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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战场另一边的局势，却是不允许他再采取这种稳妥的策略了。原因无他，在持续近十天的战斗中，负责掩护他侧翼的奥匈第1集团军，一直都在艰难抵挡着俄国第9集团军的猛烈攻击。而随着俄军从乌克兰前线调派而来的2个军的抵达，奥匈第1集团军登时压力陡增，司令丹尼尔已经向兴登堡发出了急切求援的电报。如果这支奥匈军队被击溃的话，兴登堡不仅在侧翼将面临一个新的俄国大集团军的攻击，他在给予了自己全力支持的赫岑道夫面前也无法交代。
有鉴于此，兴登堡果断下达了总攻的命令。而最终的情况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德军虽然遇到了一定程度的抵抗，但总体推进步伐仍是相当迅速。面对火力狂猛、各兵种密切配合的德军部队，在人数上居于劣势的俄第2集团军根本没有任何能够翻盘的机会；尽管俄国大公已经竭尽全力催促他的第4集团军发动救援进攻，但肉体终究是无法战胜自动武器和大炮的！
第408章 覆灭
平心而论，俄军基层官兵并不缺乏勇气。他们在忍耐痛苦这一领域上，更是因为其所流淌的战斗民族血液而冠绝世界。但在武器技术的飞速发展的当前，决定战斗胜败的因素早已从野兽体格变成了久经训练、装备精良和战术过硬。而拜罗曼诺夫皇朝的那个衰颓腐朽的政体所赐，几乎所有的俄国军官都在殚精竭虑地做着【创建和谐家园】【创建和谐家园】、溜须钻营和斗纸牌的事情；至于采购军械、训练牲口、提升自身专业素养这些末流，有责任心去关注它们的俄国军官的数量简直是寥若晨星！
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拥有近四个军的俄国第二集团军，就被占据兵力优势的德军给揍得七零八落，大量的旅团蒙受惨重损失，向德军放下武器的官兵更是不计其数。截止到7月14日夜，俄国第二集团军便已经濒临崩溃，他们被压缩在一片纵横不过五六公里的狭小地段，与外界的物质联系完全隔绝。德军的大炮昼夜轰鸣，将大量毁灭性的炮弹倾泻到俄军部队的头顶；从夜空中望去，仿佛有一场流星火雨正密集撞落在那片地区。
“科洛多夫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间用油灯点亮的战地指挥所里，一名身着上校军服的俄军参谋长正急切地向身旁的司令官询问对策，脸上满是凝重和焦虑的神情。不时有巨大的爆炸声从远方传来，隐隐可见远方黑暗中所骤然亮起的那一团团橘红色的光辉。而让俄军官兵感到万分痛苦的是，这些轰然迸炸的火浪云团，绝大多数都是德国军工企业所制造出的威力巨大的炮弹；而俄军那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火炮，早已经在此前的战斗中损失得七七八八了！
“阿尔沙文，现在部队的情况怎么样了？”俄国第二集团军司令科洛多夫满眼血丝地盯着面前的地图，宛若一个输红眼的赌徒般，用嘶哑的声音开口问道。
被唤作阿尔沙文上校参谋长摇了摇头，沉声道：“中将阁下，当前战况对我军极为不利：共有四个步兵军和八个骑兵师的敌军在猛攻我军的各处防线，斯拉夫的勇士们正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与德国人的大炮和机枪做着艰苦的搏斗！第22军伤亡超过四成，第3西伯利亚军和第1突厥斯坦军也都伤亡过半，而在坦能堡战役中幸存的第6军更是已经缩减到了不足一个师的地步；那些比臭水沟里的老鼠还要胆怯的懦夫，早就在白天的战斗中成营成团的向德国人投降了！”
“第4集团军的援军呢，他们现在推进到哪里了？”科洛多夫哑声问道。
“中将阁下，通讯室刚刚收到第4集团军发来的电报，他们在贝维托到阿伦耶一线遭遇到德军机枪火力的强烈抵抗，伤亡巨大，无法对德军的防线取得突破。奥诺托夫斯基将军希望我们能坚持到18日，等我军左翼第9集团军完全击溃奥匈第1集团军、并与他合兵一处之后，再对当前的德军防线发起决定性的总攻。”说到这里，阿尔沙文的脸上却仍旧是一片挥之不去的阴翳；他眉头紧皱，道，“可是我感觉，我军已经无法再在德军的进攻之下抵抗这么久的时间了。”
“再继续坚持三天四夜？就算帝国的勇士能够在备用军粮吃尽的情况下，忍受超过72小时的高强度战斗的痛苦，我们当前所剩无几的弹药，也不允许我军打到那一天。最多撑到明天中午，我军的弹药就将告罄！”
科洛多夫一拳猛砸在地图之上，用近乎是歇斯底里般的语气大声咆哮道，“这些该死的【创建和谐家园】已经连续发起了5天的攻势，竟然还没有砸开德国人的包围圈；第4集团军拥有四个半军的兵力，而挡在他们面前的德国人只有一个军！该死的奥诺托夫斯基，他难道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与他那四个尤物情人的床上冲刺里了么？他和他的集团军都应该去下地狱！”
“轰！”正当科洛多夫怒吼咆哮的时候，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爆炸声在距离指挥所不远的空地上响起，沙土簌簌，大地震动。科洛多夫猛然一悸，那张本就缺乏血色的脸颜又变得苍白了几分。虽然在当前被德军所团团围困的情况下，他的指挥所无疑早就被纳入了德军火炮的射程范围，但德军炮弹落到距离他指挥所如此之近的地方，从战斗爆发至今却还是头一回。如果这不是一发偶然性的流弹，而是德军有计划地炮击延伸的话，那么则必然意味着前线有部队陷入危局了！
念头未已，一名副官便火急火燎地从指挥所外跑了进来。他艰难喘了几口气，朝科洛多夫大声说道：“司令官阁下，第24师所防守的格朗托防线被德军突破，该师减员超过七成，已无力再封堵住德国人的突进。拉乌夫准将向司令官阁下泣血报告，请求立即派遣部队予以救援！”
“圣母玛利亚，我今天下午才将第24师派上战场！”科洛多夫嘴巴张大，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一阵阵近似缺氧的眩晕更是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神经。将近1.4万人的正规部队，在5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就被德国人像砍瓜切菜一般打得彻底残废；对方的攻势之强盛，已经超出了他从军二十余年所获得的认知底线！
赤光闪动，炮声隆隆。不时有炮弹轰然怒撞在科洛多夫的指挥所周围，激起刺目闪耀的火浪光弧。将前来报信的副官打发走之后，阿尔沙文深吸一口气，对旁边的科洛多夫沉声说道：“中将阁下，我们的最后一支预备队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派上了战场，当前的集团军司令部，已经再没有任何部队能够派去增援拉乌夫准将。而一旦格朗托防线被德军完全攻破，我军不出三个小时就会被长驱直入的德军完成包围分割！因此，与其在原地守望那些永远也等不到的第4集团军，最后被德国人毫无悬念的彻底消灭，我们倒不如集中全力拼死突围，以寻求撤回华沙的一丝机会。”
科洛多夫惨然摇头，涩声道：“我的参谋长，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当前的形势么？从7月11日第一次突围失败之日起，我军就已经陷入了绝境，唯一的希望便是第4集团军能够砸烂德国人的防线，将我们从德国人的包围圈中拯救出来。几天之前，我军以完整的军力阵容，都没有突破德国人的封锁桎梏；现在我军的减员人数早已过半，且严重缺乏弹药，人员极度疲倦，又怎么还能冲开德国人的包围圈？如若我军离开筑垒阵地，向兵力武器都占绝对优势的敌军发起攻势的话，那么不仅无法杀出一条生路，反而会加速耗尽我们的最后一丝力气。”
听得科洛多夫的话语，阿尔沙文默然不言，眼角已经有悲戚的闪光流露了出来。作为新组建的第2集团军参谋长，阿尔沙文曾发誓要为在坦能堡战役中折戟的萨姆索诺夫将军报仇，让那帮万恶的德国人付出应有的惨痛代价；然而他所为之倾注心血的军队，仅仅在波兰战役中与德军打了一个照面，就被对方给彻底打翻在地，连一丝翻盘的曙光也无法看见！在如此强烈反差的打击下，饶是阿尔沙文有过豪情壮志，也迅速被残酷的事实给摧残得心灰意冷了。
炮声连震，火浪如烟花绽放。落在俄军指挥部附近的炮弹越来越密集，没一下都宛若重锤般直击科洛多夫的内心。多不多时，又是一名联络官神色慌乱地跑了进来，颤声说道：“司令官阁下，第126师已经向德军投降，德国人用该师师部的电报机向我们发报，敦促我们立即放下武器，停止这毫无意义的抵抗，并宣称他们会给予我们属于战俘的应有待遇！”
“第2集团军完了……”科洛多夫颓然坐倒在了椅子上，脸上再不见一丝血色。他不用看地图也知道，第126师一旦投敌，其旁侧的第3西伯利亚军也将在瞬间陷入三面受敌的境地；德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彻底将其从第2集团军本队中割离出去。除非上帝亲至，否则谁也无法挽救这个军团的命运；而第2集团军也将因此而被打断脊梁骨，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阿尔沙文，你去向德国人发一封电报，我军愿意接受他们的停战条件，并希望他们能履行给予我方官兵战俘待遇的诺言。我的官兵应该被允许保留私人物品，受伤的勇士也需要得到药品的医治。”沉默良久之后，科洛多夫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翕动着嘴唇艰难开口道，“我不能让帝国的小伙子们白白送命，等到战争结束制后，俄罗斯还需要他们的效力。”
参谋长徐徐点了点头。靠在椅子上的科洛多夫向他平静一笑，手指轻轻捏住了藏在袖口中的黑色胶囊。
第409章 巴黎序幕
碧空澄净，云彩飞扬。夏日正午的烈日光华耀目，向整片法兰西大地尽情释放着自己的光热。宽广的巴黎平原上，军营棋布，战壕蜿蜒，无数灰色的人流涌动其间，宛若一波波海浪在其中冲卷奔腾。
在设有铁丝网阻拦和士兵拱卫的一座郊外别墅里，清英正站在一张巨大的沙盘面前，和西克特一道分析着眼前的战局。不时有参谋军官出入其内，为正在司令部中紧张工作的同僚们带来最新的战场信息。电报机发出的急促悦耳的滴答声，让清英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又找回了之前在军营里的感觉。
回柏林休整了半个多月之后再重新返回第5集团军指挥部，西线战局早已经较他离开的时候出现了沧海桑田般的改变。随着向大海赛跑的战端开启，德军的整体战略方向再度向右翼急剧倾斜；大量原本部署在中路和左翼的部队被整师整军的抽调出来，前往法国北部去和英法联军进行激烈鏖战。而清英的第5集团军也是在总参谋部的命令下进行了整体调动，从马恩河战役结束后的左翼端口位置转移到了当前的巴黎近郊，以填补右翼部队奔向大海所形成的战场缺口。
由于需要负责的战线太长，这支曾经在法国战场上纵横突进的集团军，到了新阵地之后便只能掘壕防守了。除此之外，第5集团军下辖的后勤技术人员也开始迅速忙碌起来，修复法国境内被炸毁的铁路桥梁，并搭建起足够多的军需仓库。根据总参谋所下达的秘密指令，德军将在未来一个月内向巴黎发起大规模进攻，一举定鼎西线的战争局势；因此，先期集结到此的第5集团军，则必须要在奔向大海的战役结束之前，将巴黎前线变成一座能充分容纳大集团军群的兵营。
在西克特井井有条的调度指挥下，德军无疑是出色的完成了这一任务。从贡比涅到达马尔坦的铁路被抢通，这意味着德军的列车可以从后方基地直接开到距离第一线不到40公里的地域，这对于几乎完全依靠骡马拉拽的一战补给而言，无疑是极大减缓了后勤部队所要承受的压力。崎岖狭窄的原野道路，也被德军修整得平坦开阔，足以让马拉大车和野战火炮顺利通过。
7月3日，第一支隶属于第3集团军的部队开始从右翼调回巴黎前线。随着德军在法国北部的推进速度逐渐放缓，德国统帅部更多的把精力投入到了即将到来的对巴黎的进攻当中去：相比于夺取法国北部的土地，将他们的首都重新像1871年那样占领，显然更有利于德国在国际上极大提升自己的国际地位。虽然德国的陆军实力排名原本就在法国之上，但一个陆军大国的首都被敌方占领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也足以使那些还在战争天平上摇摆不定的国家，做出有利于同盟国的选择了。大量军队开始源源不断地返回巴黎正面，借助于西克特在此期间所做出的成绩，很快就完成了人员、装备和各种作战物资的筹备集齐。
截止到当前的7月15日，德军已经在巴黎前线莫约25公里的战线附近，集结了6个军团的力量。除了全员参与第一轮进攻的豪森第3集团军之外，还有清英第5集团军的一部分的军力。如此恐怖的兵力密度，即便是德军埃姆米西战役集群攻击列日要塞之时也没有达到。至于原本在清英和豪森之间的符腾堡公爵的第4集团军，则如同历史上一样被苦逼地留在了法国北部战场，此刻正在和英国远征军进行着激烈的缠斗。由于巴黎正面不能同时展开太多的军队，小毛奇由是特意让第4集团军继续侧倚大海，沿英吉利海峡向法国北部扫荡席卷，以迫使协约国高层将原本用于卫戍巴黎的部队调往法国北部，与那里的德军进行交战。实际上，这便与历史上的凡尔登战役和索姆河战役遥相呼应有异曲同工之处。
根据空中部队所发回的侦查，法军似乎完全没有放弃巴黎的打算。他们已经将城郊的树木砍伐殆尽、炸掉了一切有碍于大炮射击的建筑，并在巴黎市民的协助下，一刻不停地进行着堑壕工事的修筑。由于这一位面的德军在马恩河之役后仍旧兵临巴黎城下，法军在芒刺在背的威胁下，无不是竭尽全力进行工事的构筑和加固。已经对防守威力有所体会的小毛奇，有感进攻巴黎将是一场伤亡浩大的血腥绞肉机；因此除了这第一批发动进攻的6个军之外，整个德国第1、2集团军都将作为这场战役的预备队。如果形势有必要的话，就连当前在左翼被拉伸开来的第6、7集团军，也将有部队轮番参战。
脚步匆匆，微风扑面，一名年轻的副官手持一个黑色的文件夹，从门口大步走了进来。他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电报纸页交到清英手中，而后转身退了出去。清英将其拿在手中草草览毕，脸上便流露出了惊喜交集的神情。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么？”西克特从沙盘上抬起头来，对清英疑声问道。
“位于梅济埃尔的总参谋部刚刚发来消息，帝国军队在东线战场上，再度取得了不亚于此前两场东普鲁士战役的辉煌胜利。俄国重新组建的第2集团军和另外一个军团被成建制消灭，超过12万名俘虏和300门大炮成为了我军的战利品。当前，罗兹距离我军兵锋只有不到15公里的路途，华沙也同样是近在眼前；预计不出两个月的时间，德意志就能一举将波兰平原全部纳入她的版图之内。”清英微微一笑，用提高了八度的语调向西克特及四周的军官们大声说道。
听到清英的话语，指挥部中登时爆发出了一阵阵兴奋的欢呼。虽然东线部队获胜与他们并无直接关系，但双方却都是同处在一面黑白红铁十字旗下；东线传来的胜利消息越多，那么战场局势和战争结局也就越会向同盟国一方倾斜。而从当前传回的这一信息来看，那位临危受命重新服役的统帅显然又创造了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完整消灭敌方一个集团军又一个军，这是西线战场上所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即便对手是俄国人，如此战绩也足够值得彪炳夸耀了！
西克特接过清英递来的电文，开始仔细阅读起来。过不多时，他那干瘦的脸颊肌肉忽然一跳：因为除了这封报捷信之外，电报中还有德军总参谋部关于西线战场上的最新指示。鉴于巴黎前线的人员集结和物资储备基本已臻完备，小毛奇决定将在7月16日，也就是明天凌晨发起对巴黎总攻前的炮火准备。这一过程将持续整整五天的时间，为此德军统帅部已经准备了一百万发炮弹。
他心中微凛，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却见对方眼光平和，向他微微点了点头。西克特心中一动，登时明白清英不将这个消息公诸于众的原因了。如果告知全军的话，这一消息很有可能会通过一些偶然情况或间谍渠道而被泄露；而如果只通知炮兵部队的话，则无疑是减少了这一方面的隐患。反正这一次的炮击时间将长达数日，步兵即便是晚几天知道也是毫无关系的。
“汉斯，我们的炮兵都已经全部到位了吧？”清英重新将目光投在了沙盘之上，用恢复了正常的语音对西克特说道。
西克特嗯了一声，道：“包括12门巨型列车炮、6门超重型自走榴弹炮在内的112个重炮连，都已经在各自的临时阵地中集结完毕；只需要半个夜晚的时间，他们便可以从当前的所在地，部署到他们将在凌晨发起炮击的前线阵地。为了能让那批从其他集团军中调过来的近40个重炮连发挥出它们应有的威力，我在炮兵阵地的选址上还花费了很长的时间。13艘巨型轰炸飞艇也在后方贡比涅的基地中整装待命，不到两个小时就能飞临战场一线。”说到这里，西克特的话语中也带上了一丝慨叹与期待之意，道：“再加上第3集团军搜罗而来的大炮，以及负责支援他们的飞艇，我军第一批负责进攻的部队，在巴黎正面集结的火力就几乎不弱于整个公海舰队！如果法国人始终不肯醒悟的话，那么我们也只能将这座艺术之都，连同他们的抵抗野心给一同抹杀掉了。”
“很好，你去传命相关部队吧。各炮兵连队要尽量明确分划出各自的攻击区域，150毫米以上口径火炮的射击必须做到空中观瞄，并用偏离数据进行校正。”清英沉默片刻，而后说道，“虽然我们这一次的炮弹数量相对充裕，但这场火力准备仅仅是战役的开始，之后的战斗还将会出现海量的消耗，因此我们最好要避免无差别盲射覆盖目标的情况。”
第410章 炮火合奏
天穹黛蓝，黑云如墨，东方地平线上亮起一条如丝带般的彤红光芒，正是日出在即的时候。上百个观测气球从德军阵地上悄然升起，随着晨风的吹拂四下摇曳；一名名脖颈上挂着高倍望远镜的德军观测兵站在下方的吊篮中，正用他们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当中一个吊篮之内，二等兵纳西尔紧握住身旁的固定绳索，脸色有些苍白的体验着气球的升空过程。为了获得理想的观测视野，德军用于指引炮兵射击的热气球通常都需要飞到100米以上的高空；而由于热气球比空气轻的特性，一阵风吹来，气球本身就将出现相当程度的漂移晃动。即便是气球下方有一根粗壮的绳索与地面相连，这种在虚空中宛若无根浮萍般的飘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泰然处之的。当他第一次乘坐热气球的时候，浑身汗出如浆、手脚发颤，甚至在怀中已经揣好了写给家人的遗书；经过十几次升空下来，虽然纳西尔已经不像第一次那般如置梦魇，但仍旧有些心中惴惴、双腿发软。
地面渐小，晨风渐盛，经过近十分钟的煎熬之后，热气球上升的趋势终于停止。纳西尔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朝前方俯瞰远眺。一大片隐隐绰绰的高耸灰影出现在西方地平线附近，纳西尔心中明白，那是令整个德国都为之妒羡交织的所在地——巴黎所拥有的建筑群。在这片建筑的前方，则是一条纵深超过15公里的宽阔防线；无数道铁丝网在其间层叠密布，堑壕则如同蛛网一般迤逦蜿蜒、纵横交错。而在法军阵地前方，则是德法两军阵地之间的一片大约有一千米宽的无人区；在双方无数枪口虎视眈眈的瞄准下，没有任何人敢于踏足这片领土。
然而这一次，情况却与从前不同了。从一个月前开始，大量的火炮和弹药就开始源源不断地运抵巴黎前线；而根据集团军司令部所下达的最近命令，全体炮兵将从即日起对巴黎展开为期五天的炮火准备！如此恐怖的炮兵压制时间显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听响，等到己方炮兵完全摧毁法国人的防御工事之后，步兵定然会对法军阵地发起突破性的占领。考虑到这一层的纳西尔，登时难掩自己心中的激动与兴奋；在经过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沉寂和等待之后，帝国终于要向那些卑鄙的法国人的老巢发起总攻击！对于这只在1871年被狠抽了一顿却仍不悔改、在国际事务上屡屡向德意志挑衅高卢公鸡，深受普鲁士尚武精神熏陶的德军士兵同样是对其怒恨交加，每一个人都希望能一举荡平巴黎这个“敌视普鲁士的罪恶巢穴”，将那些把日耳曼视为毒蛇虫豸的“绅士们”给全部消灭。
纳西尔抓起固定在吊篮中的那部有线电话机，向地面报告了自己已经安然达到预定高度的情形。为了提升大口径重炮的命中率，尽可能摧毁法军的防御工事，在清英的要求下，每一个德军重炮连都配属了自己空中观瞄的眼睛。此番纳西尔也作为空中视野的一员，负责第358重炮连的着弹观测，以及对一门240毫米榴弹炮实施校射。他看了看手臂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5时13分。距离炮火准备开始的时间，已然近在眼前了！
金光昌盛，霓霞耀目；继而彤云绽破，一轮红日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喷薄。
“轰隆隆！”千里平原上突然绽爆开天崩地裂般的风雷震吼，宛若日出扶桑的浩瀚声浪，又如同万千雷霆齐齐在天空轰鸣炸响。纳西尔眼前一黑，脑中眩晕，险些便要一跤坐倒在吊篮之内。他强行定神眺望，只见德军毗邻巴黎的漫长战线上都喷涌出了大片赤紫橘红的绚丽光波；从高空俯瞰而去，宛若一条二十公里长的火龙骤然在大地上夭矫奔腾，呼啸而过！纳西尔紧握住身旁的绳索，灰蓝色的眼眸中已经有激动的水光在点点闪动；如此恢弘浩大、近乎神战的壮丽场景，再没有其他任何地方能够看到了！
十秒钟之后，对面的法军阵地上连续炸涌开铺天盖地的火浪云团；先是初速较高的加农炮炮弹，再是榴弹炮，最后是最为粗短的臼炮。由于不同类型火炮的初速与装药之间的关系，在法军阵地上爆炸的血红色光波也是一浪高过一浪，最后直如陨星撞地，海啸山崩。纳西尔清晰地看到，有七团烈焰宛若云蒸霞蔚，冲天呼卷到连身在百米高空的自己也需要仰望的恐怖高度；而爆炸激起的碎石弹片更是青云直上，一直升到了近四百米的虚空当中！
“大贝尔塔！大贝尔塔！”纳西尔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激动的情绪，不由得纵声欢呼起来；恰在此时，一阵从远方席卷而来的滔天声浪如同飓风席卷，将他的欢呼声淹没在了滚滚雷鸣般的爆炸当中。感受到掌中电话机传来的响动，纳西尔一把将其抓起，而后放在嘴边大声说道：“各发炮弹均落在预定区域内，重榴弹炮落点远离目标战壕约150米！”
经过第一轮惊天动地的齐射之后，德军的炮击声势变得小了下来；然而他们对法军工事所造成的破坏，却是较第一轮射击有了大幅度的提升。随着烈日炽阳的冉冉升起，天地陡亮；身处热气球中的德军瞭望兵们，完全能够有效观测到自己所负责的炮弹的落点，从而与地面联络并进行弹道修正。相比海军战列舰上至多不过50米出头的瞭望站位，热气球上的陆军瞭望兵有着两倍于主力舰桅杆的海拔高度；而由于陆炮的射程远不及海军，他们所观测的也几乎都只是不到10公里的着弹点距离，因此即便是没有蔡司测距仪，其观测精度也是极为可观的。
接到纳西尔的火控数据之后，其下方不远处的数门重炮随即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由于那门体型巨大的240毫米榴弹炮的弹重达到了140kg，需要数分钟的时间才能完成装填，纳西尔随即开始为另外几门150毫米火炮校正着弹点。陆军的炮火压制显然不可能以最高射速进行射击，没有哪个国家的炮弹能充裕到如此地步；当德国炮兵错开射击时间之后，纳西尔眼中的爆炸也变得清晰可辨起来了。几发炮弹呼啸撞落，准确撞击在铁丝网和堑壕附近，火光迸炸，土砾飞舞。5分钟后，重型榴弹炮再度喷吐出炽烈闪耀的硝烟光焰，一团小型蘑菇云陡然在一条法军战壕近前升起，砸出大半个圆形的深坑来。
见到这一情形，纳西尔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在高空中随风飘荡的恐惧，竟也是因为沉浸在观瞄的工作中而感受不到了。
……
炮火怒啸，光焰如虹。一发发前锥后尖的炮弹从德军大炮中爆射而出，轰然怒撞在对面的法军阵地上，激起一团团炽目绚丽的火焰光波。法军的第一线防御阵地，登时在这神罚般的天刑怒火中战栗颤抖。堑壕塌陷，铁丝网崩断炸裂，就连他们埋设在战场前方的地雷，也被这风卷残云的炮弹所接连引爆，成为了在其阵地上爆炸的一部分。看着头顶上簌簌流下的细碎沙土，躲在地下防炮掩体中的法军士兵，脸上已经满是惊恐的神色；他们不断在胸口划着十字，期盼自己的掩体能够在这地狱般的炮击中坚挺到最后。
然而，他们之中的相当一部分人，却是注定再也见不到红日与晴空了。虽然法军已经竭尽全力在修筑并加固他们的防御工事，但当前距离马恩河战役结束毕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在这堪堪四周出头的时间里，他们显然不能将巴黎城外的工事，强化到堪比历史上双方花费半年甚至一年时间，挥动铁铲所取得的成效的地步。而在他们对面的德国人，却是集中了包括7门大贝尔塔在内的1300余门重型火炮实施雷霆炮轰；如此威猛狂霸的火力，即便是历史上德军为准备凡尔登战役所进行的炮击，相较之下也是大为不及！
重达1800磅的420毫米高爆弹呼啸而来，如同天外彗星急电狂舞；法军那经过加固的防炮掩体，竟也是难以抵挡这种耸人听闻的巨炮的雷霆猛轰。用于支撑的土石横木，在爆炸所产生的飓风海啸般的能量冲击当中【创建和谐家园】惨嘶，而后终于无法支撑，轰然崩塌，将几十上百人全部活埋在其中。350毫米列车炮的威力虽然逊色不少，但也同样是那些没有经过特别加固的掩体所难以抵挡的！
日上中天，光华耀目。阳光西斜，晚霞如荼。在连续咆哮了十二个小时之后，德军的炮火竟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如同海潮浪涛一般此起彼伏，回荡万里，千山响彻。待到夜幕降临之时，法军一线阵地上那早已燃起的熊熊大火，又成为了德军继续炮击的绝佳参照物。
第411章 法军的准备
夜色深沉，黑云翻涌，蜿蜒的塞纳河穿过高楼林立的巴黎市中心，在萧瑟的晚风中静静流淌。木门横斜，窗扉晃荡，几只野猫在垃圾遍地的宽阔大街上来回翻找各种食物，映衬着四周没有任何光亮的建筑路灯，更显寂寥凄凉。偶有巡夜的士兵经过，它们便会倏然消失在黑暗里，等到脚步声远去之后，再重新占据这片它们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地界。
自从5月24日法军在边境战役上全线失利以来，巴黎市民便开始背井离乡，逃往法国南部以躲避北方的连天炮火。而随着政府机构的南迁波尔多，加利埃尼宣布首都为战区，以及德军在马恩河战役结束之后仍旧盘踞在巴黎附近的紧张战局；处在德军炮火覆盖下的法国市民，更是举家逃难，唯恐德国人原本是轰炸工事的重磅炮弹砸到自己的头上。时至今日，除了十几万居民还坚持在巴黎西南部一隅不肯离去之外，其余所有地方都是人去楼空；这座繁华富丽仅次于伦敦的世界超一流大城市，如今已然变成了一座死城，再不复当初灯红酒绿的景象了。
巴黎市中心的地下指挥室内，一名头戴圆形军帽、嘴唇上蓄着两撇白色长胡的老者正在沙盘前垂首沉吟，正是巴黎卫戍司令加利埃尼。一只吊在天花板上的灯泡散发着黯淡的黄色光晕，照亮了他那张枯瘦的脸颜。与之前他临危受命之日相比，加利埃尼脸上的苍老之色竟又是加深了不少；就连那双永远都是神采奕奕的蓝绿色的眸子，此刻也有疲惫和倦怠之意流露了出来。
一个半月以前，克鲁克集团军在巴黎侧翼那出乎意料的停顿，使得他原本规划中的完美侧翼袭击瞬间化为了泡影。在克鲁克所部缓过劲来、所向他发动的雷霆猛攻当中，他那支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七个半师的巴黎城防部队，登时便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若不是南翼的英国远征军和法国第5集团军竭力掩护，他这支伤亡过半的残兵几乎不可能退回到巴黎周围的工事内！
在那之后，德军竟是没有向巴黎发起总攻，而是将战略目标转移到了法国北部，这让自总统普恩加莱以降的所有法兰西国民都为之惊喜交集。然而投身军旅已有半个世纪，深谙兵法指挥的加利埃尼却清楚地明白，这绝非是德国人大发慈悲的表现。相比强攻一座已经具备了不俗防御工事，且随时能够得到支援的城市，稳定住自己的右翼显然更加重要；如果德军能从法国北部实现突破包抄、再重现一个施利芬计划的话，那比正面强攻巴黎无疑是要强太多了。加利埃尼心中有着强烈的预感，在巴黎距离一线战场如此之近的情况下，德军几乎不可能会放弃将法国首都一举夺取的念头；他所负责卫戍的这座都市，迟早还会再临炮火兵锋！
有鉴于此，当英法联军在法国北部与德军进行鏖战的时候，巴黎城中的加利埃尼便只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使出全部的力气来巩固这座城市的防御。随着聚集在巴黎正面的德军部队的逐渐增多，笼罩在这片区域上空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法军统帅部也同样开始向巴黎增兵，而加利埃尼则同样令他们修筑工事，昼夜不停。然而德国人却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7月16日凌晨，当轮值的法军士兵还在自己的阵地上挥汗如雨的时候，一片赤紫橘红的人造“朝霞”，便从东北方德军阵地上冲涌了出来。而随着一个又一个小时时间的悄然流逝，德军的炮火竟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仍是如同雷霆般连绵不绝地激奏着！
“吱呀”一声，地下室狭小的木门被推开，体型与加利埃尼完全相反的法军总司令霞飞，迈着沉稳的脚步走了进来。弥漫在空气中的幽苔和潮湿的气息，让霞飞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一只老鼠撒开四腿，从霞飞脚边欢快地跑了过去。
看到霞飞的身影，加利埃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片刻之后，一丝笑意便出现在他的脸上，而后向霞飞指了指自己旁边那张整个地下房间里所唯一的椅子。霞飞老实不客气地将自己硕大的身躯压在了座椅上，而后用他那几乎永远都是沉静平和的语气开口说道：“情况怎么样了？”
“德国人的炮击已经持续了近70个小时，目前的趋势正和你在来的路上所见到的那样，巴黎城郊仍旧每时每刻都在爆炸出红色的火花。根据一线部队的估测，德国人在之前的炮击中，已经向我们发射了大约50万发炮弹。”被霞飞的镇定神态所感染，加利埃尼眼中的疲惫颓丧之意也随之渐渐淡去，轻声回答道。
“我们的损失情况呢？”霞飞顿了顿，而后再度开口问道。
“位于最前方3公里纵深的阵地上，其堑壕坍塌长度超过五分之四，机枪掩体和火炮阵地全部被毁；铁丝网千疮百孔，而埋设在那里的地雷，也应该被德国人的炮弹给全部引爆。这片城郊筑垒工事群，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防御作用。当前，德国人的炮火正在朝更加纵深的地方蔓延，我已经下令让处于那些区域内的官兵，全部撤到后方掩体中，以避免再出现之前防炮掩体塌陷、将大量官兵活埋在内的悲剧性场面。”说到这里，加利埃尼的表情不由得变得有些凝肃，沉声道，“截止到三个小时前，我军各部已经出现超过一万人减员的巨大损失了。”
“我在三十公里外的司令部里，都能清晰听到从巴黎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因此觉得有必要来前线实地了解一下情况。现在看来，德国人是真的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巴黎城，意图瓦解法兰西人民的斗志。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霞飞平淡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地下室内，给人一种莫名的鼓励和自信，“现在俄国人在东线屡遭败绩，英国后备陆军又迟迟不能形成战斗力，我们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我已经尽全部所能满足了你的需求，而你，约瑟夫，则必须要挫败德国人这场蓄谋已久的攻势，从而为我们今后的反攻吹响号角。法兰西有16个省的国土正处在德国人的摧残蹂躏之下，我们必须将它们全部解放！”说到最后一句，霞飞的语气竟也是变得略微激动了起来。
加利埃尼徐徐点头，眼眸里满是坚定的神情。在此前很长一段时间里，由于种种原因，加利埃尼和霞飞这两位法军巨头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颇为紧张的状态；然而在这国难当头之际，他们却早已是抛弃了之前对对方的不满和成见，将全部的智慧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对抗德军、抵御外族入侵当中去。
为了挫败德军此番对巴黎的进攻，性格上极度好强、视自己在军队中的威权如生命的霞飞，此番竟是不惜大幅削弱自己手中的军权，将12个正规师和新编师划归到了加利埃尼的指挥之下，这放到一个月前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后方军工厂所新制造出的，以及从英国人那里得到的重型大炮，也都优先分配给加利埃尼的部队。当前，加利埃尼手中已经拥有了一支数量颇为可观的重炮部队，并隐藏在后方的纵深阵地当中。由于忌惮德军重型轰炸飞艇的威力、以及他们的长身管重型列车炮的报复，这些大炮仍旧静静趴伏在自己的掩体阵地里，并没有对德军的炮火准备发起反击。而等到德军炮击结束，步兵开始进攻之后，它们便会为此前二十余万血洒山河的法兰西勇士发起复仇的惊【创建和谐家园】吼！
除此之外，法军也对德军在天空中巡航游弋的轰炸飞艇做出了对应。此前历场战斗中，那种通体米黄的巨型飞艇，一直都在德军的进攻中扮演者急先锋的角色，在身下地面掀卷起铺天盖地的火浪炎涛；再坚固的工事在它们的重磅炸弹面前，也无不都宛若泥捏纸糊一般脆弱无力，于雷霆爆炸中崩塌炸碎。而法军却完全没有抵抗这种武器的办法，只能任其在自己上空【创建和谐家园】蹂虐，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这一次，施奈德军工紧急开发出了一款75毫米口径的对空火炮，并立即生产了十几门运抵前线。在万里无云的理想天气中，只要德国飞艇敢于出现在4500米以下的空域中，它便能用榴弹以超过8发/分的射速对其实施猛烈轰击。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创建和谐家园】爆声突然响起，沙石簌簌而下，刚才还在地下室中窜来窜去的老鼠瞬间不见了踪影。加利埃尼直视霞飞的绿色瞳孔，用不留丝毫回寰余地的语气轻声道：“赌上我的荣誉和生命。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我就必将在巴黎战斗到最后一息。一切为了法兰西！”
第412章 阻碍
彤云镀金，朝霞耀目，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跳脱而出，光华万道。
经过连续五天五夜宛若狂雷闪电般的咆哮轰鸣，德军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重炮集群终于停止了自己的怒吼。当最后一发炮弹所激起的沙石土砾在空中纷扬散去之后，这片天地终于在极度的喧嚣中短暂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鸟瞰望去，法军阵地上已经德军的无数发大口径炮弹给炸成了月球表面，无数大大小小的弹坑密集遍布在近15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那满目疮痍、浓烟滚滚的景象，让人不仅为法国人所遭受的打击而产生了发自内心深处的震颤与惊悸。
过不多时，双方对峙的战区的平静再度被打破。熟悉的嗡鸣声从天际传来，通体米黄的巨鲨飞艇在比它们体积小数千倍的飞机的簇拥下巡弋而至；而这一次，基洛夫们却再不是从前法军官兵所普遍见到的2艘、3艘，而是整整20艘。放眼所及，平均每一公里长的战线上，就有一艘巨型飞艇徐徐破空而来；狰狞暴虐的凶睛血口喷涂在它们的艇艏上，无不让每一个见过它或听说过其威名的法军士兵都为其胆战心惊！
开战两个多月以来，杀死法国军人最多的无疑是德军的各式枪械；然而要论法军士兵最为畏惧的，则无疑是这种宛若空中堡垒般的巨型轰炸飞艇。相比于躲在暗处偷袭、让人眼不见为净的步枪和大炮火力，这种以莫约40km/h从天空飞来的巨型雪茄，显然会被地面上的每一名法军士兵所发现；而它们所投下的炸弹又有倾山倒海之神威，几乎没有任何一座工事能够抵挡住它的正面雷霆一击！如此明枪明箭、但却让人避无可避的刚猛霸冽的特性，显然会在感性上对法军士兵造成巨大的心理冲击。饶是他们已经下定了死守巴黎的决心，看到这些象征着死亡和毁灭的巨神兵像不要钱似的冒出来之后，仍是忍不住心中打颤、部分防守片区甚至发生了骚乱。法军军官们竭力弹压，最终才以为法兰西献身的民族热情，重新凝聚起了麾下士兵的战斗决心。
而在飞艇的旁边，那些状若蜻蜓的飞机，其数量也远多于此前两军官兵所见到的任何一次；它们如蝗虫过境般的从天际呼啸而来，其数量最少也有数百之众。这一次，宽阔笨拙的三翼哥达型轰炸机占了绝大多数；它们机腹下挂着4发50kg的航空炸弹，尽数投下的威力就连350毫米重炮都难以望其项背！
“各战车连队，向敌阵发起攻击，Panzer Vor！”
青烟缭绕，履带铿卷，在一片汽油发动机的嘶鸣声中，二百余辆战车从掩蔽阵地内徐徐开出，朝着双方阵地前的无人区隆隆驶去。与之前边境战役中那清一色的潘泽尔I型坦克不同，行驶在最前方的却是五十余辆没有炮塔、身形低矮、大倾角车体正面装备了一门较37mm炮粗长敦实了不少的新型战车。大量平端毛瑟步枪的德军步兵紧跟在这些铁疙瘩的身后，排成漫长松散的阵列，步伐缓慢而又坚定地向前走去。
装甲呼啸，战机轰鸣，德军的攻势如同惊涛骇浪，挟卷亿兆威势，雷霆狂飙般的朝着法军阵地那道防波堤冲卷而去。
“吱拉！”伴随着一阵阵金属被压弯变形的声响，德军坦克径直碾过已经是千疮百孔的带刺铁丝网群，朝着400米外的法军阵地隆隆驶去。偶有子弹打在它们的钢铁身躯上，于一串串火星中刮擦起令人牙关发颤的声音。然而相比于正常的世界一流筑垒防线，法军的反击火力显得极为凌乱而稀疏；其不仅无法对德国坦克造成威胁，就连德军的纯步兵冲锋也无法阻止。近90万发炮弹的精确打击，已经将他们一线阵地上赖以抵挡德军进攻的工事全部炸得粉身碎骨；令双方畏若地狱深渊的阵前的无人区，就这么被德军轻而易举地越过了！
编号为027的坦克后方，德军一等兵沃纳正抄着一把近战利器MP-11冲锋枪，跟随自己的猎兵连队向前猫腰推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气息，隐隐夹杂着难以掩去的血腥气味。刚踏上法军阵地没过多久，他便感觉到一股灼烈炽热的感觉从鞋底猛蹿上来，以至于他那双隔着普鲁士军靴的脚底都出现了生疼的感觉：这是极其高密度的炮击对地面进行惨无人道的犁碾之后，热量在短时间内根本难以散去的原因。然而在攻占巴黎的信念驱使下，沃纳没有丝毫的停滞或是退缩；在坦克的掩护下，他紧紧跟随袍泽的队伍，纵横卷过坍塌崩陷的堑壕堡垒，将这片严重损毁的防御阵地上的抵抗力量努力清除干净。
弹坑遍地，火焰熊熊。在德军持续五天的灭世炮击当中，法军前沿阵地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瓦砾。崩碎的工事里不是人影全无，就是尸体横陈，火焰从滚滚浓烟中蹿动舔舐，继续向这片炽热的土地上炙烤温度。沃纳已经随队向前推进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拦阻抵抗。唯一让他这支推进部队感到不适的，便是地面上的弹坑数量实在太多，使得在前方掩护步兵的坦克必须频繁转向，在相当程度上延缓了推进的速度。
“轰轰！”伴随着两颗手榴弹的轰然怒爆声响，沃纳和袍泽又夺下了一段坍塌的交通壕。几名负隅顽抗的法军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红色的上衣浸满了红色的鲜血。眼见推进如此顺利，正在敌军尸体前收缴枪支的沃纳不由得兴奋起来。截止到目前为止，他所在的部队已经在法军阵地上推进了超过3公里；照这个势头打下去，今天下午自己就可以抵达巴黎城下！42年前，普鲁士的先辈便曾征服了这座城市，威廉一世在凡尔赛镜厅的加冕更是将属于日耳曼民族的荣耀推上了光辉的绝颠。而今天，德国即将重现当年那场史诗般的伟大胜利；而所有参与这场最终进攻的官兵，都将作为让帝国的英雄，而被后人永远铭记与传颂！
……
“沃纳，你看那是什么？”二等兵安东用枪托捅了捅沃纳的腰肋，将手臂指向了西南方向的天空，疑声问道。沃纳抬头看去，只见十几个热气球不知什么时候从法军阵地后方升了起来，在空中舒展摇曳。他心中一凛，仰头四顾，却发现己方那些在天空中恣肆俯冲扫射的福克战斗机，此刻竟然全部不见了踪影；就连拥有三对宽大羽翼的哥达I型轰炸机，也只剩下了二十余架还盘桓在战场上。而它们机腹下所额定挂载的4枚50kg航空炸弹，也是只剩下一到两枚了。
“该死，这是法国人的炮兵观测气球！”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已有两月有余的沃纳瞬间反应过来，不由得失声大声说道。战争爆发之初，法军炮兵中原本拥有为数不少的热气球用于对炮兵进行校射；然而在德军战斗机的扫射之下，它们无一例外的都被飞旋激射的子弹给打成了一朵朵在空中燃烧的火团。自从边境战役结束以来，沃纳就再没有看到这种红白蓝三色相间的显眼空中目标，以至于在潜意识中都已经忘了法国人会有这种技术兵器；而当这些气球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沃纳登时就反应过来了它所将带来的恐怖和杀戮！
“快隐蔽！”猎兵连连长雄浑厚重的声音在战场上陡然响起。沃纳和百余名轻装猎兵快速趴伏到就近的弹坑和堑壕中，紧紧捂住耳朵并长大了嘴巴。过不多时，一连串凄厉的尖啸声由远至近，片刻间便已迫在眉睫；还没等沃纳调整到一个最佳的姿势，雷霆般的爆炸声便瞬间在他耳畔响了起来！
“轰隆！”雷鸣巨震，气浪奔腾，饶是沃纳已经趴在了弹坑之内，仍是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创建和谐家园】辣的烧疼感受；加上迎面贴上的炽热土壤，被前后熨烫的沃纳登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呼。一发弹片飞旋激射，贴着他的左边脸颊扫掠而过，溅起一朵妖艳的血红。看到那块隐隐泛红的弹片咄地一声钉在弹坑中的泥土里，尾翼还在空中微微颤动；沃纳登时遍体生津，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湿透！
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沃纳这般的好运气了。法军的大口径炮弹恣肆砸落，在进攻中的德军队伍里掀起一阵阵血腥的死亡暴风。百余名德军官兵连哼也不及哼上一声，便被狂烈汹涌的高温高压气波给炸得血肉分离，横死当场。两辆坦克被炮弹击中，更是如同西瓜般轰然殉爆开来，熔融的金属和缤纷的碎片四下冲天飞射。在对法国人【创建和谐家园】了两个多月之后，德军自己也终于尝到了被重炮猛烈轰击的滋味。
第413章 榴弹炮的缺陷
“轰！轰！”法军大口径炮弹接二连三的在前线阵地上炸响，红光怒爆，气浪迸飞，致命的熔融弹片如暴雨般缤纷怒射。进攻中的德军士兵不是被炸得血肉模糊，断肢横飞；就是被高压气浪所裹挟的弹片碎石贯穿身体，鲜血激射，于凄烈的惨叫声中轰然倒地。短短几分钟内，德军便有数百人彻底倒在了这片被双方重炮反复蹂躏的法军前沿阵地上，剩下的官兵连忙就地寻找能躲避炮弹的掩蔽。
深陷地表的弹坑内，沃纳感受到耳膜传来一阵阵宛若重锤敲击的猛烈爆炸声，心中不由得开始对狡猾的法国炮兵破口大骂。法国人定然是已经摸透了德军战斗机滞空时间不足的这一缺陷，事先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当德军战斗机伴随着进攻部队呼啸而来的时候，他们将自己的观测气球隐藏在空中部队所无法发现的位置，从而躲过了战斗机的扫射压制。而当这些单翼蜻蜓由于油料所限，而在不满一个小时之后摇摇晃晃地飞走的时候，法国人则将他们的观测气球升了起来，从而指引炮兵，给予德军进攻部队以精确的致命打击。而与之前的战斗所截然不同的是，此番法军的炮火已经不再是千篇一律的75毫米加农炮；大量的105毫米甚至是155毫米炮弹纵横交织，呼啸撞落，爆炸威力直接比从前强猛了数倍！
“轰！”沃纳耳畔又是一声雷霆怒吼，大地震颤；爆炸掀起的蒙蒙土浪，在冲舞起数十米高之后倏然掉落，将他直接掩埋在了一片尘土当中。沃纳呸呸吐出口中的干涩沙石，心中又转而开始破口问候起己方炮兵的祖宗父母。从当前法军的炮击程度来看，他们至少投入了300门的大口径火炮用于反制德军的进攻；而在步兵坦克发起进攻之前，德军那令人生畏的重炮集群可是进行了整整五天的暴风雨般的炮轰！在耗费了如此多的炮弹和时间的情况下，己方炮兵竟然还让对方保留了大量的重炮火力，这不是严重渎职又是什么？沃纳发出愤怒的嘶吼，胸中怒火填膺，全然忘了之前那近4公里纵深的法军阵地，正是在德军炮兵的有力轰击下变成一片残垣瓦砾、才使得他得以快速推进的事实了。
实际上，法军的炮兵之所以没有在德军的炮火准备中灰飞烟灭，完全是由于当前的时代背景的原因。
对于以堑壕战为主的一战西线战场而言，短身管的榴弹炮，显然是比加农炮更能发挥出其威力的存在。得益于低初速的这一特性，榴弹炮不仅拥有易于攻顶的高抛弹道、其炮弹也能因强度要求的降低而装填更多的炸药，对堑壕工事的打击力度远胜于同口径的加农炮。除此之外，短身管的榴弹炮还拥有重量轻、造价低廉的优点，这在战场机动和批量生产领域，都拥有较长身管加农炮无与伦比的优势。要知道，德军目前普遍列装的150毫米榴弹炮只有不到2.2吨，而同口径的加农炮却高达5吨以上，这便足够说明一切问题了！
由于这一缘故，德军总参谋部在清英的影响下，从1908年起就开始大量向国内的军火商订购这种武器，并在战争爆发前，实现了在军一级所原有的军属重炮团（2营8连）的基础上，又为每个步兵师配齐了一个营的三连重榴弹炮部队。当前，参与炮击巴黎的德军重炮里，大部分都是这种弹道高抛威力巨大的武器。然而，榴弹炮也是有着它的固有缺陷，那便是基于其炮弹的低初速，所带来的射程的大幅度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