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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像是一座监狱,将他和周遭的一切深深隔绝起来。
云溪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漩涡。
陈昊到底知道了什么?
他说的“你到底不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又走近一步,这一次,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透过海风袭在她的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陈昊却是整个人顿时动了。
他忽然将手中的那个烛台底朝下,慢慢躬下身,烛油开始顺势而下,慢慢地落在水面上凝固成块,下一刻,又被涨上来的潮水迅速带走。
他看着,忽然一笑:“笪筱夏,去年的时候你就和这蜡烛一样,明知道会烧光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点。怎么这么笨呢?”手中的珠光在海风里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立即灭了。
偏,那火苗忽明忽暗,无论如何也没有熄灭。
陈昊眼底的神色一冷,缓缓垂下手,将烛台浸入水底,冷眼旁观,一点一点地任海水将那一抹摇曳的火光吞噬,咬碎,直至,毁灭……
“笪筱夏,生日快乐。”他轻叹,这一句话低得几乎听不清楚,转瞬随风消逝……。
云溪站在陈昊的身后,看着他一个人对着海面自言自语,那一双眼浓重而悲凉,带着残烈的伤痕。
云溪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死后,竟然会故地重游,听到曾经的故人在此缅怀自己。而这故人偏偏还是那个元凶最好的朋友。
这场景,怎么想,都让她觉得荒谬滑稽!
蚀骨的伤痛早已经刻在心底,还有什么可以再在那伤口上划一刀?
那一夜,外公就在她脚边脑浆迸裂,鲜血淋漓,死无全尸。她的房间留着别的女人身上欢爱后的味道,浓烈得让人作呕。
四年痴恋,换来的不过是一朝梦醒,幸福的假象支离破碎,然后那位爱人搂着美人淡然回首,赏了她“玩物”二字。
她才发现,那么多年的付出,换来的不过是对方反复无常的一声轻笑。
她的自尊被萧然狠狠地踩在底下,她的爱情毁得现实毁灭得干干净净,她最后的亲人甚至到现在都死得不明不白,她原本以为,除了萧然这个始作俑者,她才是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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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笑,湛蓝的幽暗之火如冥界炼狱,从那一双举世清亮明眸中卓然盛放……。
“陈昊,人都死了,你在这给死人过生日,有意义吗?”云溪走上前,眼前的海水突然呼啸起来,万籁俱静的夜色里,她的眼睛犹如炙热燃烧的鬼蜮,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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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只觉得心口上的那一道炙热,像是要脱出牢笼的怪兽,呼啸而来,带着摧毁一切的欲望向她张开了血腥大口。
她的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昊知道什么?
陈昊的理智在身后那一抹温热瞬间变成冷冽燃烧的低沉时,已经全副恢复。
他回头,看着眼前气质迥异的云溪,呼吸一窒,骤然变了脸色,“我给谁过生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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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往日对她太过宽宏,还是,詹温蓝太过纵容,这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竟然敢对笪筱夏指手画脚,乱加唇舌?
他忽然对着她冷冷一笑:“一天之内,我们竟然遇上两次,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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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不屑得连头都没回,只留给他一个嘲讽的侧面:“凭你?还没资格让我跟踪。”
空气忽然凝滞,海风里咸咸的味道弥漫在鼻尖,带着一股辛辣艰涩的味道。
陈昊没有说话,看着已经灭了烛火变成一团冷硬的烛台在海水里随着波澜时隐时现,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神情懒散地点上。
袅娜的烟雾在他身边似乎形成了一道屏幕,虚幻得让人睁不开眼。
“你听了多少?”良久,他开口,眼神却并未看她。
落拓、野性、狂放不羁,以及致命的性感!
这一刻,禁欲感十足的陈昊重于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气息。
云溪转身,黑而狭长的一对墨玉双眸冷冷盯着他,忽如千树万树梨花开,带着常人无法直视的幽冷:“你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里。你说,我听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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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眼神丝毫没变,反而又上前一步。
陈昊忽然一笑,慢慢地解开了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如绝世美玉的胸膛在月色下顿时时隐时现,蛊惑诱人得几乎让人心跳停止。
他慢悠悠地吐出最后一口烟,然后,神情风雅地从口袋里抽出一件物件。
HKP7M8/P7M13式9mm【创建和谐家园】。
云溪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满身燃烧的冷火竟又一次炙得陈昊眼睛一眯。
她竟是早有预料,看到这一支上满弹夹的【创建和谐家园】,笑得满脸讽刺。
她究竟是什么来路?
云溪转头,似乎再看一眼那把【创建和谐家园】都不愿意。
第一次见到这把【创建和谐家园】的时候,貌似也是在这里。
去年的这个时候,陈昊说要送给她一件生日礼物。
萧然和陈昊在她还没大学毕业的时候就一起开创了箫氏,如果说萧然是光芒万丈的王,陈昊就是血雨腥风的帝。她除了爱情从没想过会从萧然身上获得什么,更不用说是从他朋友手上接过什么生日礼物。
她爱得卑微,却忘了,陈昊作为萧然拜把子兄弟送给她礼物自是无关大雅。
当打开礼盒的那一瞬,云溪还记得当时自己傻乎乎地看着这把【创建和谐家园】,神情慌张。
在大陆,非法持有枪支,是重罪。
她虽然早知道陈昊此人在黑道上的名气,却无论如何面对这样一个俊美如欧美贵族的男人轻飘飘地送出的礼物会是这样的血腥杀戮。
只是,听他刚刚华里的意思,是不是当时,这把枪就已经暗示了什么?
而她,当真已经被那时的美好假象蛊惑,从而遗落了重要的线索?“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一声惊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云溪回头,待看清楚来人,慢慢地沉下了双眼,淡淡地打量着冷身后的晓芸:“我记得我发短信给你的时候只叫了你一个人过来。”没想到手机没电前,那最后一则短信到底还是发出去了。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来一直跟着的晓芸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和冷搞到一起去了。
现在想来,她能够不住在宿舍,甚至少在课堂露面还不被勒令退学,冷偳居功至伟。
面对云溪那双清冷的双眼,不知道为什么纵横情场的冷偳那么一刹那的僵硬。
可一看到她身后的陈昊,他立即醒过神:“有事回去说,这么晚呆在外面小心着凉。”
说罢,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神色奇异的陈昊。
云溪瞟了一眼脸色死白的晓芸,无良一笑,似乎她看上的男人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手。
不过,瞧她这反应,连冷是她堂兄的事情都不知道,估计,时间也呆不久了。
云溪挥挥手,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陈昊,突然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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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昊倏然转头,惊愕地看着她,“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会有人帮她讨回来的。”一字一句道
“你到底和她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不论是刚来萧氏的那三年,还是跟了萧然后,他从来没有看过笪筱夏身边有过朋友。这个冷家的三小姐,怎么会和夏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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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挥挥手,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陈昊,突然勾唇一笑。
如漫天风雪中盛开的一朵粉红,美得让人侧目,更是心惊。
红唇微启,她轻声慢语,手指懒懒地在他面前划过,空中似乎忽然多出一抹芳菲:“陈昊,你知不知道知道,笪筱夏曾经和我说起过你和萧然。”
陈昊脸色一僵,倏然转头,惊愕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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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看着他骤然转变的脸色,浅浅抬头,望着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低声一笑。
人死如灯灭,转瞬即逝。
当她还是笪筱夏的时候,最后的死讯不过是在报纸上轻描淡写的两句:“据悉,一女子于‘中垣控股’楼下被豪车所撞,肇事者现已畏罪逃逸,目前下落不明,警方正设法追捕中。”
寥寥数字,就交代了她的结局。
车祸死人?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今三个月已经过去了,那个凶手到现在都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报纸上的后续报道自然戛然而止。
就像是石沉大海,她的死,和路边的乞讨者冻死街头一样,毫无新意,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见云溪并不回话,陈昊捏紧手心,以少有的耐心又问了一遍:“她和你说了什么?”
陈昊竟然会在乎她说了什么?
云溪嘲讽一笑,突然转头,幽冷的怒气如湛蓝无形的火焰袭遍全身,满身风华诡谲,却是瞬间换了个话题:“陈昊,你就不好奇你这位今天过生日的‘好友’到底在哪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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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昊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几乎立刻走到云溪的面前,五指一紧,轻松扯住她的右手,漆黑的眼底闪过狼一样的枭狠,“你知道她的墓地在哪?”他查遍了北京大大小小的墓区,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为什么冷云溪会知道?
墓地?
云溪森冷的双眸浅浅地睨了他一眼,仿佛看到一个白日做梦的神经病。
不,是比神经病还不如的【创建和谐家园】。
“笪筱夏没有尸体,”云溪想起死后灵魂漂在空中看到的那些零碎画面,突然一笑,这笑娉婷婉转,如最纯粹的杜鹃,芬芳枝头,满眼清香。可下一刻,她垂眉时,眼底却是空谷阴森:“谁也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她靠近他一步,仰头,将嘴边最灿烂的笑容展现在他凝固住的面色前:“笪筱夏在她外公尸首旁边给一辆车横街撞死,肇事司机来回轧了两趟,当场碾成了碎肉!”
冷偳嘴唇倏地僵直,不相信地后退一步,刚想说这不可能。可下一瞬,他整个人都被云溪脸上的眼神吓得心底一颤。
她的表情,似乎是正眼睁睁地看着那坨碎肉,漫天的潮湿阴冷中,她四周一片殷红,垂眼看着那血腥黏糊的一片,从如花美人到腥臭红水,什么也没有留下。
身后的晓芸一阵哆嗦,当听到最后那一句“碾成碎肉”时,再也强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趴到一边,伏在地上呕吐起来。
夜,越加的黑了。
海风的腥气更加明显起来。
似乎,已经有股铁臭味开始窜流起来。
陈昊的脸上青筋抽搐,太阳穴周边一阵阵地突起,扣着云溪的手腕传来白骨吱吱作响的声音,“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笪筱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