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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晶开口就问：“那部戏你真打算让发哥来演？”

  　　林宥伦点点头，王晶却急了，“你知道发哥现在的外号叫什么？他已经不是前两年那个人见人爱的许文强了，这两年他拍的电影无一不亏，大家私底下都管他叫‘毒药发’，香港演员那么多，我们没必要找他触这个霉头吧？”

  　　林宥伦向来对所谓“票房毒药”、“票房灵药”之类的说法嗤之以鼻，王晶这一套自然说服不了他，“首先你得明白，发哥的演技绝对没问题，现在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雪中送炭永远要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激；其次，发哥现在的片酬很低，现在正是最好的抄底时机，请他拍片能给你省下一大笔钱；最后，剧本里高进这个角色本来就是为发哥量身打造的，我相信赌神高进一定能取代【上海滩】里的许文强，成为发哥新的代名词。”

  　　“上次你坚持用周星驰、吴孟达我没说话，那是因为他们两个名气不大，可塑性强，但这回你说让发哥来演高进，我真没法接受。”王晶在林宥伦面前很少这么坚持过，可见他对周润发真的不看好。

  　　“看来我们是没办法统一意见了。”林宥伦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还记得见到红姑前的赌约吗？你也承认自己输了，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王晶愣了愣，“你真想好了？”

  　　林宥伦郑重地点点头，王晶也没法再反对。

  　　“发哥就发哥吧，大不了陪着你倒霉一次。”

  　　……

  　　在包厢里，周润发不时看看手表，显得很焦急。

  　　“他们都去了二十多分钟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钟楚红一直都怀疑王晶肚子疼是装出来的，但这话她不好开口，只能劝发哥耐心再等等。

  　　“真不好意思，最近吃坏了肚子，改天真得去医院看看了。”王晶推门进来，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今天拉肚子的人真多，上厕所都得排队，幸好我插了队，不然就得拉裤子里了。”

  　　拍惯了“屎尿屁”喜剧片，王晶与人开玩笑时也喜欢拿这些东西说事。

  　　林宥伦跟着王晶身后走进来，重新落座，他便接着刚才的话题，问周润发最近有没有片约。

  　　“现在大家躲我都来不及，哪来还有人肯找我拍戏？”周润发苦笑一声，又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钟楚红正准备劝发哥少喝两杯，林宥伦拿起酒瓶又给周润发满上，“都说酒不解真愁，但干了这我这杯酒，发哥你以后就不用再发愁了。”

  　　“承你吉言！”

  　　周润发喝下这杯酒，脸上像重枣一样红，喝完酒他才反应过来，林宥伦刚才似乎话里有话。

  　　周润发看了一眼从回来后就没怎么开口说话的王晶，心中又有些不太肯定自己的判断。

  　　林宥伦还准备要给周润发倒酒，钟楚红急忙按住酒瓶，冲他摇摇头，“别倒酒了，再喝发哥就醉了。”

  　　林宥伦给了钟楚红一个放心的眼神，拿起酒瓶，给发哥又满了一杯。

  　　“发哥，这杯酒你先别急着喝，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喝得有些微醺的周润发好奇地眯起眼睛，“要真是好事，我就把这杯也干了。”

  　　“我手上正在写一个剧本，里面的男主角我觉得很适合发哥你来演……”

  　　林宥伦话还没有说完，周润发宛如弹簧猛地脱开了重压，腾地站了起来，手中的酒杯也“当”地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你没有在和我开玩笑，还是我已经喝醉了？”

  　　“发哥，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林宥伦没想到周润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让服务员进来给周润发重新换了一个酒杯，然后重新往里面加满酒。“今天我把王胖子一起叫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事，剧本还得等两天才能写好，到时候你可以先看看剧本再决定……”

  　　周润发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拍着胸膛说：“既然林先生这么信任我，剧本还有什么可看的？我只要平时一半的片酬，要演砸了我再摆酒席向林先生和王导演请罪。”

  　　林宥伦和王晶都站了起来，钟楚红也不好再坐着，她也端起酒杯，心里却是真为周润发感到高兴。

  　　“戏还没开拍，现在可不能说这样的丧气话，发哥你先自罚一杯吧。”

  　　这时林宥伦突然凑到钟楚红耳边，小声道：“再喝发哥可就真醉了。”

  　　“人高兴是喝不醉的。”钟楚红不知从找来的歪理，想都不想就回了一句。

  　　两人这般亲密的耳语，看得周润发和王晶心里都有些郁闷，两人明明都没什么关系，为什么可以这么亲密？

  　　“他们说他们的情话，我们喝我们的酒！”王晶平日里滴酒不沾，这次却难得豪爽，当然更多是被林宥伦和钟楚红的亲密举动给【创建和谐家园】到了，居然仰头把一杯酒都干了。

  　　这杯白酒灌下去，王晶感到食道里火烧火燎的，就像被一根烧红的通条捅了一下似的，刚忙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这才缓过来。

  　　钟楚红只稍稍喝了一小口，脸上便泛起一层红晕，却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酒精的缘故。

  　　林宥伦倒是面不改色地干了这杯酒，而周润发喝完之后还杯口朝下示意了一下，然后将杯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

  　　这杯酒喝下去，周润发真是有些喝高了，可他心里却很高兴，因为终于有人肯找他拍戏了。他打了个酒嗝，热情地搂着林宥伦的肩膀，要和林宥伦再干一杯。

  　　酒还没喝，发哥却先把心里的实话倒了出来：“林先生，有个问题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外号叫做‘毒药发’对吧？可能你为什么还要找我拍戏？”

  　　两人碰杯时，林宥伦解释说：“道理其实很简单，现在别人怎么看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你。我觉得你以后肯定能成大明星，所以我现在就把你当大明星。”

  第035章 华仔的烦恼

  　　周润发这天中午真喝醉了，最后是林宥伦和钟楚红一起把他送回家。

  　　钟楚红和周润发平时并没有闹出过什么绯闻，但两人经常在一起拍戏，戏里戏外难免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发哥母亲见到钟楚红上门，一开始还有些不高兴，尤其是自己儿子还醉成了这样。幸好钟楚红不是一个人来，见到林宥伦，发哥母亲的脸色才总算好了一些，但也没留两人多坐一会儿。

  　　周润发酒醒后问起母亲这事，直埋怨她听风就是雨，如果只是钟楚红就算了，红姑为人也不会计较这个，但林宥伦可是能帮自己转运的“贵人”，母亲这样怠慢人家，周润发心里感到很不安。

  　　他给钟楚红打了一个电话，红姑却告诉他，林宥伦当时还有其他事，原本也没打算在周家多呆，周润发这才放心。

  　　刚放下电话，门铃却响了。

  　　“华仔？”

  　　周润发望着门外满脸郁郁的年轻人，没想他会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发哥，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刘德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为了这次登门拜访，他足足想了两个晚上。

  　　“进来吧。”周润发朝门外看了一眼，见没有其他人，就叫刘德华到他家里说话。

  　　两人在一张方桌前对坐着，像有一片乌云沉沉地笼罩在头上，好像头顶上撑着一把伞似的。刘德华面前放着一杯水，他微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水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周润发红透半边天的年代里，刘德华还只是个跑龙套的小演员。当他接到通知可以在由周润发主演的【鳄鱼潭】里演一个杀手的时候，心情并没有什么起伏，这样的一个小角色他已经演过太多，早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没想到这却成为了两人结识的开始。

  　　那天刚拍完一场打斗戏，刘德华独自坐在角落休息，周润发竟然主动走过来跟他聊天，称赞他身手不错，还鼓励他好好干。

  　　几场戏下来，两个人都觉得意气相投，聊得也更深入了些。

  　　有一次刘德华就跟周润发讲起自己怀才不遇的苦闷。周润发拉开衣袖，亮出腕上的劳力士金表给刘德华看：“凡事都有一个过程。做人最重要的，第一是对自己有信心；第二是要努力。只要你努力了，总有一天，你也会有劳力士表，你也会有一切。”

  　　很快周润发就推荐刘德华出演了由许桉华导演的【投奔怒海】，该片无论在票房还是影评界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刘德华也因此萌生了进军电影界的想法。

  　　周润发对刘德华有知遇之恩，刘德华也一直将他视作自己努力的目标和榜样，这次刘德华遇到了困难，首先想到的还是周润发。

  　　“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还是周润发先开口打破沉默。

  　　“大不了就是这一年没收入，不让拍戏，我还可以该行去做歌手，总不至于被饿死。”刘德华骨子里就有种不服输的气质，说出来的话不免有些年轻气盛。

  　　周润发摇摇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可我感觉自己要是继续留在无线，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就算成了台柱又能怎样，还不是要朝九晚五地辛勤，老老实实地打一份工，然后像个木偶一样，吃穿住行甚至喜怒哀乐全都由公司一手操纵，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在周润发面前，刘德华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如果说八十年代的香港有点像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好莱坞，那么无线电视台无疑就是一个日趋成熟的造梦机制，若干勤奋而出身平凡的孩子在这个造梦机制下凭借努力赢得机会，成为万众景仰的偶像。刘德华和黄日华、梁朝伟、苗侨韦、汤镇业并称“无线五虎”，代表着无线电视第一次集体造星的成功，公司在这五个年轻人身上花了大力气，自然希望能将他们长久的留下来。

  　　今年年初的时候，无线要刘德华签一个5年的合约，刘德华不同意。无线的艺员们对公司的种种不公平条约的愤怒由来已久，而刘德华就成了这股怒气的引爆点。“无线五虎”中的其他几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支持着处于低潮期的刘德华，黄日华只肯签单集剧集，而不肯签长年合约，苗侨伟也公开站出来支持。枪打出头鸟，无线就将刘德华和同样反抗激烈的张曼玉列为重点制裁对象。

  　　周润发语重心长地劝道：“直接和公司对抗，吃亏的肯定是你。要是真被公司冷藏了，一年之后你觉得还有多少观众能记得你？你该行做歌手，如果不成功怎么办？到时候灰溜溜回来，恐怕公司也不会再给你什么好脸色。”

  　　“难道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刘德华双拳紧握，喉头好像鲠着一个生柿子，感觉又硬又涩。

  　　周润发根据自己的经历，给刘德华提了一建议：“你可以试着和公司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签个2年左右的合约，完了之后再改成部头约就容易很多了。”

  　　刘德华痛苦地捂着脸，“这次事情闹得太大，公司不会这么善罢甘休，除非有人帮我说话。”

  　　“所以你就来找我？”周润发无奈地摇摇头，“华仔，不是这次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我没有那个面子，能说服公司高层放你一马。”

  　　周润发的话彻底打碎了刘德华最后的希望，他的脸像刷上了一层白灰，死白死白的。嘴唇抖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

  　　良久之后，刘德华默默地站起身，告辞离开。

  　　送他到门口的时候，周润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华仔，我认识一个人，也许他能帮你这忙。”

  　　这个突然的转机让刘德华激动地喘着气，心跳得如同有人插着一面响鼓，但很快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然周润发也不会忍到现在才开口。

  　　“那人后天约我去他家做客，到时候你和我一块过去，我帮你向他求情，但我不保证那人一定会答应，因为就连我自己都还欠着对方的人情。”

  第036章 大变活人

  　　那天去的时候，周润发见到刘德华手上还提了大包小包的礼品，心想着这小子还挺会做人的，没想到在林宥伦家门口却给人拦了下来。

  　　开门的是钟楚红，周润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敲错了门，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门牌号，终于确定这就是林宥伦的家。

  　　“红姑，你怎么也在这里？”周润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钟楚红，不由得啧啧嘴，“你们这发展得也太快了。”

  　　钟楚红急忙解释说：“你可别误会，今天我是林妈妈的客人。”

  　　没想周润发却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连阿伦妈妈都被你搞定了，看来你是准备走婆婆路线了，有远见！”

  　　两人经常这么开玩笑，钟楚红当然不会生气，她接着又和周润发斗了几句嘴，这才注意到站在周润发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人。

  　　“这位是？”钟楚红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名字。

  　　刘德华做了自我介绍，钟楚红恍然大悟，“去年你追求过阿莲，当时她还和我说起过你。”

  　　周润发听到“阿莲”，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刘德华更是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钟楚红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刘德华和陈玉莲这段从未开始过的“感情”始于1983年二人合作【神雕】期间，当时刘德华入戏太深，无可挽回地陷入了对“莲妹”的暗恋中，真的觉得陈玉莲就是自己女朋友，拍完戏后大家各自回家后，他还会担心她、挂念她，后来拍电影【至尊无上】，陈玉莲演谭永麟的女友，刘德华甚至还暗地感到不开心。直到得知陈玉莲和周润发余情未了，刘德华这才主动放弃。

  　　“阿红，你站在门口那么长时间，来客人了吗？”林母手里端着一碗还未调匀的鸡蛋，从厨房里走出来，朝门口看了一眼。

  　　钟楚红回头应了一声，急忙让开身子，让周润发和刘德华进屋。

  　　“你们都是阿伦的朋友，来家里吃顿饭还带东西。”林母将碗搁在一旁桌上，抱怨周润发和刘德华太见外，“下次如果还这样，可别怪我不让你们进门啊！”

  　　周润发和刘德华都说下不为例，林母这才招呼他们在客厅坐下，然后朝阳台上喊了一声：“阿伦，客人来了。”

  　　“知道了。”阳台那边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对方就是应了这一句，然后就没有了下文，过了半天也不见里面出来个人。

  　　钟楚红悄悄告诉两人，林宥伦和王晶正在里面商量事情，估计要多等一会儿才能出来。

  　　见钟楚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刘德华知道她有话想和周润发单独说，很主动地站起身，问洗手间在哪里。

  　　钟楚红给他指了方向，刘德华起身去了洗手间，客厅里就只剩下钟楚红和周润发两人。

  　　钟楚红幽幽地叹了口气，“阿莲的事情我听说了。”

  　　陈玉莲和周润发分手后，经肥姐介绍认识了在美国经营赌场的陈朝武，两人不久前注册结婚。周润发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心中十分自责，“是我辜负了她。”

  　　钟楚红劝周润发要想开一些，“她嫁给了别人，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不知道珍惜谁。”林宥伦举了举手里的玻璃杯，示意自己只是进来倒水喝，无意中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把我吓了一跳。”钟楚红轻按着胸口，埋怨说。

  　　林宥伦耸耸肩，这只能怪他穿的拖鞋底太软，走路根本听不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