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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姆索诺夫微微一笑,脸上竟是有着说不出的解脱。他整理了一番自己那显得有些凌乱的骑兵上将军服,而后朝着一片松树下更深的黑暗处缓步走去。
夜风清寒,凉意渐盛,漫步在漆黑一片的异国丛林里,萨姆索诺夫的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空明。巴尔干平原的炮火,高加索山脉的刀戈;西伯利亚的林海,满洲冲锋的战歌……过往的一幕幕情景如同走马灯般的在他眼前闪过,宛若做了一场半个多世纪的大梦。然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从一个勇武正直的骑兵旅长变成了唯功利是图的末流:明明知道自己缺乏指挥集团军的经验,却也还要凭借在日俄战争中表现英勇的资本来争夺第二集团军的司令之位?而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变得对上级如此怯畏,以至于在明知后勤补给和士兵体力上存在巨大问题的情况下,也要唯唯诺诺地执行吉林斯基全速推进的命令?
渐渐地,四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茂密的树林如荫如盖,将所有的光芒都彻底吞没。萨姆索诺夫停下脚步,心中百感交集;他摸出腰间的【创建和谐家园】,而后缓缓抵在了自己的太阳【创建和谐家园】。
清脆的枪声中,一只夜鸟被惊得飞上了高空。
第339章 坦能堡大捷
一轮彤红的朝阳从东方天际冉冉升起,光芒万道,彩霞喷薄。
位于弗洛根瑙的德国前线军营里,第八集团军司令兴登堡上将正躺在一张行军床上呼呼大睡,阳光透过窗户斜洒进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亮白色的光晕。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片光亮已经移动到了他的双眼处;兴登堡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缓缓睁开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洗漱穿戴,安享早餐。等到日上三竿之时,一身海蓝色旧普鲁士军装的兴登堡才慢悠悠地出现在了指挥所门前。见到集团军司令眼角处那尚未揉去的杂物,鲁登道夫已经是见怪不怪,而旁边的霍夫曼却是脸颊抽搐,眼中满是不悦的神色。为了夺取战役的最终胜利,他和鲁登道夫、格吕特纳等人在这间指挥所里整整熬了一天一夜;而作为第八集团军的最高统帅,兴登堡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在战斗最紧要的关头竟然自顾自地回去睡觉了!想到自己们殚精竭虑的工作竟然就这么白白便宜了眼前的这个老家伙,年轻的霍夫曼心中便有一股气冒了出来。
“战斗进行的怎么样了?”兴登堡走到地图跟前,随即开口问道。
鲁登道夫瞟了兀自愤愤不平的霍夫曼一眼,道:“经过最后一夜的战斗,我们已经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俄国第二集团军彻底不复存在,东普鲁士格局完全逆转了回来。”当下便把兴登堡入睡后的战役格局和统计数据向他详细道来。
原来早在29日白天的战斗中,饥肠辘辘疲惫至极的俄军官兵便已经丧失了全部战斗力;而到了夜晚,整场战斗更是彻底成为了德军单方面屠杀和抓获俘虏的饕餮盛宴。胜利稳操到手,德军唯一担心的便是有多少俄军部队逃出他们的包围圈。而在这一点上,违抗鲁登道夫将令的弗朗索瓦发挥了巨大作用:从27日就开始朝俄第二集团军侧后方狂飙疾进的第一军,已经彻底封锁了俄军所有南逃的退路。无数形容枯槁的俄军官兵就这么一头扎入了德军的封锁线,在丧失了所有希望的情况下被迫缴械投降。等到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这片70公里长的战场上已经再没有了任何枪声。
当被问及战果如何的时候,原本还古井无波、神似施利芬再世的鲁登道夫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笑容如菊花绽放,以极其激动兴奋的语气向兴登堡汇报了德军的惊世战果。从26日马肯森所部发动进攻以来,德军几乎把整个俄国第二集团军给尽数全歼。俄军的五个军团中,第十三军只有2000人逃出重围,深陷囹圄的第十五军更是只有一名军官逃回俄境,包括两位兵团司令在内的无数俄军都成为了德军的阶下囚。最先撤退的俄军两翼——即第一军和第六军的情况稍好,但其幸存者加起来也不到一个半师;而另一个第二十三军,则只剩下了一个旅左右。德军共击毙俄军7万余人,俘虏更高达13万之众;当用大铁桶熬着稀粥的德军炊事车出现在战俘营前的时候,最少都有三天没吃东西的俄军官兵们险些爆发了德军所无法抑制的暴动。由于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俘虏,德军士兵们不得不暂时将自己的钢盔借给他们当做碗用。而在这一仗结束后的十天时间,德军用了80列火车才把他们尽数押往后方。
在战利品上,德军更是掳掠了难以计数的海量物资。由于俄军士兵早就被饥饿和疲惫给折磨得丧失了斗志,一心逃命,将碍事的辎重军火到处乱扔,这让打扫战场的德军部队收获极丰。俄第二集团军共有约600门大炮,被德军缴获的便有450余门之多,其中甚至有不少都是在俄国军中被奉为瑰宝的122毫米和152毫米重型榴弹炮。俄国人掘地三尺搜刮来的这些重武器,原本是想在东线对德战场上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现在却无端便宜了第八集团军,成为德军反用于打击他们的神兵利刃。至于掳掠的马匹还在统计当中,不过以德军士兵都是将其一群群地驱赶到匆忙搭建起的马厩当中。
相比之下,高唱凯歌的德军损失却极为低微:他们在为其四天的战斗里只有1.3万人的伤亡,期间被俄国人俘虏的袍泽又被重新解救了回来。俄国人劳师远途的筋疲力尽,使得这场原本在纸面上是势均力敌的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碾压;德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一举歼灭了总兵力比它们还要多出一个军团的俄国大集团军。俄国在几天前还气势汹汹的钳形攻势,此刻的其中一翼已经被彻底打断;现在德国第八集团军得以从腹背受敌的危局中摆脱出来,一心一意地对付莱宁坎普这一个敌人了。
毫无疑问,这场空前的胜利应当归功于鲁登道夫。是他一手制定并指挥实施了这一令人叹为观止的战争艺术:德军利用内线作战的空间距离和铁路运输的优势,将大量主力快速转进到预定战场;与此同时,再用部分力量作为牵制、拉长敌军的两翼战线,最后集结全部精锐,于俄军最薄弱的侧翼予以致命一击。面对腹背受敌、且兵力只有敌军一半的极端不利情况,鲁登道夫能敏锐抓住这一闪即逝的战机,并瞬间翻盘、反败为胜;其战略眼光之出类拔萃,组织计划之有序严密,战术手腕之凌厉锋锐,绝对堪称军神般的顶尖存在!
除了鲁登道夫之外,这场逆境翻盘的伟大胜利还要归功于其他的德军将领:得归功于作战处副处长霍夫曼中校,是他提前一步让在贡比楠一役中受挫的德军后撤转进,并率先提出了先打俄第二集团军的设想,从而为鲁登道夫的计划制定奠定了坚实的理论根基和实施条件。得归功于兴登堡,是他的沉着坚定感染了鲁登道夫,使其能够在危若累卵的形势下克服了性格上的缺陷,并让后者的才华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得归功于格吕特纳,这位后勤部长兢兢业业的工作,使德军无论是长途转进还是雷霆进击,都能保证物资充足、井然有序,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俄军一样的混乱场景。鲁登道夫的彻底胜利还要归功于第一军军长弗朗索瓦,正是他的两次临战抗命,帮助鲁登道夫顺利完成了对俄军侧翼的突破,并实现了对整个俄第二集团军的全面合围。
除了德军自身的原因之外,他们的胜利还要归功于敌人。得归功于法国人,是他们的层层催促,让萨姆索诺夫的军队在持续的高强度行军中耗尽了体力;得归功于俄国无能的后勤,是他们补给保障的惊人混乱,让这一整支集团军从进入德境的第一天起就处于忍饥挨饿的境地,极大加速了俄军战斗力的崩溃。得归功于莱宁坎普,是他“唯恐把德国人吓跑”的裹足不前,让德军没有了后顾之忧,并使其从容集结起近乎全部的兵力,猛攻另一支俄军部队。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德军的胜利要归功于此前他们计划中所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一个因素——俄国的无线电讯。严重缺乏密码、密码员和通讯电线的俄军,要么是用初级密码对电文进行简单的加密,要么干脆就直接明码发报,而这些电文在训练有素的德军密码员面前,几乎毫无任何秘密可言。鲁登道夫此后也就靠截获的电讯了。他手下的情报人员白天按时收集电讯,进行破译或是直接翻译,每夜11时送抵他的桌前。倘偶有迟误,鲁登道夫就会坐卧不安,并亲自前往通信兵的房间来查明原因。霍夫曼后来也承认,真正使这场战役胜利的是截获的电讯。“我们有一个盟友,”他说,“那就是敌人。我们知道敌人的全部计划。”
当鲁登道夫将战场形势详细讲述完毕之后,已是临近中午时分。正午的阳光璀璨耀目,将指挥所映照得一片亮堂。兴登堡背负双手,高大宽厚的身躯如同山岳般巍然屹立;他扫视全场,而后用他那雄浑厚重的声音徐徐开口道:“诸位,我们赢得了一场必将永载史册的伟大胜利。我提议,将这场会战命名为坦能堡战役,以告慰500年前在这片战场上死难的条顿骑士团士兵。”
霍夫曼闻言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讶的神色。1410年,这片土地上也曾爆发过一场大战,由四万名条顿骑士团士兵对阵五万名波兰、立陶宛和俄罗斯联军。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与今天迥然两异,条顿骑士团被打得全军覆没,五百年来一直是德国人所不愿提及的伤痛。若能以坦能堡来命名这场战役,则无疑能为先祖一血惨败于俄国人之手的耻辱。霍夫曼本来亦有此想法,没想到竟先被兴登堡给提前说出!看着眼前的集团军司令,霍夫曼的眼中第一次有郑重之情流露了出来。
第340章 全线撤退
正当鲁登道夫手握天时人和、于东普鲁士挽狂澜于既倒的时候,西线的七个德国集团军也如同脱缰的烈马,在广袤的法兰西平原上驰骋出了自己的最强音。
自从边境战役结束之后,德军右翼和中路的集团军便像是死神手中的幽寒镰刃,从比利时到法国轰然扫荡。德军一路上摧枯拉朽,风卷残云;所到之处,面前皆无一合之敌。除了洛林战线还没有被突破之外,法军的所有战场全部如同冰川雪崩,以近乎不可挽回的态势向后方滚滚冲卷。
在右翼,由克鲁克、比洛和豪森所率领的三个集团军冲破英法联军在比利时边境的抵抗后,便轰然杀开了一条120公里宽的崩天裂口,朝着法国腹地浩浩荡荡奔腾席卷,兵锋直指200公里外的法国首都巴黎。在边境沙勒罗瓦战役中被击败的法国第五集团军,此刻正在新任司令官的率领下向后大步撤退:他们先是撤到桑布尔河以南,然后再撤到数十公里外的吉兹;士兵们灰头土面,失魂落魄,与三周之前的意气风发形成了最鲜明悬殊的区别。而至于英国远征军,拥有优秀撤退传统的他们则更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短短三天的时间,他们就向后狂奔了超过80公里,从蒙斯运河一直逃到位于瓦兹河上的努瓦豪。惊魂未定的英军统帅弗伦奇向伦敦一日三催,以万分急迫的语气要求本土尽快增派援军来法作战;然而实施志愿兵制的英国陆军根本没有足够多的后备役人员,仓促之间又到哪里去给弗伦奇提供足以挽回败局的重兵集团?
而在中路,德军的进攻同样极富威胁。由于右翼所能展开的兵力有限,德军同样将实力雄厚的部队部署在了“旋转门轴”的中心地区:由符腾堡公爵所指挥的第四集团军和由清英所统率的第五集团军部署在卢森堡一带,总兵力接近50万人。在此前的战役中,两支集团军都各自战胜了眼前的法军主力,并分别于22日和23日向前大步挺进。尽管符腾堡公爵的部队并没有像清英一样完吃和自己对垒的法军主力,但他们却在26日攻下了马斯河畔的色当,将这个自1870年来就代表着德意志帝国至尊荣耀的城市再一次占据。当大量身着灰色军装的德国枪骑兵昂首跃马,排着整齐的队列隆隆穿过已经满是德意志帝国三色铁十字旗的色当市中的时候,一切都宛若当日巅峰场景的再现!看着德军官兵耀武扬威的场景,色当城中的法国民众无不哀痛悲沮,哽咽无语;一些经历过43年前那场灾难的前辈老人更是心中大恸,泣涕如雨。照这个情形,法国又将滑落到地狱深渊的最底层;而这一次,他们又将会面临夙敌怎样狠厉的宰割刀俎?
面对这一严重崩坏的形势,从开局便一直被德军牵着鼻子走的霞飞终于颁布了一些正确的命令。在德军右翼进军的路上,法军将组建一个新的第六集团军,其兵力将从未被突破的洛林战线调集;这支部队将和总动员令下达后所陆续征召入伍的部队合兵一处,成为一支能够在“日后重新展开攻势”的大军。在组织第六集团军的同时,正在退却中的左翼法军部队应尽力设法保持一道连续的战线,由后卫部队进行“短促而猛烈的反击”,以拖延迟滞德军的前进速度。不过,进攻的思潮仍旧在霞飞脑中根深蒂固,他希望部队能在6月2日重整旗鼓,并投入到全线反攻当中去。
从23日开始,法军各团营耳边回响的字眼是“边退边战”。他们必须阻挡德军如同狂潮怒浪一般涌来的磅礴攻击,为组建部队争取时间,并在此期间建立起一道完整而坚强的战线。在撤退中,这些法军都打出了他们应有的水平,并采用了在此前的败绩中所吃一堑长一智所学来的应急技能;虽然他们仍旧不能抵挡德军的奔涌攻势,但却让德军的推进阻力较战争初期有了大幅的提升。
除此之外,法军的抵抗意志也在撤退中变得逐渐坚定起来。他们不再是在外国土地上进行盲目的战斗,脚下的土地已经是他们的祖国和家园。他们所经过的一山一河,一草一木;他们所见到的小屋阡陌,田野村落,都是法兰西人民用自己双手所辛勤创造出的沉甸甸的结晶和财富。在激昂依旧的马赛曲旋律中,法军官兵以大无畏的勇气坚持抵抗;他们白天掘壕固守德军的进攻,夜晚向后撤退赶路。一连数日,法军败而不乱,退而不溃,其在后卫战中的勇敢表现让德军部队也不由得为之慨然赞叹。
不过单凭这些,却并不能改变法军战线濒临崩溃的极度不利的局面。
随着法军第五集团军从桑布尔河向南撤退,通往法国首都巴黎的门户骤然洞开:在这片两百公里长的纵深上,没有一支强而有力的法军部队!目前,巴黎前方只有由四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所组成的8万英国远征军;他们刚刚从蒙斯一路狂奔到努瓦豪,根本不是人数和火力都占绝对优势的德军的对手。而在巴黎附近,也只有两个刚刚才动员完毕的预备役步兵师;而这些预备役部队因在战前被正规部队多番鄙视,从来就没过得到过足够多的军费来维持必要的训练,目前绝大多数人甚至连步枪都还不能熟练使用!
更令法国陆军部长梅西米大发雷霆的是,总司令霞飞竟然丝毫没有保卫巴黎的打算,他将这座法兰西的千年首都完全当成了和其他城市一样,可以随意牺牲的一个地理名称!霞飞派来了一名将军到巴黎,意图获得这两个后备师的指挥权,用以北上支援三个本土师,这三个师是地处英军和海峡之间的唯一法军。而此时,克鲁克的32万大军正朝巴黎席卷而来。当梅西米将这一情况报告给普恩加莱的时候,这位法兰西共和国总统也为之暴跳如雷。要知道,巴黎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地理称谓,更是法兰西人民的精神象征和法国最重要的铁路枢纽:如果巴黎落入德军之手,那么这场战争至少就都打输一半了!
然而普恩加莱和梅西米都知道,在当前的这个节骨眼上,政府是绝对不能和总司令闹翻的。虽然他们都认为保卫巴黎实属绝对必要,但1870年欧仁妮皇后胡乱插手麦克马洪元帅进军色当、进而造成全军覆没的惨剧仍旧深深刻印在法国高层的头脑中。走投无路的梅西米当前只有一个选择——去找加利埃尼。
作为同样参与了普法战争的宿将,加利埃尼以其在此前数十年间对法国殖民帝国扩张所做出的杰出贡献荣膺最高军衔,并成为了法国军中几乎是最负盛名的将官。不过由于他体弱多病,因此在1911年的总司令竞争中便败给了曾经是他下属的霞飞,自此便一直在巴黎担任闲职。现在是法国从1870年以来最危险的时刻,梅西米便请他出山来接领这幅烂摊子了。
对于加利埃尼而言,这场包围巴黎的战斗他已然是责无旁贷。然而,他手中却全然没有能用于实现这一目标的哪怕是一丁点的军队。列日要塞的事实已经证明,单靠纯粹的要塞工事是不可能抵挡得住拥有巨型飞艇和重型攻城炮的德军攻击;要使巴黎不遭到同列日、那慕尔一样的命运,就得控制住周围三十公里外的地方。而要做到这一点,至少需要一个集团军的兵力。加利埃尼明确告诉梅西米,如果能有一支由三个现役军团所组成的集团军归他指挥,那么他便接受巴黎城防司令的任命,并且能保证“绝对守住巴黎”。
梅西米闻言心中苦涩,他现在连一个师的兵力都难以从霞飞手中挖来,就更遑论三个现役军团这至少7个师的阵容了。然而加利埃尼的保证却多少让他恢复了一些信心,为了说服霞飞调兵来保卫首都,而又不至于【创建和谐家园】到这位独断威严的总司令,梅西米用了一个晚上给霞飞写了一封私人信件,而后令人火速发往总司令部前线。他坚信他熬夜思索的措辞造句会让霞飞回心转意。
正午,霞飞的回复电报发回了巴黎。他在电文中已经同意,法国陆军在这段时间里新组建的预备役兵团和从海外乘船赶来的殖民地部队,陆军部可以酌情将其拿到手中,以供防御首都之用。虽然没有让霞飞从现役军团中抽调部队,但他能退让到这一步,已经让梅西米和普恩加莱为之喜出望外了。梅西米当即以此为根据,扣下了巴黎周边的那两个霞飞原本准备调走的后备师,作为防御巴黎的第一支生力军。时年已经64岁的加利埃尼随即出任巴黎城防卫戍司令。
与此同时,一线绝境中的曙光也从法国人昏暗的天空中射了出来。
第341章 东顾的援军
5月25日,正当鲁登道夫截获俄军明码通讯、回到指挥所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来自统帅部科布伦茨的电话却让他愕然呆愣在了原处。
根据电话另一端的统帅部作战处长塔彭上校所传达的命令,小毛奇竟然要给他增援三个完整的军团和一个骑兵师,这让鲁登道夫为之震惊万分。要知道,德军当下所正在实施的施利芬计划,当年就是他一手参与其中进行制定的;对于西线进攻中每一公里所要投入的兵力密度,他甚至能够精确到最后一位小数。所以,塔彭的话让鲁登道夫难以置信。当前,西线除了德皇的卫戍部队之外,每一兵一卒都投入到了需要被迫切加强的右翼,而今正是右翼攻势的高峰时刻,统帅部怎么会把这几乎都能组成一个集团军的兵力抽调来东线的?
虽然从个人角度而言,拥有更多的军队无疑是每个指挥官所梦寐以求的事;但出于对战争全局的考虑、和对已逝恩师施利芬的忠诚,鲁登道夫还是明确表示了反对意见。由于德军已经截获了俄国人的全部作战电讯,且消灭俄第二集团军的战斗不日即将打响,鲁登道夫强调这些部队东线并不需要;如果真要调来的话,也参加不了这场即将爆发的战斗。然而塔彭却说,这些部队是可以调来的。
这个关系重大的决定,来自于德国最高统帅部的惊慌失措。根据施利芬之前的预期,俄国人需要6周时间才能动员完毕;然而俄国人的动作之快却出乎了德军的意料,他们在动员后2周就发动了攻势,并对东普鲁士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尽管委派了新的指挥官和参谋长赶赴东线战场,小毛奇心中仍是不能放心。根据之前手中所掌握的情报,俄军用于攻打东普鲁士的军队共有2个集团军25个师,其兵力足足是第八集团军的两倍。而东线战场又与西线有着天差地别:那里地域广袤,道路纵横交错,这些情况都注定了德军不可能像西线的阿尔萨斯守军一样,在狭小的正面战场掘壕固守便能确保无忧。一旦俄国人充分利用他们在骑兵上的巨大优势,实施大范围的机动包抄,困守一隅的德军部队也只能是等死而已!
毫无疑问,德国绝对不能将东普鲁士拱手让给俄国人。难民的疾苦,容克产业将丢下来任凭掠夺成性的哥萨克的蹂躏宰割,以及名门贵妇向德皇、皇后恳求拯救她们家族田园和财产的哭诉,都直接影响了小毛奇的最终决定。为了激起反俄情绪,德国政府有意将从东普鲁士西逃的难民分散到各个城市,但结果却是流言蜚起,吓坏了自己。一旦俄军开进柏林,德国在西线的一切胜利都将化为泡影。
此时,德军已经在法国境内高歌猛进,边境战役的“大捷”,使得德军统帅部深信西线已经打胜,并且是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在这种情况下,小毛奇自然就有了加强东线的底气和能力。在最后关头,小毛奇还是因鲁登道夫的反对而收了些手,将原定计划中的三个军又一个师的规模缩减到两个军。然而饶是如此,德军的右翼力量却也受到了不小的削减,而这也正是巴黎守军的一线生机。
5月24日,加利埃尼就任法国巴黎卫戍部队总司令。这位宿将已经从半个月前军队中的那不切实际的“殊死进攻”战术中脱身出来,并充分认识到了防御战术所能具备的独特威力;他将运用那三个军的部队——尽管现在远远没有到手,御敌于巴黎城外。他研究了日俄战争、巴尔干战争和此前法军在萨尔布尔战役中的空前惨剧,深信宽而深的壕沟,上面护以垒土圆木,两侧密布铁丝网和洞口宽广、洞底竖有尖桩的“狼阱”这样的系列工事,由坚忍不拔、训练有素且装备机枪的军队固守,定将坚不可摧。这就是他在炮兵阵地之间的各个地段准备修筑的工事,现在差的便是梅西米许诺给他的那三个现役兵团的部队了。
加利埃尼开始着手将巴黎变作一座大军营。在此之前,由于普恩加莱总统不敢将前线军队大败的消息告诉民众以免引发恐慌,导致巴黎的城防工作进行得极度缓慢:每拆毁一幢有碍于大炮射界的建筑,都必须要区长和工兵总监联合签署一张公文,规定给业主的赔偿金额,这是一种既浪费时间又引起无限麻烦的手续。对于这一情形,加利埃尼使出了和霞飞相仿的铁腕手段:两个后备师纳入城防部队指挥名下之后,他便立即宣布将巴黎政府置于军事长官、也就是他本人的管辖之下,随即颁布了一系列的断然命令。
巴黎军区被骤然扩大,市中心周边35公里处都被纳入军队的管控之下。在这些地区,加利埃尼毫不留情地执行修筑工事的任务,对那些持有异议或摇摆不定的人、软弱无能或办事不力的人,他都从来不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和怜悯,一如他们的总司令霞飞。上任两天里,加利埃尼就解除了两名将官和十名校官的职务,并向全体巴黎市民公布了德军即将逼近、他将于此地战至最后一息的郑重声明。加利埃尼对巴黎人民的热爱程度,一如他对国内政客的切齿痛恨,他坚信法国人民在了解到真相之后,反而会以大无畏的勇气协助军队抵抗入侵。
虽然加利埃尼的这些公然践踏自由和法律的行为在和平时期是绝对不允许的,然而在当前这一生死攸关的局面,他的蛮横威严和独断专行却是起到了最有效的作用。他的上将军衔、他在过往数十年里所创造的光辉功绩,都使得他完全镇压住了任何违拗和反抗,其指令也能得到最有效的贯彻施行。郊区的所有居民,哪怕是“最老迈无能的”,都被强迫拿起镐锹进行工事的修筑。他下令在24小时内征集一万把铁铲,傍晚时分便全部送到。他同时还下令采购一万把长猎刀作为工具,军需官提出异议称难以办到,因为采购猎刀是不合法的。加利埃尼用狼一般凌厉的眼神看了军需官五秒钟,军需官立马转身飞奔而去,于是这些猎刀也在指定的期限内交付给了部队。
工事修筑,桥梁拆毁。所有通往巴黎的道路都设置了障碍,包括下水道也不例外。面包师傅、屠夫、菜农等身强力壮的人被组织起来,牲口则被赶入巴黎市区,在市民平日里休憩散布的布涅罗森林进行放牧。为了加速调集弹药的储存,加利埃尼征集了一切可资利用的交通工具,包括巴黎城中的出租汽车。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利埃尼手中的兵力也开始渐渐变得多了起来。一个来自摩洛哥的步兵旅于27日乘船抵达法国西北部港口,加利埃尼连忙将其死死攥在手中——正是为了这片殖民地的宗【创建和谐家园】归属,法德之间爆发了这场将欧洲五大列强全部牵涉进入的惊世战争。第六集团军于28日在巴黎北部的亚眠组建完毕,虽然其部队是由巴黎北部那三个本土师为核心所组成的杂牌军,但其也算有了一支可堪驱驰的机动部队。在法国腹地,两个步兵师、两个后备师和一个骑兵团的部队正在紧张的动员集结,预计能于6月1日抵达巴黎前线。此外,英国又向法国派遣了一个旅的新远征军,这也加强了协约国在法国战场上的可支配力量。
……
隆维要塞,德国第五集团军指挥部。
一所具有浓郁法兰西风格的古典房间里,戎装加身的清英正凝视着一幅被四角钉悬挂起来的作战地图。作为德国统帅部的核心成员,清英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小毛奇将两个军团调往东线的决定。然而他却并没有对其进行劝阻:德国自古以来就是由容克占据主导阶层,他们在东普鲁士的利益诉求必须得到满足。
而在客观条件上,这两个军也应该被调离法国战场。因为在清英的作用下,德国陆军装备了大量历史上所没有的技术兵器;这些兵器虽然在战斗中发挥了巨大威力,然而它们对后勤造成的压力也是远较历史为巨。在比利时人将境内的桥梁铁轨公路全部毁掉的情况下,即便是以德军的后勤组织能力,也很难再为如此强大的右翼集群提供足够的物资了。
不过这些已经无关紧要。凭借着轰炸空艇和装甲兵之利,西线德军在失去了这两个军之后也完全有机会在决战中一举破敌,攻陷巴黎。在战争进行还不满一月的当前,法军仍然缺乏对付这两种兵器的能力。目前清英所要做的,是在边境战役结束后统御他的军队再接再厉;此时的他,已经把目光聚集到了一个叫做凡尔登的法国小城上。
第342章 战前准备
凡尔登位于洛林西南方向,毗邻马斯河畔,距离法国首都巴黎约220公里。尽管这座小镇只有1.4万人口,其距离巴黎的距离也相当遥远,但由于它扼守住了法国东部通往巴黎的交通要道、且又处于巴黎盆地的最边缘地带,因此便有了“巴黎之钥”之称。
由于凡尔登从法国大革命以来便久经战火,在1870年普法战争中更是成为两军的主要战场,法国遂从1874年开始着手修筑凡尔登附近的堡垒工事,以期能在下场战争中抵御外敌的入侵。经过数十年的加厚砌垒,凡尔登小镇外围已经修筑起了一片迤逦绵延的永备工事地带。相比于比利时列日要塞那令人望而生畏、但却单一缺乏掩护的巨型碉堡,法军在凡尔登的工事则是层层叠叠、纵深广阔,而这一体系在速射武器突飞猛进的现在要比前者更加难以攻陷。
在清英前世所处的那个位面,为了在西线战场取得决定性胜利,德军总参谋长法尔肯海因于1916年初提出了“让法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作战理念,并于同年二月将位于德军战线突出部的凡尔登作为了德军的核心进攻点。在这场持续整整十个月的惨烈搏杀中,德法两军死伤总数接近100万人,残酷激烈的阵地战消耗使得这场战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绞肉机。德军虽然在损失上以43.3万比法军的54.3万占了一些便宜,但却远远没有达到法尔肯海因所预想中的1比2的交换比;随着这场战役的落幕,德军在西线的进攻能力已然从顶峰跌落,战场主动权逐渐掌握在了协约国的手中。
对于清英而言,当前这座小镇也同样成为了他所必须要攻破的地段。这倒不是因为他的历史情节在作祟,而完全是由于当前战场形势所需的原因。只要翻开作战地图,便可发现凡尔登正好处于整条法军战线的中轴地带:它西接埃纳河的法国第四、五集团军,东衔阿尔萨斯的法国第一、二集团军,其战略位置不言而喻:如果德军能从此地形成突破,那么进可长驱直入包抄法军后路,退可威胁法军侧翼、并以此为支点挑起整个西线战局。
历史上,德国第五集团军也曾于1914年8月末进军到凡尔登城下,不过却未能挟胜利之势一举攻占这一区域。其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德军在阿登山林中仅仅打了一场正面击退的战役,未能有效歼灭法军的有生力量。法国第三集团军在兵力上原本就比德第五集团军还要略胜一筹,当他们以近乎全身而退的姿态收缩到凡尔登附近的堡垒工事之后,登时就形成了德军所无法逾越的天堑屏障。
然而在当下,情况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于清英在边境战役中生死豪赌的成功,使得法国第三集团军被歼灭了近三分之二的部队;吕夫于23日命令部队仓惶撤退的时候,这个原本有25万人的集团军就只剩下了8万出头的残兵败将。尽管法军仍旧拥有工事之固,但他们对这一地段的防御力却无疑将较历史同期得到极大的下降,而这正是清英有望夺取这一要害关键的信心所在!
不过即便如此,要想突破面前法国人的防线占领凡尔登,对于德军而言也绝非易事。吃一堑长一智的法军从兵败撤退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在自己所处的战线上挖掘工事,强化着当前他们所唯一赖以重托的城防要塞,其掘壕水平较德军已然渐渐追赶。而防御战所拥有的巨大威力,却是任何一位称职的一战指挥官都绝对不容轻视的;若非如此,一战的西线战场也不可能僵持达四年之久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以当前的技术,冲破坚固筑垒的堑壕防线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发起锐不可当的步兵冲锋用人命去堆,另一个则是施行毁天灭地的重炮轰击。在之前的战斗中,将“殊死进攻”奉为无上圣经的法军向来尊崇前者鄙视后者,由是造成了极其惨痛的巨大伤亡;而作为穿越者的清英显然不可能重蹈其覆辙,用无与伦比的炮兵火力摧毁一切防御,便成了他攻克凡尔登的不二选择。
……
5月24日,清英下达了攻取凡尔登的指令,第五集团军随即在西克特的调度组织下休整聚集,开往马斯河东岸的凡尔登前线。
为了获得理想的打击效果,清英向位于科布伦茨的德国统帅部发出了多封电报,催促后勤方面火速给他的部队送来十万发炮弹。之前的阿登山麓一役,已经让第五集团军的弹药损耗颇巨,以当前的储备量很再难对法军的工事实施彻底的毁灭性的打击。除此之外,他还要求原本准备支援右翼集群的重型列车炮部队大部转移到凡尔登前线,并配以足够的弹药用于支援。
面对清英近乎是狮子大开口的要求,德国统帅部竟极为爽快地给予了满足。由于清英在边境战役中近乎全歼一个法国集团军的胜利,使得小毛奇对他的统兵成绩都大感惊异;加之他作为威廉皇储的这一特殊身份,也使得小毛奇于公于私都无法拒绝他的这一诉求,他当即便签署了调运炮弹的谕令指示。
而在列车炮部队上,小毛奇也如清英所愿,下令将他所要求的大量重型列车炮全部调到隆维前线听候他的调遣。这倒不是小毛奇完全为了卖清英和德皇颜面的缘故,其主要原因完全是由于战场情况所致。
由于比利时人对本国铁路线的全盘破坏,使得这些严重依赖铁路机动的大家伙们在右翼集群中一直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空有惊天裂地之力却无从施展;尽管德国铁道兵正在全力抢通比利时境内的铁路网,然而这也仍旧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对比利时列日和那慕尔要塞的两场攻坚战中,这些在开战前被陆军所寄予厚望的重型列车炮们,全部因为机动性底下而在后方趴窝;起决定性因素的完全是空中的巨型轰炸飞艇,以及奥匈斯柯达军工的305毫米自走攻城炮。随着边境战役的胜利和德军在右翼集群的快速突进,这些大家伙们更是越来越追不上前线步兵的速度,沦为了只能看不能用的摆设。
有鉴于此,小毛奇早就想将这股力量从右翼部队中抽调而去,而给清英的第五集团军则几乎是一个能完美发挥其威力最好的选择。隆维毗邻法国和卢森堡的边境,而后者在边境战役尚未打响之前便已经投降;德军完全可以利用其未被破坏的发达铁路网,将这些列车大炮快速转移到指定地点。除此之外,凡尔登距离距离隆维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50公里,正是德军列车炮发挥其威力的绝佳所在。相比之下,已经和豪森合并一处、并深入法境饮马埃纳河的符腾堡公爵第四集团军,和由非霍亨索伦嫡系所统率的左翼两个集团军,在使用这些列车炮的必要性上便逊了一筹。尚未真正实现一统的德意志第二帝国,也同样是存在嫡庶之分;将这些列车炮交予清英指挥,这正好能让小毛奇卖他一个顺水人情。
从25日夜间开始,大量列车重炮便在蒸汽车头的长嘶汽笛中,经由卢森堡国内的铁路抵达隆维前线。各军下属的技术大队已经铺设了战地铁轨,并引领着这些国之重器抵达指定的炮兵阵地。作为广泛应用此种武器、在世界军事史上都享有盛名的军队,德军中的列车炮数量众多且威力强劲;一门门重型列车炮通过隆维火车站中转后开往前线,其宽厚巍峨的钢铁身躯、和如巨人手臂一般斜指天穹的粗壮炮身,让每一个德军士兵看到之后都热血澎湃,激动不已。
在这些铿锵开往隆维的火炮当中,口径为283毫米的“布吕诺”型火炮占据了绝大多数。该型火炮是从德意志级战列舰主炮的基础上演变而来,其在威力和造价上实现了相当优秀的平衡,因而被德军作为制式武器而成批量生产。在清英的要求下,共有8门该型大炮抵达了前线。除此之外,3门350毫米重型列车炮也被运到了凡尔登附近:作为脱胎于凯撒级战列舰主炮的强力武器,该炮能将470kg重的炮弹投射到45公里外的地方。
最让清英惊喜的是,小毛奇竟然还给自己送来了2门大贝尔塔!该型火炮虽然是身管粗短的榴弹炮、射程只有14.5公里,但其口径却达到了骇人听闻的420毫米;重达817.2kg的高装填系数炮弹威力开山裂地,无坚不摧。历史上,列日和那慕尔两座要塞便是在这种火炮的轰击下化为齑粉;而在这一位面,凡尔登则成为了它们初试锋芒的主战场。
第343章 炮击凡尔登
晨曦初升,光芒绚舞,沉睡的西欧大地迅速从暗夜中苏醒,并展现出了它属于夏日的热烈生机。
位于凡尔登东部的德军阵地上,此刻已经呈现出了一幅令人热血沸腾的壮观景象:超过600门大炮沿着一条12公里长弧形战线迤逦排列,构成了一道由火炮所组成的黑色墙壁。大量身着灰色军服的德国炮兵早已完成了所有的战前准备工作,他们静候旁边,随时等候着开火的命令。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后方由十几门重型列车炮组成的浩荡集群;那些与身下炮架完全不成比例的粗长炮管,如同巨人赫拉克勒斯的手臂一般昂指天穹,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严感和压迫力。而两门口径高达420毫米的大贝尔塔巨炮则更是粗如巨洞,肥大粗壮的制退机筒寒光闪耀,在阳光的照耀下更令人心驰神荡,难以自已!
警报锐响,凄厉刺耳,当霞光将整片大地完全映照之后,整个德军进攻阵地上都响起了火炮准备即将开始的警报声音。德军炮手纷纷开始熟练地往自己耳中塞入棉团,做好发射前的保护准备。最夸张的是为两门大贝尔塔巨炮所服务的四百名炮兵:他们不仅用垫料将眼睛、耳朵和嘴严密保护起来,而且还藏身到了距离大炮一百米外的单兵掩体里,准备用电控发射这门威力惊人的超级巨怪。
5月28日清晨6时30分整,一发红色信号弹从德军阵地后方冉冉升空,彤光怒爆,在朝阳辉煌的霞光里仍是显得历历清晰!
“轰隆隆!”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龙吟,名为“贝莎”的一门420毫米巨型攻城炮对敌军发出了属于这个时代的最强怒吼;粗壮的炮口陡然炸涌开一团十几米方圆的火浪云团,照得后方掩体中的炮手们须眉尽赤。重逾800kg的庞然巨弹如同火龙腾空,雷霆爆射;在腾空至1200米高的天穹中后,随即轰然扑落,朝着法军阵地流星天陨般地怒撞而去!
“轰!”雷鸣巨震,天摇地动,万千尘土沙石发疯似的纵横奔扫,冲天飞窜;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击波如同飓风呼啸,蓬然迸炸,一些砌筑不牢的沙袋砖石纷纷腾云驾雾般地高高飞起,被骤然抛飞到数十米外的地方,翻滚不已。火红色的滚滚炽浪挟卷着碎片硝烟层层叠卷,刹那间便升上了超过300米的高空;远远望去,宛若一个上尖下圆的磅礴金字塔,巍然耸立在天地之间。
几在同时,德军炮兵阵地上赤光骤然迸爆;其他口径的火炮也纷纷加入到这场盛况空前的大合唱中来,向对面的法军要塞阵地倾斜着这象征毁灭的密集弹雨。德军炮兵观察员被放飞到可长时间连续停留的热气球内,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剧烈爆炸中,为爆炸威力与常规火炮迥然两异的己方重炮指引着落点和方位。
赤光闪耀,巨响怒爆;晨曦的光晕中,德军炮兵以平均每小时一万发的速度向法军阵地上疯狂倾泻着致命的炮火。霎时间,法军阵地上沙石土雾蒙蒙翻卷,蓬勃气浪挤压激撞,无数碎片和着液态金属在空中狂飞乱舞;法军士兵只要与之触及,无不鲜血激射,于嘶声惨叫中轰然倒地。法军士兵浑身颤抖地趴伏在掩体内,宛若置身一个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地狱梦魇:耳中所及,四周全是天塌地陷般的末日巨响,隆隆狂震绵延不绝,竟比至为恐怖的风暴雷霆还要凶猛十倍有余!
“轰!”一发283毫米炮弹宛若彗星流舞,冲天坠落,以雷霆万钧之势骤然猛击在一幢碉堡工事上,赤紫炫目的光芒如同火菊怒放。正面的混凝土掩体登时如同被重锤所砸,尽数龟裂,和着扭曲断碎的弹片一道寸寸迸飞,冲【创建和谐家园】射。过不片刻,又是一发350毫米重弹破风长吟,将一所要塞般的工事建筑轰然炸成了万千碎段;滚滚升腾的硝烟中,几名法军士兵浑身着火,发狂似的从破洞中跑出,然而片刻之后,他们便踉跄倒地,再不动弹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德军重炮的轰击在观测员的校射下变得越来越精准;法军只觉得那天崩地裂般的超级巨响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在己方掩体上空轰然爆炸开来,地动山摇。穹顶塌陷,甬道堵塞,大大小小的火团如金蛇高窜、跳跃狂舞,继而连成一片,将法军的工事内部变成一片火海。燃烧所产生的滚滚浓烟和着剧毒瓦斯疯狂侵吞着工事内部的空气,将无数法军官兵窒息在封闭的室内。工事中惊呼大叫,人影奔逃,乱作一团。
虽然法军在凡尔登附近的防御工事从1874年起就开始兴建,按理说历经近四十年的工程早就应该变得坚不可摧,然而其真实情况却并非法国人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进入20世纪以来,逐渐恢复元气的法兰西陆军走上了一条迷信“殊死进攻”威力的不归路;在全盘点错科技树之余,也对修筑工事失去了几乎所有兴致。到了1910年,防御一词更是在法国军中成为了禁忌:就连主张在法比边境线上打一场防御战的米歇尔将军,也被直接免去了原本内定给他的总司令之位!
由于这一情况,法军从20世纪头几年起逐步减缓、并最终停止了这一让陆军“荣誉扫地”的防守要塞的建设,而这一时期却正值火炮技术突飞猛进。1909年,克虏伯军工更是研制出了大贝尔塔这一巨型攻城炮,而这种巨炮在面对已经落后于时代的要塞工事的时候,其胜负如何已然失去了悬念。
炮火轰鸣,如同天河倾泻,海啸奔腾。炮弹剧烈崩爆,摧枯拉朽,猛烈毁灭着这条因后继乏力而已经落后于时代的纵深防线。而其中最具威势的,无疑是两门口径空前的420毫米巨型攻城炮。每一炮轰出,其冲涌而出的炮口炎风和激荡产生的巨大爆炸都宛如雷霆海啸,而铺展百米的火浪云团更是恐怖无比,所及之处登时掀卷起层叠绵延的火海霞霓。在德军的列车炮火力面前,法军的堑壕、土墙、砖石堡垒、混凝土要塞……等所有工事,全部如同泥捏纸糊一般碎炸崩塌。无数德军炮弹如闪电,如雷霆,拖曳着赤红艳丽的迤逦炽尾轰然猛击而下;滚滚炽浪和熊熊烈焰交相辉映,让法军阵地成为了能与烈日交相辉映的耀目光源场。
“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到处都是碎裂的土石钢铁。大量残缺不全的尸体遍地横躺,血肉模糊的肢体内脏随处可见;浓重刺鼻的硝烟在战场上呼卷吹刮,夹杂着人体烧焦后的气味和死尸的恶臭。德国人的炮弹似乎永无止境,剧烈的爆炸从未一刻有过停歇;一个个法军碉堡被摧毁炸飞,一段段堑壕崩落塌陷……突然,一声比海啸狂澜还要猛烈的惊天巨响猛然想起,震得人耳朵有被撕裂的感觉。远远望去,整片战场如同炸开了一般:层层叠叠的火红色气光四面横冲出三百英尺,爆炸范围内的所有物体全部成为了巨型弹坑中的陪葬品——全能的上帝,谁能告诉我德国人这究竟用的是什么武器?”一名在战场后方的美国随军记者,用手中的笔颤抖地记下了当时他所见到的情景。地位超然的他在写完这些之后,当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德国人的炮火强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而工事全毁的法军已经不可能再有效抵御德军的攻击!
日上中天之时,德军那毁天灭地般的炮火终于宣告平息。短短五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德第五集团军便向对面的法军阵地倾泻了近六万发炮弹,其火力投射比起以往任何一场战斗都是远远胜于。从空中俯瞰望去,凡尔登外围的法军筑垒阵地已经被炸成了月球表面:大大小小的弹坑密集遍布,燃烧的烈焰已经在连续的炮击中延伸成了一片火海。残存的法军士兵从掩体中颤抖着爬起身来,双目呆滞,宛若一具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饶是忠诚勇武如他们,此刻也忍不住生出了浓浓的绝望之情。为什么他们和德国人的每一场战斗,都会遭受这种地狱梦魇般的摧残轰击?己方的炮兵部队又在哪里?他们所忽略的是,当前法国军中仍旧是装备的海量75毫米加农炮,而这种火炮由于射程原因,在面临敌方105毫米以上的重炮的炮火准备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机会!
机械嘶吼,铿锵刺耳;超过二十辆潘泽尔I型坦克喷吐着淡淡的青烟,朝着法军那已经尽数损毁的筑垒阵地缓缓开来。在它们身后,大量以散兵队列排开的德军步兵紧紧跟随。见到又是这种近乎无解的进攻,法军官兵悲愤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即便是战死于此,也要守住这片属于自己的山川大地!
第344章 攻占
枪声密集,爆炸轰鸣,德军士兵在前方坦克的开路下,交叠推进,层层掩护,以一个相当迅猛的速度通过战场中的无人区。随着战争的持续,德军官兵也在血与火的实战考验中学习并淬炼着他们的战技;时至今日,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初上战场时的紧张混乱,而是变得如同自鸣钟一般精密有序。
每当法军阵地上飞射来密集的枪弹,德军士兵便快速躲藏到坦克之后或就地卧倒;坦克随即缓缓停下,炮塔旋转,向着法军火力密集的阵地喷吐出橘红色的光焰。机枪组奔突进入合适的战场掩体,娴熟地架设起被拆分开来的马克沁,通过精密的瞄准尺具向露头的法军猛烈开火。在一阵阵撕裂布匹般的凌厉锐响中,沙土飞溅,露头射击的法军官兵不是被打得鲜血飙射,就是赶忙缩回掩体当中,冷汗涔涔,再不敢向外重新开火。本来他们构筑有带枪眼的胸墙,但这些工事早就在之前德军狂雷闪电般的炮击中尽数崩塌了!
随着德军士兵的逐渐向前推进,其后方的炮火支援渐转稀疏,然而法军士兵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又再度在战场上响了起来。德军的迫击炮兵已经推进到了距离前线不足五百米的位置,此刻正匍匐在之前火炮砸出的凹陷弹坑中操纵这种威力惊人的武器。在一声声砰然闷响中,无数尾生三翼的炮弹以极大的弧度呼啸着急速砸落,法军阵地上再度炸涌开蓬然鼓舞的赤橙光浪,土崩石炸。腾升而起的滚滚烟尘尚未散去,德军已然冲到了法军阵地之内!
相比于发生在提翁维尔城下的那场堑壕防御战,调换了攻防角色的德军却并没有出现此前法国人那步履维艰的局面。此前持续五个小时的毁灭性炮击,已经将法军阵地上的几乎所有工事尽数扫荡一空;汹汹突入的德军如同春洪决堤,喧嚣着向四面奔腾席卷。战机轰鸣呼啸,坦克履带铿卷;野战重炮也开始抬起炮口,向更后方的法军阵地发出声震苍穹的怒吼。工事几乎全毁、且在兵力和火力上居于绝对劣势的法军,已然再无法有效抵抗德军的进攻。
截止到当天傍晚时分,法军在凡尔登外围的筑垒阵地便已失守大半;德军工程大队正在紧锣密鼓地铺设铁轨,将283毫米和420毫米的攻城榴弹炮引往更前方的位置展开架设。射程达到45公里的3门350毫米重型列车炮则没有移动,抬高炮口的它们正以每小时一发的速度,在飞机的校射下向驻守凡尔登镇内的法军守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炮轰。每隔20分钟,凡尔登城内都要炸开一朵上百米高的紫红色云团,宛若云蒸霞蔚一般震人心魄;无数砖石瓦砾和着钢铁碎片,在飓风海啸般的澎湃气浪中被吹得四射冲天,狂飞乱舞。经历了白天地狱般炮击的法军士兵,此刻已经陷入了精神崩溃的边缘;每当空气中传来凄厉的尖啸声,他们便会歇斯底里地惊呼狂叫,四处奔逃,似乎每一发350毫米巨弹都是冲着他们自己来的!
不止是底层法军士兵,法军司令萨拉伊将军也被德国人那海啸狂澜般的炮击给折磨得快要发疯了。修筑了数十年的凡尔登筑垒防线,在德军的重炮面前竟宛若土鸡瓦狗;才过了不到半天,外围的防线便已然丢失殆尽。此刻的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前任吕夫究竟为什么会连吃败仗,乃至丢掉了三分之二的军队;这根本不是总司令部所说的“指挥官怯懦昏聩”和“军队缺乏战斗意志”的缘故,完全是因为德军的火力实在太过狂猛!尽管法国军中也拥有性能优异的105毫米榴弹炮和340毫米重型列车炮,性能比起德军同行毫不逊色,然而由于工业产能和战前风靡全军的进攻思潮,法国军中这些武器的数量都是凤毛麟角。它们在战场所起到的支援作用,根本无法同德军相提并论,更遑论德军还掌握着绝对的制空、在炮兵火控上有着对法军碾压般的巨大优势了!
5月28日夜,萨拉伊火速向霞飞发报,请求立即派遣一个军前来增援凡尔登,然而这支部队却是难以到达了。当前,德军右翼集群正在法国平原上狂飙突进;而霞飞正在全力调度部队,将部署在阿尔萨斯的右翼兵力快速投入到针对德军右翼的第四、五集团军当中去。为了抵御这三个德国大集团军的惊天猛击,霞飞甚至一度准备放弃巴黎以空间换时间。虽然他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加利埃尼大声疾呼的三个现役军团也一个都没给他送去。在这种情况下,霞飞又怎么会将部队投入到距离主战场足足有150公里远的凡尔登中去?
晨日初升,彩霞辉耀。次日清晨,德军炮兵又爆发出了天崩地裂般的怒吼,密集狂暴的弹雨轰然猛击在残存的法军工事上,气浪澎湃奔腾,混凝土石冲天飞炸。虽然德军的炮击强度较昨天有所减弱,但空中却出现了四艘法军官兵最不愿意看到的米黄色“巨鲨”;这些家伙昨天因弹药缺乏而未曾上阵,今天便是它们尽情发挥自身威力的时候了。庞然空艇漂浮在1500米的高空,朝下方尽情倾泻着致命的航空炸弹。刹那间,法军阵地上崩爆开如雷贯耳的惊天巨响,无数巨石土砾被狂猛气浪吹得倒贯抛飞;赤芒红光冲天喷涌起上百米高,叠层翻滚,其震撼激烈犹如火山喷薄。航空炸弹与列车巨炮激撞冲起的滔天炽光交相辉映,显得分外妖娆而壮丽。
29日上午,大量德军在炮火掩护下攻入凡尔登核心筑垒地段,与留守在此的法军展开全面激战。尽管法军的核心工事修建得要更比外围筑垒坚固,但其数量较大面积的外围阵地却是远远不及;德军列车重炮以飞机为耳目,逐步修正弹道,最后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将这些堡垒型的大型工事给一一敲掉。随着法军工事的接连碎炸崩溃,他们的抵抗也越来越乏力。
傍晚时分,在如火如荼的落日霞光中,抵敌不住的法军开始从凡尔登附近缓缓后撤。尽管拼死抵抗的法国人仍旧能够在凡尔登附近拖住德军一到两天的时间,但以法军当前的兵力,已经不允许萨拉伊将军选择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