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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咬着唇看了眼远处那两道身影,而后又偏头看了林思慎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她和林思慎相伴多年,比姨娘和夫人还要了解林思慎,只一瞬的情绪转变,她便发现了林思慎的异样。
她轻声开口问道:“那人...公子可认得?”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复而抬头,当看到那两道依旧一动不动的身影时,她讽刺的勾起唇角沉声道:“自然认得,那是闻行任,闻大将军。”
墨竹若有所思的看着林思慎,轻声道:“郡主她与闻将军...”
“与我无关。”林思慎猛地转身,身形晃了晃后又站定了,她张了张唇却良久也未曾吐出一个字。
原来,沈顷婠心中的那个特别的人,真的就是闻行任。以往沈顷婠的温柔也好关切也罢,通通不过是笼络的手段,或只是一时无聊的打趣。
墨竹上前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神色复杂的唤了声:“公子。”
林思慎闭上眼,只觉心口一阵刺骨的痛意,她冷声道:“回府。”
聽聽++++++++
沈顷婠缓缓睁开眼,苍白疲倦的面容上满是冷意,她偏头看着身旁的闻行任,启唇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放手。”
闻行任抓着她手臂的手微微一松,却仍是不肯松手,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亲近沈顷婠,这个他日日夜夜思念的女人,他怎么舍得放手。
他环着沈顷婠的肩头,柔声道::“婠儿,你刚刚险些昏倒...”
“我叫你放手。”沈顷婠眉头微微一蹙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神也愈发冷冽。
闻行任闻言缓缓的松开了她,退后了两步,抿唇看着她道:“婠儿,我只是放不下你,想来看看你。”
沈顷婠站定的身子轻轻晃了晃,她看上去似乎极为虚弱疲惫,可却仍保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傲,她抬眸看着闻行任,淡淡开口道:“闻将军,莫要忘了我的身份。”
闻行任眸子一黯,垂眸恭敬道:“郡主。”
沈顷婠周身散发而出的冷意,真真切切的能让人背脊发寒,她定定的看着眼前颓然丧气的闻行任:“想不到几年过去,闻将军行事还是这般鲁莽。”
闻行任猛的抬起头,深邃的双眸中满是不甘和痛苦:“婠...郡主可是怪我伤了她?”
沈顷婠眉头紧蹙,似乎对闻行任的话极为不满:“点到即止的比试,你明明因心急露出破绽败了,却还当着这么多朝廷命官的面出手伤人,才回京就闹出这等事,难不成我还要夸你?”
“末将知罪。”闻行任垂下眸子,而后却又低声问道:“郡主究竟是因末将出手伤人才恼怒,还是因末将伤的那人是林思慎。”
沈顷婠失望的摇了摇头,她闭上眼冷声质问道:“闻将军难不成如今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今日你出手伤了她,就未曾想过若是林将军真要计较,你伐寮统帅的位置就该异位了。”
闻行任闻言脸色一变,急忙拱手跪地道:“末将考虑不周,还望郡主息怒。”
眼看着闻行任羞愧不安,沈顷婠却仍冷声呵斥道:“林将军性子宽厚,他虽不计较,可难保旁人不会用此事大做文章。我几次三番告知你,莫要在宴席上挑衅思慎,你却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妒意。堂堂一军统帅,竟还这般意气用事。”
闻行任知道这次沈顷婠是真的动怒了,他这般冲动的确险些坏了大事,便也不敢再狡辩什么,只能满脸羞愧的咬牙跪地不起。
沈顷婠淡淡的瞥着闻行任,眸光流转间幽幽叹了口气,面色也随之缓和了不少,她拂袖虚虚一扶,轻声叹道:“闻将军起身吧,顷婠这番斥责,实在是闻将军今日所作所为太过意气用事,绝非有意为难。”
闻行任缓缓起身,他神色复杂的看了沈顷婠一眼,而后惭愧道:“末将知晓郡主用心,今日之事末将的确太过冲动,还望郡主息怒。”
沈顷婠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在她并无大碍,不过明日闻将军还需亲自上门请罪。”
闻行任闷闷的垂着头,拱手道:“明日末将定当上门向林将军负荆请罪。”
到底此事还算能补救,沈顷婠垂下眸子掩去眸中的倦怠,轻声安抚道:“闻将军长途跋涉赶了几日的路,想来早已疲惫,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沈顷婠便要离去,可闻行任急急的抬眸叫住了她:“郡主。”
沈顷婠背对着他头也不回的冷声问道:“闻将军还有何事?”
闻行任看着她的背影,垂眸自袖间取出一个香囊,从里头倒出来一颗珠子,他瞧着掌心的珠子,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是驼商从西域带回来的一个小玩意,末将瞧着漂亮,便特意带了回来送予郡主,还望郡主莫要嫌弃。”
那珠子色泽呈天蓝色,透明光洁,内里蕴含着一团神秘的光彩,看上去的确漂亮的紧。
沈顷婠转身看着他,瞥了眼他手中的珠子,神情间似乎不见欢喜,平静的如同一谭不起丝毫波澜的湖水。她启唇轻声道:“这等罕见漂亮的小玩意,闻将军还是留着日后送予未来夫人吧。”
闻行任恍若未闻,他上前一步直勾勾的看着沈顷婠,柔声道:“不过是给郡主留个念想罢了,只望郡主把玩着它时,心中能偶尔记起末将。”
沈顷婠目光悠悠的看了他半晌,最终却还是未曾收下,只是淡淡的撇下一句:“闻将军的心思,就莫要无谓的放在顷婠身上了。”
闻行任握着手中的珠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猛力一捏,竟将手中的珠子捏的粉碎,他抬眸看着沈顷婠,眼中仍是化不开的柔情:“郡主不喜欢就罢了,末将改日再去寻别物,总有一日末将会寻到郡主真正想要的。”
沈顷婠见状只是摇了摇头,她唇角一勾轻声道:“顷婠早已找到了真正想要的,闻将军莫要执着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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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040
林思慎当夜便离开了王府, 匆匆与九王爷道别后便带着墨竹回到了将军府。
老夫人本早早睡下了,听闻自己的乖孙被闻行任打伤, 就吵闹着要去王府把林思慎接回来自己亲自照料, 还责骂了林将军一通,怪他不该让林思慎与闻行任比试。
林思慎一回府, 就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回了琉光阁,老夫人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痛心疾首, 又见沈顷婠未曾陪同她一起回来,难免有些心生不满,嘀咕了几句。
林思慎找借口搪塞了过去,说自己是怕祖母担忧这才连夜赶回来, 沈顷婠本要陪同, 是她见夜色已晚这才推拒, 让沈顷婠留在了王府。
老夫人本就是随口埋怨几句,听她这么一解释倒也没再说沈顷婠什么了。夜色已深, 林思慎还需静养, 老夫人细声叮嘱了几声,便没在打扰林思慎歇息,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待老夫人领着人离去之后, 柳卿云却是留了下来,屋内唯剩下她和墨竹在。
林思慎强打着精神靠在床榻边,对着脸色不太好的柳卿云扬起笑脸,轻声安慰道:“娘,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 有墨竹在娘亲倒不担心你的身子,只不过....”柳卿云幽幽叹了口气,坐在她身旁盯着她苍白的脸色看了半晌,欲言又止。
林思慎是她的孩子,她就算再怎么粗心大意也能看出林思慎强颜欢笑后的黯淡,她抓起林思慎的手握在掌心,有些犹豫的轻声问道:“慎儿,你是不是有心事?”
林思慎垂眸自嘲的勾起唇角,轻声道:“我真的没事。”
她的不高兴难不成写在脸上了,墨竹看出来了,就连娘亲都看出来了。
柳卿云眉头一皱,打量着林思慎的脸色,愈发的怀疑起来:“你可别蒙我,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女儿有什么心事,难道我这当娘的能看不出来?”
林思慎摇了摇头,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的心事,又如何说给柳卿云听呢?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道:“不过技不如人罢了。”
“单单是为了这事?”柳卿云满脸的不相信,她轻哼一声不忿道:“我可是听你的死鬼老爹说了,你跟闻将军的比试分明是赢了,是姓闻的趁你不备偷袭,这才伤了你。”
林思慎想了想,倒是替闻行任也找了个借口:“意外罢了,闻将军恐怕就连自己都没想到,许是酒喝多了,一时乱了心智。”
“你呀,还替他说话做什么。”柳卿云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捏了捏林思慎的鼻尖,而后正色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与郡主闹别扭了。”
林思慎抿唇偏开头,掩饰了眸中那一闪而过的黯淡,快速的回道:“没有。”
就是因她的回答太过果断迅速,柳卿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双手捧着林思慎的脸扭了过来,一双眸子满是担忧的看着林思慎,沉声提醒道:“慎儿,你与郡主不过是明面上的半路夫妻,做戏罢了,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林思慎眉头紧蹙,有些不耐的拉下了柳卿云的手:“娘亲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越是如此抗拒,柳卿云就愈是担忧,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自小就是懂事的孩子,可有时太过敏感。娘亲是怕,你扮了那么多年的男儿身,自己个都当真了。”
柳卿云的话让林思慎愣了愣,她的确扮演一个男人扮了十几年,有时都快忘了自己是女儿身,或许就如同柳卿云说的,她就是因此入戏太深,这才对她名义上的妻子沈顷婠,生了一丝莫名的情愫。
所以当看到闻行任和沈顷婠相依的时候,才会心有酸涩。
看着林思慎若有所思的模样,柳卿云摸了摸她的脸颊,怜惜道:“早晚有一天娘亲会光明正大的恢复你的身份,慎儿,到那时娘亲会让你过上正常的生活。”
站在一旁的墨竹垂眸听着她们二人的对话,也不知再想着什么,突然抬头看了林思慎一眼,眸中满是复杂神色。
林思慎缓缓闭上眼,并未说什么,只是低声喃喃道:“娘亲,我倦了。”
柳卿云点了点头,柔声道:“那你歇息吧,明日娘亲再来看你。”
墨竹将柳卿云送出门外后,又折返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扶着林思慎让她慢慢躺下。
眼看着林思慎神色紧凝郁郁寡欢,墨竹忍不住开口道:“公子别多想了。”
林思慎怔怔的看着身侧的轻纱,有些恍惚道:“墨竹,我觉得娘亲说的对,面具戴的久了就会融入骨血,最后就连自己都分不【创建和谐家园】假。”
墨竹替她掖好了被角,抿了抿唇闷闷道:“公子与云鎏姑娘在凝香楼相伴的时日也不短,虽说也是逢场作戏,可公子何时对云鎏姑娘有过这般感慨。”
林思慎眉头微微一蹙,摇头道:“云鎏和她不一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连林思慎都未曾察觉到的事,墨竹却看的一清二楚,她幽幽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不一样。”
林思慎有些不明白墨竹的意思,她想了想后,有些烦闷道:“说这些也无用。”
沈顷婠和闻行任才是心意相通的金童玉女,她不过是名头上挂了个郡马爷的头衔而已,就当她是真的吃醋了,那又有何用。
注定毫无结果的事,想来作甚。
聽聽++++++
王府内。
绿荫提着刚刚烧好的热水,急匆匆的踏入了屋内,绕过屏风后又掀开眼前的轻纱,跪坐在白玉堆砌而成的玉池旁,小心翼翼的将桶里的水倒入池中。
玉池之内雾气缭绕,绿荫抹去额头的汗水抬眸看去,这才看清了雾气之中那一抹雪白色的身影。
沈顷婠穿着被水浸染湿透的轻纱,置身于温水之中,她脸色苍白双眸紧闭,披散在肩头的青丝上隐隐可见几颗凝结而出的细碎冰凌。
体内翻涌的气血像是被寒冰冻住了一般,彻骨的寒意由内至外。
不过转眼间,池子里的温水似乎又凉了下来,绿荫咬了咬牙提着木桶快步跑了出去,正好与兰青擦身而过。
兰青和她一样,正提着打好的热水赶回来,两人甚至来不及招呼一声,各自匆匆跑开了。
就这么交替着换水已经十来趟了,兰青觉着自己腿肚子都开始抽筋了,可她顾不得自己,满眼担忧的看着玉池之中的沈顷婠,急切问道:“郡主,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郡主的身子一向很好,今日却不知怎么了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寒意,一靠近她就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冻得人浑身打颤。
玉池之内沈顷婠久久没有开口,她无心理会兰青,只全神贯注的抵抗着那反噬自己的玉蟾神功。
说来这玉蟾神功,算是已经失传了的一门极为怪异【创建和谐家园】。
如今江湖的剑客侠客,所修习的不过都是些强身健体的内功心法剑法,而这玉蟾神功却是一门损己利人的【创建和谐家园】,以内力救治伤者,伤者的伤势越重,施功之人所受到的反噬也更为强横。
也许正是因它损己利人的功效,这才无人愿修习,导致玉蟾神功最终失传。
沈顷婠是从一本偶得的医术孤本上,看到了玉蟾神功的修习心法,因觉得这【创建和谐家园】的效用极为有趣,便尝试着修习了一段时日。
本以为派不上用场,没想到最终竟还能用上一回。
替林思慎疗伤之后,沈顷婠便觉得内力遭反噬,她匆匆回房的半路被闻行任拦下,交谈之间,她还险些因此昏倒过去。好在闻行任及时察觉,扶住了她。
虽说这反噬只让沈顷婠受了些轻微的内伤,可那寒气反噬入体的感觉,却让她痛苦的几次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玉池的水换了不知多少遍,沈顷婠终于恢复了过来,她起身换上衣裳后,便向兰青问起了林思慎。
这才得知林思慎早已趁夜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