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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衬衫左侧还别了块校徽，走近了看，男孩也别了，两人是同一所大学，淞城师范大学的，江小暖心里更有底了。

  　　大学生每个月能领十七块五角生活费，还有三十斤粮票，又能接受新事物，应该会买吧。

  　　像地下工作者接头一样，江小暖走到情侣面前，压低声音问道：“陈思思剧照要不要？五角一张。”

  　　她从包里拿出了相片，女孩眼睛亮了，她其实已经看过一回《三笑》了，可意犹未尽，这才和男朋友来看第二遍，这个剧照确实是陈思思的。

  　　“太贵了，电影票也才一角五分呢。”女孩有点肉疼，五角钱不是小数目。

  　　“妹妹，电影能带回去摆桌上看不？我这相片你能天天看，十年八年都没问题，五角钱才两顿早饭钱，不亏的。”

  　　江小暖不遗余力地推销，“我这是全海城独一份，别人那是买不到的，妹妹，其实你真应该买，你和陈思思多像啊，都是大眼睛樱桃嘴的美人。”

  　　女孩羞红了脸，“真的像吗？”

  　　“当然，不信问你对象。”

  　　江小暖面不改色地说瞎话。

  　　“确实很像，都一样好看。”男孩也是聪明人，把女孩哄得眉开眼笑。

  　　“那我买一张吧。”

  　　江小暖暗喜，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总算跨出去了，不过她还想再游说下，“妹妹，要不要多来几张？我给你优惠点儿，可以送好朋友嘛！”

  　　女孩又意动了，她的好朋友确实很喜欢陈思思，便答应了，“那就来两张吧，你给我便宜些。”

  　　“行，两张九角，够优惠了吧。”江小暖爽快地答应了。

  　　男孩挺上道，抢着付了钱，江小暖给了他们两张剧照，好话不要命地说，“二位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又都是国家栋梁，神仙都要羡慕你们。”

  　　小两口被哄得心花怒放，乐颠颠地去看电影了。

  　　江小暖松了口气，看着手里的九角钱止不住的笑，有一就有二，有人买就说明剧照是受市场欢迎的，她肯定能挣钱。

  　　剧照成本是一角钱，五角钱一张能挣四角，这一百张要是卖完，她能有三十几块的利润，利润还是蛮可观的。

  　　迈出了第一步，江小暖有经验了，不到一个小时，又卖掉了十来张，大部分买一张，她的包里多了不少钞票。

  　　中午她也没回，在饭店买了俩肉包子吃，再给水壶灌满了水，是她在北大荒用过的军用水壶，能装一升水，够喝一下午了。

  　　下午的生意好多了，还有人主动来找江小暖买相片，都是年轻姑娘，没多会儿又卖出了十来张，可江小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乐极生悲了。

  　　“干什么的！”

  　　怒吼声传来，一个戴红袖章的男人冲了过来，江小暖脑门一个激灵，抢回了还没付钱的相片，撒腿就跑。

  　　北大荒培训出来的不仅是铁娘子，更是飞毛腿，江小暖没多会就将红袖章甩在了后面，穿进了一条弄堂，海城的弄堂比蜘蛛网还纠缠，红袖章肯定找不到她了。

  　　靠着墙壁喘气，江小暖不敢回电影院，她找了个僻静处清点，已经卖了二十四张，营业额是十一块八角，就这大半天，她赚了九块多。

  　　如果不是红袖章，她这一百张说不定都卖一半了，能挣毛二十块钱呢。

  　　周艳红是临时工，一个月工资才十八块而已。

  　　吴柏寿是正式车床工，算【创建和谐家园】傅级别，月工资也才只四十五块，算高工资了。

  　　可惜她本钱太少，否则一天就不止挣这么点了。

  　　江小暖一下子信心百倍，把钞票一张一张码好，拿皮筋扎起来，她自己的头发也重新扎了下，北大荒的女孩都剪齐耳学生头，她回来后养长了，现在齐肩，可以扎起来了。

  　　她先去了照相馆，让摄影师又冲洗一百张。

  　　“师傅，我战友不止一百人。”

  　　江小暖神情自若，爱信不信，反正她付钱了，师傅自然不信她的鬼话，不过他也不管闲事，让江小暖依然明早八点来拿相片。

  　　在照相馆看了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半了，江小暖索性先回家吃饭，晚上人多，也没有红袖章逮人。

  　　江小暖有意去了厂里的小公园转悠，下午经常会有大妈来这唠八卦，堪称厂里的广播站，想打听消息只管来这儿。

  　　她躲在了公园的树后面，不让这些大妈们看见，倒是听到了不少劲爆的消息。

  　　谁家儿媳偷人，谁家男人出轨，谁家孩子考试比屎还臭，还包括她家昨天的恶战，以及她江小暖的崛起……

  　　全都说遍了。

  　　唯独没有说江小月和陆怀年睡觉。

  　　江小暖神情变冷，陆怀年那王八蛋肯定没往外宣传，哼，她有的是办法治这王八蛋，先把剧照卖了再说。

  　　江家的晚饭更加简陋，冬瓜汤，蒸梅干菜，还有个咸菜炖豆腐，连江小弟每日的荷包蛋都没了，而且煮的饭更少，江小暖也不管，照样盛了饭，拌汤吃了一大碗饭，对周艳红和江老太的眼刀子视而不见。

  　　吃完了饭，她放下碗筷就要出门。

  　　“又去哪浪？纸盒不糊了，家里的活一点都不干，你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啊，给我把碗和衣服洗了！”江老太忍无可忍，又开骂了。

  　　“让江小月干！”

  　　江小暖理都没理，跑出了门。

  　　“妈，小暖越来越不像话了，要不嫁出去吧，省得留在家里留成仇。”周艳红说道。

  　　这话正合江老太心意，“我心里有数。”

  　　周艳红又说，“我仓库的王大姐娘家是五星农场的，她弟弟去年死了老婆，年纪也不算大，才三十六岁，有两个孩子，在农场当水电工，彩礼给的高，愿意出二百块。”

  　　江老太自然心动，可她却不理解周艳红，那野种也是这狐狸精的亲女儿，怎么一点都不心疼？

  　　周艳红自己都才三十八岁，给那小野种找的男人却三十六岁，女婿和丈母娘一般大，这亲娘也够狠心的。

  　　“那男人老婆怎么死的？”

  　　“两口子拌嘴，女人心眼小想不开，晚上吃老鼠药没了。”周艳红淡淡地说。

  　　江老太朝她看了眼，心里更疑惑，这种一听就知道，男人肯定不是个好的，说不定还会打老婆，要不然咋能逼死前老婆？

  　　这狐狸精真不管小野种的死活了？

  　　“行，让她弟弟来相看吧，抽个时间。”

  　　江老太应了，反正不是江家的种，死活同她没关系，弄出去眼不见心不烦，还能挣二百块钱。

  　　“好，我明天和王大姐说。”

  　　周艳红应下了，心里却很高兴，王大姐丈夫是管后勤的主任，在厂长面前都能说得上话，王大姐和她都说好了，只要把那死丫头嫁过去，就给她转正。

  　　以后她也能领三十二块五角的正式工工资了，还有逢年过节的福利，她都能分到，再不用看别人脸色了。

  　　江小暖赶到电影院时，天色已经昏暗了，果然比白天多了不少人，她四处找了番，没看见红袖章，而且售卖瓜子爆米花的摊贩也胆大了许多，甚至还吆喝起来。

  　　她彻底放心了，开始兜售剧照，晚上生意很好卖，到十一点时，剧照都卖光了，还有人没买到。

  　　“没了，明天才有。”

  　　江小暖也很遗憾，本钱太少了。

  　　而且这种剧照只能抢先机，过不了几天，肯定会有人跟风，不会有这么好卖了，不过多少还是能卖一些的。

  　　江小暖去看电影宣传橱窗，里面有未来一个月的电影放映情况，三笑还有三天就不放了，接下来放的是越剧《红楼梦》，王文娟那一版，也美得冒泡。

  　　还有几部是战争片，江小暖没啥兴趣，她更喜欢香江那边的电影，可惜现在引进的香江电影太少了，不过下个月有一部《画皮》上映。

  　　是香江66年拍的那部，朱虹和高远演的，据说是华夏第一部恐怖片，在内陆上映时，有人吓得心脏病发作，命都没了。

  　　后面这部电影就禁了，可能就是因为太恐怖了吧，看电影看得出人命，不禁才怪呢。

  　　回到厂里后，江小暖不急于回家，找了个路灯清点钞票，厂里有不少车间在上夜班，灯光通明的，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

  　　总共四十六块五角，除去冲印相片的成本，今天净赚三十六块，比很多人一个月工资都高。

  　　江小暖靠着路灯杆咧嘴笑了，明天再问门卫大爷搞点海报，这边电影院放完了三笑，就去其他电影院看看，像这种香江电影一般都是轮流放映的。

  　　把钱用皮筋扎好，江小暖坐在地上休息，站了一天，腰酸背痛，肉也晒得疼，脚跟断了一样，她得缓缓再走。

  　　“哎呦……这不是江小暖嘛，大半夜不回家等哥哥们疼你吧……”

  　　一道轻佻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三个年轻男子，都穿着花衬衫，阔腿牛仔裤，那宽阔的裤摆长长地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扬起一大片尘。

  　　这是现在最流行的打扮，还差一样蛤蟆镜，花衬衫，阔腿牛仔裤，蛤蟆镜，这三样在老一辈人眼中，就是资产阶级毒草。

  　　不亚于现代人看待杀马特的中二少年们，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话的男青年名叫孟凡，父亲是机械厂的厂长，一把手的公子，在厂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厂里人都敢怒不敢言。

  　　另一个叫赵非，还有个陆怀年，这两人也是干部子弟，都是孟凡的跟班。

  　　江小暖冷冷地看着仨臭无赖，难怪陆怀年反悔了，敢情是找到靠山了。

  　　她不动声色地抓了把沙土，另一只手捡了半块板砖，她现在又累又饿，还是一对三，只能智取，不能硬来。

  　　“昨天很威风嘛，竟敢打我哥们，知道陆怀年是谁罩着的，本公子！”

  　　孟凡十分嚣张，新飞机械厂就是他爸管的，这一亩三分地的土皇帝，他就是太子，谁敢忤逆他，他就让这一家滚蛋。

  　　“孟哥，这小【创建和谐家园】可没把你放在眼里。”陆怀年煽风点火，心里痛快极了。

  　　本还想明天再找这小【创建和谐家园】算账，没想到晚上却自己送上门了，活该这小【创建和谐家园】倒霉。

  　　“小【创建和谐家园】，活不耐烦了，本公子今晚就好好教你做人！”

  　　孟凡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根本没把瘦弱的江小暖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是大半夜，又是偏僻的角落，江小暖叫天不应，叫地无门，他可以为所欲为。

  　　江小暖紧紧抓着沙土，待孟凡走近，伸手要抓她时，沙土扬了出去。

  　　“啊……我眼睛看不见了……”

  　　孟凡顿时手忙脚乱，眼睛睁不开，还痛的很，江小暖抓住机会，一脚踢在要命处，再手起砖落，板砖砸在了孟凡脑袋上。

  　　精准开瓢。

  　　鲜血直流。

  　　“哎呦……陆怀年赵非你们死人哪，还不弄死这小【创建和谐家园】！”

  　　孟凡痛得大叫，活了二十二年，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呢，陆怀年和赵非吓得傻了，情不自禁往后退，尤其是陆怀年，退了好几步，下面也隐隐作痛。

  　　这母老虎太狠了，他不敢惹啊！

  　　江小暖又在孟凡的要命处踹了几脚，疼得直哆嗦，哼都哼不出来了，陆怀年两人被她的凶残吓得两腿直抖，可为了孟大公子，他们还是过来了。

  　　“别过来，否则我踩断孟大公子的香火，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江小暖脚踩在某处，路灯下的她很美，可更瘆人，陆怀年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可他们是两人，又是男子，趁江小暖一个闪神就冲了过来。

  　　江小暖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虽然把陆怀年他们压制住了，但她自己也挨了几拳，身上隐隐作痛，而且她力气越来越小，身体到极限了。

  　　“别弄死了，老子要玩死她！”孟凡也起来了，顶着满头血，满脸狰狞。

  　　江小暖抱着头不反抗了，她得想办法逃走，不能落在这三个无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