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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当归眸中的一点喜色落在廖之远眼中,而她下意识抓紧药瓶的动作,也没逃过他的眼睛。廖之远立刻问:“老大,段少真的打伤她了吗?我瞧着她不像受了伤,反而是杜尧一副挺尸的样子,看起来伤势不轻,命在旦夕——何小姐,你要那么多解药做什么?这是我们门派的独门秘制解药,专治寒毒,也只能治寒毒,你一个人要这么多解药,是要留着当下酒菜吗?”
何当归面色一僵,强自镇定地将药盒收进夜行衣的里衬,微笑道:“廖大人您有所不知,我这两年拜高大人为师,求教武学门路,蒙他指点一二,学到了点贵门派的微末小技。可一直被寒气在经脉中缭绕的问题困扰,后来更发现那寒气是带有毒性的,还未来得及向高大人讨教,就先见到了寒毒解药,当然要厚颜讨一些,留着以后慢慢吃。”
“哦?”廖之远闻言兴味盎然,“没想到你也在习武,还练了两年了?呵,那你现在岂不是更厉害了,让我想一想,嗯,高绝他入门早,跟的是师祖辈的‘修极上人’,严格论起来,高大人算是我的师叔……那么,何小姐你岂不是我的小师妹了?小师妹哪,既然你会武功,怎么那次在龙舟上,还让我那不会武功的妹妹帮你挡箭呢?为了那一箭,她差点儿送掉了性命,捡回一条命来,我才说了她两句,她竟然给我掰脸子!”
何当归听他提起此事,心中立刻生出愧疚之意,垂头闷声道:“对不起,那次是我连累了青儿,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有了。纵使再有冷箭,我也绝对不会再教她挡。”
于此事上,她的确在廖之远面前矮了一头,不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说话。不过在潜意识中,比起廖之远这个第二世的兄长,她才是距离青儿更近的那个人,所以,有时候她跟青儿之间的气场流动,那种排他性的带着点儿占有欲的“姐妹情”,会跟青儿廖之远二人的兄妹情产生一些冲突。而每到这个时候,青儿都选择站在她这边,渐渐地,廖之远对她的敌意就越来越深。对于这种奇怪的奇特的状况,连聪明如她,也不知该如何解决。
果然,廖之远冷笑:“你真是男女通吃,魅力四射呀,何小师妹。既然你是师妹,那身为师兄的我,就不得不指点你两招,免得日后你功夫不济,还自称五兼门【创建和谐家园】,岂不是要给我们所有人丢脸。”说着离开了门框,径直朝何当归走过去。
陆江北沉声喝道:“山猫,别胡闹,她受了重伤。”
何当归不自觉地选择往高绝的背后一躲,同时也意识到,陆江北正在帮她说谎——他明知道她根本没受伤!不对,不对,他既然知道她没受什么伤,怎么如此慷慨地将一整瓶解药全数赠给她?他剑伤了孟瑄,又送解药给她,这其中应该无关联吧?
段晓楼一直都站在另一侧的门框边上,整个人是一道沉默而孤独的背景色,此时却突然连声质问:“什么冷箭?哪来的冷箭?什么时候的事?山猫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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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11-21
廖之远不理会段晓楼的质问,一双晶光粲然的猫眼逼视着何当归,一步步逼近向她,口中说着:“受伤了?我看不像吧,老大你也被她买通了?我不信你的话,我要自己试试才相信。”说着这话,他的左掌旋臂成龙爪,探手去抓何当归。
陆江北为床上的杜尧疗伤,不能阻拦,只是断喝一声:“山猫,省点儿力气,马上就要来敌袭了,你是咱们最后的战力!”
廖之远不信,嗤一声“见鬼的敌袭”,同时袭向何当归。
何当归在高绝背后缩小再缩小,她记得廖之远是颇畏惧高绝的,可是廖之远的龙爪手顺利抓到了她的衣领,横向一拉就将她揪出来,从头到尾都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高绝在床边坐得如同一座石雕。廖之远成功捉到了她,开怀笑道:“小师妹,高师叔他受伤了,不耐烦陪咱俩玩捉迷藏,你别去闹他,还是好好跟我玩儿吧。”说罢,如拎小动物一样,将她单手拎起,举高掂一掂,“啪!”
何当归襟前的扣子禁不起这样的摇动,只晃了两下就崩飞一颗,于是,第一第二颗纽扣全都没有了,襟口敞开一些,雪白优美的颈子露出来。尽管她夜行衣的里面板板整整地穿着一件月白色软缎中衣,可那颗扣子仿佛一下子崩到了某人的心上,引得身为“背景色”段晓楼暴喝了一声:“山猫!你太过分了!”
廖之远撇一撇嘴,将手中之人放回地上,但抓在领子上的手仍不松开,立意要“公审”一回何当归。
“我过分?”廖之远冷笑,面容很冷,唇角勾起,却没有笑的感觉,他解释道,“我只是想瞧一瞧这丫头究竟厉害在哪里,能接下段少你一掌却毫发无伤,还能让从不撒谎的老大睁着眼睛空口说白话,说她受了重伤,还说什么有敌袭。敌人在哪儿?天上吗?”他另一手去抓何当归的手腕,被对方躲开,于是他抬头看其他人,“瞧吧,她心虚了。”
何当归娥眉微蹙,镇定道:“廖大人说哪里话,你是读诗书礼义的上等人,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双手紧扣在背后,手心中冒出一层冷汗,不知是不是因为“杜尧事件”的缘故,她做个深呼吸,继续镇定地说,“我确实受了点轻伤,廖大人你不信就算了,我要回家,请你松开……啊!你!”
没想到廖之远竟然【创建和谐家园】和胆大到这种地步,一只大手袭上她的胸口,饶是镇定如何当归,也被这样的变故惊吓到。|全手打小说|只因从前无论人前人后,廖之远都没做出过这样的恶行,事实上,在人后的廖之远同她比陌生人还陌生。他竟然如此【创建和谐家园】【创建和谐家园】【创建和谐家园】!
段晓楼也冷喝了一声,还往前走了半步,可这回终于是强弩之末,只半步就斜倒在门框上,被有眼色的雪枭上前扶住。床边坐着的陆江北和高绝皆露出一点诧异神色,可并没有任何要出手相救的意思。
要说何当归此人可疑又怪异,高绝绝对会第一个举手赞成并提出控诉,他与她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中,就发现她体内有一大股不属于她的真气,帮她理顺了那些气之后,她立刻就自前晚一个脚步沉落的普通人,变成了第二天的能使用轻身步法在山道上飞奔的“低手”,连带她走路的脚步声也变得轻浅。无师自通的武学天才吗?他才不相信世上有那样的人。
等一月之后在扬州重遇,何当归的内力又比在兔儿镇分别之时浑厚了不止一倍。若不是因为她的招式乃一套花架子,纯三流武师行列,难看到无法入眼的地步,真是要多菜有多菜……他真要疑心,这少女是否误入歧途,加入了什么邪教,偷练了什么能短期增加内力的邪异武功。他反复在暗中研判,都觉得这名少女的武功不像是练出来的,倒像是从别人那里吸纳来的。
可最最奇怪的事就是,不懂武功的人,要了真气也不起一分作用,只能反噬自身。就好比他的狼狗阿江,给它一百两银子,它也不能叼着银子去酒楼里面享用酒肉,反而会被人类抢走银子。可何当归跟阿江不同的地方是,她明明一开始一文钱都没有。可一旦给了她一百两,她立马就能大摇大摆走进酒楼,熟练地点酒点菜,仿佛以前曾是个有钱人,完全懂得怎么像一个有钱人那样花银子。
这就是何当归的习武进程,予以他的印象——她不会武功,但是她“曾经”会武功,或者至少“懂”武功,至少曾读过不下百本武学秘籍。她学得博杂凌乱到让他叹为观止的地步,但是,他也无法否认,她所知的典故比他还多,而且,她确是一个习武的好苗子,而且,她的花架子招式,处处都透着稚气和可爱。
“啊!”
何当归眼睁睁地看着廖之远的爪子落在自己的胸口上,高绝冷眼旁观不肯救她,就很不可理解了,为什么陆江北也不来管管他的下属了?她的双手终是不能再“镇定”地背于身后,一并来回护自己的胸口,而等在一旁的廖之远的手立刻捕获到她的右手手腕,紧扣住她的脉门。
这受辱的一幕瞧得段晓楼气血翻腾,口鼻同时溢出一些红意,奈何四肢动弹不得,一旁的雪枭忙适时递上帕子。可好端端坐在那里的陆江北却是稳如泰山,纹丝不动,眼观鼻鼻观心,一只右手探在被中为杜尧疗伤,全然没有丁点儿的侠义道精神了。弱女子在面前受辱,他都不再插手过问了?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不过……何当归,真的是一名弱女子吗?这是高绝和陆江北二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冰面具之下,段晓楼面白如雪,额际冒出豆大的汗珠,双目眯作细长状,声音冷如碎冰:“廖之远,你什么意思,你要与我为敌吗?”
“什么意思……”廖之远弯下身子,薄唇在何当归的额际扭成恶意的弧度,热气喷在她冒虚汗的额头上,形成冷热交替的【创建和谐家园】。他轻缓地发问:“我碰到你的胸口了吗,小师妹?”只得到一个扭开的额头作为回答,他又问,“你伤在哪儿,又毒在哪儿?我虽然从没帮人解过寒毒,不过今日新认了个小师妹,见面礼一定不能少……”他将她纤细的手腕拿到眼前研究一下,惊叹道,“三年前不会武功的你,如今内力竟不在我之下,真是一代神奇的武学奇才。你哪里觉得不舒服?师兄帮你。”
何当归极度厌恶现在的这个廖之远,方才在这间房中,隔着两层门听到对面房中的声音,她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上次见他,他还没变成现在这种可怕的紧绷状态,仿佛周遭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能【创建和谐家园】到他。廖之远又吃错了什么药?
上次同青儿一起见了她的兄长一次,虽然后来闹得不欢而散,廖之远被青儿挠破了桃花脸,更被青儿雇来的高绝揍青了眼揍红了鼻子,愤然回京去了。尽管如此,尽管廖之远当时对她的态度也不友好,还用一些刑具和上刑的话吓唬她,可那时候的他,也不似现在这样,揣着满满的恶意,以及愤恨。仿佛,他恨的不只她一个人,而是这天下间所有的女人,只要从他眼皮子底下经过,就犯了他的忌讳,踩上了他的老虎尾巴。
短短数月的时间,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将他变成现在这副一点就着的模样,她实在没工夫也没兴趣知道,毕竟他从来都算不上是她的朋友,他只是她最好的朋友的一个不友好的家长。所以,既然他眼底下揉不进沙子,既然他不预备让她浑水摸鱼,那么,她也只好“坦白从宽”了——
“廖大人请放手吧,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如果你松开手,我会觉得更舒服,”何当归平静道,“没错,我三年前不会武功,经过三年勤奋的修习,现在小有所成,当然了,跟我本人的天赋也是密不可分的。只是不知道,我身怀武功,犯了廖大人您的什么忌讳?您是觉得女子没有资格习武,还是我天赋异禀,让大人你眼红嫉妒了?”
廖之远在她头顶大笑,却只有发笑的动作和气息,听不见笑声,半晌,等他笑够了,方摇头叹道:“我当然眼红,小师妹,每次一见到你,我的眼睛都是红的,胸口都是烫的,真的,不信你摸摸看。”说着拿掌中素手印上他的胸膛,那素手缩成了拳头,极力向后挣动,可脉门被制,挣动的后果就是疼得何当归眼冒泪花。再其次招致的后果,就是段晓楼连咳不止,双目死盯着那一只扣住雪肤皓腕的大手。
“山猫!”陆江北终于开了尊口,“我真没有骗你,我接到线报,说十里坡之外有异动,而且来的人不止一拨,初步估计全是劲敌。经过昨日一战,我们损折了半数以上的好手,如今咱们四人之中,只有你我还能打头阵,你还要把精力放在纠缠这些事情上面吗?”
廖之远充耳不闻,硬压着那只雪白小手紧按在自己胸口上,轻笑调戏道:“来,你的不能摸,我的却随便摸……别弄得自己一副好委屈又好无辜的样子,把你的凶悍模样拿出来给我们瞧瞧,你单独对着杜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掉眼泪、博同情吧?何小师妹,你下手可真够狠的。”廖之远说着这话时,空闲的那只手抓住少女如今那一头已及膝长的乌亮青丝,在他的手腕上连续缠绕了七八圈,而后只是不轻不重地扯动了一下,立马就将少女扯出更多的泪花。
“够了,山猫,真的够了。”陆江北冷冷喝道。
“够了?”廖之远猛力摇晃一下手里的人,大声诘问着,“她对杜尧做了那种事,抬手便毁了他的一生幸福,只是这样就够了?!”
当事人杜尧虚弱醒转,说了一句:“我自愿的,山猫你放了她。”
“你自愿?”廖之远像瞪疯子一样瞪住杜尧,连带他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而高亢,“只是为了一个稍有点姿色的女人,你就自愿变成太监?杜尧,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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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11-22
水晶阁内有了一瞬间的沉默,而后,段晓楼沉声说道:“山猫你看不惯的话,尽管冲我来好了,杜尧他伤到了哪里,你尽管对我下刀——你放开她,否则,我只能动用‘那样东西’对付你……”
陆江北闻言变色:“段少你不许跟着胡闹,‘那样东西’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要到了最后生死一线的时候才能扯线,难道你就为了这样一个荒诞的理由而浪费珍贵的战力吗?”说罢,他又一字一顿地把话说与廖之远,“山猫,我,命令你放开何小姐,你若还认我这个老大,就将她放了。”
廖之远的回应是一手搭着何当归的右腕脉门,另一手扣住雪颈,缓缓退到房间一角,似笑非笑:“老大你帮杜尧报仇,或者别拦着我报仇,我就认你作老大,要是你也跟段少一样喝了她的迷魂汤,那么,我也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在众人都面沉如铁的时候,他又转而望向高绝,“你不是另结新欢了吗?肯定不会拦着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吧,老高?”
高绝默然片刻,然后咳嗽着说:“你给她留一条命,瞧把段晓楼急成什么样子了,你就,咳咳……先把她关在地牢里,等来自敌人的危机解除后,再说别的。”说着掷出一串钥匙,向着廖之远和何当归所在的方向,那钥匙飞得极缓慢。
廖之远自己不接那一串钥匙,却掌握着何当归的手去接那晶亮的凶物,玉手触上钥匙,彷如抓到了什么咬人的东西,甩了两次才甩脱。她没有叫出声,可面上已疼得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她的手是虚握着的,瞧不见里面伤成什么样,只能看到鲜血顺着雪白的手指一滴滴滑落,溅落,在地板上开出红色和白色的两种梅花。
“很好,”廖之远按在雪颈上的大手又加重两分力道,往更角落的地方退去,笑容满面地说,“很好,我也知道你的答案了,高师叔,看来你真的收了她当徒弟了,合禾七日清?你本来打算用在我身上?呵,我可是很记仇的,以后你离青儿远点,我已将她许配给咱们的耿大人了,当侧室。”
在段晓楼的嚎叫,与陆江北的冷喝中,何当归恨声仰头:“廖之远你疯了!你发疯还要拉着青儿垫背!她不会嫁,我也不会让她嫁,你死了这条心吧!”这样说着话,剧痛从受伤的右手发散,蔓延至全身,是一种火烧火燎的强烈灼痛。这种痛,何当归不算陌生,前世为某人挡剑后,就体验过这样的痛,清醒而辛辣的痛——原来这种毒就叫做“合禾七日清”,原来,孟瑄当日就是中了这样的毒,之后才会虚弱成那样。
痛楚像海潮一样冲击着感官的礁石,结果是礁石败给了海潮,可呼痛的声音却发不出口,上齿咬住了下唇,血线急急坠落。力气被抽干,人向后倒去,神智却是清醒的,清醒的神智是她最后的武器。落在廖之远怀中,对方毒蛇般的手指轻啄她的面颊,口中啧啧叹道:“疼成这样都不叫,好倔的丫头,真怀疑你是不是女人……女人哪有你这样的,师兄教你怎么当女人,段少从前肯定舍不得吧……”
“廖之远!”陆江北冷喝,“你再如此痴顽,本总管就为锦衣卫清理门户,亲手杀了你!”
廖之远将手下青丝挑出一绺,扭成麻花,塞进怀中人的口中,分开齿与唇的折磨。他笑道:“陆总管莫急,你不是唯一的惜花人,我也心疼这位美人,可那毒不是我下的,我手里也没有解药,要是有解药,肯定一整瓶给她灌下去,你说对吧?段少。”看向门边时,廖之远的笑容荡漾得更大了,“雕兄,还是你够意思,没想到二十年的兄弟还比不上半年的。”
原来,之前陆江北给雪枭使了个眼色,令其悄悄在后面将段晓楼给点晕了。陆江北看到段晓楼在昏迷之中,冰面下的容颜仍不断蹙眉,似乎正在极力挣扎出那一场昏眠,陆江北摇头一叹,转头问床尾的高绝:“你有解药吗?”
高绝摇头:“忘在家里了,你的信号来得太急,我的行囊都忘家里了。”
陆江北气恼立眉:“你手里没解药?那你下毒做什么!若那毒沾在山猫身上,你又预备怎么办?”
高绝大喘气地补充说:“蒋毅那里有解药,可是方才我进店的时候,见他从窗户里飞走了,等他回来再说吧。”语声慢腾腾得像个老头子,眼光上下扫视床头那一边的陆江北,对方面色焦虑得不似陆江北本人。顿了顿,高绝慢吞吞地说,“本来我还不信,可是看眼下这光景,莫非此事是真的,江北,你也太叫人失望了。”
陆江北一愣:“你什么意思。”
高绝眼光往半昏迷中的何当归身上一丢,问:“你不是对她也存了心思吧,你不是已经断情根了吗?怎么她在你眼里已经重于弟兄了?”
陆江北尚未答话,廖之远先声笑道:“老高你冤枉他了,这里面有个你不知的缘故,是我们跟天机子共知的机密——”他扫一眼门口的雪枭和失去意识的段晓楼,勾唇道,“眼下既没有外人,那么,说说也无妨,咱们老大心仪的既不是我怀里这一位,也不是她的前身公主,而是公主的娘,那一位举世闻名如雷贯耳的皇妃,当今圣上最……”
“廖之远!”陆江北阻止他说下去,“你说出来,我绝对不饶你。”
声音中的杀意和煞气,连跟他最相熟的高绝都诧异了一回,陆江北也有动杀机的时候?公主的娘?哪个公主?前身?什么见鬼的前身?廖之远和陆江北在打什么谜语?!
廖之远用手指梳理两下怀中人的长发,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原来,老大你也受了内伤,是昨天那小子打伤你的吧,你藏得真好,气势汹汹的,吓得我差点儿按捺不住……要动动手指,让怀中人长眠。”不去看陆江北蓝光明灭的诡异双眸,也不去看高绝结了一层冰霜的诡异靴子,廖之远端详着怀中人的小脸,樱红的唇瓣含着墨玉似的发梢,雪颜上的神情清冷不可侵犯,形成别样的诱惑,引诱男人去摧毁她眉间的那一道冰墙雪盾。
“昨天那小子真是帮了我大忙,”廖之远拈起一缕散落在怀中的秀发,顺着那发缓缓上移,一寸寸往上亲吻,“老大被他打伤,又被我气得走火入魔了;老高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一脚踩进那小子布置的陷阱中,如今看情形是伤势反复了;而段少,又变成那样子。你们说,如今还有谁能阻止我和可爱的何小姐亲热呢?”伴随着这话语,手下轻轻一扯,夜行衣上的最后三颗扣子【创建和谐家园】,软缎中衣包裹的丰盈柔软,令廖之远感叹,“果然变成大姑娘了,才三年而已……各位,你们是想让我在地牢,在对过的房间,还是就在这里?杜尧,她那一只手断了你的男根?”
杜尧捶床,挣扎着坐起来,虚弱地怒吼道:“他娘的,你才被断了男根!你放开那姑娘!”虚弱地扯开被子,下身齐整地穿着蓝绸裤,并不见一丝血迹,怎么也不像刚刚受过宫刑。
这一下,廖之远、高绝和雪枭全都愣住了呆滞了。他们自一进门,发现何当归不见损伤,而杜尧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又见何当归对杜尧十分歉意,都立刻在心底做出接近事实真相的推断——何当归为保清白,将杜尧给一刀阉了,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廖之远不可置信,“你,可是你明明一副重伤虚脱的样子,何当归也说你受了伤,老大为你疗伤时也连连摇头,你,莫非你……”
雪枭更吃惊:“我从一个盒子里找到两颗【创建和谐家园】,一颗喂了隔壁房间的那小娘子,另一颗涂在金脉钉上让你踩中,那小娘子的药效都一天一夜了还在,杜尧你的却不在了,莫非你……”
高绝上手确认一下,然后言简意赅地说:“还在,很老实。”
“莫非你,”廖之远和雪枭看一眼杜尧,再看一眼昏迷的何当归,“你已经得手了?你,已经用过‘解药’了?”
明了真相的陆江北看一眼杜尧,后者虚软地倚靠在床头,颔首苦笑:“原本不说,是有一个我自己的原因,不想太多人知道此事,还暗中央求老大为我守住秘密,可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料想也瞒不了多久,你们早晚会知道的……老大,你就跟他们说清楚吧,以免有害何小姐的闺誉。”
陆江北沉吟着措辞:“杜尧他的伤势……方才我试他的脉息,发现他的内力,一点儿都没有了——也就是说,他武功废了——调养半月后或许可以下床,但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至于以后能否复原,只有过上一年半载再看了,当然,我会全力助他。”
“你?!”廖之远晃一下手中布娃娃般软趴的少女,“她竟然废了杜尧的武功?!她竟然……”尖促的语声戛然而止,转而置疑说,“怎么可能?她虽然内力根基厚实,甚至能与我持平,可是她什么厉害的外家功夫都没有,她怎么能办到?杜尧他也不是面团儿捏成的!”
陆江北无声叹息,点醒廖之远:“何小姐一个小丫头,深闺小姐,习武不过三两年,内力却不输给你这习武二十三年的大男人,你方才不是还说她可疑吗?你的天资,比她如何?你的修习深度,比之她又如何?她两者皆不如你,她怎么反而比你少了二十多年的习武历程?”
廖之远脑中一个闪念掠过,瞪眼失声道:“老大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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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11-22
廖之远低头,惊骇地看着怀中苍白如一个布偶的何当归,不自觉地将她丢在地板上……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齐玄余说她是十公主转世,并且说的有鼻子有眼,仅只说这个,还不至于让他和陆江北过分惊讶,可是,天机子齐玄余还道出了一般耸人听闻的怪谈,他说,何当归出世时和十公主出世与死亡之时,都发生了火烛异事和凤凰花开的异象,而那些怪异的事,据闻在古时候的秦朝也曾发生过一次,有一女子深受帝王宠爱却红颜薄命,据说,她身上也有同样遭遇。
最初在水商观山道上见着时,她明明不会丁点儿武功,却在这三年时间中突飞猛进,照这势头一直发展下去,他日她岂不要成了一代功力盖世的女魔头?不行,不行,一定要将此小妖女扼杀在摇篮里才行,回想一下,自遇着她,他身边之人似乎就从没碰着过好事,她简直就是个灾星!身为一名深闺女子,却能招来江湖第一杀手联盟“血盟”的刺杀,还差点儿害死青儿,她每次闯祸都闯得惊天动地,还要别人帮她顶包和善后!
手上酝酿了杀机,在陆江北高绝都未察觉到的死角,缓缓接近少女防备最薄弱的咽喉。只要再接近半寸,这位“大明第十一美人”立时就香消玉殒了,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房间另一头的陆江北和高绝都没瞧见,门口的雪枭十三郎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单臂圈着段晓楼,听着段晓楼模糊的呓语“不要……别松手……”,即使在睡梦之中,他仍然挣扎不止。雪枭听人说过,段晓楼自两年前开始就不再睡觉了,只靠打坐解乏,莫非就是因为那个叫何当归的少女常常在睡梦中折磨他?既然如此,那么……
陆江北不知背对他躺着的何当归命在旦夕,还像一个严谨的老学究,同高绝探讨着何当归的武功进程问题。
“山猫的功力约一甲子半,他说何当归与他的内力持平,”陆江北友好采访何当归之师,高绝高大侠,询问他曰,“高绝,你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的事,当时她是否有一甲子半、即十八年的功力?”
高绝友好地详尽解答:“我上次见她是在茶楼,我们只喝茶吃点心,我并未试过她的功力几何,只跟她下了两盘棋,疑心她是我平生仅见的一名弈棋天才。而她则提出,让我教她圈圈叉叉,她便赠我一套她的著作《论上古珍珑棋局之机辩》,我答应考虑一下。”
“圈圈叉叉?”陆江北疑惑,“那是种什么技艺?”
高绝答道:“那是我们之间的暗号,由廖青儿发明,至于是什么……含义太丰富,一时难以说明。”
“好吧,”陆江北不再过问“圈圈叉叉”的细节,继续采访高绝道,“那你最后一次试探她的武功,是什么时候的事?那时节她有几分功力?你知道她修炼的是什么内功心法吗?”
“咳咳!”雪枭突然发出响亮的咳嗽声,腾地从地上站起来,臂中还扶着昏迷的段晓楼,廖之远的那只杀人之手距离何当归的雪颈只剩一线,骤然定住,抬眸看雪枭,陆高二人也中断友好学术交谈,四目同时看向雪枭。
雪枭张一张嘴,找到了话,却不是他原本想说的话,只因廖之远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警告之意,他不愿得罪廖之远那号煞星小霸王。于是,雪枭问陆江北:“总管大人你不是说有敌袭说话就到,是否应该尽快准备迎敌事宜呢?客房中的弟兄们还疗伤的疗伤、睡觉的睡觉哪。”
陆江北点头赞许他的敬业,吩咐说:“你去唤醒众人,在大堂列队,依照我一早定下的策略摆防御式的偃月剑阵,我几人随后就到。”
雪枭口中应着,臂中揽着段晓楼出门,心中道,何美人,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锦衣卫这些人,他们可是举世闻名的恶人凶人疯人,与他们相交,好时便极好,一旦转恶,那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所以,美人哪,你还是这样死去平静一些。
拖着段晓楼走两步,段晓楼又开始呓语,“做我的新娘……何妹妹……我真知错了……”雪枭足下一顿,又拖着段晓楼回身,去看屋里时,廖之远的手还没按下去,何当归还在昏迷……
“怎么还不去?”陆江北催促道。
雪枭晃一下臂中人,讪笑两声,建议说:“段少伤成这样,肯定不能迎敌了,放在外面还要分神保护他,不如,暂时将他锁在地牢里吧?整座客栈那里最安全隐蔽。”
陆江北点头批准此提议,想一下又补充道:“我瞧楼下的蒋邳也不能再战了,把他也放进地牢里,弟兄们有力不从心者,可一同进去避避风头。”他看向高绝,温柔注目,问,“你是否进去躲避一次?我瞧你的小腿和双脚一时半会儿都不能走路了。”
高绝回视,目光专注坚定,沉声道:“不能走也照样打,你把我摆到大门口,我看谁能从那道门进来!那你呢,你的内伤其实比我更重吧?怎么瞒着不说?”
陆江北叹息:“你们一个个都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我这为数不多的大人再自曝其短,不是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吗?段少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怀疑,扬州府衙,又或者我们中间,有对手埋下的钉子,甚至不止一人。咱们这里的情形,不知不觉间就流水一样流出去了,而咱们还在这里为一个小女孩儿的事儿置气——山猫,你先放了她罢,杜尧的事,咱们以后再说,总有解决之法。”
廖之远听其声,辨其伤,辨出陆江北才是他们几人中内伤最重的人,暗恨昨日那少年下手狠辣,只不过为抢一个有利地势,竟然像有天大的仇一样拼命,可恶,那年不过十八岁的少年为何那般厉害,江湖上何时多出这么一号人物来?再看一眼陆江北蓝光明灭闪动的眼瞳,那眼瞳色泽越浅,就代表其伤越重,这是陆江北自创的“清心诀”唯一的缺陷——每受一次伤,伤势都有一个三十二时辰的疗期,在此时间之内疗伤事半功倍,出了这时间就事半功倍。可恶,是什么人在做内奸,将敌人这时候引来,故意打扰老大疗伤?
他一分神想这些事,手上的杀机不自觉褪去两分。而雪枭见此情形,又建议道:“那何小姐中毒昏迷,一时也无解法,不如,将她也关进地牢里吧?我听段少念叨她念叨得叫人发酸,不如就遂了他的愿吧?将他们二人关一个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