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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楚月此前说的，果不其然，在转到一条路尽头时，果然眼前出现了一抹亮色，正是她此前下来的那个洞口。

  没有想到虽然那厮看起来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但是在关键时刻倒是没有坑害她。唐夜霜舒了一口气，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来，正要去找风起时，但见跟随在她之后的楚月还在洞下挥舞着手大叫，“喂！喂！小霜儿你倒是拉我一把啊！”

  唐夜霜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忍住效仿先人落井下石举动的冲动，最后到底还是随手将他给拖了上来。

  楚月拍了拍身上的尘灰，神色看起来很是嫌弃，“这都是什么东西，把本庄主的衣服都给弄脏了，知道这是多么名贵的衣料吗？真是……”

  话刚说到一半，他抬眼正见唐夜霜面色不对，不免疑惑，“小霜儿，怎么这副表情？”

  她回过脸来，眉头紧锁，“风起不见了！”

  “风起？”楚月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很是疑惑，“那又是谁？”

  唐夜霜面色凝重，虽然拼命压抑下语气中的情绪，但依旧可以听出她的紧张，“是跟我一起来的同伴，我让他在洞口外守着，但是现在寻不到他人影了。”

  “你在那洞下至少也耗了好几个时辰了吧，会不会是你的那位同伴在外头等得饿了，所以先行下山吃点东西了？”楚月还在掸着衣衫上的尘灰，一边司空见惯地分析道，“你的那位伙伴又不是草木，能够不吃不喝的，所以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嘛。你看，就比如我的那大桃儿小桃儿，经常等得不耐烦了就结伴去城里头逛逛街买买胭脂了，啧，也是一点都不将她们的主人放在眼里。”

  她却是摇头，“风起绝不会干出这种事！”

  “那便奇怪了，这一块地方荒郊野岭的，你那个伙伴自己一个人又能够跑到哪里去？”楚月一边嘟囔着，一边踱步到外室去，忽然惊叫了一声，“哎呀，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唐夜霜循着他闹出的动静快步追了过来，看到跟前一片狼藉的外室时，也是一阵震惊，“我记得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完完好好的。”

  “哦？”楚月的神色也凝重了几许，一边蹲下了身子来，拈了地上一些木屑，“这里是被撞毁的痕迹。”又望向另外一边，“这里是被刀剑所削去的。”

  指指点点了一众后，他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还好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不然被那些个不识相的家伙们砸成这副德行，我如果是许老三，这时候非得从地底下气活过来，宰了这些个王八蛋才算完。”

  没有理会楚月的玩笑，唐夜霜只环视了一圈七倒八歪又缺胳膊少腿的屋内陈设，又看了看地上杂乱的脚印和斑斑血迹，语气郁沉，“看起来刚才这里发生过一场打斗。”

  “对了，”楚月猛然一拍手，“会不会是你的那位伙伴跟来人起了什么冲突，可惜寡不敌众，被掳回去了？毕竟这边……”

  他环视了一眼，这才继续说道，“至少来了十几人，你那位伙伴就算再怎么厉害，应当也没有办法抵抗那么多人吧？更何况许老三原先建来用以防御外贼的机关都已经让第一波的那群倒霉蛋试过了，这一回他们应该逃过了那一劫，不过大概是脑子太笨，找了半天也没能知道许老三的真正基地在哪里，所以才捉了你那伙伴回去审问。你看，这边虽然各处都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但是并没有大面积的血，说明至少你伙伴没有受重伤，还是能够撑得住这一会儿的。、”

  “该死的！”听完楚月的分析以后，唐夜霜禁不住狠狠地骂了一句，一面又着急地望向他，“那现在应该怎么办？会是什么人要来这边？”

  “自然是想要销毁你手中所谓证据的人，抑或是像我这样，想要趁乱捡漏的小人。”他承认得一派坦然，一面又说道，“不过十有**应当是前者，毕竟这世间上，胆敢跟本庄主抢东西的人，还没有出世呢。”

  不理会他那边自吹自擂的气势，唐夜霜只拧眉道了一句，“我得去找回他。”

  眼瞧着唐夜霜就快冲出门去，楚月在后头跳脚，“哎，这里荒郊野岭的，你想要到哪里去找回那个伙伴啊？”

  然而已经没有了回音，那边是唐夜霜已经驾着院落外此前租赁的马车，朝着山下冲去，大有一副不管不顾的气势。

  恰逢一场细雪暂停，正是天晴。

  楚月一袭苍青衣衫，负手于高高的山峰之上。即使身处于一片荒郊野地之中，也依旧气质出尘，尔雅如斯。

  然而楚月的目光，却只投向下方那个正昂首跨坐于马上，一路匆匆往下赶的女子。

  他此前没有仔细打量，如今，唐夜霜亦是往昔张扬的作风，身着一袭火红戎装，更衬得腰肢不盈一握，似是一团烈火熊熊烧起。墨色的长发高束于脑后，看起来十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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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各留一手

  蓦然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唐夜霜身后的披风迎风扬起，而她正好牵着缰绳，调转过马头来，见到山峰之上的他，只微微勾起嘴角，一笑示意自己就此告别。

  楚月同样报以招牌式的甜腻一笑，手中折扇一如既往地摇着，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从前只觉得唐夜霜性情桀骜敏感，好似空中明月般不可接近，如今他才惊觉，她哪属于明月？她应当是随时准备展翅高飞的苍鹰，等到有一个机会，定要直冲过一片苍云高幕，径直破空九天而去。

  这样野心蓬勃的女子对他的计划来说无疑是危险的，却因为危险，而更加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手段狠辣气势凌厉的女子，对他来说最为特别的女子，这茫茫天地之间，或许欧是唯一有资格与他并肩同行的女子。

  眼看着她的车马已然走远，楚月眼前却再次出现那道披红衫跨骏马的纤细身影，一双清冷的墨眸里常年毫不掩饰地闪烁着杀伐果断的光，在漫天星辰下朝他策马奔来时，似乎日月的清辉都要为她所夺。

  楚月背过身去，垂下眼眸，站定在原处，一直到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以内后，这才状若随意地拍了拍手。

  两个衣衫嫣红的女子应声从旁边的草丛中跳了出来，整齐划一地跪倒在了他的跟前，“庄主。”

  “啧，”他看着眼前的两姐妹，煞有其事地点评道，“刚才内室里头的骚乱做得不够像，地上的脚印应该再多一些。”

  那大小桃两姐妹脸上一红，又齐刷刷地道了一句，“谢庄主指点。”

  “好了，”他将手中的扇面一点点地收了回去，神色随意，好像只是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之前我吩咐下去的事情都完成了吗？”

  “禀告庄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尽数准备完毕了。只要等官府来验尸，就能够发现专属于太子府的印记。”

  “很好，”楚月稍稍勾起唇角来，妖冶得像是一朵剧毒的花朵，一面又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在外头守着的小兄弟呢？”

  桃灼仰起头来，抢先说道，“那个家伙之前在外头守了几个时辰，就开始坐立不安了，后来自己就下了山。”

  “哦？”楚月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意外，“有没有发现你们的行踪？”

  “怎么可能，庄主这是不信任我们，”桃灼嘟着嘴，看起来很是娇俏，一边又禀告道，“我们偷偷在后头跟时，看到他不过是去城里头的一家客栈里吃了顿午饭，没有其他异常举动，便先行回来了。”

  “午饭？”楚月饶有兴趣地抬了抬眉，想到唐夜霜刚才信誓旦旦说起他不会那样子时的坚定模样，不自觉地想要发笑，“她对我百般防备，对她自己身边的人倒是放心得很。”

  桃灼轻哼了一声，看起来很是不屑，“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随从而已，又跟着一个女流之辈，能有什么大本事？”

  “小桃儿，话可不能这么说，”楚月心情甚好地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眼睛却是望向通往山下的那条路的，“你所见到的这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将来有可能会是我们计划里头最大的绊脚石呢。”

  那头的桃夭听到此，俏丽的眉眼一沉，马上说道，“庄主，那趁着她现在一个人下山，我们要不要……”她做了一个赶尽杀绝的手势。

  他摇了摇头，阻止了她的举动，面对眼前人明显有些不忿的神情。只笑了笑，悠悠地开了口，“好不容易才搭上了这么一条线，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自己斩断呢？等到了时候，该抛弃的自然会抛弃。”

  桃夭这才收敛起了通身的杀意来，“是，庄主。”

  “派人去跟唐夜霜近期的举动，如果看到她身边有旁的人物出现，随时汇报。”他下了这么一句指令之后，马上又恢复到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现在还是先下山吧，想必书信寄出去以后，离官府的人来清场的时间也不远了。”

  大小桃两姐妹对望了一眼，继续整齐划一地回应道，“是！”

  正在这时间里，唐夜栓正驾着马车，打马挥鞭地往山下的路疾驰而去。

  忽然间，她却是没由来地开了口，像是对着面前的空气一般自言自语一般，“一切都还顺利吗？”

  很快，车厢内便传来一个清朗而坚定的男声。“师父，没有问题。果然有人在我走后跟过来了，等到她们走以后，我才偷偷回来的。沿路我都有观察过，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跟着，想必已经打消疑心了。”

  “嗯。”唐夜霜轻轻地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直直地望着前方，连眼角都没有动一下，却在打马转弯时，一手不动声色地探入了那轿帘，自袖口滚落下一个精致的竹筒，立即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接住，小心翼翼地藏好了。

  轿帘重新合上了，幅度之小，乍看去好似只是被山间野风掀动了一角而已。

  迎着夹杂着雪絮的呼啸山风，唐夜霜继续目不斜视地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

  车厢内的声音有一瞬犹疑，“我在马车里头依稀观察到，那跟踪我的两个人似乎在别院外的那些尸体上做着什么标记，但离得太远，看不分明。后来她们又都游走在外头，故我也没有看清楚她们究竟是在干什么。”

  “做标记？”唐夜霜心中微微犯疑，只将接收到的这条信息压在心底，沉定地回答道，“我知道了，只要尸体还没有被撤走，我就有机会再过去好好观察，才能知道他们都在耍什么鬼花样。”

  她从前是担心此前那队人马再卷土而来，所以才在出行之前就交代风起，若他发现附近有什么不对，就不要再原地多做逗留，待迂回以后再回去观察，好看看到底是谁的狐狸尾巴。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居然跟第一山庄也有关系。

  在许老三的老巢里碰到楚月这件事，绝非偶然，而看他的安排和布置，他十有**是掐着点算准自己会来的，所以才整了这么一出好戏。她出来后并不算信他，所以才自导自演了风起失踪的那一场戏，为的就是让他分散开在风起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凭着他那样凉薄的性子居然能够下血本救回自己，她就知道至少她在他的心目中是有一定价值的，至少能够构成等价交换，所以才并不怕他现今为止对自己怎么样。

  只是……那个男人真正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是想借用自己的手，干出什么事情？

  她不得而知。

  “师父，接下来我们需要怎么办？”这次是风起忍不住她久久的沉默，最后还是先行发问了。

  唐夜霜从记忆中那双流光溢彩的狐狸眼中抽回神来，一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起眼来，看着眼前纷纷扬扬的雪絮由小变大，一点点地掩盖了来时的车辙和马蹄印，好似也要一并掩盖在这块土地上所犯下的罪恶一般。

  然而她在此处的职责，便是一层层地拨开覆在其上的细雪，叫其上头的黑暗和污秽展示于人前而已。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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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八章 飞鸽传书

  思及于此，唐夜霜的目光微不可查地沉了沉，很快便下了指令，“马上带着这个竹筒回去，交由静王亲启，他会待我处理好这件事的。此外，我还需要在这里滞留几日，毕竟此前是答应过知县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的。真正的罪犯还未伏法，我也不好就这样潜逃回去，让这里的官府难做。”

  “可是这样不是委屈您了……”风起有几分不愿，“要不然您把这个先送回去吧，我留守在这里便是了。反正这莫须有的罪名是我和师父您两人共同顶下的，各担一半，我留下您先回去，也是一样的。”

  “我现在太过显眼了，无论去哪里都会被人盯着，从这次的事情上就看得出来了。”眼看着就快要出山门，唐夜霜一挥手中的马鞭，将马车驾驶得更快了一些，沉吟了一会，又吩咐道，“回去的路途上，你也务必要时刻小心注意，既然今个儿他们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如果他们反应过来证据已经转移了人，一定会对你下手的，你只处处都放机灵一点，除却要将这个东西完完好好地交给静王以外，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明白了么？”

  “师父放心吧，风起一定不辱使命。”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话。

  重新回到府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眼见得一队兵马正整装待发地，看起来似乎正欲出动。

  都这样晚了还要去干什么？唐夜霜心中有些疑惑，正要走进去好好问一番知县的用意，却见得他已经正好出来了，见到唐夜霜时，神态也不免一惊，“哎唷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就回来了？”

  从前也未曾见此人对自己这般热情过，唐夜霜从他的语气中直觉有几分不对，只沉着眉目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神秘人飞鸽传书过来，说是您在那边山上似乎是遇到了危险，让我们马上派人过去。”说到这里，知县还伸手抹了一把汗，看起来依旧有些惊魂未定，“我们为了证实这条消息的真实性，还特地去询问了边境的守卫，说是您真的有路过那边，去了许老三所在的那座野山，这才信了七八分，清点人数准备去寻您呢，没想到，这还没来得及出发，您就已经先回来了。不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述到这里，他还不忘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的模样。

  说来也是，堂堂一个陵王妃，若是在自己管理的这一小块弹丸之地上无端端出了什么问题，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圣上砍的。要不是眼前的陵王妃执意要插手干涉这件案子，他早就已经好吃好喝地招待后欢送这个烫手山芋离开了。

  然而此时此刻，知县面对眼前的女子时，也只能一阵傻笑。

  唐夜霜未曾理会他言语里的讨好，只敏感地捕捉到了，“飞鸽传书？”

  “是。”知县一边答应着，一边朝着旁边的师爷使了一个颜色。

  那师爷何等聪明，当即就领会了知县的意思，转而毕恭毕敬地将那个从鸽子脚上扯下的纸条递了上去。

  唐夜霜粗略地扫了一眼，上头的内容果然跟知县刚才说得不差，只是上头的时间竟然恰好精准地掐在了她离开山后的时间。

  也就是说，写信的人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明白她会在那里消耗多久的时间，赶在她离开之后通知官兵上山清理那片修罗场，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先一步赶到，及时截下了这队寻人的兵马。

  然而写这封信的人又是谁，为何会对自己的行踪这般了如指掌？他费尽心思想要招府内官兵上山，又是有意想让他们发现些什么东西？

  唐夜霜心中第一个出现的身影便是那个狐狸一般的人物，但是心中却又有几点说不过去，一是那段时间内楚月一直都单独跟自己待在一起，又哪里能够提前告知官府她神出鬼没时候的时间，二便是他又要为什么额外通知官府的人过去，真实目的绝对并非是想来救自己这般简单。

  想起风起此前跟她说的那句“做标记”，唐夜霜脑子瞬间清明了起来，然而在面对知县不解的眼神时，最后面上还是没能表现出来，只朝着知县轻轻地挥了挥手，状若无事一般地笑道，“现在本王妃既然已经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就统统都散了吧。”

  知县转念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只便也叫那群人散了，一面又张望了一眼唐夜霜的身后，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一般问道，“王妃殿下，您从前身边跟着的那个人呢，怎么下山一趟不见踪影了？”

  “哦，他嫌着无聊，所以在我去查案时大概是去附近周边逛逛了，知县不用介怀。”唐夜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撒着谎。

  “原是这样。”知县不再怀疑。反正她身边哪个随从在他眼中都不算重要，只要唐夜霜本尊还在这里便是了。

  唐夜霜微微颔首，便要走回自己的厢房，忽然间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回过眼来，“对了，知县大人，不知道上回您承诺过我的话是否还算数？”

  “啊？”那知县被这乍然的一问弄得一头雾水，一时间也不敢贸然答应，不免愣怔了好几秒。

  最后还是旁边跟着的师爷一直心思通明，赶忙上前了一步，摸着两撇细长的胡子，笑吟吟地问道，“陵王妃可是指府衙内的人手随您调配这句话？”

  “正是。不知道明天一早是否能够调派各位弟兄们跟我走一趟？人数不需要太多，七八个就好了。”唐夜霜点头，看着正鸣金收兵的一众，心中别有一番思量。

  如今风起应该已经在赶往赤月国王都的路上了，而自己如果想要去实地再行探查时，还是带几个人要较为方便一些。

  那知县听到不过是借几个人手，不免舒了一口气下来，一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王妃您随意调派，我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好好为您办事的。”

  有了这句话，唐夜霜才似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只对着眼前的知县绽开一个笑容来，“那就辛苦知县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