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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庶女归来by:汶滔滔-第1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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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渊闲适地负手踱步,揭穿道:“她虽收了礼物,却寄存在府外钱庄,只待有朝一日退回,她还坚辞拒绝了我的好意,一点都不感激我为她所做的筹谋。这个女人她一点都不乖,这些皆是我听罗府的钉子说的,别忘了,他们不止效忠你,他们还听命于我。”

        “隐瞒此事真情的人是我,我道歉,我只是担心你听后会难过。难道只因这个你就生了她的气?”风扬不解,下意识抓脸道,“你不是向来喜欢上手【创建和谐家园】有棱有角的不顺从的女子么,你……怎么你对她的前后态度差这么多?”得不到对方的回答,他不禁微怒道,“要是你的心意转变了,咱们现在离开罗府也来得及,还风风火火的卜姻缘议亲做什么,没得浪费时间。”

        宁渊冷然望天,慢慢说道:“今天从玄余那儿听来了一点有趣的事情,他说三年前,有颗蓝色刺星从天上落入罗府,变成了罗府苦竹林中的一个山洞。他还说,那刺星是有【创建和谐家园】力的人从异世送来的东西,却因为法力消耗过巨,施法之人魂飞魄散,只剩一点魂魄残片,随着那山洞一起来了这世间。”

        “竹林山洞?”风扬疑惑地看他,“山洞怎么了,天上的星星变成的?你听齐玄余跟你胡扯!你到底想说什么?旁的我不管,这门亲事是你心心念念求来的,你真的要半途而废?现在你到底爱不爱她?”

        宁渊将白色小花放在鼻端,专注地睨着它说:“我第一次在大街上遇见她,第二次在苦竹林入口处遇见她,都未觉得怎样,只当她是个陌路人。然后我进竹林寻觅疗伤之所,找到了那个山洞群,在那里呆了一天,等出来之后,我再看见那小女子的背影,就突然萌生出一种强烈的想得到她的心情,这种心情我从未对任何女子有过。常诺,你可知这其中的原因?”

        风扬听得犯糊涂,只好规劝道:“这种心情就是爱情的萌芽了,小渊你长大了,突然开始喜欢女人,这就是一个转折点,我之所以这样热心你跟清逸的事,就是瞧出她是你第一个喜欢的女人。”作为曾跟你相好的男人,我抽身而退,你还留在原地,让我如何不着急。

        宁渊摇头:“当时我觉得那种心情很新奇,真的曾把它当做是爱,还想把那丫头带出罗府,想对她好。可后来,怪事就接踵而至了,我开始做梦,做那种非常清醒的有自主意识的梦。昔年我从柏老师处学得一种幻梦之技,我做的那些梦就跟幻梦极其类似。每次梦醒后,我的心头就增添一点情绪,对她也更添一点好奇,我以为那样的感觉就是爱,可现在我才发现,那些情绪都是外来的,是有人强加于我的,我对那丫头……一丝感情都没有,还有一种想单手扼死那双眼睛的主人的冲动。”

        “幻梦?哦,这个我知道,半年前道圣大人来讨我的指甲,我一边剪给他,一边听他解释了幻梦的来由,”风扬用折扇一端顶着下巴,回忆道,“据说幻梦虽名为梦境,却又与现实相接,入梦者彼此之间的交流,可算是魂魄与魂魄之间的直接对话。后来,道圣也曾多次召我入梦,要求我做饭给他吃,我怪道,梦里吃米百斤,你醒了照样饿肚皮呀,道圣大人您若不想风餐露宿,只管来漕帮住着便是,我早晚侍奉饮食。可道圣仍是叫我去一片林子里捕猎,猎到鸡兔就烤给他吃,说这梦说假也假,说真亦真,可以当成真实发生过的事看待,梦里吃东西,醒了也管饱——你在幻梦中遇见了清逸丫头?”

        宁渊似笑非笑地说:“我入的并非寻常的幻梦,倒像是别人正在做的一场幻梦,我不小心踏进去了,那感觉甚是诡异。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出现,目睹梦中人的恩怨情仇,他们说话我听得见,我讲话他们却听不到,只把我当做透明一般,而我就曾经深深沦陷于那些梦境里,有时明明没睡觉也在做梦,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分辨不清。”

        风扬望着宁渊那带着冷嘲的表情,不由大感好奇:“你究竟梦到什么了?就算你通过一场梦喜欢上清逸丫头,这也没什么不好,还算得上是一段佳话,我觉得你二人性情颇为类似,乃一段宿世良缘,你可莫要现在错过了,日后又后悔不迭。你不是在战场上为了捡她的那一小缕头发,差点送掉了性命吗?怎么如今来了扬州来了罗府,一个活生生的美人搁在你面前,你又爱答不理的不稀罕了呢?”

        “你久居京城,一定记得前几年戏园子里新兴了一种叫‘连续剧’的戏目,把一个时辰的戏剧丰满了情节,排成为时上百个时辰的长长一部戏,然后每天上演一个时辰,让不少男女老少看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宁渊用两指将手中小花捻为粉末,手心向下张开撒出,平平陈述道,“是这样,我的幻梦也是‘连续剧’,我梦了三年就迷恋了那个女子三年,可今天下午听了玄余的话,我就去苦竹林旧地重游,做了一场新的幻梦,在那梦里,我不只不再爱她,还想要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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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了她!”孙氏指着何当归大叫,“她是个小妖女,对我们所有人下了咒,等咒发了之后,大家就全都中邪跑不掉了!就像琼姐儿这样,杀了她,琼姐儿的病就好了!”

        方才,罗白琼袭击孟瑛不成,一头撞翻了几张凳子,然后就跪趴在地上翻起白眼来,唇角还流着一点白沫。老太太和罗川谷的医术都堪称一流,可两人轮番给她诊视都瞧不出她哪里出了问题,皆一筹莫展。

        而孙氏转头瞧见了何当归和罗白及在一旁聊天聊得开心,登时火不打一处来,这一局明明是自己大获全胜,何当归将会被禁足、禁食,她娘罗川芎也要押赴回府,到时两人同领那诅咒家人的大罪,谁也救不了她们的命。一想到多年前罗川芎被迫剪女儿指甲,把那粉白小手剪出血,又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胆怯屈辱的情景,孙氏就觉得心头溢满【创建和谐家园】,觉得历史马上就要重演了。可是——为什么何当归一点都不惊慌,不下跪求饶,也不摇尾乞怜?

        看到寄托自己全部期望的女儿琼姐儿充满痛苦地在地上扭动,孙氏心疼困惑之余,不禁又想拿何当归撒气,只是禁足太便宜她了,一定要让她吃一顿家法再关起来。

        老太太制止道:“做巫蛊布偶的是她娘,她一个小孩儿常年也见不着她娘,别把她掺和到大人的事里来,我这就唤来潘景阳和广航,去三清观把川芎接回来,给琼姐儿解咒,你有何委屈,到时候跟川芎清算吧。”言下之意,老太太已彻底相信了孙女的症状是被魇镇造成的,而罪魁祸首就是在道观中避世的罗川芎。

        “不行!”孙氏尖叫,“罗川芎有罪,她女儿也脱不了干系!一定要重打四十大板,以作为我家琼姐儿活受罪的抵偿,否则今天这事儿没完!”说着扬手一指廊前风铃上挂的白色布偶,危言耸听地蛊惑众人,“我知道那个布偶的来历,那个白布做成、只有一颗头的布偶,是古时候秦朝战场上专门用来包裹死人头的邪物,何当归这是要诅咒我们所有人掉脑袋,好狠毒的心计!大家一起上,用石头砸死这个小妖女!”

        “你不要胡说八道!”罗白及上前一步,隔离了众人,分辩道,“那个布偶叫晴天娃娃,又名扫晴娘,已有百十年的历史传承,书中也有记载,乃是一种正正经经的祈福之物,绝对不像二婶说的那样。关于此物,书中也有各种记载,元代一位诗人还曾为它作诗曰,‘卷袖搴裳手持帚,挂向阴空便摇手’,你们若不信,待我回去找书来给你们看!”

        孙氏磨着牙齿听完,突然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妇道人家孤陋寡闻,比不上及哥儿你这样的读书人渊博,原来还有这样的典故,我们大家都没听说过,不如你拿来那本书给我们一观吧。”

        罗白及当下点了头就往祠堂外冲,跑出几步回过味来,连忙奔回,重新护住何当归,挡住孙氏的一群爪牙,厉声喝道:“谁敢动她,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孙氏指挥手下家丁仆妇,说:“二少爷也被魇镇了,他现在头脑不清醒,你们不必顾忌他,把他也绑起来栓到一边,让他醒醒神儿【创建和谐家园】魂儿!”

        家丁们面面相觑,不知这样做以后会不会被三老爷秋后算账,一时也没有立刻行动,老太太只顾心疼孙女罗白琼的病况,分身不暇。这一边双方僵持不下,场面一触即发,忽而,夜晚的天光大盛,把夜空照耀得有如白昼,天气也在一瞬间放晴了!

        何当归顺着耳际的碎发,笑道:“瞧吧,我的晴天娃娃把晴天召唤来了,我是否可脱去巫蛊嫌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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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10-24

        这一幕异常天象惊吓到了众人,老太太也顾不上管罗白琼了,将之丢在地上,惊慌地跑上去问何当归:“逸姐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天怎么放晴放亮了,这种天象是吉还是凶?”

        孙氏惊吓之余,提醒老太太:“她一个毛丫头懂什么?黎相士,黎相士他还在外院候着呢,快把他召来给卜一卜!”

        罗白英放眼望了外面的白亮天空,虽然与白昼无异,又比正常白天的日头更刺眼一些,她讲出了更理智的想法:“瞧这情形,突然变亮的日头不止我们罗府上方的天空,而是整个扬州,老祖宗不用慌张,这种奇异天象定然会把朝廷的天文【创建和谐家园】引来扬州,给出官方说法。至于廊前的那个什么晴天娃娃,”她发出一声嗤笑,“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大家不要信她。”

        老太太向何当归求证:“是这样吗,逸姐儿?你也不知道天象的变化,你的布偶只是凑巧了,是吗?”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两个眼皮子一起跳。

        何当归无辜地眨动眼睛:“大姐怎么说就怎么是喽,反正我人微言轻微不足道,马上就要被冤刑冤死了。”这样说着,她绕过一众惊呆了的家丁,走到屋外廊下将那只小小的白色布偶摘下,收入袖中,回来低眉顺眼地站着,道,“外祖父托梦说我命有一劫,现在应验了,我知道反抗也无用,老祖宗要罚要关,请随意便是。”

        “老罗给你托梦?”老太太惊疑,“什么时候的事,你可莫吓唬我老人家!”

        罗川谷的反应最激烈:“逸逸你再胡说八道惊吓众人,这个家里就没有你们四房的立锥之地了!连三清观你们都别想住安稳!”他突然烦躁地挥舞手臂,指点着屋中所有人,说,“走走走!都散了去睡觉吧!”

        孙氏看丈夫这般情形,也暗道今晚就罢了吧,于是指挥仆妇李九光家的:“把何当归绑了押到经阁关着,让三班护院严密看守,不能让任何人靠近经阁,也不能给她送水送饭!”

        何当归安抚了罗白及两句,就乖乖跟着李九光家的出了祠堂门,垂着头等待被绑缚。

        祠堂中的人正讨论着这不同寻常的天象昭示着什么,忽而,只觉得眼前骤然一暗,照比之前盛极的天光,眼前骤然只剩点点微弱的烛火之光,正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时,突然听见院中传来了一声骇人的尖叫,不知发生了什么。“”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心去瞧一瞧屋外的状况,又不敢独自去,最后约好了三五人一起去察看屋外的情形。

        等灯笼照到那一幕情形后,几人纷纷骇然地后退,原来,那李九光家的双眼翻着白目,流着血泪,正抱着左小腿在地上打滚,叫得让人不忍侧耳倾听,简直不是她本人在叫,而是她那不自然弯曲的小腿在叫!而三小姐就那么静静垂袖立着,面罩白纱,双目似睁非睁,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一般。

        老太太等人在祠堂中揪心地等待着,罗白及本来第一时间就想冲出去察看,却被老太太喝令人拦腰抱住了。在一票忐忑的目光中,出去探察的人抬着李九光家的回来了,其双眼虽不似受了什么外伤,但懂医理的人看一眼就明白,那定是瞎了无疑。再看她的小腿,从中段部分开始向外弯出一个很大的弧度——瘸了!骨折了!

        等这一票人全进了门后,何当归的裙裾飘然若莲,跟在他们后面进来,抬目扫视屋中人时,那一双清波流转的秋水眸此刻带着三分寒光,惊鸿潋滟,似嗔似嘲地从众人脸上划过,有若实质的刀兵。可是这样的目光只有一瞬,让众人疑心是否是自己看花了眼……那是什么样的眼神!那是幽鬼般的眼神!

        室内静默了长长一刻,滴答,滴答,滴答,是众人心中的更漏。

        最后,老太太率先开口了:“逸,逸姐儿啊,这是怎回事?李九光家的她怎么了?天色,怎么突然又黑下来了?这晴天黑天,跟你的晴天娃娃没什么关系,对吧?”

        何当归耷着眼皮,答道:“回老祖宗的话,晴天娃娃就只是一只祈福的娃娃,是我做了为罗家、为外祖父和家里人祈福之用,又不是天上神仙的法器神器,怎会跟天黑天亮有什么牵扯呢?至于李大婶……方才她拿着打算绑我的绳子走下台阶,谁知天说黑就黑了,我受到惊吓,抱头蹲在一旁,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大家打着灯笼一朝,我也跟大家同样吃惊,李大婶的腿怎么断了呢?眼怎么瞎了呢?吓了我一大跳!”声音却平静顺溜的好似李大婶是一只臭虫的名字,腿断眼瞎都没甚大不了的。

        之后,又是长长一默,孙氏突然美眸一张,单手叉腰喝道:“你是凶手,凶手就是你!你跟李九光家的有私怨,所以趁着方才天色变暗的一瞬间弄瞎她的眼睛,弄瘸了她的腿!你这是伤人致残,我要送你到官府治罪!”

        何当归无声地笑了,笑意不达眼底,众人瞧不见她唇畔的弧度,只瞧见那一面白纱如吹皱的春水般滚过涟漪。罗白及又出来抱不平:“二婶子你怎能空口诬陷人,三妹妹跟李九光家的有什么仇怨?上次李九光家的从二楼一个花盆丢下,差一点就害死三妹妹,我勒令这个老奴给三妹妹道歉,可这老奴却倨傲得很,连磕头道歉都不肯,三妹妹不也没跟她计较吗?”

        孙氏刺耳一笑,拍手道:“这还不叫有仇怨?这简直是深仇大怨!这就是杀人动机!”说着说着,她已经把地上哀嚎不止的李九光家的当成一条死尸了。

        丁熔家的也立刻站出来助言:“去年彭二少爷寄来一批上好素绢给三小姐,桃夭院中满满摆了一地来不及入库,夜里就遭了贼了,还被你们桃夭院的人当场给捉了个现行,那贼人就是李九光家的,三小姐你不会这么健忘吧?”

        何当归笑如银铃:“怎么会忘呢?那批素绢是青儿托了彭渐公子从京城采购的,不过在我院里略放一放,若是弄丢了,我真不知该如何跟朋友交代呢。白天时薄荷就跟我说,有个面熟的大婶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一直看,我怕有什么不妥,就让几个上夜的丫头警醒着点,结果按住了那贼,才发现是宝芹阁的粗使婆子,李九光家的。我怪道,都说二婶子待下人宽厚,怎么她院子里的人偷东西偷到我桃夭院来了呢,我一个没收入没进账的小姐家里能有什么油水。”

        丁熔家的噎了一下,哼道:“三小姐你别岔开话题,这就是你跟李九光家的结怨的标志,若是以上两桩不够,还有二太太给你缠脚那次,也是李九光家的给你上的布,后来你的脚不适应缠脚,几天不能下地走路,不能去上学,这还不叫有怨?你分明是挟怨报复,弄瞎她的眼睛,你好狠毒的心!”

        何当归默然一刻,有怨?当然有怨。狠毒?还不够狠毒。

        这李九光家的跟她的确有一段宿世之仇,前世早在出阁之前,她住西跨院的时候,李九光家的就三天两头地来西跨院偷东西,大大小小的东西都偷,连绳上晾晒的衣服都偷。当场捉住贼手后,李九光家的哭诉求饶说,她儿子好赌,家里被追债才出此下策,行此暗昧欺心之事。当时,她滥好心放过了此妇,没拿此妇去老太太那里治罪。

        回头她被孙氏诬陷而罚跪,几个时辰后她撑不住了,哀求李九光家的帮她说句好话,只得到一口从上方唾来的痰。这还不算,过了一段时间,她听丫鬟说,李九光家的把偷去的她的小衣肚兜卖给底下的小厮和护院。

        假如说这些都只是些宿怨,那么,她与此妇的宿世之仇更是水洗不清的。母亲最后住在罗府那几年,此妇就是母亲院里的管事,后来孙氏端着一碗掺毒的药走进母亲屋里,也是此妇给孙氏提供的便利……只是眼瞎腿断,还真是便宜了此妇,何况眼瞎是此妇自己的问题,自作孽不可活,与她何干。

        罗白及见何当归不回嘴,于是又助声道:“丁管事你还有脸提给三妹妹裹脚的那次,我无意中听说了你们把三妹妹的裹脚布浸石灰水的事,就找到了负责此事的李九光家的,暗中塞给她十两银子,让她把那条布换成好布。可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明满口答应着收下了银子,回头仍把那泡过浓石灰水的布往三妹妹脚上缠。三妹妹觉得痛,可是老祖宗在旁监督,说第一次都会有点痛,以后就好了,硬逼着三妹妹缠了那烧脚的布!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欺负三妹妹,她何曾招惹过你们!”

        丁熔家的嘎地一声笑:“就是因为她往日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愤,所以才会在无人的暗处突施杀手,加害李九光家的呀!此事已铁证如山,老太太二太太,现在不扭送官府,更待何时!”

        老太太没想到那次缠脚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内幕,不禁听得暗暗皱眉,对那李九光家的印象变差,也气孙氏不懂事,又搞这种小动作欺侮没娘管的逸姐儿。她看一眼地上哀嚎的李九光家的,不欲给此妇讨公道,下人的命值几个钱,何况又是个不敬主子的奸猾婆子,手脚还不干净。不过,老太太还是循例问:“逸姐儿,你有什么要说的?这李九光家的伤跟你有关吗?”

        何当归点头答道:“说有关也有关,说无关也无关,端看老祖宗如何裁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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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10-24

        众人闻言表情各异,何当归继续陈词道:“有道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罪莫大焉,这是书院的鲍先生教过的话。|全手打小说|”她也已然把地上哀嚎不止的李九光家的当成了死人,进一步辩述道,“就算是公堂上断案的大老爷,除了动机之外,还要让仵作检验一下尸体,还要看一看嫌疑犯是否有能力做下此事。老祖宗和二舅都是高明的大夫,何不上前看一看李大婶的眼睛是被外力抓伤的,还是她自己身体不好,以致眼瞎流血呢?”

        老太太依言上去看了一回,见那李九光家的眼中没了黑眼珠,看上去仿佛在翻白眼,眼角的血泪还在大颗大颗地往外涌动。老太太又捉起她的手腕,号脉片刻就低呼道:“这个是……止偶畏光之症,此妇有眼疾!”

        孙氏不懂医理,强辩道:“就算李九光家的有眼疾,怎么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你们两个人一同出去了,天黑没人看见的时候,她就突发了眼疾?”

        何当归为孙氏扫盲:“二舅母你有所不知,这种止偶畏光之症,最初是因为饮食不当,导致的人眼晚上看不见东西。普通人看不见也就看不见了,索性天黑就睡觉吧,可这位李大婶却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她晚上最喜欢去别家院子里溜达,怎么可以看不见东西呢?我猜她是用了土法子,吃‘地三方’,再加上于暗室中盯香火头训练目力。那‘地三方’是种烈药,见效快,副作用来得也快,瞧吧,”她踱着方步,绕着反面病例走了一圈,叹道,“这就是有病不正经看大夫,吃这个偏方、那个土法造成的后果了。而那一种盯香火头的目力训练法,是给正长个子的半大孩子用的,李大婶您老一把年纪,老眼昏花还盯香火头,没的把眼珠子瞪掉了,啧啧。”

        “患了‘止偶畏光之症’就突然瞎了眼?”罗白英问。

        “止偶畏光之症虽然不是一定瞎眼,但有瞎眼的潜质,”何当归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是这样,假如天光不忽明忽暗,假如她不仰头看天,在极亮的时刻突然失去一线光明,她也不至于突然眼疾发作变得这么可怕。加上她正好在下台阶,走得急急火火,又被手中的绳子绊倒,她不摔断腿,谁又摔断腿呢?”反正我没上去绊她一脚,信不信由你。“”

        孙氏咬牙切齿,李九光家的死活她不在意,可这么好的机会不扳倒何当归,她如何甘心!她上前指着李九光家的小腿,喝道:“她自己摔能摔成这样,我不信!”

        罗白英也是略懂医理的,又发出了质疑:“大家都知道,人是有自我保护意识的,她滚下台阶的时候肯定有一些保护动作,这个弯曲的角度也太不寻常了,不像是摔的,倒像是被人踩断的。”

        何当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有自我保护意识不假,可问题是她在滚下台阶的一瞬间眼疾发作,眼和腿比起来,眼比较疼就顾不上腿咯。大姐你说她的腿是被人踩断的?那她的裙子上可有某人的脚印?那你怎么不问问她本人,有没有人踩她的腿呢?”说着走近弯腰,轻柔地问,“李大婶,我踩你的腿了吗?”

        李九光家的一边抖如筛糠,一边哀嚎不止,呼叫着“救我,给我治伤”!何当归连问三遍,又许诺给她治伤,她才用力摇了摇头,说,“没有人踩我,我跌下台阶,腿就变这么疼了。”那是自然的,何当归心道,这种“隔空打牛”的绝技我练了很久都不成,若不是从舟逝那里收来了一票真气,我至今还做不到呢。今天第一次用在你身上,也算是看得起你了。

        孙氏闻言略感失望,而罗白及又力挺说:“大家看三妹妹单柔得一阵风就能吹走,再看看李九光家的,人高马大,膀大腰圆,三妹妹怎么可能伤害到她,讲到哪里都是没人相信的。”何当归也很配合地垂头,做出单柔到不能再单柔的样子。

        事情讨论到这个程度,老太太觉得一个奸猾伤残的老奴已不配再成为中心话题,于是吩咐人把她抬下去。事毕,老太太又转向何当归,问:“逸姐儿,你的晴天娃娃怎会如此凑巧,挂上不久就雨停天亮,摘下去就突然天黑,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可要说一个小孩儿的布娃娃能改变天色,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信。

        何当归从袖中摸出布偶,抚了一下正要答话,张还家的匆匆跑进祠堂,附耳跟孙氏说了两句话,孙氏立时面露喜色,对老太太说:“老祖宗,之前媳妇说的能指证何当归作恶的证人来了!”

        “证人?”不止何当归,很多人都是一阵好奇,何当归自嘲地笑道,“二舅母又弄到证人了!作恶?我要是有作恶的本事,又怎会一个月内连着两次被二舅母教训?”

        孙氏得意地扭唇:“你别不信,此人乃是你的亲人和闺蜜,她亲眼看见你的恶行,她的证词比十个普通人说的话都有效。”

        经过这样的造势之后,所有人都对此人的身份表示好奇,何当归数来数去,自己的闺蜜只一个青儿一个珍珠姐,是什么人如此皮厚,跑来冒充她的闺蜜?至于亲戚,除去罗家这一大帮人,她的亲戚就只有……

        远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众人一起扭头去看,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年约十八,玲珑有致的身躯包裹在一套破烂的乞丐服中,看起来甚是狼狈,不过乞丐服外却披了一件华美的灯芯绒碎花锻的半长披风。

        何当归瞧着那披风眼熟,像是从前罗白琼曾穿过两次的那件,至于那少女的脸,她也不陌生,瓜子脸盘,皮肤幼白,双眉弯弯,目若点漆,鼻尖微微上翘,这少女是凌妙艺。两年不见,她的美充分绽放出来,如腊月红梅一样有韵致,连乞丐装都不能遮蔽。

        何当归挑眉,凌妙艺是何校尉的外甥女,自己是何校尉的亲生女,如此说来,自己跟凌妙艺的确称得上是“亲戚”,至于“闺蜜”?等下辈子吧。自己跟凌妙艺之间的关系,只能用“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来形容,自己没把对方当成对手,几次三番的避让,对方却从第一次见面就认自己作敌人。

        凌妙艺大步走进来,进了门就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凌妙艺,是京城凌府的三小姐,说出我的身份,你们家的人一定不欢迎我,不过我只说一件事,说完我就走。”

        “她是谁?”罗白及悄声问何当归。

        何当归悄声回道:“她叫凌妙艺,读过一年澄煦的女子学院,二哥哥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认识她也不奇怪。”

        罗白及皱眉打量那个脸上脏兮兮的美貌少女,打量了半晌,突然蹦出一句:“她跟你长得有点像,脸盘和下巴都像……她是你的什么亲戚?”罗白及问完又后悔了,京城来的人,八成是跟何家有关的亲戚吧,老祖宗说了何府里住的全是【创建和谐家园】。

        此时,罗白琼的“羊癫疯”好了,看着旧日同窗凌三小姐,她咧嘴笑了,那个女人是何当归的克星,只要她一出现,何当归就要倒霉。

        何当归一扬下颌,不露声色地望向乞丐少女,道:“让她自己说吧,我也很好奇我跟她有什么亲戚关系。”

        凌妙艺亦望向何当归,漆黑的眼珠流泻的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她宣布道:“我娘亲是京城何府的嫡长女,何敬先是我亲舅舅。”此言一落,果然老太太的脸色立刻就不好了,眼角也不自觉地抽动。凌妙艺不在意地说:“从前读澄煦的时候,我跟何当归也有一些交情,她曾不止一次表示过对何府的向往,我也把我舅舅家的种种情况讲给她听,我们就这么做了好朋友。原本我也不想上门来揭发她,可她的行为实在太令人发指了,我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出来指证她。”

        老太太听完之后,脸色明显转阴,不管那丫头打算着要揭露些什么,她所说的逸姐儿“向往何府”,听来实在刺耳。罗府对这个外孙女难道不好么,她竟然心念何府?

        好吧,就算孙氏这个二舅母刻薄些,就算赵氏那个大舅母嘴巴少点遮拦,就算梁氏那个三舅母兼义母性情冷淡些,跟她少了点儿母女缘,自己这外祖母待她可不差吧!这时候,儿子川谷之前说过的话忽而就在耳边回荡:娘,你心胸宽广,把四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连我们这些真正亲生的瞧着都眼热,可她们却时时刻刻心中有数,不把您当成亲娘和亲外祖母看待!看待!待……

        老太太心绪阴沉,熟悉她的人都感觉得出来。孙氏暗自乐开了花,那姓凌的小妮子早不来晚不来,却在今晚发现巫蛊布偶,讨伐何当归和罗川芎的时候出来作证,真是天助我也。

        罗白及担忧地看一眼何当归,忍不住出声为她开解道:“首先我从未听说过三妹妹有这么一位表姐兼闺蜜,三妹妹为人内向,好友只一个廖青儿,这位凌小姐突然自称三妹妹的好友出现,一跑出来就以言辞攻讦三妹妹,实难令人相信你二人的关系好得可以谈论这么私密的话题,三妹妹从不喜欢跟旁人讨论她的身世。退一步讲,就算三妹妹向你打听两句何府的情况,也无可厚非,算不上什么恶行吧?”

        凌妙艺的柳眉高高扬起,扫视一遍全场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她当然有恶行!我看见何当归让她的手下,那个叫何当游的男人,跑去城郊的罗家祖坟弄鬼,不知在做什么邪异之事,总之不是好事,还在祖坟不远处的树林里挂了一堆死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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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10-24

        “死老鼠?”老太太瞪眼,“逸姐儿你往罗家祖坟放死老鼠?”

        何当归不否认,只是纠正道:“不是我放的,是我让小游放的,不是放在祖坟,而是吊在祖坟后的小树林,而且最重要的是,放的不是死老鼠,而是死貂,金貂。|全手打小说|”

        “你……”老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憋出一句,“有什么不一样?”

        何当归有耐心地为她解释道:“死老鼠半文钱一只,死金貂一两四钱银子一只,这就是区别。一共十二只小金貂,用去我一个月的月例呢。”

        凌妙艺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及提供更多证据,何当归就自己痛痛快快地承认了罪名,一时也闭了嘴,静观罗府怎么处理她。而罗府人都被这样的逆转惊到了,孙氏都不敢相信好运就这样从天而降了,何当归自认往罗家祖坟放死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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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氏欣赏着老太太的好脸色,祖坟塌了!坟塌了!塌了!孙氏把眼色抛给已能够正常说话的女儿罗白琼,后者立刻领回了母亲的意思,上前拽着老太太的胳膊流泪说:“老祖宗,今天下午起我就口舌麻木,不能讲话,怕搅扰了大家过年的兴致,我也不敢跟旁人讲,就打算来祖祠求祖宗帮我驱离病痛。到了祖祠之后,突然我就昏倒了,人事不知,那把火不是我放的!”

        孙氏仍不满意,诱导式地问:“你昏倒之前,有没有看见或听见什么不寻常的事?”

        罗白琼是个直白的人,编不出故事,于是直奔主题地说:“我看见了何当归,我听见何当归说,她要放火!”

        罗白及气恼道:“方才我们几十只耳朵一齐听见二妹你说了火是你放的,你怎可为了脱罪就胡乱栽赃给三妹妹,不会有人被你糊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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