甚至还泡了杯热茶给自己,李传民觉得寒意从骨子里往外冒。刚刚提刀砍人,就能如此若无其事,这伢子的心到底有多硬、有多恶啊?
突然间,李传民觉得害怕了。这侄子动动嘴皮子,就让自己占了王老板的两成股份,他图的是什么?看王老板当时那兴奋的样子,估计这侄子若是他自己想要那笔财,王老板会毫不犹豫地给的!
生意人,除了算计之外,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在前世,合法、非法生意都做得不错的李家明见二伯脸色不定,没端茶杯的手拍了拍他的大腿,安慰道:“二伯,莫乱想,你是我亲二伯、我是你亲侄子,以后还会给你和婶婶端灵牌、披麻戴孝、上坟、祭拜。今天要是你或二婶扇我几巴掌,扇了就扇了,我还真敢还手?”
‘咳咳咳’,二伯不知是不是让火塘里的烟呛倒了,咳嗽了两声才沉声道:“明伢,你怎么这样子了?”
‘嘿嘿嘿’,李家明笑了两声,随手往火塘里加了两根柴,小声道:“二伯,你来得慢了点,大婶打我的时候,传猛伯、传宗叔、红英婶他们就在面前,能拖不住她、拦不住她?我要不砍她一刀,以后这帮叔伯还以为我欠了他们的呢!”
“她是你大婶!”
大婶?李家明好笑道:“二伯哎,我把她当大婶,她可把我当侄子?我耶耶(爸)年年送她四个儿子的茶钱;我帮她跟二婶说,得了一份卖菜的事,她心里可念过情?要不是看在四哥辅导过我的份上,我搭得不会搭理她!”
二伯又想劝,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两伯侄都默不作声地继续喝茶。
正如李家明预料的那样,大婶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碍,缝了七针、打了针破伤风,医生就说没事了,可他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大伯居然还有心情跟他谈心。
“家明啊,你是个聪明、早熟的孩子,大伯也不把你当伢子,把你当大人看。伯伯跟婶婶过来,本来不是来打你的,只怪大婶婶性子燥,一时没控制住脾气。今天的事,大伢、二伢有错在先,你火【创建和谐家园】并没什么不对。我一回来,听家德、三伢一讲,就骂了那两只畜生!
家明,我们李家从太公、太婆逃到崇乡来,已经快八十年了。从一个杂货担子,到现在我们七家三十几口人,靠的就是兄弟和睦。当然,大家在一起不可能没矛盾的,但大家都晓得分寸。我跟传猛哥、传祖、传宗甚至是传田都吵过,但从来没动过手。
这厨房里的人,只有我跟传猛哥看过太公,他在世的时候就说,李家兄弟莫打架莫打架,否则他在地下都不安。这么多年来,兄弟之间打架,你们是第一遭!……”
能说会道的大伯刚说到这,抱着手站在门边的军伢打断道:“传健,伯,你,可能,不晓得,吧?大伢、二伢,以前就,打过我!”
围在火塘边的叔伯们立即转过头来,盯着有些结巴的军伢,他依然一字一句道:“要我,说,大伢、二,伢就不象,我们,李家人!外头人,欺负我时,他们不敢,出头,对自己,人倒是,强蛮,霸道!”
“军伢,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传猛伯是长房里的大伯,一手帮两个弟弟成家立业,脾气一向不好,不但让两个弟弟敬畏,连一帮小孩都极怕他。他一出声,有些结巴的军伢立即涨红了脸,想说都说不出来了。
一直坐在火塘边没吭声的李家明,好笑道:“有什么说的?打不赢,就是自己无能,难道还哭哭啼啼回来告状?军伢哥要是连这点志气都没有,还是李家富?”
“明伢!”
刚从小妹房间过来的二婶一声怒斥,李家明也象大狗伢他们平时样脖子一缩,可随即又挺得笔直,仰着脑袋缓缓道:“二婶,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谁有理就是谁对,不能说打输了就来装可怜!”
“你”
刚想火的二婶,却让冷着脸的二伯拉住,吩咐道:“军伢,去把大狗他们三个叫起来!”
“哎”,一直等着这句话的军伢立即拉开厨房门,几步走到天井里,把正在祖厅里坐着聊天的三个堂弟叫起来。大狗伢他们因为犯了家规而罚跪祖厅,既然有人先犯了,那先犯的人没罚,后犯的人凭什么受罚?
等那三个不知是冻得打抖、还是怕得抖的皮伢子进了小厨房,李家明起身把火塘边的椅子让出来,示意他们过来烤一烤。可有传猛伯在这,他们哪敢啊?三人老老实实地站在那,等着传猛伯落。
这事到了现在的地步,既然李家明砍他大婶的伤不要紧,脾气火爆的传猛伯真不想再闹下去,和稀泥道:“传健,这事就这么算了,你老婆伤不重,又打了针;大伢、二伢也只是皮肉伤。大家都是自己人,再闹下去,真没什么意思,还让外姓人看笑话。”
已经权衡利弊完了的李传健笑了笑,大度道:“传猛哥,我本来就没有怪家明的意思。小伢子嘛,急了眼,什么事干不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
李传猛伯很满意大堂弟的让步,要不是这事把自己儿子、侄子牵扯进来了,家明又是个懂事、争气的侄子,他这个大房里的大伯,才懒得管二房、三房里的闲事。
大人们想这么算了,可李家明不愿意!
这些堂叔伯、堂兄弟姐妹,真要论起来,自己也就欠了二伯二婶、传祖叔、四叔、大姐、军伢哥的,其他人可什么都不欠!‘当初’父亲、小妹供自己读大学有困难,二伯二婶连屋都不做,传祖叔、四叔尽力帮了钱,大姐、军伢哥私下塞学费、零用钱,其他叔伯、兄弟姐妹可没帮半分,最多是考上那年送了个人情红包。
要说欠,也是他们欠自己的!自己前世了财后,带着几个堂兄弟做生意,哪个没家致富?想想前世,黄泥坪青一色的三层小洋楼,让多少人赞叹李家出人才——李家德帮同古人争光,李家明带一家人财?
不算前世的事,就论今生,大伯、大婶现在能卖菜赚钱,是欠了自己的;传猛伯、传宗叔更是欠自己的,若没有自己,他们的儿女能有希望跳出农村?
自己费尽心思带着弟妹们上进,帮大家谋条财路,到头来妹妹受了欺负,就这么轻轻巧巧算了?刚才大婶打自己的时候,他们几个堂叔婶可就在面前,能拖不住个女人?
要是今天大伢、二伢让自己打坏了,大婶的手让自己剁断了,这事就算是自己不对,但没打坏、没剁断,这事就得好好说道说道。
不过话到嘴边,李家明还是不想让远在天边的父亲伤心,稍稍委婉了一些。
“传猛伯、大伯,今天既然伯伯、叔叔、婶婶都在,我也来说说!我姆妈死得早,耶耶(爸)又是老实人,也没人教我怎么做人,一些话说错了,你们也莫见怪!”
厨房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了,这个侄子是所有侄子、侄女里最犟、心最硬的、最恶的,若是他还跟以前样皮,那倒没什么,无非就是个会读书的皮伢子而已。可这是个大家看走眼了的天才,而且十三岁就敢拿刀砍人,大家就不得不重视。要不然,传健有这么好说话?家明打的可是他儿子,砍的可是他老婆!
一时间,厨房里寂静如死水,只有火塘里的柴火燃烧爆出火星的噼啪声。一直顾忌着利害,没有对此事穷追猛打的大伯心里紧,再次觉得自己没看错,这个侄子比自己四个崽加起来还厉害!
‘咣’的一声轻响,李家明将手里的茶杯往火塘边的青石板上一放,挺直了腰杆,缓缓而言淡淡而谈,却让满厨房的大人心情各异。
“我姆妈在世时,常跟我念叨,做人要知恩图报。我阿公、阿婆也经常念叨,做人要知恩图报,所以我懂事后,就牢牢记住做人要知恩图报!
二伯、二婶婶把我当亲生崽看,大姐又把我和妹妹当块宝,所以我就把二伯、二婶当亲生父母看!传祖叔把我当亲侄子,茶菊婶炒碗好菜,都装一饭碗给我和妹妹吃,我就把他们当亲叔叔、亲婶婶孝敬!
大狗伢、毛砣、细狗伢跟我一起长大,我们四个自己打过,也跟外头人打,我把他们当亲兄弟;军伢哥买东西,有金妹的就有我妹妹的;四哥主动来教我读书,我也把他们当哥哥。
我就是个十三岁的伢子,没有多大本事,懂事后晓得自己会读书,就把满妹、金妹、桂妹都带过来当自己亲妹妹教;毛砣、细狗不想作田想读大学,我就想办法让他们考体育生;我晓得王老板有求于我认的干哥哥,就帮二伯寻条财路。
伯伯叔叔婶婶,我李家明性子犟,也不晓得自己以后能不能出人头地,我就晓得我欠人的恩情,一世年(一辈子)都要记得还!
大伯,今天我打了大伢、二伢,还砍了大婶一刀,你也莫怪我。我不欠他们的,也就不会把他们当哥哥、婶婶,最多就是个熟人,打了就打了、砍了就砍了。我可以赔医药费,但想我道个歉、说个软话,打死我都不会开这口!”
脸上带着笑的李家明淡然说完就起身,不管一厨房愕然的叔伯婶婶,走到门口拉门栓时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冲三个看着自己崇拜得要命的堂兄弟道:“毛砣、细狗,早点去睡,明天十一,该起床跑步了。想要读大学,就要给我记死了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自己都下不得狠心,旁人就是想帮也无从帮起的。”
厨房门开了,一股寒风吹来,满屋的人打了个寒颤,看着外面清冷月光下李家明桀骜的背影愣。
第八十七章 弟恭兄不友
这个世界,真是人越狠,越得人敬重。』书迷楼www.shumilou.co
李家明那一刀砍下去,尤其是他说出欠谁、不欠谁的话后,整个世界都变了。鼻青眼肿的大伢、二伢、缠着绷带的大婶绕着他走,正眼都不敢瞧他一下;一干堂叔伯婶都笑脸相迎;李家德兄弟再不进他的家门,每天下午帮他们父母洗完菜,偶尔与他迎面相遇时,眼神里除了仇恨还夹杂着屈辱,而李家明则是微笑相迎。
只是,让李家明稍觉得遗憾的是,从二伯到军伢哥都对他不再那么亲热,都对他有了些敬而远之的意思;哪怕是二婶也不会再动不动拍拍他脑袋、扭扭他耳朵了,就更别提三姐把抢走的新自行车送了回来,还放下自行车就跑。也就是毛砣、细狗他们几个小的,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来读书、做作业,连满妹她们几个小妹子做完作业后,都不会再缠着、赖着自己要听故事。只有小妹,每天都跟着自己,连睡觉都要跟自己睡一起,生怕什么时候不见了自己。
李家明除了每日陪着小妹,每天给她挖空心思讲故事外,并不怎么在意其他事。所谓日久见人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该回来的东西依旧会回来的。两世为人,他看淡了财富、权势却更重亲情,只要自己以诚待兄弟姐妹、以孝事伯婶,该回来的亲情还会回来。
转眼间,就到了元宵边,到了要开学的日子,也是李家明大伯、大婶最艰难的日子。往年到这时,虽然艰难还有办法可想,可今年两口子坐在火塘边,看着熊熊燃烧的柴火唉声叹气。
李家七兄弟,除了李传健和最小的李传田,父母在世时都咬着牙送他们去学了门手艺。这些年来,虽然做手艺赚不到大钱,但农闲时好歹能补贴家用。
李传健不同,年轻时心气高,一心想着考学校,可那个时候的学校不是凭成绩,而是靠组织推荐。等他在大姓人家掌握的组织面前撞得头破血流时,学手艺已经是家里没那能力了,只好去村小当代课老师。要是他能吃苦耐劳坚持下去,或许也能象张老师样修成正果,等到转正的机会,可惜他又太聪明了。
眼看着大堂兄到了要成家的年龄,李传健趁着父亲病了,将他的病情往严重里说而且提出分家,省得正是壮劳动力的父亲病好后,还要帮堂兄弟娶亲。性子爆的李传猛没那么多心眼,见拉扯自己三兄弟长大的小叔叔病得起不了床,不想闹得辛苦一辈子的小叔叔万一真不行了,到地下去见公公、婆婆、父亲都去得不安心,咬着牙答应了,请来三个外婆家的舅舅,将好端端的家一分为二。
刚分家那段时间,李传健着实过了几年好日子,康复后的父亲带着两个半大伢子的弟弟在生产队上赚工分,他在学校里雨淋不着风吹不到,整天悠哉游哉。可他聪明,别人也不蠢,二婆婆见他如此精明会算计,等他父亲病完全好了也提出分家,再次将一个家一分二,带着她的继子也就是李家明的父亲另过。
那年头,结婚没有如今的铺张、讲究,只要父母双方同意、家境有个相当,年轻人自己又看对了眼,拿二十块钱的彩礼、杀头猪、打斗把豆子的豆腐,就可以将婚事给办了。李传猛人高马大、会做泥瓦活、对寡妇母亲又孝顺,还拉扯着两个弟弟,按说这样的家境是很难成家的,却没想到赢得了邻村的王红英敬重、爱慕。她家拗不过倔强的女儿,只好同意了他俩的婚事,虽然借了几十块钱的债、一头瘦猪、两斗豆子,但也总算是成了家,两口子带着他娘和两个弟弟往前奔。
轮到李传健成家也简单,他能说会道又有份轻闲的事做,跟年轻时很漂亮的余芳(大婶)看对了眼。家里帮他出了彩礼、猪肉、豆子,也顺顺当当把婚给结了,还隔年就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可他的好日子,到这也就算差不多了。
李传民忠厚老实待人热诚,王红英的远房堂妹王诗梅看中了他,又有同村姐妹的撮合,他父亲就找李家明的婆婆借了头猪,也帮二儿子把婚事办了。隔年,二媳妇又给老人家添了个大孙女,孙子、孙女都齐了,老人家一高兴就出了事,喝了点小酒中了风,没多少天就撒手而去,紧接着就是与他相濡以沫的老妻。
儿大分家,树大分杈,何况是双亲都去世了,李传健他们这个家再次一分为二。
没了老父亲替他撑门顶户,李传健就得自己来硬顶。可他在学校赚的那点工分,哪够他养家糊口?何况除了两个儿子外,还有个五六岁的四弟李传田。自此一个斯文的教书先生,最终只能辞去那份轻闲的代课老师工作,成了一个在土里刨食的农民。
这也没什么,只要吃得了头几个月的苦,田里、土里的活总能学得会的,可李传健偏偏又想走捷径,整日围着乡上的工作组转,想凭着他能说会道、能算会写挤进公家门。
也真别说,以他的聪明能干、小意奉承,还真让乡上的革委会主任非常喜欢,加上他的成分又好、乡上也缺这样能写会算的人,准备破格将他招干。可惜天意弄人,正觉得前途光明的他去县里送信时,回来途中碰到大雨,山里路滑摔断了腿。治是治好了,可乡上的二把刀医生,把李传健治成了瘸子,领导再喜欢他,也不可能招个残废进乡政府的,他也就彻底没了进公家门的机会。
往事悠悠,仿佛还历历在目,李传健长叹了口气,哆嗦着掏出烟丝、纸条卷了个喇叭筒,夹了块火塘里的炭火点燃,看着那团火焰呆。
怎么办啊?大伢、二伢惹出的事不大,可这蠢婆娘打了那只畜生就是大事,能借的地方就那么两个,现在全被她堵死了!
“传健,要不先欠学堂里的学费,等个把月我们就能缓过来了。”
“明年补习的钱呢?三伢读高一的钱呢?”
性子急的余芳将手里的柴火一扔,落火塘里溅起一阵灰尘,没好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补习补习,你总想着补习,要是他们补习又考不上呢?考上了,三伢、家德又怎么办?
不是我说你,天天想天天算,到头来呢?要是初几里,你答应了老二,把三伢过房(继)就好了。有什么不行的?三伢这大的人了,还不晓得谁是亲生娘耶(爸)。这下好了,连老二都不愿借钱了,这可怎么办哦。”
李传健已经没有火的力气了,更没有解释的兴趣,闷着头抽完那根喇叭筒,佝偻着背去了看四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