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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和桃灼面面相觑了一眼,一时间都齐刷刷地松了口气,虽然面上表情表达方式各有不同,然而心里却都同时颇有几分庆幸。
所幸少庄主还是原先的少庄主,到底是没有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改变。
只余了那守在车辕边的扶桑,依旧不可置信地瞪大这双眼,看着桃夭和桃灼架着那一对男女走来,直到她们真的齐刷刷地上了马车,还是一副震惊的模样。蓦然一条朱红长绫从绸帘之内袭来,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后脑勺,听得他呼痛,这才又飞速地收了回去。车内传来桃灼愤愤不满的声音,“发什么呆,还不快赶车,上路!”
那扶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赔笑了两声,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了车辕,继续策马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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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嫉妒心
马车的里头要比外头更加富丽堂皇些,中隔着一处山水花鸟屏风,将宽敞的车厢分成两边领域,屏风内安置了一榻暖被,专为少庄主出行时所歇息。
因路上耽搁了些许时间,故天色要比预想中的晚了许多,冬日绵延,最易犯困,少庄主向来不喜冷,故特地在轿内四周置下了数十紫金暖炉,统统熏着暖融馥郁的香料。引得外头寒冬腊月,里头却还是乍暖还春般的温暖,然而即使是这样,他却还是嫌冷,又拥了两条厚实的狐裘,这才在屏风的另一边沉沉入眠,没心没肺的模样。
而桃夭和桃灼两姐妹则在屏风的另一头,看守着那两个始终处在僵死状态的人。桃夭性子本就温和沉静,要比同龄人都要识事一些,此刻围着一炉银炭火烤手,时而信手描几笔花样,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倒是那桃灼,虽是要比姐姐要聪明伶俐,鬼点子多一些,却向来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此时她只在一人半高的马车内兜兜转转,走走停停,死死地咬着那嫣红的下唇,有几分不甘心,似是在思量着些什么,时而又看看尚躺倒在车内的男女,更是一阵气不打一处来。
在兜兜转转了好几圈后,桃夭轻手轻脚地绕去屏风后瞧了一眼,确定楚月此时已沉沉入睡之后,她终于忿忿不平地在那面色冷静的桃夭旁边蹲了下来,委屈道,“姐姐,我们明明是少庄主的贴身侍女,凭什么偏要看守这来历不明的两个人啊。”
此次出行,本以为能与少庄主多亲近些,哪曾想回程的这一段大好时光,却有一大半被指派给了这对来路不明的男女,而且她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来少庄主分明对那个脏兮兮的女子起了兴趣!
桃夭一点不意外她的抱怨,只是拿起火钳,拨弄了几下眼前噼里啪啦作响的炭火,让其燃烧得更旺一些,一边心不在焉地低声说道,“少庄主吩咐,我们照做便是,哪来的那么多怨言?”
“可是……!”桃灼仍是有些不愿,梗着脖子刚想反驳,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细小响动,赶忙警惕地转过了身子去,“什么声音?”
四下张望,并未感受到杀气,这才发现这声响正是从地上横着的那位少女身上传来的。身上覆着的冰雪早已然被车中的温暖熏得融化堆积成水,只是双腿依旧没有任何知觉,她几下努力睁眼,似是还习惯不了车中的光亮一般,只能微微眯着,无论如何也睁不大开,只见得那长长的鸦黑睫毛微微轻颤,似是在雪天中扑扇的蝶翼。
细长的指尖血淋淋的,此时正微弱地在车厢底部来回刮蹭着,似是希望人注意到一般,而她们方才听到的动静,真是来自于此。
桃灼这么一看去,心中不禁觉得有些讶异,她对此少女的苏醒并不抱希望,下意识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似是醒了,”桃夭倒是要平静得许多,只是又观察了两眼,这才站起了身来,便要朝那半扇屏风后探去,“我去禀告少庄主。”
“哎,不用,姐姐,不用……”桃灼赶忙伸出一臂,拦下她的脚步,一手把玩着从扶桑那里要来的匕首,一双妩媚潋滟的桃花眼中隐约有一抹别样的冷色流转,“这点小事,哪用得着惊动少庄主?……更何况,少庄主不是吩咐过,若是天黑回到山庄之前,她还没有醒来,就给个痛快么?”
桃灼心中自有一个小算盘。她知晓桃夭绝不可出卖自己,扶桑又在马车外头无法窥探车内一二,少庄主此时在屏风另一侧休憩,睡得死沉,这点动静他又如何能察觉?若是她只禀告这女子确实没有醒过来,根据命令直接解决了她,又有谁会知道?生死有命,少庄主又如何会舍得下怪罪于她?
她不是很喜欢身边那个墨衣男人么,眼瞧着那个男人虽还顽强地存着几分微弱的心跳,但凭她经验定然也救不活了。既然终究逃不过一死,她桃灼干嘛不做件好事,送她和她男人一起入地府?
即使她没说,桃夭微微一拧眉,也似是知道了她想要干什么。她知晓桃灼娇气冲动,今天看她这样动作更自是知晓大事不妙,连忙攥住了她一边胳膊,一边低言阻止道,“桃灼!不可这样!这是少主要的……”
然而此时桃灼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见着右臂被攥住,她只回眸朝着桃夭妩媚一笑,趁她不经意间,将匕首迅速地转换到了左手去,继而猛然一扬手,那匕尖便是直直向那女子的眉心毫不留情地扎下。
桃夭低呼,“桃灼!”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得那一直努力睁开眼睛的少女猛然睁开了黑亮的双目,似是早已感受桃灼的杀意,那一双比浓墨色泽还要沉郁的双瞳中是毫不掩饰的冷厉杀伐,身上斑斑点点已经转为锈红色的血迹,似乎也点点映照在了她那双浓到化不开的眸子中,恍如在修罗场上大肆屠戮的罗刹,欲与鲜血献祭神灵。在接触到那抹银亮的锋芒之后,又似是刚从如水月色里打捞出来一般,清冷孤鹜,同样也亮得惊人,随时都要叱咤在天地风云之间。
桃灼毕竟心高气傲,自然毫无准备,这一时间也被她眼中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冰冷血意引得心中一惊,手下便缓了几分动作,然而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迟缓,只见得那女子蓦然往左一翻身子,竟然硬是拖着毫无知觉的伤体,险险地避开了她迅速落下的锋芒。
然而即使反应已经这样迅捷,几缕鬓边散乱的青丝还是被细碎的“咔嚓”一声斩下,纷纷落于耳侧。那发梢如同苍耳的软刺一般,软软地刺着她的脸颊,微有痒意,却也足够让沉寂已久的唐夜霜清醒地意识到,方才她的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唐夜霜低低地喘着气,费力地抬起眼来,警惕地看着眼前那婢子打扮的娇艳女子居高临下的忿恨眼神,眸色冷然更比常日。如今膝盖以下的位置如今虽然僵硬得再也无法动弹半分,然而她的心神却是一派清明,丝毫不敢放松片刻。
她虽然现在还是无法自由支配四肢,然而眼耳口鼻却还能用,方才的话,一字不差的都清晰地入她耳中,听了个清楚,自然知道那唤作“桃灼”的女子的杀心。她积蓄气力,为的便是能在这一刻暂且先逃过一劫。
至于之后,便是生死由命。她向来都信任自己在命悬一线之际爆发出的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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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笑语威胁
就在唐夜霜费力地抬头打量桃灼时,桃灼被方才陡生的变故所惊,此时对上她冷冽的眸子时,也不禁心中一虚,退后了半步,同样也在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一双漂亮的杏核眼中隐隐透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恼意。
该死的,居然偏偏在这种时候……桃灼这么想着,一边愤愤地咬着娇艳嫣红如樱的下唇,即使是亲眼见到,却也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几乎瘫痪的女子躲过一击。然而于此同时,她却也从眼前正好算清楚她此刻定然已经没有避过下一击的气力。
想到此,桃灼只强自稳定心神,同时也正是害怕她完全苏醒后向楚月告状,便狠了心肠,攥紧了手中的匕首,冷笑着正要往她颤动的喉咙再补上一刀。
眼看着桃灼手中的第二刀便要高高落下,唐夜霜那墨黑的睫毛微颤,却依旧是睁大着眼睛,等着那锋芒来袭,一边死死地捏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正要以最原始的方式挥拳击去。虽然这样无异于以卵击石,然而被削去手掌,总要比丢去性命要来得好的多。
唐夜霜曾经从来未曾怕过死,然而如今真切感受到身边烨的存在时,她心中只有一个鲜明的念头,不能让他死,同样的,也不能让自己死!
她便是已然抱了这样决绝的念头,然而正在此时,一只血色通透的玛瑙扇坠子不知从何处破空袭来,瞧着小巧玲珑毫无威胁,却有四两拨千斤之效,霎时便将那去势凶猛的匕首“咣当”一声,直接击落于地。
不用说桃灼,就连无奈于侧的桃夭一时都被眼前的变故引得眼皮一跳,看向那个落于地上的玛瑙扇坠。不过半晌,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她们双双向横在中间的那扇花鸟屏风看去,中间上头赫然呈现着一个黑黝黝的小洞,显然这不速而来的扇坠子正是从里头发出。
难不成是少庄主?少庄主他什么时候醒了,她竟没有察觉到!想到此,桃灼面色一白,不禁有些心惊,连蹲下身去捡起那把匕首的勇气都没有。
“小桃儿,这里只有我能主宰他们的性命,你呀……”自屏风后闪出一抹朱红色的身影,楚月屈起指节,虚虚地搭着精致的下颔,望向桃灼的那一双如新月的眸子懒散眯起,声线也是慵懒,仿佛飘散在虚空。全身上下如同一只美艳至极的狐狸,却拥有着最毒烈的蛊惑,让人心甘情愿坠入深渊,“越矩了。”
最后三个字音微微加重了些,似是无声地挂上了千斤重的秤砣,让人心猛地发沉了下来,在这强大的压力之下,几乎喘不过气来。
桃灼面白如纸,知晓是触了楚月的逆鳞,连忙跪下,身子隐约发颤,一边迅速地堆起天真无害的笑容来,“奴婢只是与姑娘开个玩笑,想瞧瞧她身上有没有武艺,以防是什么仇家派来的杀手,趁少庄主不经意钻了空子。”
倒是将这一盆脏水统统泼了个干净。
唐夜霜闭着眼睛,却也将桃灼口中的话语听了个一字不差,对于这样颠倒黑白的说辞倒没有多大的愤怒,只觉得有几分好笑。
楚月轻轻地挑了挑细长的眉,看向唐夜霜耳侧边上的几缕墨色碎发,狭长的眼角微微流转过几分异样的光华,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轻轻地“哦?”了一声。
站在一侧的桃夭始终观察着少主的动静,此刻见此,不禁微微皱眉,已经猜测到了七八分。虽是心中并不认同妹妹平日里张扬跋扈的作风,然而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生姐妹,又共同侍奉少庄主,感情更不用说,见此自然也不舍得她因此事而受责罚。
眼见的楚月的反应,桃夭心中也是陡然一沉,知晓凭少庄主的脑子,定然是不信桃灼这样苍白的说辞的,一边只捏了捏拳头,快速地打好腹稿后,便也随之跪了下来,顺着桃灼方才编出的话继续说道,“少庄主也知道,这桃灼向来是活泼跳脱的性子,一路沉闷,自然想逗那姑娘玩玩,未曾想让姑娘受惊了。只是她还是个小孩子,是奴婢管教不力,还请少庄主责罚。”说罢,她不敢窥探楚月面上的神色到底是如何,只深深地埋下了头去,嘴上虽并没有承认桃灼的过错,然而神态已然俯首认罪。
她向来不求他能信这拙劣的谎言,只盼着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果不其然,楚月玩着如玉一般的十指,一边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你这个姐姐,倒是肯担当。”他的声调平缓,一如既往的轻佻中带着几分严厉。声音飘忽不定,即使近在眼前,不过咫尺的距离,那声轻笑也似乎已然飘荡在虚空中几个来回,才悠悠地传入耳里。
一时揣摩不透这是成功还是失败,桃夭轻轻地咬了咬唇,待得气氛静默凝滞已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然而刚有动作,就被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不容置疑地瞬间钳制住了那细长的脖颈。
他此时并没有使出很大的力气,然而桃夭分明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只消那一双魅惑众生的狐狸眼中有杀念一动,他完全便可以直接就这么捏断她的喉咙!
未曾想过少庄主会迁怒与姐姐的桃灼霎时惊呼出声来,连忙膝行至楚月面前,那一张艳丽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惹人见怜,再也见不到方才那样的阴毒的跋扈,“少庄主,少庄主,是奴婢错了,莫要责怪姐姐。”
楚月却没有丝毫理睬,一双线条凌厉的狐狸眼中虽然流光溢彩,媚色横生,然而却让人找不到目光最终的落脚点。晌午时分他还与她调笑顽闹,然而不过是转眼之间,他同样可以毫不犹豫地扼上她的喉咙。
他是世上最多情之人,却也是最无情之人。
随着那修长的五指在这一截鸿鹄般的细长上一点点收紧,桃夭也逐渐呼吸困难起来,那纤细的手脚小幅度扑腾着,只瞪大着一双含泪的杏核眼哀求的看着他,喉咙里挣扎地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调。任凭一边的桃灼如何哭着祈求,楚月也始终未曾变幻过面上的表情,只是一点点地收拢了手指。那红艳艳得似是被胭脂浸染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来。他明明是在笑,眼角眉梢都弯成一轮新月,却莫名隐藏着一种可以将天和地都抛弃的冷然。
车厢内虽然摆着大片的紫金暖炉,然而此刻桃灼心中却是一片慑人的冰凉,口中只能一声声凄切地唤着,“少庄主您责罚我便好了,莫要迁怒姐姐!……少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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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冻伤
她本来已觉得解脱遥遥无望,却只见楚月到底是松了手指,桃夭剧烈的咳嗽声中,是他凉凉的一句警告随之传来,“下一次,不要再让我看见。”
话音即止,马车也恰好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只听得外头的扶桑依旧什么事都不晓得一般地喊道,“少庄主,到了。”
桃灼依旧抱着桃夭,蹭得衣襟袖口满眼泪,然而楚月的眼风却未曾在她们身上停留片刻,只是自行取了那把红伞,并没有打开,只是悠悠晃晃地挑开了车帘,却并没有下车,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唐夜霜顺着那半挑开的绸帘望去,夜里风雪暂止,只见得眼前一处修缮得无比华丽的关口格外鲜明,上头妆点着一列夜明珠供以照明,即使是在这样浓重的夜色之下,也闪烁着一片流光溢彩,同样也清晰地映照出那红木匾额上书的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第一山庄”。
第一山庄,到了。
她刚抬眼觑了一眼牌匾上的字,体内又一波疼痛已经汹涌地袭来,五脏六腑如同刀割般绞痛难耐。
唐夜霜皱紧了眉头,发现痛觉均来自上身的各处,可膝盖以下的地方明明受伤最为严重,却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知觉,她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支配腿部的动作。
能疼,说明还是好事,不能疼,才值得担心。唐夜霜狠命地咬了咬牙,挣扎着腾出一只手来,又看了一眼正眺望远方的楚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不动声色地缩起前半身来,如虾米一般蜷起身子,紧接着以最大的力气往脚踝处掐去。
指尖触及处,一片僵硬,冰冷,可以看出已有几分水肿,却没有丝毫痛感。
虽然早已预想到会有这个结果,然而在真实感触到未有任何反应时,唐夜霜还是不免面色一白,转而定了定神,隔着衣料,往膝盖骨下一寸皮肉狠狠掐去。
她自以为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可腿部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触感,仿佛手指只是在碰触一截冰冷僵硬的朽木,任凭她如何生掐硬扭,还是无法得到那个地方传递而来的痛觉。
思及于此,唐夜霜的心已然冷了一半。
冻伤的后果她是知晓的,轻的可以致使皮肤一时性损伤,若是严重,甚至可能瘫痪致死。如今气候严寒,潮湿阴冷,加速了人体的散热,疲劳、虚弱、紧张、饥饿、失血及创伤等,均可减弱人体对外界温度变化调节和适应能力,而如今这几项,她全都占了个干净,后果可想而知。
忽然,耳侧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隐约带着几分笑,“你再这样乱来,迟早要弄出事来,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只见那个张扬的红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回转过身来,懒懒地倚在轿门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虽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然而一颦一笑,皆是人间绝色。一双狐狸般的眼睛弯了起来,熠熠生辉,几乎要灿烂过天上的星子。
纵是心如止水的唐夜霜,也不禁被突然闯入眼前的凛冽美色引得眼前一眩,继而很快稳了稳心神,心中只莫名觉得他给人的感觉颇有些熟悉,然而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看过这样绝世的容颜。
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唐夜霜微微地摇了摇头,扫去了脑内的一片杂乱,转而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重点,只强压下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意,嘶哑着喉咙问道,“你能救我?”
他蹲下身来,依旧是俯视着她,蓦然从袖间掏出一方帕子来,狠狠地抹了一把她脏兮兮的脸颊,见得那冷丽的容颜一点点地从尘垢中显现,这才眯着眼睛笑了出来,“我可没有说过,不过看在真是个小美人的份上,我可以一试。”
说罢,楚月一挥手,只见那朱红如血的袖袍在夜色中流转而过,似是早有准备一般,从远处而来的一顶精致的竹编软轿恰好轻巧落地,上头尚垫着厚实的狐裘软垫,最适合腿脚有所不便的人。坐在车前的扶桑也跳下了车辕去,恭敬地趴在雪地上,弓起背来,侍候他下车。
原来他方才在此滞留那样久是为了等这个。唐夜霜眸色一闪,莫名有些怔然。
然而下一瞬,楚月便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继而才探出一只脚来,眼看着就要踩在扶桑弯下的脊背上,却又在那一刻骤然转移了方向,自己轻轻松松地跳下了轿去,大摇大摆地向着那顶竹编软轿走去,丝毫没有顾及车中人的意思。
不一会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拈着尖翘地下巴遥遥地打量了她半晌,一挥手,将手中的红伞高高地抛到她的身边,这才回首对面色茫然的唐夜霜眯着一双新月般的狐狸眼,眸中明晃晃地闪过一丝算计和狡黠。
正当唐夜霜心中暗叫不好之时,是楚月勾唇妩媚笑道,“竹里院,离此不过三里距离,你自己一人来便好,可以向庄里路过的仆人问路。不过你要尽快,你一路走来,又无防护措施,眼睛已然被雪光灼伤,只是你丹田中真气自动护住,暂时还未暴露出症状,所以尚且可以视物,然而再拖下去不治疗,变成一瞎子也是指日可待。”
唐夜霜一怔,这才发觉眼中确实有几分异样的酸疼,在视物时模糊了几分轮廓,然而她闭了闭眼,又清明了许多。
楚月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只是展开手中的铁骨折扇,微微地摇了摇,笑得一派风流妖娆,“这样,给你一晚上时间,若是走不过来,便也莫要再救了。”说罢,便优哉游哉地登上了那顶软轿,折扇轻摇,下令道,“走。”
这是让她自己走过去?凭她现在几乎没有知觉的两条腿?
眼瞧着那软轿愈来愈远,唐夜霜从怔神中回转过来,随即暗暗咬牙,微微移动手腕,拿起了那柄坚实的红伞,手肘骤然一用力,撑得身子一下子坐将起来。
闭了闭眼,掩去眼中微妙的酸涩,唐夜霜重新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手中的红伞,眼中已然转为一片沉定,冷丽的眉目仅是片刻松懈后,逐渐坚韧起来,似是雪中那一枝孤鹜难折的寒梅。
那个人本就没有义务救自己,她如今既是有求于人,本就不宜再要求更多。如今别无选择,只要他能说话算话,便是上天予她的优待了。
就是爬,也要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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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戏耍试探
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似乎感觉微微回复了些许气力,唐夜霜将身子蜷得更紧一些,挪移到那道苏绣绸帘边,闭上眼睛一倒,便是这样咕噜噜地滚下了车子。不顾身上更加一筹的难耐伤痛,她借着伞骨的力量,摇摇晃晃地撑起了半个身子来,仍觉的全身的骨头像被震散了一般。
这一条道上的积雪都被第一山庄的仆人日夜轮番打扫了个干净,露出一条干干净净的青石板道来,却仍是滑腻难行,每一次的跌倒便也更加【创建和谐家园】生疼。她无意去揉被撞到的地方,只是凭借着伞骨的借力,一次次地站起来。
约莫跌跌撞撞地挪移出十丈开外后,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姑娘请留步!”
感觉声音隐约有些熟悉,唐夜霜艰难地回首望去,却是之前那个赶马的皂衣小厮,似是唤作“扶桑”。此时他竟没有随楚月离去,只是嗒嗒地跑将上来,在她面前站定,微微躬下身,一边笑着解释道,“少庄主是与你逗趣呢,姑娘怎就这般急急走了?”
说罢,扶桑假作没有看见她微变的面色,只是拍了拍手,两声清脆的掌音之后,一只同样精致的四抬竹编软轿慢腾腾地从不远处踱来。抬轿的清一色的都是黝黑皮肤、身体如山一般壮硕的昆仑奴,走至在唐夜霜跟前,缓缓落下。
逗趣?唐夜霜死死地咬着牙,以支撑身体不在人前倒下,一边撇过头去,看了看眼前与方才楚月座下那顶一般无二的软轿,微微拧了拧秀气的眉,转而抬眼看他,似是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扶桑面上的笑容不变,让人从中丝毫挑不出错处来,“姑娘,雪天路滑,还是请上轿吧。”
唐夜霜微微地弯了弯苍白干裂的唇,并没有拒绝。然而心中却是清楚。她虽走得不远,然而一步一倒,艰难挪移,也折腾了近乎半个时辰,若扶桑一直在原地,不可能不知道,待得如今才来唱红脸,又如何只是逗趣这样简单。想来不过只是为了探查她的求生**到底有多强烈,来决定救不救她而已。
狐裘铺就的软榻松软得恰到好处,唐夜霜闭目养神,尽力不去纠结腿上的问题。昆仑奴的臂力极稳,一路踩着青石板小路而去,竟无半分颠簸。连日而来的疲倦和身上的酸疼重重叠加在一起,让她不知不觉在其上睡了过去。
鼻尖隐隐嗅得一阵浓烈而馥郁的药香,唐夜霜心中陡然一惊,才发觉自己已然在不设防的状态下睡去,游走在上半身的剧痛,让她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彻底清醒过来,随之而来的是喉间难耐的燥热和干渴,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干咽了几口唾沫,这才消除了这样的心悸感。